兄长在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程十七
韩嘉宜远远看见陆晋正在院中削着什么。他也看见了她,冲她笑了笑:“回来了?”
“是啊……”韩嘉宜快步走到他身后, 好奇地问,“你在削什么?”
“嗯?”陆晋挑眉, 举到她面前给她看, “你看这是什么?”
韩嘉宜见这物上圆下尖,挺眼熟。她细想了想:“陀螺?”
陆晋眸中漾起极浅的笑意:“对,陀螺。”
“可你做陀螺干什么?”韩嘉宜奇道, “这不是小孩儿玩的吗?”
“是小孩儿玩的。”陆晋一手拿着陀螺, 一手牵了她的手, 大步向房间而去, “今天看见陈四给他儿子做陀螺,一时手痒,也就自己做了个。”
韩嘉宜脚步微顿,狐疑地看着他:“人家是给儿子做,你又没儿子,你要做着自己玩儿吗?”
她想象了一下他如同孩童一般抽陀螺玩儿的场景,不由地轻笑出声。
陆晋瞧她一眼,不紧不慢道:“现在没有,将来总会有的。难道还会浪费了?”
韩嘉宜“咦”了一声,故意道:“谁说有?我要是生个女儿呢?”
话一出口,她不免感到羞窘,她才成婚数月,也没有孕,怎么就说到生女儿了呢?她正要想法子补救,却听陆晋一本正经道:“女儿也能玩得。”
韩嘉宜脸颊微红,抬手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一下:“你欺负人!”
她说话间眼波流转,更显得容光艳绝,陆晋只觉得心口一热,低声道:“这也算欺负?”四下并无旁人,他稍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韩嘉宜还没防备,直接就双脚远离地面了,她低呼一声,两手下意识揽了他的脖颈,嗔道:“你做什么啊?”
可惜这声音软软的、毫无威慑力。
陆晋只是一笑,抱她进了房间。
韩嘉宜急道:“你先放我下来,我有正事跟你说呢。”
陆晋从善如流将她放在窗前的圈椅上:“你说吧。”他则在她旁边坐了,又顺手给两人斟了茶。
“我今天进宫了。”韩嘉宜缓缓开口。
“嗯。”陆晋沉默了一瞬,“我知道。”
韩嘉宜轻声道:“我见到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着老了不少,不过精神还好。”她身体微微前倾,一脸认真道:“大哥,我们有法子接太皇太后出宫奉养吗?”
他们两人已经成亲数月,但日常相处中,她仍习惯用旧时称呼。
陆晋摇了摇头:“不能。她是太皇太后,是皇上的祖母。咱们如果接她出宫,置皇上于何地?”
韩嘉宜早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仍带些侥幸心理。听他这么说,也只得死心,放弃这一念头。
“不过……”陆晋试图安慰她,“你可以多多进宫陪她说说话。”
韩嘉宜重重点了点头:“嗯,也只能这样了。”她心念微转,又道:“对了,我今天进宫,还见到皇上了。”
陆晋眉峰微动:“然后呢?”
“没然后啊。”韩嘉宜眨了眨眼,“他当了皇帝,称呼我为陆夫人,让我以后常常进宫陪太皇太后说话,就没了啊。”她感叹道:“真是没想到……”
她初见郭越是在书坊中,那时他是书坊大东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登基为帝。
两人离得近,陆晋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恍惚,他心中一动,慢悠悠道:“没想到什么?”
韩嘉宜微微一笑:“没想到我也能见着皇帝啊。”
她幼时在睢阳,又怎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见到这许多的皇亲国戚?不过仔细想想,他们与寻常百姓也没什么不同。
“嗯?”陆晋挑了挑眉,对她这状似敷衍的回答微觉不满。
韩嘉宜看他神色,隐约猜出了他的心思,她干脆脑袋往前微凑,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轻笑道:“更没想到我会嫁给你啊。”
脸上温软的触感让陆晋心中一荡,然而他却肃了面容,慢吞吞道:“不嫁给我,那你想嫁给谁?”
韩嘉宜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她怔了一瞬,眉眼弯弯,眸中盛满了笑意。她干脆揽了他的脖颈,伏在他怀中,咯咯轻笑,也不说话。
陆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好一会儿才道:“好了好了,你不闷得慌么?”
韩嘉宜一个劲儿摇头:“不闷,不闷。”
明明两人只是在一块儿说说话,可大约因为是对方的缘故,连普通的对话都显得格外温暖起来。
天快黑的时候,长宁侯府迎来了一位贵客。
这客人先前没少来长宁侯府,但这次突然出现,长宁侯上下异常紧张。
无他,因为这个客人是新帝郭越。
他微服而来,长宁侯夫妇却不敢大意,他们立时施礼,认真招待,却仍不免感到紧张。
郭越在正厅坐了,神色淡淡:“两位不必紧张。我这次来,是想见见陆二。”
他自称“我,而非“朕”,直接提出要见陆显,神情态度和以前差别不大。
长宁侯的紧张情绪稍微减轻了一些,忙让人去找陆显。
开春之后,陆显就不常在书院了。他一面在家读书,一面帮忙打理家中庶务。听闻皇上召见,他愣了一愣,匆忙赶至正厅。
看到昔日好友,陆显二话不说,就上前施礼。
郭越道声“平身”,让长宁侯夫妇退下,自己则对陆显道:“坐吧。”
陆显自然不敢还像以前那样,他道了赏,小心落座,又拱一拱手,认真道:“不知皇上驾到,有何吩咐?”
旧日亲密无间的好友,如今有了君臣之别。郭越早知道会这样,帝王之路本就是一条艰辛而孤独的道路。但他并不想失去老友。
郭越板了脸:“陆二,你怎么回事儿?我忙着公务没法找你,你也不来找我么?咱们书坊这几个月生意怎么样?是赚了还是赔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这大东家支会一声?”
初时见他疾言厉色,陆显吓了一跳,待听完郭越的话,陆显懵了一会儿,下意识道:“还行,这几月收入比年前要好一点。”
国丧期间,民间禁止一些娱乐,有人闲着无事,买话本子解闷,话本倒比以前卖的好了。
陆显话说出口以后,才猛地意识到新皇帝是故意如此,书坊生意大概只是随便找的由头。——郭越没当皇帝时,就不甚看重书坊的分红。如今郭越登基为帝,富有四海,只怕更看不上了。
郭越佯做认真点了点头:“大东家忙,你这二东家,可得多上点心。”
陆显连声应道:“是,是。”
郭越皱了眉,他放下茶杯:“陆二,这儿没有外人,你不必太拘束。”他看了陆显一眼:“咱们是多年的兄弟,你只管和以前那样就行。我还是郭大,你还是陆二。你太拘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
陆显心说,我又何尝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
以前郭越是个闲散郡王,两人之间固然有很大差距,但一则都是在书院中读书,两人志趣相投,身份的差异大多数时候都能忽略不计。而现在陆晋是皇帝了,君臣之别不是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郭越诚恳道:“咱们相识多年,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要是今后跟我生分,可着实伤了我的心。”
陆显面露惭色:“我不是跟你生分,我只是……”
君臣之别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把刀。
陆显试探着问:“郭大,你这皇帝做的开心么?有没有什么烦心事?用我替你分忧么?”
重新听到“郭大”这个称呼,郭越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最开始,他对这个称呼是抵触的,可是被陆二叫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如今听起来,熟悉而又温暖。
当皇帝开心吗?当然开心,执掌天下大权。但毫无疑问也有烦心事。
郭越摇摇头:“没有,我是皇帝,能有什么烦心事?”
不管前路如何,他总是要走下去的。至于烦心事,就不必说给人听了。
陆显微微松一口气:“那就好。”
郭越斜了好友一眼:“你别想着偷懒,等到需要用人的时候,你得随时做好为朝廷效力的准备。”
“得令。”陆显笑着应下。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之间的隔阂并不存在一般。
新帝登基以后,勤于政事,善于纳谏,朝堂一片平稳。不过,仍有些有心之人怀揣着别样的心思。
郭越父母早逝,照拂他的除了姑姑东平公主,还有一些是他父亲康王留下的旧人。这些年,他们一直或明或暗护着他,待他登基后,这些人对他更加忠心。
兄长在上 113.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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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廖老先生, 曾是康王幕僚, 后一直在平安郡王府上做长史兼教习师傅,郭越对他信赖而倚重。郭越继位后,欲委以重任, 却被婉拒。
廖先生声称, 愿为了主上肝脑涂地, 却不想涉足朝堂。郭越见他态度坚决, 也不勉强他,就任他去了。
郭越从长宁侯府回宫, 得知廖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理了理心情, 宣廖先生觐见。
廖先生单名一个壮字, 然而相貌清癯,生的斯斯文文,跟壮可毫不相干。他匆忙施了礼后,一脸凝重道:“皇上真要加封陆晋为太保?”
“嗯?”郭越挑了挑眉, “先生已经听说了?莫非先生觉得不妥?”
他们都很清楚,表哥陆晋原是厉王之子, 论理封王都是正常的。但因为没真正认祖归宗, 所以只封了一个定国公。在他看来,这委实是委屈了表哥。其实加封太保也不过是虚衔,为的是他自己心安一些。他不认为此举有什么不妥。
廖先生正色道:“当然不妥。”他脸上隐隐显出焦急之色来:“那陆晋是厉王遗孤, 他手握锦衣卫, 已是风光无限。皇上怎可再加封他?太保位列三公, 万一他生出了二心……”
“不会的……”郭越毫不犹豫摇头, “不会有二心,廖先生多虑了。”
“皇上!”廖先生皱了眉。
因为他是康王旧人,郭越待他一直恭敬有礼。这般急吼吼打断他的话,于他而言,还是头一次。
郭越似乎毫无所觉,他双手负后,神色淡淡:“朕说,他不会有二心。”
听他自称“朕”,廖老先生心中一凛,轻声问:“这又是为何?”
郭越暼了他一眼:“廖先生与表哥来往不多。想来对他也不够了解。”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慢悠悠道:“他虽然在锦衣卫,干的是抄家杀人的事情,但他胸怀坦荡,是个端方君子。这也是为什么,朕依然让他在锦衣卫。他办事,朕素来放心。”
廖先生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道:“可他毕竟是厉王遗孤,万一……不可不防。”
郭越微微一笑:“厉王遗孤又如何?莫说他没有认祖归宗,即使认祖归宗,恢复本姓。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朕,只要朕善待百姓,做个好皇帝,他定然会好好辅佐朕,帮朕治理这江山。”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如果因为他的身份而疑神疑鬼,对他心存猜忌,那朕和先帝又有什么区别?”
廖先生神情微微一变,没再说话。
郭越眸中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他慢悠悠道:“如今皇室人丁稀薄,我们兄弟应该齐心协力,守护江山,守护百姓,而不是你争我斗,自相残杀。”
廖先生沉默了一会儿,长长一揖:“皇上说的是,是老朽狭隘了。”
郭越摇了摇头:“廖先生也是为了朕好,只是这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
廖先生连忙应下,十分受教的模样。然而他在心里叹一口气,想到:主上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过仁善了。
对所有人善良,未必是一桩好事。
郭越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想,如果表哥真有当皇帝的心思,那么坐在皇位上的可能就不是他郭越了。
微微笑了笑,郭越说道:“先生还没用膳吧?不如留下来,陪朕一起用晚膳?”
廖先生连忙推辞。
郭越一笑,也不勉强。
皇宫晚间的菜颇为清淡,郭越瞧了一眼中间的一道菜,询问旁边伺候用膳的小太监:“这菜叫什么名字来着?朕恍惚记得,叫兄弟齐心,是不是?”
小太监答道:“回皇上,确实是这个名儿。”
郭越状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朕吃着味道不错。教御膳房多做两份,一份送到陆大人府上,一份送到乐郡王那里。”
乐郡王是端王继子郭锦,年纪尚小。
“是。”小太监连忙应道,施礼退下。
郭越想起一事,忽的叫住正要远去的小太监:“行的快一些,莫让菜凉了。”
小太监不敢怠慢,匆忙去忙碌。
天子赐菜,是极为荣耀的事情。
年仅七岁的郭锦面露惊喜之色,他冲着皇宫的方向施了一礼,待听说这道菜名为兄弟同心后,心情更加复杂。
这一道菜,他吃的郑重而虔诚。
而那厢,“兄弟同心”送到定国公府时,陆晋正与韩嘉宜一道用膳。
灯光暖黄,两人相对而坐。简单几个小菜,陆晋又让人备了一点果酒,劝嘉宜饮下。
他知道,她不胜酒力,稍微饮两盏,会慢慢有醉态。一想到她酒后的娇憨模样,他不免有些心热。
“不能多喝,两杯就行了。”陆晋眸色沉沉。
这是果子酒,味道清甜,有几分像玫瑰露。
韩嘉宜嫣然一笑:“知道呢。”
她自己心里也有数的。
说话间,忽然有人来报,说宫里来人了。
韩嘉宜神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向陆晋看去。
陆晋神情不变:“速速有请。”他对妻子露出安抚性的笑容:“不要担心。”
韩嘉宜点一点头,她心说大概是去年端午那一遭,她被吓着了,以至于每次听到宫里来人,她总会暗暗一惊,不自觉地生出一些怯意来。
她想,以后不能这样了,今上不同于先帝。
正想着,一个有点面善的公公拎着食盒满面笑容走了进来:“皇上赐菜给陆大人。”他打开了食盒,露出犹自冒着热气的菜肴,笑道:“这道‘兄弟同心’,皇上觉得好,就命御膳房新做了两份,分别送给陆大人和乐郡王。”
听到“兄弟同心”,陆晋眸光微闪,恳切道:“多谢皇上赐菜。”
公公笑道:“陆大人慢用,小的这就先回宫复命了。”
送走这太监后,韩嘉宜端详着御膳,奇道:“这就是‘兄弟同心’?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一点儿都不像?”
“兄弟同心”是道宫中御膳,韩嘉宜虽然听说过,却一直无缘得见。
“这菜叫‘兄弟同心’,中间还有段故事。”陆晋拿银箸慢悠悠给两人分了一些,“说有姓张的两个御厨,虽是亲兄弟,却一直明争暗斗,誓要比个高低,为此还闯了祸,要被赶回老家去。这两人临走前,摒弃前嫌,合力做了一道菜,文帝尝后赞不绝口,亲自见了他们兄弟,并为这道菜取名叫‘兄弟同心’。”
韩嘉宜“哦”了一声,心想,和她猜的相差不大。
如果这菜本身和“兄弟”无关,那么就是背后的故事和“兄弟”有关了。
能让尝便美味的文帝赞不绝口,这道“兄弟同心”自然味道极好。
陆晋缓缓说道:“不过皇上赐菜,肯定不会因为它的味道……”
韩嘉宜笑了笑,眉眼弯弯:“是啊,他是想说,他跟你是兄弟。”
新帝性格温和宽厚,虽不是英武之君,但做个仁义的皇帝也不错。
郭越登基后,连下的几条政令,都与仁政有关。
五月初新帝下了新的旨意。
选秀。
当然这是以太后懿旨的名义发出来的。
“凡父兄为三品以上官员的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的未婚女子都要参加?”韩嘉宜微觉讶然,她忖度着道,“那得不少人吧?”
这会儿韩嘉宜正在长宁侯府。陆显就在不远处。
初时韩嘉宜嫁给陆晋,陆显觉得尴尬,和韩嘉宜相处也很不自在。后来时间久了,倒是习惯了。不过相比从前,他在她面前稳重老实了许多。
此时听了韩嘉宜的话,陆显忍不住笑出声:“你也不必紧张。你都嫁给我大哥了,自然不在此列。”
韩嘉宜面颊微红,忍不住道:“谁紧张了?我就是感叹一句,有些意外。”
陆显瞧了她一眼:“没什么可意外的。他如今做了皇帝,岂能再和旧时一样?”
他望着韩嘉宜的侧颜,心里忽的浮上一个念头:如果当初嘉宜同意了嫁郭大,那么作为郭大的结发妻子,她这会儿已经是皇后了吧?
但很快,他就赶走了这念头。他对自己说,这样想着没意思,嘉宜已经嫁了大哥,是他的大嫂,夫妻恩爱,感情和睦,想那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意思?
陆显精神一振,笑道:“如今出了国丧,可以谈婚论嫁了。”
韩嘉宜暼了他一眼:“你都是定了亲的人了,还谈什么婚,论什么嫁?”
“我当然不是说我,我和秀秀明年就要成亲的。”陆显一本正经道。他叹了口气,颇觉可惜:“如果不是接二连三的事情,说不定我们孩子都有了。”
他和袁佩秀原本打算在陆晋和韩嘉宜之后成亲的,可惜袁佩秀的祖母过世了,又逢上国丧,今天还没有春天。
只能等了。
不过知道对方也在等自己,那等待也就不是很难熬了。
陆显定了定神,他轻咳一声: “我说的,是表妹的事情。”
兄长在上 114.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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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云?”韩嘉宜微讶, 随即垂眸。
也是, 静云比她还要年长一岁,也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梅姨妈去了郊外庄子上,娘又不愿再管此事……
陆显微微一笑:“可不?”
年前他拜托大哥帮忙询问一下罗百户的意见, 毫不意外的是, 罗北又惊又喜, 忙不迭答应。只是一则双方都没有长辈操持, 二则先帝驾崩,百日内民间不得嫁娶。这事便又耽搁下来。
初时他对这件事并非完全赞同, 不过是各种阴差阳错罢了。他和静云从小一起长大, 身为表哥, 他当然是希望静云可以嫁的好些,后半生平安顺遂。但后来想想,他差不多也能接受。
唯有一点教他心中不大安稳的是,他拿不准, 表妹那次说愿意嫁给罗北,是对罗北有情, 还是单纯的感激救命之恩。
虽说这世上大多数夫妻一起度过一辈子都未必两情相悦, 但是与未婚妻相识多年且相互印象不错的陆显还是希望表妹能嫁一个合她心意的人。
陆显略过这个话题,含笑问韩嘉宜:“说起来,你和大哥, 你们什么时候让我做叔叔呢?”
韩嘉宜怔了一瞬, 面颊微红:“你说什么呢?这种事情是能急的么?”
陆显话一出口, 也隐隐有些尴尬。乍一听, 倒有点像他这个小叔子调笑嫂嫂了。他不自觉轻咳一声,以手为扇,扇了扇微烫的面颊:“你们将来如果生了孩子,是管我叫叔叔,还是管我叫舅舅?”
“如果姓陆,自然是叫你叔叔。”韩嘉宜认真回答,“不过,你若是想拿他当外甥,也使得。”
陆显哈哈一笑。
两人正说着话时,陈静云走了进来。
前段时间冷热交替,陈静云一不小心染了风寒,一直在静养。韩嘉宜几次见她,她怕给人沾染病气,也不让多留。如今天气渐暖,她身体好转,听说嘉宜回来,就匆忙过来了。
陆显见两个妹妹似是有不少话要说,他打了个哈哈,大步离去。
陈静云坐在韩嘉宜身侧,笑道:“我瞧你成亲以后,气色比先时更好了一些。看来大表哥待你着实不错。”
韩嘉宜轻笑:“我待他也很好啊。”
“嘉宜,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陈静云轻声道。
韩嘉宜浅笑盈盈:“我知道的,我想,如果你也过得好,那我会更放心。”
陈静云轻轻一笑,没再说话。她盯着韩嘉宜瞧了一会儿:“你这珠花有些歪了,我帮你戴好。”说着伸手帮韩嘉宜正了正发间的珠花。
她低头帮忙戴珠花时,见韩嘉宜脸颊微红,眼中也流淌着笑意,她微觉奇怪,轻声道:“怎么了?”
韩嘉宜摇头不语。
这珠花不是她自己戴的,她清早梳妆时,陆晋也在。或许他一时手痒,直接拿了珠花,簪在她发间,还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这种闺房私事,自是不好说与静云听。
不过,这日陆晋来长宁侯府接她回去时,两人同坐在马车里。韩嘉宜瞅了他一眼,轻咳一声:“你看我,跟清早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什么?”陆晋没反应过来,他转了头,认真观察她,见她柳眉纤长,星眸明媚,白玉般的脸颊隐隐透出红晕。他心口一热,却没看出什么不一样来。
当然,他心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没看出来。他长眉一挑,认真笑道:“我看出来了,比清早更好看了。”
“你胡说八道!”韩嘉宜嗔道。她抬起拳头,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她指了指自己发间的珠花,“看出来了吗?”
陆晋笑笑,捧过她的脸颊,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果然见她脸上布满红霞,似喜似怨。他心中一荡,长臂一伸,将她揽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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