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教第十年

    张静戛然而止，看看初夏有些发白的脸色，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三个人默默的往回走，快到校门口的时候，章勇突然开了口：“初夏，我本不该多嘴，但是安磊那个人不值得。”

    初夏站定，看着他。

    章勇又想了想，抬起头直视着她：“我们三个从高中就是同学，我一直觉得你们比其他同事要更近一些。你拿我当老同学也好，还是朋友也好，今天这话我说了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安磊培训刚回来那阵，我们教务那边的人岗位职责发生了一些变化，本该信息组长兼任的网管差点转给安磊。我们都知道是安磊向李副校建议的，当时我差点就从电教出来，我倒无所谓。但是大家都说是安磊觉得教务干事杂事太多，想换个岗，换个技术活，还能捞些油水。”

    章勇看了看初夏仍然迷惑的神情，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下学期咱们学校可能要进行信息化建设，很多项目都要上，网管负主要职责。谁不想跟项目呢跟着项目就意味着跟着校长办事，很多事就都好办了。如果你想从项目中得些好处，或者你想跟紧校长往上走，这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安磊这个人心思太重，你不适合他，他也不适合你。”

    初夏慢慢有所醒悟，她有些不太相信安磊是这样复杂的一个人，军训时他叫她到实验室核书本信息的事情好像就在昨天。他一直都是那么温文尔雅，和她说话的时候会低头看着她温柔地笑，在她教学或班级有困难问他的时候耐心的给建议。

    她又抬头看了看章勇，“你们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我说的不是听说，信息组长因为网管的事情闹到张校那里，校长发了脾气，说不到年终换什么岗他才收手，他为了网管那个位子，和副校合计调了好几个人的岗位。虽然现在没动，但是这事估计后面还会再提起的。”章勇说完没再理会初夏，转身过马路进了校门。

    张静陪在她身边，见她不言不语，轻轻抱了抱她，拉着她的手默默的跟着回了学校。

    下午联欢地点在东学生食堂，校长让总务主任准备了一些水果糕点等，大家一边坐着聊天吃东西一边看看节目，当是年底了一起联络下感情。三月中文

    办公室主任宣布联欢开始，校长走到台前，简单总结了一学期的工作，给各位老师道声辛苦，希望来年再接再厉，最后祝愿大家身体健康、阖家安康。

    张静坐在初夏边上，又开始嘟嘟囔囔：“都是面子话，这当领导的每回都这几句，也没个新鲜点的，真没劲！”

    初夏余光扫视到和学科组坐在一起的安磊，他正和身边人有说有笑，心情似乎很好。关敏则和李小凤坐在一起，他们之间隔得很远，一点看不出中午坐一辆车的样子。

    初夏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糟，她对自己说，本来安磊也从没给过她任何承诺。可是那张合影，那一次次温柔以待又作何解释呢她逼着自己不要再想了，再想下去就该疯了。

    正胡思乱想，张静悄悄拽拽她的袖子，小声提醒该到她们的节目了。初夏深吸一口气，和张静走了上去。

    天上的云是我的心

    风吹过漂流不定

    谁能用真情谁能用真心

    让我的心不再像浮萍

    清晨露珠是我的心

    转眼消失无踪影

    谁能用真情谁能用真心

    留住我的心网住我的真情

    我要告诉天上的风

    轻轻吹散我心口的云

    我要抓住露珠的心

    陪我从黑夜到天明

    一片云代表这一片情

    一颗露珠代表一颗心

    风吹云散你我俩分明

    露珠化成我的心情

    林志颖的一首心云，初夏第一次唱出了那首歌中的悲伤。联欢结束前，初夏借口赶车提前出来，她不想再看着不想看的人。

    车站，昏暗的天空中缓缓飘落下的一片雪花恰好落在她的额头上，一阵冰凉。她抬头看了看，在2008年的最后一天，终于落下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第32章 期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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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眨眼消失，对于上班的人来说，假期永远还来不及咂摸出味道就被匆匆冲掉了。

    1月典型的考试月了，最后的两周都被用来备考。所有人都抖擞了精神来迎接进入高中后第一次区级大型考试。

    这些新毕业的年轻教师们心里都很清楚，之前的期中是校内出卷阅卷，其排名数据和这次期末考试不可相提并论。期末由区里教研员统一出卷，全区统一阅卷，不管是数据还是全区排名，都相对更为权威，学校领导也会以期末数据做重点分析，并且各种评选评价及奖励都会围绕这个数据来。多年后，初夏也曾跟着教研员一起出卷，那个时候的她早已对此见怪不怪了，只是很多从容都是由时间堆积起来的。

    初夏很紧张，从期中之后她一直绷着筋不曾放松。除了中午晚上辅导学生，单独谈话之外，薄弱学科她经常是在后门一趴就是一节课。12班的学生在她全方位的紧盯之下，也慢慢收拾了松散的心思，开始认真起来，作业也不再那么难催。尤为难得的是张岩这次回到学校以后，消停了不少。他退了宿回家住，每天王韶华准时开车送他上学，免了初夏很多麻烦。李海也因为找不到一起捣蛋的伴，摸摸鼻子也跟着消停了。

    不知道是不是王韶华回来的缘故，张岩不再像之前那样佞气十足。初夏说的话他虽没什么反应，但能看出来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一些。每天中午晚自习被初夏留下单独辅导功课，终于在期末之前赶上进度了。

    ‘不管怎么样，我尽力了。’初夏心想，也就不那么在意最后的结果了。

    1月9日、12-13日三天的期末考试，穿插12-14三天紧张的阅卷，15日出成绩分析数据，16日上午发放成绩单，教务处召开质量分析会，16日下午开大会准备放寒假。

    数据出来的时候，初夏还是小小惊喜了一下。看着12班后面那个小小的数字12，欢喜的花儿满心的开了起来。其实她化学教学成绩更好，任教的四个班级总平均分名列年级第一，且超过了三中部分班级，这个成绩在老教师中也是非常难得的。教务处召开的质量分析大会上，她终于被作为新毕业生中的典型被李副校长点名表扬了，同时受到表扬的还有段海娜。只是这些表扬都抵不过那个小小的12，她觉得她的小12终于有了进步了，这是她和56个学生一起努力的结果，这种欢喜是什么也换不来的。

    张岩返校取成绩单，看着桌上静静躺着一张密密麻麻写满数字的纸。他眼神从56开始往上滑，停在了48这个数字上，那前面写着他的名字。‘还好’他对自己说，满心平静。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进步，这个成绩也算给妈妈一个小小交代了，下学期继续吧。

    收起成绩单，不知怎的，他脑海里闪现出那个趴在办公桌上低声哭泣的身影。他抬头，巡视了一圈班级，朝班长直接走过去。

    “咱班多少名”

    班长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平均分排年级12。”

    “12那就是有进步了”

    “对呀，咱班还是进步最大的呢。”班长自豪的说。

    “哦”他听完转身就走。

    “诶张岩还关心班级成绩呢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与班长坐同桌的李娜一副呆呆的表情嘟囔着。

    张岩想，这回可以了吧应该都能过个好年了。

    他抬头环视班级，大家拿着成绩单，有开心的，有失望的，也有皱着眉头嘴里骂骂咧咧地不知该如何对家里交代的。2008年大家一起考入一附中的12班，跨年了，2009年他们又共同迎来高中第一次检测。这半年来发生了很多故事，似乎一眨眼高一就过半了。12班也越来越像一个家，在这个家里每个人似乎都有了自己开始牵挂的人。

    有人欢喜必然有人哭。学生如此，老师们亦然如此。

    廖萍破天荒的出现在政治办公室里，关敏不说话，就一直看着她坐在对面喋喋不休。

    “你说，她到底凭什么之前成绩都不如我，怎么到期末比我高这么多肯定有猫腻，我们教研员对她老好了。”

    关敏微微一笑，终于说话了，“你有证据吗”

    “什么证据”西施文学

    “猫腻你想说什么你们教研员漏题给她你确定吗”

    “这谁能有证据”

    “那你还说什么再说她天天扎在班上，领导们都看在眼里。你就是说教研员漏题，也没人会信！”

    “我就是实在气不过，凭什么，她一本地就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好啦，你下学期加把劲呗。”关敏不在意的回道。

    廖萍斜眼瞟了瞟她：“你是不在意，敢情你什么好事都遇上了。不过你可把安磊看紧点，别又让人挖了墙角。”

    “说什么呢你”关敏瞬间绷住脸。

    “我逗你玩呢，别生气啊。”廖萍又一脸讨好的笑道：“不过，当初是不是她舔着脸倒贴也不知道，就这样，安磊不还是选了你。对吧我的关大美女。”

    “倒贴不倒贴我不知道，反正你说出去，没准这事能有人信呢再说她一本地，不是总对咱们东北人有意见吗”

    “她对咱们有意见你听谁说的”廖萍迷惑的问。

    “你管谁说的，说出去自然有人会信，反正你也不喜欢她不是吗”关敏靠在椅背上柔柔地笑了。

    廖萍若有所思。

    因下午开完大会就准备放了，中午初夏回宿舍想收拾一下把床单什么的拿回家洗一洗。

    她心情很好，刚上到五层，准备开门的时候。隔了两个房间的水房传来几个人私语声：“就她还敢瞧不起咱东北的咋地，拽了不成。什么玩意儿”初夏愣了一下，这是在说谁呢

    “不说当初倒追安磊人家都瞧不上她的时候了，切，什么玩意儿。长得清汤寡水的，瞅着就膈应，最后安磊不还是和关敏好了。完蛋玩意儿，敢说咱东北的不好，呸，她算个屁。”

    水房里摔摔打打的声音传来，就像敲在初夏的心里。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想抬脚去理论一番，走了两步，一咬牙转身回了宿舍。

    她关了门，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一上午的好心情此时全都消失了，她默默的闭了闭眼睛，胸口急速的起伏着。

    一附中08年招了几十个东北年轻大学毕业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一直都很抱团，不能容忍别人对他们的诋毁，尤其是很看重本地人的评价。且大都性格直爽，直话直说，很多老教师都会忍让三分，不会轻易训斥。

    像初夏这样的本地毕业的只有她、张静和章勇三个人，人少言轻。一附中的教师分了三个圈子，东北毕业生，老教师和本地毕业生。

    大家平时和睦相处，只是关键时候，三个圈子就圈地为盟，轻易不接纳外人了。

    2008至2009学年度的第一个学期结束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了收获，不管是好还是坏。

    戊子鼠年马上就要过去，己丑牛年踩着点就要跑来了。



第33章 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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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假，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初夏每天惬意的呆在房间里，要么看书、要么睡懒觉、再上网刷个剧。天天连楼都不下，舒服的直想哼哼。郑大夫实在没眼瞧下去了，在她放年假的第一天，起了个大早。然后精神抖擞的把还在被窝里的初夏给薅了出来。

    初夏睡眼朦胧：“妈，您干嘛呀”

    “走了，跟我买菜去。”

    “买什么菜您自己去不得了。”做势又要躺下。

    “哎哎，你这孩子。起来起来，不该过年了吗我得多买点，拿不了。”郑大夫一把掀起被子。

    “哎呀，不去不去，您少买点，这还好几天呢。”

    “赶紧的啊，你这一天天跟猪似的。都上班了，还不学着做饭，天天等我伺候你，让你跟着买个菜还叫唤，赶紧给我起来……”郑大夫开启了碎嘴模式。

    初夏呼的坐起来，抓着头发嚷到：“知道啦，知道啦，去去去，别念经了啊！我的亲妈诶！”

    清早的超市就是大妈的乐园，初夏跟在郑大夫屁股后面一圈转下来，推车内的东西就开始冒尖了。她按照最高指示都过完秤，到人相对较少的洗漱用品区等着，郑大夫则一个人跑到熟食区厮杀去了。

    初夏靠在手推车上正无聊，转角过来一个高个子的大妈。她不像买东西的样子，见到只有初夏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这边，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初夏”

    “哎，我是。”她立直了身子，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我是梁姨啊！”对面的女人笑着说。

    “哦，梁姨好。”

    “王浩军，你们小时候老一起玩来的。”见初夏有些呆呆的，梁姨又解释了一句。

    “哦！梁姨您好。”初夏恍然大悟，“好几年没见您了，您还是这么年轻。”

    “真会说话，这丫头，比小时候嘴甜多了。”梁姨哈哈大笑，“怎么，和你妈妈买菜来了”

    “恩，您也买菜吧”她乖巧的回答道。

    “真好，有闺女就是好。我家那臭小子就知道在家打游戏，从来不肯陪我出来。”梁姨上下打量着初夏叹到。

    初夏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一早要不是郑大夫要挟，她也不肯出来。

    “今年毕业了吧听你妈妈说你在一附中上班还适应吗”

    “恩，还好。”

    “你浩军哥也今年毕业，分旅游局了，有空找他玩去啊。”

    “诶哎，好的，梁姨。”初夏心想王浩军当年复读了一年考的体大啊，体大毕业分旅游局这是毕业又考的公务员吗梁姨又嘱咐了几句让初夏务必到家里来玩的话，一步一回头的走了。97中文

    不一会儿，郑大夫买好东西，母女俩回家路上聊起刚才的偶遇。郑大夫有些感慨，说起初夏上大学后，他们就搬到城区里，两家很久都没有见过了。直到她毕业前，梁姨到医院看病又遇到郑大夫，说起两家孩子小时候的事情，彼此才又重新联系起来。

    初夏想起小时候，因为住的近，两个人经常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