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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蓼沨君

    那老者甚是乖觉,立时低头答道:“姑娘不必忧心,公主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待老夫开个方子,公主吃几帖下去,玉体定能康复。”

    “那公主今天还能出发吗”扶罗暗暗赞叹老者眼明心亮,明明知道竟陵公主只是在假装发病,自己稍加点拨,就立即领会别人的意图。

    “依老夫看,公主还是暂时卧榻的好,伤风不宜再劳累,等公主玉体康复了再走也不迟。”老者顺着扶罗的话答道,偷眼看去,只见她面露微笑,赞许地点头,知道自己答对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整整一天,凤鸣传舍中乱成一片,老医者开好药方后,沈澹亲自带人去抓药,穆姜督率侍女熬药,老医者在旁查察火候,药一出锅就立时端至竟陵公主榻前,一勺勺喂进她口内。云南

    房间内侍女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宇文昉和萧士蘅一直侍立在房门口,直至竟陵公主服下药,老医者再次请脉,告知众人公主病情有起色后,两人才回自己房间休息。

    “公主,吴王、大统领求见。”

    穆姜见竟陵公主并无反应,忙命侍女将二人引进来。

    “皇长姐这病来得蹊跷,如今看这样子应该是大好了。”一见完礼,宇文昉就忍不住对竟陵公主笑道。

    “可不是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谁也难料。”竟陵公主也笑了,“说来沈澹荐的那位老医者医术甚是高明,早上还觉得病势沉重,不想两帖药下去,身上竟松快多了,想必明日定能出发。”

    “公主如此说,那等会儿我可要好好赏赐沈澹和那医者才是。”萧士蘅边说边关切地朝竟陵公主脸上仔细瞧了瞧,“公主这神色,看来还是倦得很,我们就不叨扰了,公主好生歇着吧。”

    送走两人后,竟陵公主轻轻吁了口气,掀开身上的薄被,赤脚走在厚厚的毡毯上。穆姜见状,忙劝阻道:“公主怎得下地了,快回榻上歪着吧。”

    “在榻上都歪了一天了,这会儿也该下地松动松动筋骨了。”

    扶罗见竟陵公主虽是笑着回答,但是眉眼神色间全都是遮掩不住的疲惫,诚心诚意地劝道:“穆姜姐姐说的不错,公主确实倦得很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事事与人虚与委蛇,处处都要虚情假意,焉能不累。”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扶罗也暗暗叹了口气,这一整日闹下来,她倒是多多少少地看出了些名堂。

    一早传出竟陵公主身体抱恙,萧士蘅和伏夔先后都来探望过,只是从两人的神色看来,伏夔知晓今日不会动身,只是没想到竟陵公主是用了装病的法子。

    至于萧士蘅,他是对竟陵公主的计划几乎是一无所知,可这说不过去呀,别人不知道竟陵公主的计划也就罢了,他怎么会什么也不知道呢

    甫君凌曾偷偷告诉她,竟陵公主与萧士蘅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出意外竟陵公主将来许配的人必是萧士蘅。

    扶罗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寒气,冷得令她浑身都忍不住颤栗,竟陵公主她根本无法完全信任任何人,相信也包括自己在内。

    至于为什么她愿意让自己知晓整个计划,除了因为自己是出主意的那个人,更重要的是自己是甫君凌这方的,而且除了甫君凌,她跟大周任何人扯不上关系,自然不会泄露出去。

    哎,整日整夜地算计,既要算计别人,又要防着被别人算计,不算计就不能活吗

    或许,对竟陵公主来说,不算计确实是活不下去的。

    扶罗眼眶突然湿润了。




第104章 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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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姜心中酸楚,却不敢多言,只是忙着整理竟陵公主的床榻,勾起绫帐,叠起锦被。

    “行了,待会唤侍女进来做这些事吧,你不用忙活这些。”见穆姜并未住下手,遂又笑了:“好了,穆姜,不用忌讳,如若我在你面前都不能说句实话,可真真要累死了。”

    “公主,婢子不是忌讳,只是心疼公主。”不知什么时候,穆姜的声音里带了些呜咽,难受地说道,“公主从十二岁起,就要算计这个,顾忌那个,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如今皇上登基了,穆姜原本以为公主终于不用再操心了,岂知比以前更甚了,这种日子,难不成真要过一辈子吗”

    “是啊,不知不觉地,母亲离世竟然已有六年了,有时觉得时光易逝,希望能多留住些,可有些又嫌日子过得太慢,盼望着翙儿能快些长大,我也好早些卸下这个担子。

    或许我天生就是这种操心劳碌命,这样的日子,倘若真要过一辈子,也只能认命,谁让我们的母亲死的早,谁让我是翙儿的姐姐呢。”

    穆姜听着竟陵公主的倾诉,觉得自己的心就如同放在了一块被火炉炙烤的冰上,一时热热的,一时又凉凉的,难过地很,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她,却听竟陵公主说:

    “好了,你这个样子,也不怕扶罗公主笑话。”

    “长姐,长姐,娘为什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叫她她也不理我,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那……那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我会乖乖听娘的话,不再违拗她,不惹娘生气了。长姐,你叫娘醒醒啊,呜呜呜-----”

    “长姐,长姐,我要娘,我要娘,呜-----”

    一个八岁的男孩子扑在一个十二岁女孩子的怀里,满面涕泪,痛哭不已。女孩子转头望着窗外,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一条条粗面筋似的抽打在辽阔的天地间,也抽打在自己如刀割般疼痛的心上。

    朦胧泪痕间,凝望着怀里失声痛哭的弟弟,女孩子蓦地觉得自己在顷刻间长大了,既然亲生母亲已去,那以后自己就该是弟弟的娘,让他倚靠,给他庇护,时时以他为先,事事替他打算,哪怕是豁出性命,也要保他周全。

    “扶罗公主,扶罗公主……”

    扶罗蓦然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居然神游太虚,胡思乱想,俏脸微微一红。

    扶罗见穆姜对她使了个眼色,原来萧士蘅又来专程看望竟陵公主,忙忙告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要姐兼母职,在时时被暗害,处处是陷阱的皇宫里,不把自己变得周身是刀,姐弟俩只怕也很难长到这么大吧,最后还硬是把自己的弟弟推上了皇位,也算是个不得了的女子。

    扶罗深深叹了口气,关上房门,突然想起甫君凌临走时说得那句话,甜甜一笑,马上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果然经过一通翻找,在榻上的瓷枕下,找到了一方素色帕子。67小说

    扶罗展开一看,登时笑逐颜开,她认得这帕子是甫君凌平素一直带在身上的,也算是他的贴身物事之一,如今怕她难过,居然暗地里留给了她。

    旧帕!就怕见我不辞而别,你心中难过懊恼;就怕我不在你身边,你会胡思乱想;就怕我独自上路求援,你会担惊受怕。

    不写情诗不写词,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思来竖也思。

    扶罗自从昨晚得知甫君凌独自去了怀朔,心中一直郁郁不乐,却碍于在竟陵公主面前,不敢稍有辞色,如今握着这方帕子,她觉得这些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快乐得几乎要喊出声来。

    嗯,不能辜负了甫君凌哥哥对自己的一番深情厚意,如今形势瞬息万变,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竟陵公主,绝不能让她陷入危险中。

    碣石镇是官道旁的一个小镇甸,人口不足一千,整个镇子只有一条大街,虽说镇子不大,却是回长都的必经之地,也是队伍回长都路上停靠的最后一站,出了碣石镇,大约再走上四个时辰就回到长都。

    虽然刚过巳时,队伍已停在碣石镇上打尖,镇子上显然没有足够的店铺来招呼这几千号人,幸亏队伍自备了干粮,所有人都静静地吃着,人数虽众,却是鸦雀无声。

    竟陵公主面前的小几上放着金银炙焦牡丹饼、油蜜蒸饼、三丝水晶丝、澄沙团子等几样吃食,这些在这小镇上自然买不到,全部是穆姜为她随身携带的,也是她平素里很爱吃的东西。

    “公主,用些雪泡缩皮饮,吃了那么多干食,要喝些汤水才行。”穆姜双手递上一碗。

    竟陵公主接过,手持调羹慢慢地啜饮,回头对穆姜道:“去告知大统领,一用完膳立即启程,不得耽搁。”

    扶罗在一旁一声不吭地吃着穆姜为她准备的点心,原本兴奋甜蜜了一整夜的心情在看到竟陵公主紧张肃穆地神情后瞬时烟消云散。

    扶罗目光在周围快速逡巡了一遍,除了两千骁果卫外,今天辰时又来了一千援军,这么多的人几乎可以拉去战场打仗了,照例说她不是应该彻底放下心来才对吗

    虽然扶罗认识竟陵公主不久,几件事下来,扶罗觉得她是一个颇具雄才伟略的人,只是可惜生就可个女儿身,否则即使不能为帝,也必会在朝中大有一番作为。

    扶罗又瞟了一眼那些援军,奇怪地紧,这次皇帝居然没有派雒邑的骁果卫来接应,来的是甫君凌府上的府兵。

    不过虽说是府兵,却是先帝恩准从北府兵中拨出的一小部分,平日里除了护卫皇甫侯府就是整装训练,其战力甚至在骁果卫之上,有了这支队伍护卫,应可保万无一失。

    “公主,前面就是厌次河了。”车窗外穆姜说道,一路上扶罗紧紧骑马随在竟陵公主的轩车旁,听穆姜这么说,也抬眼向前望去。

    前方的骁果卫在萧士蘅的带领下已经踏上了宽约两丈的木桥,其后是是骑马的尹贺弗与呼延昭,宇文昉与竟陵公主的四马轩车又缀在其后,车轮声辘辘,队伍井然有序,缓缓前进,殿后的是伏夔率领的穿戴着银白盔甲两千北府兵。



第105章 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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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罗陡然一惊,脑海中一瞬间像是闪过了什么,却无法抓住,只是从心底涌起了无尽的恐惧。

    突然,拉着竟陵公主的轩车马匹齐声长嘶,一起发疯般地奔向对岸,扶罗大吃一惊,正要策马追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阵嘈杂不堪的声响---无数马匹在水里扑腾着奔跑,木头喀喇喇碎裂的声音,扑通扑通东西落水声,同时夹杂着两岸军士齐声惊呼。

    扶罗身不由己,连人带马一起向桥下坠去,扶罗应变奇速,双手在马背上用力一借,白马长嘶声中加速堕河。

    扶罗身子腾空飞起,冲向对岸,一脚将一名骁果卫从马上踢飞下来,稳稳地落在马上。一提马缰,向着竟陵公主的轩车飞奔而去。

    竟陵公主的轩车已经奔出几十丈,呼延昭和尹贺弗都在拼命追击,眼看距离越来越远,呼延昭呼地一声腾空而起,跃上轩车,双手扯住缰绳狠命一拉,四匹马同时前足奋起,长声悲鸣,狂奔的势头却不由止住了。

    尹贺弗和扶罗一起奔了过去,拉着轩车的马匹终于平静下来,止步不前了。

    扶罗回头望去,只见数百匹健壮的马扬蹄奋力向两边奔跑,马匹身上缚着粗重的绳索,绳索另一端系在木桥的梁上,这样一来,木桥登时折断,桥上数百名北府兵全部堕入厌次河中。

    看来是有人马预先埋伏在桥下,等时机一到就拉断木桥,把两千骁果卫和一千北府军分隔两岸。

    两岸军士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忽然听宇文昉大声喊道:“众位将士,竟陵宇文翙姐弟害死先帝,登基为皇,今天我宇文昉要举义旗,为先帝复仇,为天下除害,众人可有愿与我一道者”

    竟陵公主刚要应声,竟听萧士蘅高声喊道:“将士们,吴王所言不差,今天我萧士蘅第一个站出来,愿与吴王一道扫清邪恶,还天下一个清明世界。骁果卫们听令,诛杀北府兵,抓捕竟陵。”

    萧士蘅统领骁果卫多年,素有威望,军士一向视他马首是瞻,虽然命令来的突然几乎震惊了所有人,但是还是不少骁果卫拔出腰间长刀向勉强度过木桥的北府兵杀去,北府兵虽然骁勇,但是过河的人毕竟是极少数的几个,重重围困下寡不敌众,一个个相继倒下。

    宇文昉右手一招,埋伏在岸边树丛中的弓箭手纷纷涌出,张起弯弓,向水中对岸的北府兵射去,只听一阵惨呼,不少北府兵中箭倒地,更有人被射中要害却一时不死,痛苦地嚎叫着。

    伏夔被隔在河对岸,情急之下不暇细想,回身举起手中长剑,向北府兵发号施令道:“北府兵听令,全部褪去盔甲,拿起盾牌,弃马徒步过厌次河,诛杀叛逆。”

    北府军是尹贺弗率领而来,听到伏夔的喊声并不行动,尹贺弗见状随即也高喊:“北府兵听从伏将军命令,立即渡河。”

    对岸的北府兵听到主将的号令,快速将身上的盔甲拽下,扔在地上,拿起盾牌,徒步下河。厌次河水并不深,只到人腰部,然而在河中行走,手中还拿着一张重重的盾牌,到底不如在陆上轻便,何况还要不时躲避对岸射来的弓箭,更是难上加难,幸好北府兵向来勇猛,不少人越走越快,竟在短短时间内就度过了宽约几十丈的厌次河。

    扶罗怒气填膺,转身望向竟陵公主,只见她已经掀起了车前的挡帘,但是人却如傻了一般痴痴地立在那里,仿佛根本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扶罗无奈,随手一扯,拽下了缠在腰间的玉鞭,冲着宇文昉一鞭挥了过去,怒声喝道:“擒贼先擒王,抓住宇文昉。”

    或许是扶罗在灵帜寨统领几千人,一旦发号施令,竟然天生一股威严,让人觉得凛然不敢侵犯,她号令一下,真有北府军不顾生死,奋力向宇文昉冲了过去。

    扶罗的玉鞭到处,无不所向披靡,中者纷纷坠马,扶罗紧跟一鞭,打在马匹身上,马匹吃痛,纷纷乱踩乱踏,许多坠地的骁果卫不及起身,便被自己的马活活踩死。

    呼延昭大喝一声,一挺手中长枪,双腿一夹马腹,高呼着冲宇文昉冲去,尹贺弗怕他有失,当即带领部分北府兵也跟着冲了过去,几名北府兵随即补上了呼延昭的空位,围在竟陵公主身边守卫。启银小说

    呼延昭年纪虽小,只有十六岁,却在众人心中素有英名,不少人说他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人根本不敢与他对招,威名之下,竟有骁果卫不自禁地让开,由着他冲到了宇文昉面前。

    宇文昉大惊,眼看一杆长枪迎头砸来,正不知作何去处,幸亏萧士蘅眼疾手快,长刀从旁伸来,刀枪相撞,两人虎口都隐隐生疼,萧士蘅更是心头一震,呼延昭小自己不少岁,竟有如此力气,看来众人平日的说法倒也不假。

    此时扶罗与穆姜围在竟陵公主的轩车旁,与上前来抓竟陵公主的骁果卫战成一团,两人将竟陵公主围的密不透风,遇到包围上来的骁果卫,竟然不顾自身安危,完全是一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法,吓的不少骁果卫不敢接招。

    骁果卫几次冲击,均被两人击退,宇文昉与萧士蘅显然是想活捉竟陵公主,一直不令人放箭。

    木桥下原本埋伏着安成侯的人马,北府兵堕河后立即上前围困,可北府兵毕竟是精兵强将,虽说一开始狼狈应付,可时间稍久,立即占据上风,打的安成侯的人连连后退。

    最后北府兵只留下数十人来对付水中敌人,其余人在水中奋勇向前,不少人甚至连盾牌都遗失了,不及寻找,也强行躲着对方的弓箭努力向前,渐渐地走到了对岸。

    骁果卫早就奉萧士蘅之命守在岸边,手持长枪,企图把眼看快上岸的北府兵重新打下河去,有些武艺娴熟的北府兵士顺势抓住对方的长枪,使力一拽,借力跃上岸边,倒是把不少骁果卫带进了河里。

    渐渐地,上岸的北府兵愈来愈多,骁果卫已无力阻止北府兵上岸。

    竟陵公主似乎也慢慢清醒过来,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宇文昉与萧士蘅,眼中燃烧着两团愤怒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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