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蓼沨君
竟陵公主不答,双手紧紧捏着小几,竟有些微微颤抖,“我如何不知,不就是那单充华吗”
“不错,是单充华,”萧士蘅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可你知道我为何甘冒杀头灭族的大罪,去与她来往吗”
竟陵公主凝目注视着萧士蘅,慢慢道:“就是此事一直困扰着我,我跟你自小一同长大,情谊绵长,你也知我日后定会嫁予你,可你为何要弃了我去找别人”
“你日后定会嫁我,”萧士蘅一字一字地重复了一遍,冷笑道:“你日后当真会嫁予我”
竟陵公主闻言立时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懿儿,就算你愿意嫁我,你父皇可会同意”
竟陵公主登时楞了,萧士蘅继续道:“人人都道你必会嫁我萧士蘅为妻,却哪里知道,你父皇早就有了将你另嫁他人的打算。”
竟陵公主心头大震,讶异地望着萧士蘅,萧士蘅悲伤的口吻中隐隐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恨:“你父皇虽知你我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可他压根就没打算将你赐婚给我,他是想把你许给伏夔!”
“伏夔!”竟陵公主不敢置信地喊道,喃喃自语:“这不可能,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萧士蘅愤愤不平地道,“你父皇这些年来施政受尽士族压制,所以他想尽法子扶持庶族官员,打压士族贵族,我父亲虽为士族贵族之首,却常说自己是一介武人不懂治国,是以从不反对你父皇的任何决定。可是你父皇还是不放心他,连你的婚事也要拿来当平衡两族的筹码,抬高伏家压制我们萧家。”
竟陵公主轻声道:“于是你就安排卢洪到他身边,伺机刺杀他”
“不,他不是我安排的,”萧士蘅摇摇头,“我只是偶然间发现了他的身世,本要揭发他,可他却告知了我此事,我气怒攻心,非但没有告发他,反而决意助他一臂之力,我原以为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不想你还是知道了。”
竟陵公主缓缓点头,“是,我是知道了,郭世荣以为卢洪是我的人,我询问于他,才知他曾无意中看见你与卢洪在密谈,就理所当然地如此认为。”
“是我安排的,”萧士蘅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原来真是你做的,”竟陵公主脸色平静,全无悲戚之色,竟还有一份释然,“可纵使如此,你为何要与那单充华……”
竟陵公主说不下去了,萧士蘅无可奈何地苦笑道:“懿儿,你当我愿意同她来往么,我跟卢洪的事情不知为何被她知晓了,为了堵住她的嘴,我只能如此。可笑她算来算去,到底还是比不上你,那遗诏,应该是你的手笔吧。”
竟陵公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知道萧士蘅为何会这样说,两人年幼时,他曾见过她仿过先帝的字迹,相像到连先帝都无法辨识,可是后来,她就再不做这样的事了,别人也渐渐忘记了她的这个本事,不想萧士蘅倒是一直记得。
第138章 番外 真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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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士蘅见她并不回答,倒也不意外,继续自顾自说道:“陛下登基后,我倒是真的松了口气,毕竟卢洪死前没供出我,我与单充华的事仅凭她一张嘴如何能让众人信服,何不趁此良机跟她一刀两断,岂不干净利落。可我万万料想不到,我给卢洪准备的毒药,来源早已被她察知,甚至那夜我派去瞻云殿的人也已被她收买。我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屈从,我……”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屈从”竟陵公主一字一句地重复,悲愤之情溢于言表,厉声喝骂道,“萧士蘅,当日你反出雒邑时,可曾想过,你的父母幼弟可能会丧命,萧家从此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曾想过,你我从此会成仇人,再不会有相依相恋之情”
萧士蘅眼眶发红,深深低下了头,他如何不曾想过,当初被单充华威逼利诱时,一开始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渐渐地他越发厌恶单充华,甚至有了鱼死网破的念头,在送周文帝入鄢陵的路上,就在盘算着回雒邑后对竟陵公主如实相告,若她不谅解自戕谢罪便是。可千不该万不该,在凤鸣传舍那夜,竟然让他发现伏夔深夜独自进了竟陵公主的房间,妒火中烧下他毅然决然地做了这个足以让他悔恨一生的决定。
现在想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疑心懿儿和伏夔的,或许是自从知道周文帝决意把她许配给他,更或许是见到伏夔对谁都是一副谦逊有礼退避三舍,唯独对懿儿不同,而懿儿也是不避嫌疑,跟他亲近得很,虽然懿儿对甫君凌、尹贺弗和呼延昭也是如此,可三人毕竟年纪幼小,也不会跟懿儿婚配,唯独这个伏夔,每每看见就扎心得难受。
来到狐奴军中,初始宇文昉和单钦若对自己倒还客客气气,可后来就不同了,因为自己的家人并未获罪下狱,父亲甚至还还在统领雒邑军抵抗叛军,疑心甚重的单钦若开始怀疑自己,从不放权。
即使宇文昉在单钦若面前为他说了不少好话,可依然不顶用。最后这一战,他明显看出暇丘谷中有诈,可无论怎样据理力争,单钦若都不睬他,依然走上了死路。殿后的五万人士是被他硬拉上了弘农的官道,为了这个,他甚至杀了几个不听命令的偏将。
结果,自己率领的这五万人居然与父亲正面相逢,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因为北府军全力狙击单钦若与宇文昉,竟然只留下了两万人马驻守,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呢,经此一役,宇文昉几无活路,那自己呢,或许只有杀了宇文翙,让大周陷入混乱,自己方可以乱中求生吧。
但是,情况却完全出乎自己意料,兴许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就没好好了解过父亲,明知坚守下去是条死路,可是父亲却仍然义无反顾赴死。可叹的是,父亲对自己却是了如指掌,在犹如铁桶的包围圈中,竟然留下了一个根本不会被自己注意到的地方生生让宇文翙逃了出去。
竟陵公主见他这副神气,越发悲怆,“我见过左贤王的遗体,遍体鳞伤,几无一处好地,凌儿告诉我,他老人家生前留下最后的话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一生对得起先帝,对得起陛下。”
萧士蘅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竟陵公主两行热泪滚滚落下,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勉强吸了吸鼻子,又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单钦若的人是如何甩开我派去监视的人,给宇文昉通了消息”
“是那些饭食,单钦若知道在路上宇文昉定会被严密监视,是以在离开雒邑前单充华就在厨子中安插了人,当日那厨子接到单钦若的消息后,给宇文昉做的是拨刀面、拌生菜和茯苓糕,这三样饭菜一起出现,宇文昉就明白单钦若要劫人了,自然会做好准备。”
“原来如此,多谢相告,”竟陵公主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出牢门后终于忍不住伏在墙上痛哭,凄苦地说道:“我宇文懿一直以为自己有识人之明,何曾想过自小倾心相爱的男子竟是个自私自利敢做不敢当之人,当真是老天的嘲弄。”89书库
典狱长与穆姜一直在狱门外等候,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她出来,两人一起行礼,竟陵公主对典狱长道:“有劳了,我看那间屋子寒气甚重,多给他添些铺盖之物吧。”
典狱长躬身答应了,方要说些什么,就听竟陵公主又道:“陛下吩咐了,不能在衣食上虐待于他,更不得污言秽语辱骂他,否则陛下听见了,是不依的。”
典狱长口中连连称是,穆姜见竟陵公主眼睛红肿,声音隐含呜咽,不敢多问,只是扶她走下台阶。
这日清晨,天方蒙蒙亮,就听蕙芷苑内脚步声纷至沓来,穆姜大怒,率领栊翠斋内的侍女走出来,正要斥骂苑内侍卫,见来人竟是宇文翙,慌忙下跪,宇文翙挥手让众人起身,问道:“公主还在睡吗”
穆姜回道:“是,公主还未起身。”
宇文翙轻轻叹了口气,对穆姜微一示意,穆姜会意,命所有人侍候在外,一人随宇文翙走进栊翠斋中。
过了一刻钟,穆姜才扶着竟陵公主从侧殿中走出,宇文翙见竟陵公主才几日不见,就已消瘦不堪,往日的衣裳穿在身上居然大了一圈不止,心中着实不忍,忙走上前去,道:“我听太医令说,长姐这几日一直嗜睡,幸好无甚病症,翙儿不想打扰长姐,可是长姐也要自己保重才是。”
竟陵公主勉强笑笑,对宇文翙道:“翙儿这么早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宇文翙神情顿时黯淡下来,轻声对竟陵公主道:“方才若卢狱有人急报,说……萧士蘅昨夜在狱中自戕身亡了。”
宇文翙说完后,紧张地盯着竟陵公主,似乎是怕她摔下去,双手紧紧抓住竟陵公主的手臂。
竟陵公主神情呆滞,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宇文翙的话,只是双目无神地四处漂移,却找不到焦点,陡然间,豆大的泪珠一颗颗从深陷的眼窝中滚落下来,滑过胸前的衣襟,砸落在地上,瞬间氤氲起了一团团模糊的水洇。
宇文翙紧紧抱住竟陵公主,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的他被长姐抱在怀中一般,轻轻拍打着竟陵公主的背,一言不发,只是任由她失声痛哭,眼看着她哭得精疲力竭,晕倒在自己怀中。
第139章 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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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转眼便是三年。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雒邑城北是巍峨挺立的邙山,山脚下雒水曲折奔流,绕山而行,逶迤向东,雒水畔,一条宽约半丈的青石板路依山傍水,遥遥通向远处。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在青石板路上飞奔着,一骑绝尘,路上的行人似乎刚刚听到那隐隐的马蹄声,一人一马倏忽间就已到了近处,没等看清,白马就风驰电掣地一闪而过。
转过了山梁,群山环抱中,一角飞檐若隐若现地露了出来,甫君凌一勒马僵,那白马极其神骏,虽然在疾驰中,居然能立时止步不前。
甫君凌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吁了口气,跳下马来,牵着马辔头向前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甫君凌突然疑惑地东张西望,只是还没等他瞧出什么蹊跷来,就听见前面一阵沸反盈天的喧哗声,甫君凌吃了一惊,忙赶了过去。
等走到近前,甫君凌见一群人围在那座宅院门口,大声叫骂: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个宅子里的人都他妈臭不要脸,欠了别人这么多钱,整天就知道躲着不见人!”
“别学缩头乌龟,有种出来还钱!”
“滚出来,还钱!”
“还钱,快还钱!”
...…
那群人是帮泼皮无赖,眼见宅子里的人毫无动静,愈发嚣张跋扈地高声喊骂,口中的言语也愈发污秽不堪。
甫君凌眉头一皱,正想上前阻止,就见人群中有个矮个汉子提着一只桶向宅院门口奔去,两旁的人纷纷退避,甫君凌不懂那人闹什么玄虚,可想来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正想上前截住他,只见那汉子抄起水桶,冲宅院门狠狠泼了过去。
一股难忍的恶臭扑鼻而来,围观的人无不掩紧口鼻,拼命后退,宅院门前一下子空出了个方圆两丈的地方来。
原来是桶粪水!甫君凌这才反应过来,那群泼皮哈哈大笑,一时场面又乱成一团。
甫君凌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个矮子,一拧他的胳膊,又在他的腿上重重踢了一脚,那汉子哀嚎声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旁边的那群泼皮唬了一跳,待看清来者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又孤身一人,登时大哗,叫嚣着要冲上去把甫君凌狠狠收拾一顿。113小说
甫君凌轻蔑地瞟了一眼身旁的十几个泼皮,正要动手,只听“吱呀”一声,宅院门终于开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
走在头前的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贵妇人,头挽高髻,身着一件姜汁黄朵云绉宫装,容颜秀丽,通身的气派。
甫君凌一见,立刻一脚踢开那泼皮,奔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娘亲!”
浈阳长公主正眼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沉着脸立在门前,门上奇臭无比,她竟仿若没有闻见,脸色铁青,冷冷地环视了一圈,目光所至,不少人为她气势所震慑,居然不由自主地闭了嘴,只有少数几人不知好歹,还在扯着破锣般的嗓子胡乱叫喊。
浈阳长公主皱了皱眉头,旁边几个侍卫见状,上前抓住几个叫嚷的泼皮,右手一拧,抬腿扫去,几个人应声倒地,侍卫们右脚踏上去,大声道:“长公主面前也是你等能肆意喧哗地吗”
在场闹事的泼皮都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有胆小怕事的当众住了口,有的人半信半疑地盯着那女子,可还是有些不知死活虽然全然不信,可忌惮众侍卫和甫君凌的身手,不敢大声嚷嚷,仍然低声嘀嘀咕咕:“这些人比我们的胆子还大,冒充到长公主头上了,也不怕砍了脑袋。”
侍卫重重一使劲,几个唧唧歪歪的泼皮立刻杀猪般地叫唤起来,再也没有力气乱说话了。
浈阳长公主冷着脸对众侍卫喝道:“都给我绑了!”
众侍卫齐声应命,纷纷上前围堵企图逃跑的泼皮,更有人拿来了几十条绳索,不过一盏茶时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个五花大绑的人。
浈阳长公主懒得理睬众泼皮此起彼伏的求饶声,转身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吩咐:“去问问,他们中到底挑头的人是谁,把他给我带到宅子里来,还有,传这村子的里正来见我,我有话要问他。”
那管家忙不迭答应着去了。
甫君凌跟在身后见了院门,浈阳长公主瞥了他一眼,微嗔道:“怎得在外面待了这许久才回来,我跟你二娘一直在等你回来用晚膳。”
甫君凌偷偷扁了扁嘴,撒娇道:“还不是尹彦恭和呼延昭那两个小子,一见面就拉着我聊个没完没了,我还怕娘亲生气,想尽法子才脱身离开,紧赶慢赶,还是差点迟了。娘亲就饶我这一回吧。”
“哼,就知道在娘亲面前讨饶,在你父亲跟前你也敢这样”浈阳长公主口中仍是说着硬话,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随在自己身后的女子,对甫君凌斥责道:“真是愈来愈没规矩,见了你二娘连礼都不行了。”
甫君凌心中透亮,门口这一众泼皮只怕就是冲着二娘来的,方才他一直不作声,就是怕娘亲生气发脾气,会殃及二娘,也不敢多说。如今听娘亲的口气,并无怪罪她的意思,忙行下礼去:“凌儿见过二娘。”
那女子一身淡黄色的曲裾深衣,领口和袖口上滚着乳白色的茶花花纹,一头秀发束成高耸的峨髻,髻上裹着一条素色山谷巾,清秀的脸庞,瘦削的腰身,忙伸手扶住少年:“凌儿好不容易来我这一趟,不用多礼。”
“还是二娘疼凌儿。”
那女子笑靥如花,携着少年的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一个多月不见,凌儿又长高了,也越来越俊了,越发像甫元帅和长公主了。”
“女荀,就你最宠他,整日里什么事也由着他,哪怕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也会夸他做得好。”浈阳长公主虽然是埋怨的口气,可别人真心喜爱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件令人欢喜的事,哪怕这人是丈夫一个并不得宠的小妾。
第140章 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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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中,一个不足五尺的矮胖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也不敢擦拭一下。
这矮胖子就是这弘化村的里正,此时心里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方才阴宅的管家去他家寻他,说当朝浈阳长公主传他,他还不信,可见了管家手中的宫牌后才大惊失色,屁滚尿流地跟着管家一路狂奔而来。
说实话,孙正常常率人闹上阴宅这事他自然是知晓的,阴宅自然也有人告到他那里,刚开始他还会装模做样地派人来把孙正赶走,可时日一长,他就没这个耐心管这些无谓的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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