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蓼沨君
“有这些线索就不错了,幸好那个姓周的说自己这几天会蛰伏,等贵客到后再作打算。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暂时不用监视那个姓周的,全力应对这个玄清。”
两人正说着,见玄清突然上了小舟,欲乘舟而去,扶罗忙放下钓竿,奔到船头,松开缆绳,拿起竹篙,用力一撑,小船顺势向前荡去。
扶罗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跟着不远处的小舟,幸好此时已过巳初,河上有不少船只行走,更有不少乡下来的敞口船,里面满载着田里新收上来的稻米,欲运到城里米行粜,两人的船行在其间,倒也不觉得突兀。
甫君凌自幼生长在大周,不会划船,只得坐在舱中,听着脚下哗哗的水声,望着她苗条的背影,不知为何脑中竟闪现了李易安的那句“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不由浑身一震,脑袋撞在了舱板上。
扶罗闻声回头一看,见他轻轻揉着,忙问道:“凌哥哥,我是不是划得太快了”
“不干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当心。”甫君凌俊脸一红,走到了船头,突然想起了两人四年前那晚,扶罗月下撑舟送自己出灵轵寨子的情景,不禁微笑了起来。
扶罗好奇地问:“凌哥哥,你笑什么”
“我是想起咱们相识不久,你也是这么划着船送我出寨,想不到四年后,我还是不会划船,还要你一个姑娘家来干活,当真混账得可以。”
扶罗含笑正欲说些什么,见前面玄清的小舟拐进了一条支流,遂也跟了进去,虽说是条支流,水势竟也不小。
扶罗转头对甫君凌笑着说:“凌哥哥,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就给我剥几个菱角吃吃吧。”
甫君凌也会心地笑了起来,见身畔的菱角甚是新鲜滑嫩,随手摘了一把,细心地剥去菱壳,把光洁的菱角递给扶罗,自己倒是一枚未留。
扶罗也不客气,顺手就把菱肉送入口中,连连赞道:“好吃,甘香爽脆,甜而不腻,凌哥哥,你别都给了我,自己也吃些吧。”
甫君凌正欲回答,突然远方顺水飘来一阵清甜至极的柔曼歌声,“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
歌声宛若水中郁郁青青的菱角,清新醉人,又如光洁绚丽的丝绸,柔滑清凉,更似静谧山间的一泓清泉,清脆透亮,婉转悠扬,荡气回肠。
两人只觉得跌宕起伏的歌声熨帖得五内舒畅痛快无比,真想永远沉溺在歌声中不愿出来,若不是亲耳所闻,真难以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美妙的歌声。
“好,好,好,”忽然听有人抚掌,高声赞道:“好一个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词好,歌更好,只是唱歌的小娘子能否让我们见上一见啊”
第160章 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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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君凌与扶罗顺着声音望去,见不远处也有一艘大船,正迎面向自己行驶而来,这船看似是水上常见的客船,可是两人皆看见船上是崭新的乌篷。
船上站着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公子,身着宝蓝色锦缎长袍,腰间嵌着一块白玉,头上的远游冠也是白璧做成,身后的几人虽然是一身仆人装扮,可是明眼人一看即知是练家子,武功必定不低。
甫君凌与扶罗见玄清的船已然停了下来,立时明白来人恐怕即是那个周先生口中的“贵客”了,扶罗忙把小船划开,故作离开的样子,远观其变,以免被双方都盯上。
只听水声哗啦,菱叶丛中漾出了一条小舟,舟上一个绿衣少女手执长杆,一下下点着水波,小船便缓缓前行,船上堆满了雪白鲜藕,还有几尾活鱼在扑腾。
扶罗定睛看去,见那少女肌肤胜雪,身姿袅娜,瞧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竟是通身的温柔和顺,转头看向甫君凌,见他也正自望着那少女,心下忽然老大不痛快,哼了一声道:“凌哥哥,那姑娘长得极美吧”
其实那少女比起扶罗颇有不如,只是难得温柔过人,即使姿色逊色几分,也不由让人觉得是难得的。
甫君凌倒没注意那少女的长相,只是在盘算着那个周先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一时没听见扶罗的话,也未回答。
扶罗见甫君凌一副看呆了的样子,心头更是有气,索性也不划船了,走到他面前,把木桨往他手里一塞,“我累了,你自己划吧。”
甫君凌见她一脸气闷,也闹不清她到底怎么了,只以为她确实是累坏了,忙接过木桨,扶她坐下,道:“你也划了那么久的船,是该歇歇了。”
扶罗见他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远远的,那贵公子又道:“好美的小娘子,敢问芳名是甚,芳龄几何”
那少女似乎全然没听到他的问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划着小船,朝着甫君凌两人来的方向行来。
那贵公子碰了个软钉子,却并不就此罢休,吩咐人紧追那少女,他身旁的人似欲劝阻,被他狠狠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做声。
两条小船一前一后,眨眼间便驶了过来,扶罗知此时不能再使小性子,忙拿桨在水中狠狠一拨,小船随即让开了路。扶罗手中不停,小船渐渐远离了此地。
那少女划着小舟一路前行,水波一漾一漾的,船后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去,那贵公子还在大呼小叫:“姑娘何必害羞呢,我又不想怎么样,只是想知道姑娘的芳名而已,难道这也不行吗”
那贵公子这么一闹腾,满河面上的人全被惊动了,都在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出好戏,那少女似乎是恼了,小舟越划越快,可后面的船却仿佛不依不饶般,愈来愈近,眼见两船就要首尾相撞。
蓦地,那少女猛地转身,手中长杆一立,小舟立停,后面贵公子那船好似全没想到少女会来这么一招,猝不及防,船头登时撞在对方船尾上,小船顿时摇晃不已,几个人趔趄了两步,立时站稳,倒是那个贵公子,竟险些一头栽进水中。
那少女看着那几人的狼狈相,噗嗤一笑,也不再理会他们,转头继续划着自己的船,好似是知晓无论自己再怎么快,也快不过对方,索性慢慢行进,不再理睬身后的船。
那贵公子出了这么大的丑,居然并不生气,反而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见那少女不再加速,遂吩咐手下缓缓而行,只是紧紧跟在那少女的船后,一步不落。
扶罗把这一切瞧在眼中,心中暗暗好笑,转头悄悄对甫君凌道:“凌哥哥,你瞧那贵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百花文学
甫君凌思忖片刻,“能被随王的伙伴瞧上要对付的人,只怕来头都不会小到哪去的。”
扶罗掩唇笑道:“我也觉得从此人的装扮与派头来看,只怕非富即贵,可就是不知身份跟你比起来,是高是低。”
甫君凌甚是不解地望着扶罗,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扶罗看着甫君凌一脸懵然的样子,不由又笑了:“你、伏夔,呼延昭,还有那个尹贺弗,虽说是高官显贵之子,架子排场比起眼前这位可小得多了,那你说眼前这位怕不是大燕当朝皇帝的儿子”
甫君凌摇摇头,脸上一派嫌恶,他自小虽出身显贵,生性倨傲,却秉承父母教诲,对仗势欺人之事尤其反感,见那公子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女子,很是不忿。
只是自己身在大燕,又隐藏身份追踪他人来到此地,无论如何不能多管闲事,曝露身份,否则早就要出手教训此人了。
扶罗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歪着头问道:“凌哥哥,你不方便出面,要不要我悄悄使些手段,教训教训那个家伙,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甫君凌惊道:“万万不可,你我身处险地,本就不应多事,何况对方是什么身份我们还不清楚,一旦惊动了对方,后果不堪设想。”
扶罗看他一脸焦急的神色,心下一暖,不再顽皮,道:“凌哥哥,我知道轻重,不会乱来的。”
那少女与贵公子的小船已遥遥驶向前方,玄清的船也缓缓跟在后面,扶罗怕太露行迹,反而划船在附近打转,并不急于跟上去。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那贵公子抑扬顿挫的声音: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甫君凌与扶罗相顾愕然,扶罗吃吃笑了起来:“我原以为这种纨绔子弟,也就懂些吃喝玩乐的把戏,真没想到还能诵出司马相如的《凤求凰》,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他。”
那少女似乎也甚是意外,扶罗远远见她回头上下打量了那贵公子一眼,只是相隔太远,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不知她心中所想。
突然,那贵公子冲少女深深一揖:“在下林仲,不敢请问姑娘高姓大名。”
隔了良久,也不见那少女回答,两人都以为她不会理睬林季,突然那少女清脆的声音顺着水上的清风徐徐飘了过来,“不敢当,我叫逢雪。”
甫君凌与扶罗两人遽然变色,不约而同地道:“九月于东逢雪。”
第161章 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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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万籁俱寂的深夜,遥遥地,伴着清越悠长的丝弦竹乐,传来了逢雪婉转回肠的歌声,尽管已不是第一次听到她的歌声,可甫君凌和扶罗还是觉得珠圆玉润,宛若凤吟鸾吹,美妙万分。
那日两人远远地跟着,见逢雪拢船归岸后,便上了日角山,进了山上最大的一处道观—禹余观,林仲也尾随其后进入。
等到甫君凌和扶罗两人假作香客,进入观中查看时,却惊讶地发现整个禹余观只有前殿还许众人随便走动,偌大的后堂已经全部被封闭,不光外来香客,连本观中品级较低的道士也不能靠近。
两人情知林仲必是官府中人,否则绝闹不出如此大阵仗,两人略略花了些银钱,就从一个小道士口中打听到了那位名叫逢雪的少女的来历。
原来她在三个月前因家中蒙难来到陵广,身无长物,愿为道观洒扫换取餐宿,观中道士见她年纪幼小,又着实可怜,便答允了她的请求。
这三个月来,她在观中着实勤快,不光替道观清扫,还主动替观中道士洗衣做饭,闲暇时还到河上采摘菱角分给众人,嘴巴又甜,哄得人人都说她的好话,连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小道士也口口声声逢雪姐姐如何如何和气,对他如何如何好。
两人心下雪亮,这个逢雪必是那姓周的安排下的人,目的就是今日来的那个林仲,之所以三个月前就来到此地,一是为了提前部署好一切,二是不让逢雪的出现显得太过突兀,说来说去,这个林仲必然有着他们不知的身份,否则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地对付他。
当晚两人想偷偷潜入后堂一查究竟,却不想后堂的防守着实严密,两人竟险些被卫士察觉。
更令两人吃惊的是,当晚戌时,被贬至大燕南部的石庭珪居然来到观中,参与保护林仲,这令两人更加无法进入后堂,万般无奈下,两人只得退出。
“凌哥哥,依你看来,这个林仲到底是何来头?”
甫君凌随手折下身畔的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漫无目的地划了几下:“可以肯定的是,林仲是个化名,绝不是他的真实姓名,至于姓氏是不是真的,就不好说了。”
“石庭珪虽然被贬斥,可到底也曾是皇帝御封的三品大将军,能惊动到他来保护的人,只怕跟皇室脱不了干系。”
“我也是这样想,林这个姓氏可能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奇了,一个皇室众人怎么会招惹上江湖势力来对付他呢”
扶罗深深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没法子混入他居住的后堂,否则就可以知道那个姓周的到底想做对他做什么了,目前我们只是知道那个逢雪把林季迷得失了魂魄,一日也离不了她,其他的什么也查不到。”
甫君凌见她一副倦容,还强自撑着精神跟自己一起琢磨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甚是怜惜,起身拿起披风,铺在地上,笑道:“罗儿,累了先睡吧,我在这里看着就是。”
扶罗依言合衣躺下,或许是累的狠了,不过片时就进入了梦乡。
甫君凌倚靠在一棵大树旁,抬头仰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乌云蔽天,几颗寥落的星子闪着淡淡的光辉,宛若几粒贝壳散布在宽阔的河滩上,耳边响着此起彼伏的啾啾虫鸣声,茂密的草丛里,滚动着一颗颗滚圆的露珠,甫君凌席地而坐,身下的衣衫湿了一片。金沙中文
那日从禹余观退出后,两人商量着,既然无法监视逢雪,那就去监视那个姓周的,反正从所有的事情看来,逢雪的一举一动均听命他的指示,只要能看住此人,就不怕不知道事情的进展。
白日里两人无法靠近他,只能在天黑后摸进去,藏在他的房顶,揭开一片瓦,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在他熄灯歇下后,两人才退出玉清观。
为了怕他夜间有所行动,两人索性也不回投宿的道观,就在玉清观后门外的丛林中,找了个地方胡乱歇息一宿,顺道监视玉清观中的动静,白日里若进观的香客多,两人也扮作香客进去查看一番。
自从般若寺一路行来,大半个月来日夜不停的监视,两人已是身心交瘁,甫君凌还好,过惯了军中不分昼夜的生活,还熬得住。
可是扶罗就实实显出了疲态,虽然脸上涂黑了瞧不出脸色,但一坐下来就不时打瞌睡,连方才跟自己说话也是强自忍着哈欠,甫君凌实在看不过眼,才劝她睡下。
甫君凌转头看着扶罗平静的睡容,心底没来由地一软,自从跟她相识互许后,她跟着自己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不是被江湖上的人为难,就是上战场平叛,如今又跟着自己千里迢迢来追踪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可是她从没有半句怨言,一直追随在自己身畔,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无怨无悔。
这次回到大周,一定要跟爹爹娘亲挑明了,如果他们还是不置可否,他就去求三哥跟竟陵姐姐,让他们替自己拿主意,就这么定了。
甫君凌暗暗下了决心,转头望着睡梦中的扶罗,这么一个聪明伶俐,遇事头脑冷静,却极是倔强好胜的女孩子,可是有时又像个小孩子般跟自己撒娇耍赖,真真自己也拿她没有办法。
渐渐地,甫君凌的眼皮也开始不停地打架,他强打精神,只是实在抗不过睡意,慢慢沉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有人来猛拽自己的衣袖,悚然一惊,立时清醒,见扶罗蹲在自己身畔,忙问道:“何事”
扶罗道:“方才有人翻进玉清观了。”
甫君凌心下惭愧,自己居然睡得这般沉重,若不是扶罗机灵,今日只怕就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两人迅即起身,悄悄绕到玉清观的后门,一起翻墙跃入,熟门熟路地模到了周先生的房间,房内依然未点灯,漆黑一片。
甫君凌与扶罗像往常般施展壁虎游墙功爬上屋顶,甫君凌揭开屋顶上的瓦片,探头查看屋内的一切,可是房内并未点灯,影影绰绰地无法看清。扶罗则持鞭立在他身侧,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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