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蓼沨君
伏夔笑道:“扶罗姑娘有所不知,这禁令是管束官员的,那两位不光自己,连他们的父亲也无官无职,只不过靠着祖宗的荫封过活,是以即使闹出这样的事来,只要无人追究,就不会有什么事。”
扶罗撅着嘴摇摇头,只听邻座上的人也在大肆谈论这件事,还有人顺带说起朝中官员夜晚偷偷嫖娼之事,甫君凌和伏夔甚是尴尬,扶罗哼了一声,道:“难道朝廷就没有法子好好整治一番吗”
甫君凌与伏夔尴尬一笑,都觉得在一个姑娘面前谈这个未免太过失礼,只好闭口不言,正想扯开别的话题,就听隔壁一个宛若洞箫的柔和声音说道:“怎会没有法子,只不过这些事不会影响朝政,朝廷懒得追究这些,才任由这股歪风邪气存在罢了。”
三人一起向声音来处望去,见隔壁是楼上的一个雅间,只是这雅间是用屏风区隔而出,是以虽然看不见里面有何人,但是声音倒是一丝不漏地传了出来。三人听的清楚,这说话的人是个女子无疑。
扶罗对着屏风问道:“不敢请问姑娘可有什么好法子呢”
那个柔和的声音又道:“这位姑娘客气了,其实我一介女流懂得什么,伏公子聪明机智,这点区区小事应该难不倒他的。”
甫君凌和扶罗很是奇怪,悄悄问道:“伯卿兄认得里面这位姑娘”
伏夔也甚是奇怪,从女子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是谁,可从那女子的话中,却不难听出她是认得自己的,他对着屏风恭敬地问道:“在下伏夔,不敢请教姑娘高姓大名,是何时识得在下的”
那女子叹了口气道:“原来伏公子已经不记得我了。”
甫君凌和扶罗听那姑娘满是惋惜之意,都促狭地望着他,伏夔百思不得其解,究竟这姑娘是何人,可那姑娘又不愿意直说,而旁边两人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好苦笑不止,“敢问姑娘到底是何人”
这时,那女子又俏皮地说道:“想知道我是谁,容易呀,只要伏公子肯说出整治那些官员的法子来,我就说出自己在哪里识得伏公子。”
甫君凌和扶罗两人闻言都偷偷笑将起来,甫君凌瞟了扶罗一眼,打了个眼色,扶罗心知他是想说这个女子的顽皮跟自己有一比,遂爱娇地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伏夔被两人弄得哭笑不得,又不知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怕她再说些令人尴尬的话语来,心想先要让她说出自己的身份来,方是正途,于是答道:“诚如姑娘所说,这个也不难办。官员进青楼,多在戌时三刻坊门关闭之后,想要杜绝此风气,可把坊内的青楼都迁至坊外便是。”
“奥,迁至坊外,那些官员便不敢去了吗”那女子不依不饶地问道。云南笔趣阁
扶罗也跟着发问:“姑娘说的极是,我也想知道为何这样就可以了呢”
伏夔无奈地看了甫君凌一眼,见他但笑不语,知他也是在看好戏,无奈地摇摇头,道:“坊门之外,是雒邑城的主大街,每日坊门一闭,骁果军彻夜巡街,想必没有官员想被骁果军看见自己往青楼里钻吧。”
扶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想想也是,骁果卫拱卫京畿安全,城内的大小官员都是识得的,虽然官员嫖娼不归他们管,可是难保他们不把这个当作新鲜事到处说,军中人多口杂,这事保不齐哪天就能传到皇帝耳中,这于他们的仕途可是大大不利。说到底,这个法子尽管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却也能震慑不少官员。
那女子也笑了起来:“不愧是伏公子,果然足智多谋,小女子佩服。”
扶罗见那女子只是在夸奖伏夔,却绝口不提自己身份的事情,不禁微微有些不满,转头望向伏夔,见他皱着眉头,知他也是这般心思,可到底对方是个姑娘,不好发作,于是轻轻哼了一声,道:“姑娘,伏公子已经说出了法子了,你也要言而有信才好啊!”
“吱呀”一声,雅间的门轻轻打开,一个面上蒙着白纱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身白衣如雪,肌肤皓如白雪,几乎与这白衣成为一色,一双眼睛亮如星辰,漆黑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
那女子褪下脸上的面纱,扶罗只觉得浑身一震,小时候娘亲教过她的那些词句瞬时跃入脑海中:“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仙人在!
扶罗十几年来一直被人称赞美貌,乌弋更把她与阿史那并称为草原上最美的两朵花,可与眼前这个姑娘比起来,真是自惭形秽。
“小女子姓尹,尹惊鸿。”
这时整个酒楼早就静了下来,人人都被这姑娘的美丽所震惊,几乎无人敢出声,生恐自己太过粗鲁,惊吓到这位宛若神人的姑娘。
伏夔也惊呆了,倒是甫君凌扬声问:“敢问这位姑娘是如何识得伏大哥的”
那女子轻轻叹息一声,“不知伏公子可还记得六年前,滍川河上的那场大风浪”
伏夔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霎时一红,“姑娘怎得知道此事,难不成当日姑娘也在船上,时日太久,恕在下不记得了。”
那女子轻叹一声,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伏夔浑身一震,这首词就是当日渡船遇上风浪时,满船人惊慌失措时他高声吟诵的,他现在已肯定这女子当日也在船上,可她到底是谁,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那日风浪如此之大,几有覆船之限,满船人无不吓得恐慌万状,只有伏公子非但全然不怕,还高声吟诗,甚至大声斥责船客,‘大家再这样慌张,可能就真的回不去了。’伏公子气势逼人,还真镇住了满船的人。”
“原来姑娘当日的确在船上,在下愚钝,竟没认出姑娘来。”
那女子轻轻一笑,“伏公子认不出我来是应该的,当日我在船舱内没露面,只是隔窗听着伏公子的吟词声,今日公子跟你两位朋友一说话,我便认出了你的声音,真没想到时隔六年我们还能再相见。”
第195章 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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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六年前滍川河上吟诗念词的人居然是伏夔!
这怎么可能!
扶罗脸上惨白,浑身上下颤栗不止,双手虚弱无力,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身子摇摇欲坠,根本听不见伏夔与尹惊鸿在说什么。
甫君凌大吃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人,一把扶住她,焦急万状:“罗儿,你怎么了,脸色怎得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扶罗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草,一把攥住甫君凌的手,颤声问着:“凌哥哥,你是不是也去过滍川河”
凌哥哥肯定去过,只是自己粗心记错了时日罢了,或者他当时是跟伏夔一道去的,吟诗的不止是伏夔,还有凌哥哥,一定是这样!
甫君凌摇摇头:“滍川河我从未去过那里,只是听人提起,那是个景致极美之地。”
扶罗再也听不进去一句话,猛地站起身来,冲了出去。
难怪,难怪她第一次听伏夔的声音就觉得耳熟,当时只以为跟甫君凌的声音相似,却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这个缘故。
难怪,她一直奇怪,傲气成性的甫君凌会吟那样看透世事人情的诗词,原以为他只是在面对生死时的淡然,却原来是这个缘故。
可是为什么,师父师娘怎么会告诉自己他是甫君凌,到底是粗心弄错了,还是伏夔在外就是以甫君凌之名行走江湖,他到底是何用意
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当初就是因为这首诗才喜欢上了的人,到头了却全然弄错了,世上还有比她更可笑的人吗
扶罗跌跌撞撞,在人群中拼尽全力往前挤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找到出路,才能让自己再次走上正确的路,不再犹疑,不再彷徨,不再无助。
突然,她觉得右腕一紧,人跟着向右跌了过去,跟着一具温暖的怀抱圈住了自己,耳边响起了混合着担忧的指责之声,“罗儿,你疯了吗,在街上横冲直撞,都没看见前面的马,差点被马撞了出去。”
扶罗抬起头来,懵懵懂懂地看了满脸忧色的甫君凌,全然不懂他的话,却挣扎着要往前走,甫君凌心头一痛,沉声问着,“罗儿,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你要去哪是啊,我要去哪,我该去哪天下之大,我到底该去哪,好像哪里都不是我的家,哪里都没有我的至亲。
甫君凌见她一个劲地摇头,不再问她,也不再理会她的挣扎,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地带她向前走去。
扶罗被甫君凌牵着,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着,迷迷糊糊间好像到了一家大的客栈里,甫君凌跟店家要了两间天字号上房。
客栈也好,在客栈里睡上一觉,醒来了,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她跟凌哥哥还是在媸川河上相遇,凌哥哥还是那个风浪中吟诗安定众人之心的那个少年郎。69书包
扶罗一路跟随甫君凌上楼,转了不知几个弯,来到了一间大屋子前。
甫君凌对她低声说,“罗儿,你先进去,我打发走店伙计就进去陪你。”
扶罗无意识地点头,伸手推开了那间屋子,脚步虚浮地走了进去。就听背后似乎有人在问要不要请大夫,甫君凌婉拒后,屋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就听屋外一阵脚步声,跟着隔壁屋子开门声,那个店伙计似乎在问甫君凌要不要热水饭菜,扶罗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闭,就此睡了过去。
这一夜,扶罗睡得极其不安稳,乱梦不断。
一时似乎又回到了滍川河,响彻漫天的风浪声里,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在高声吟诗,扶罗竭尽全力想看清他的脸,却始终隔了一层薄纱。
一时似乎又到了灵轵寨中,被师父师娘囚禁的那个少年一日不停地在弹琴,弹得她心烦意乱,恨不得把那琴抢过来才作罢。
一时又似乎到了雒邑城外的战场上,千军万马中,那个在战阵中奋力厮杀的少年,身上沾满了殷红的鲜血,扶罗看上去大急,一直高喊着凌哥哥,那个少年回头冲她莞尔一笑,却转瞬被敌人砍去了脑袋。
“凌哥哥!”扶罗猛的一下翻身坐起,浑身冰凉,这才看清自己原来还在客栈的榻上。
甫君凌被她的惊叫声惊醒过来,一见她的样子,忙又把她按回了榻上,顺手把被子盖住她,“刚出了一身汗,当心着凉。”
扶罗见甫君凌坐在她的榻旁,眼中透着遮挡不住的疲惫,心知他守了自己整整一夜,心中感动不已,可又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其实,她不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甫君凌,她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自己跟甫君凌的这份感情,她弄不清楚她喜欢的到底是那个在滍川河上勇敢无畏的少年,还是眼前这个跟她已经有了婚约的人。
甫君凌起身把紧闭的窗户稍稍打开了些,窗外的微光伴着凉风一下子钻进了屋内,室内顿时清冷了许多。
扶罗望着甫君凌挺拔的身影,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厌弃自己,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令这个原本与此事无干的少年也被逼卷了进来。
突然,扶罗下定了决心,她不想再隐瞒甫君凌,她要把这件事对他和盘托出,不管他听了以后会做什么样的决定,她也不想欺骗他。
扶罗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额头上的汗擦拭干净,慢慢坐起身来,对甫君凌说,“凌哥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甫君凌深深地望了扶罗一眼,见她脸上已全然没有昨晚的慌乱和不堪,好似已镇定下来了,遂重重一点头,“好,你说吧,我会好好听着的。”
扶罗见甫君凌丝毫没有怪她昨晚胡乱折腾,反而脸上浮着关切的神色,心中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地簌簌落下来。
甫君凌坐在她的榻上,伸手轻轻为她拂去脸上的泪痕,柔声说,“罗儿,别哭,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解决的法子,不必难受,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凌哥哥听,凌哥哥帮你想法子。”
“凌哥哥帮我想法子”扶罗抬起头,见甫君凌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不知为何一直乱着的心倏的平静下来,似乎天塌下来了,也不必担心,自有他替她顶着。
第196章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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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新春来得晚,十五一过,五九已然过去大半,虽然早就不是寒冰三尺的日子,可冷风依然带着萧瑟肃杀之气,盘旋着钻进了屋子里。
天色已蒙蒙亮了,扶罗坐在榻上,头深深地垂到了胸前,一语不发,羞愧难当,她方才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对着甫君凌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却不知甫君凌会如何看她。
半晌屋内没有一丝声响,扶罗不敢抬头,脸上憋的通红,心中忐忑不安。
“原来你是这样喜欢上我的,如此说来,我们真正的大媒人居然是伏大哥。”
扶罗万万没料到自己等来等去,居然等来的是这样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她心中骤然轻松了不少,可接着又抬头迷茫地望着甫君凌,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
“凌哥哥,你......”
甫君凌淡淡一笑,“罗儿,纵使这样,那又有什么说不得的吗你为何昨晚会那般失态,或者我应该这样说,你方才确实说了实话,但是你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另一半还是压在你的心底,没有说出来。”
扶罗大吃一惊,她嗫嚅着,“凌哥哥,你,我......”
甫君凌自嘲地一笑,“那我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你喜欢伏大哥吗”
扶罗没有半分犹豫,立刻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你喜欢我吗”
尽管这话甫君凌问得云淡风轻,可他话一说完,双目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在等一个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答案。
扶罗重重地一点头,跟着又是重重地点头。
甫君凌一直略显沉重的脸色瞬间轻松了不少,跟着又问道,“若是你一开始就知道滍川河上的那个少年就是伏大哥,你会喜欢他还是我”
这次过了良久扶罗也没有应声,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话,她明白如果想不惹他伤心,她应该说依然会喜欢他,可她不想骗他,于是选择了不回答。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困扰了她一晚的事,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甫君凌惨然一笑,“我明白了,原来你自始至终喜欢的是那个在船上吟诗的人,只不过你错认了我是他,是以把这份喜欢移情到了我身上而已。”
“凌哥哥,我没有......”
扶罗慌慌张张地想解释,可话一出口,她却突然觉得话在嘴边却吐不出口,只是不停地搓着被角,不知该如何是好。
甫君凌心头一阵一阵剧痛,他瞧着扶罗不知所措的样子,眼中的热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可硬是强行忍了下来。
终于,甫君凌慢慢地站起身来,背对扶罗站着,背脊挺得笔直,没有一丝弯曲,口中淡淡地说,“事到如今,你想怎么做,你我的婚约是陛下给的,是不是要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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