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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蓼沨君

    扶罗心中稍稍有了些许慰藉,问道:“她还没跟伏大哥行礼,尹家同意吗”

    “这种事娘家求之不得,只要夫家愿意即可。”

    这时灵棚内走出一人,对两人作了一揖,两人见是穿着斩衰的尹贺弗,还了一礼。

    尹贺弗把两人迎入灵棚,见正中是一副帮底厚约七八寸的棺椁,也不知是什么木材,纹路仿佛一团团锦簇花朵在怒放,棺椁上涂了一层银色的漆,淡淡地泛着耀眼的光芒,散发着檀麝之香。

    棺椁的后方放着一块灵牌,上书“右仆射女尹门讳惊鸿之女”几个大字,令牌前放着一个洁白的瓷盆,盆里装满了烧完了的黍稷梗,瓷盆前是一碟碟精巧的点心菜蔬,瞧着都是尹惊鸿生前爱吃的。

    两人在棺椁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尹贺弗鞠躬还礼,这时又有一人上前对两人行礼,两人凝神看去,都不由吃了一惊,却原来是伏夔。

    几日不见,伏夔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眼窝双颊都深深陷了下去,下巴上也泛出了短短的胡渣,整个人瘦的脱了形,几乎都认不出是他,可脸颊上却显出一片奇异的红光。

    两人一见,便知伏夔伤心过度,怕已身染重病,只是还在兀自强撑,都不禁劝慰道:“伏大哥还是去歇歇吧。”

    伏夔勉强一笑,摇了摇头,呼延昭上前道:“不必劝了,这七日,伯卿日夜不离这里,任谁劝也不听,必要亲眼看着尹妹妹下葬才肯罢休。”

    扶罗见伏夔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心中又是一阵剧痛,方要再多说几句劝劝伏夔,可自己也是心恸难忍,又如何劝得了别人,正迟疑间,有人进来道:“少年,老爷遣人来说,时辰到了,请众人回避吧。”

    尹贺弗回头,见说话的人是侍剑,淡淡地道:“知道了。”梦岛书库

    扶罗知道因为害死自己妹妹的人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婢女,尹贺弗连带侍剑也一并恨上了,态度远不如之前亲厚,扶罗知道此事不关侍剑,可也没有办法。

    尹贺弗带领众人走出灵棚,来到烟雨阁正房中,招呼众人坐下,又命人沏上茶来。

    大周人不信佛,可不知为何却接受了关于死者魂魄头七返家的说法,也跟着学会了为死者预备一顿丰盛的饭菜,之后回避半个时辰的做法。根据传说,如果死者魂魄看见生前的家人,会记挂眷恋人世,终生游荡在世间,成为无法进入轮回的阴灵。

    茶沏好了,众人无一人理会,扶罗起身来到内室,见一切布置依然如故,一张花梨木大理石案几,案上堆着几本诗词古本,扶罗随手抽出一本来看,见里面似乎夹着什么东西,翻开书页,从里面取出了一张折叠好的宣纸。

    扶罗小心翼翼地展开,只瞄了一眼,眼睛又湿润了,正欲转身,身畔一只手伸了过来,从她手中拿走了这张纸。

    “滍川河一见,闻君之声,温其如玉,言念君子,乱我心曲。”

    伏夔双手颤抖,翻开了那本诗词古本,果然夹着纸张的那页上是“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首“定风波”旁,有一行极其娟秀的小字,“自七年前滍川河一见,始习汉字汉文,方识其中美妙,一蓑烟雨任平生,至情至性,洒脱之至。”

    伏夔拿着这本书来到尹贺弗面前,面色凝重地道:“尹兄弟,这本书可以送给我吗”

    他一出声,甫君凌与扶罗都吓了一跳,原来伏夔的声音早就嘶哑,听起来就好似生锈的锯子拉着木头般,钝钝得令人难受至极。两人明白,如果不是这几日伏夔痛哭以致哭哑了嗓子,就是他确实身体已极度不适。

    尹贺弗连看也没看一眼,苦笑一声道:“这屋子里的东西,你愿意拿走什么也随你,本来这些就都应该是你的。”

    伏夔深深一揖,“如此多谢了。”

    伏夔坐在花梨木镶贝雕山水美人榻上,朱窗照例已经关上,伏夔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偷偷望向窗外,他也不明白,自己素日里对鬼神一事虽不诋毁,可到底不信,今日却莫名有了一丝期望,或许这世上真的有阴间,惊鸿只是去了那边,而不是彻底消失了。如果是这样,那他希望惊鸿不要走得太快,慢下来等等他,等到他也去了那边,那两人是不是就可以再在一起了

    可是他又心疼得厉害,他经常听人说起阴世,黄泉路、奈何桥、望乡台,周遭都是一片死寂的漆黑,渗入骨血的冷冽,踽踽独行的魂魄,看不见来路也不知道去路,惊鸿一人在这样的地方等着自己会不会害怕,有没有人保护她不受别的鬼魂欺凌

    热泪瞬间充盈了眼眶,这七日里,伏夔自觉一生的眼泪都要流尽了,也好,这样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也不会哭了,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让自己揪心般地疼痛了,再也不会有了。




第240章 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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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坟!”随着吏部祠祭吏司的一声高喊,伏家几名家丁搬着一块白色巨石,放在了长宽各十尺的坟口。

    众人一起失声痛哭,甫君凌脸上流着泪,见尹贺弗放声大哭,扶罗拉着他的手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伏夔却只是双眼怔怔地盯着那块坟地,目光空洞无物,却不见一滴眼泪流下来。

    甫君凌甚是忧心,他知晓这样的心伤才是最令人担忧的,无法发泄而出,郁结胸中,最后只能五内俱伤,对人有百害而无一利。

    主持下葬的吏司走上前去,对老泪纵横的伏湛与尹彦恭深深一揖,“人死不能复生,两位大人节哀。”

    两人还了一礼,尹彦恭满含感激道:“多谢陈吏司来为小女主持葬仪,尹某感激不尽,今日府内忙乱不堪,改日定要请吏司来府上饮茶。”

    陈吏司知道这次尹彦恭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悲痛欲绝,更令人难受的是,女儿偏偏死的如此蹊跷,根本就没心情款待自己,也不以为杵,“下官是受陛下指派,务必亲自主持此事,自然不能怠慢,尹仆射这么说,真是折煞下官了。”

    伏湛接口道:“尹兄如果身体不适就先回去吧,陈吏司如若不嫌弃,就请到寒舍喝杯茶再走吧。”

    尹彦恭实实没有心情接待这位吏司,可他终归是皇帝派来的,又不好怠慢了他,如今听伏湛这么说,摆明了是在给自己解围,急忙榭道:“多谢伏兄,那容尹某先行一步了。”

    伏湛引着陈吏司上了伏府的马车,众人也一并翻身上马,尹贺弗对伏夔甫君凌一拱手,“两位,我先送家父回府了,告辞。”

    甫君凌点点头,伏夔好像傻了一般,根本什么也没听见,尹贺弗轻轻叹了一口气,打马正欲离去,扶罗突然道:“尹大哥,且慢。”

    尹贺弗调转马头,“扶罗姑娘还有事”

    “嗯,”扶罗点点头,“尹大哥,尹姐姐生前跟我亲如姐妹,她走了,也没给我留下什么念想,如果尹府不介意,可否把她生前的侍女侍剑姑娘送与我,也可让我一解对姐姐的思念”

    “扶罗姑娘愿意要她,那是她的造化,”尹贺弗淡淡地,回头对侍剑道:“你不必再回尹府了,以后就跟着扶罗姑娘吧,要小心伺候才是,你的卖身契我会派人送回甫府。”

    侍剑马上跪下答应,叩头谢过尹贺弗,尹贺弗看也不看,一提马缰,马儿奔驰而去。

    甫君凌与扶罗本也要回府,可眼见伏夔一脸痴傻的模样,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对伏夔道:“伏大哥,我二人也想去伏府讨碗茶喝,不知可使得”

    伏夔依然没有回应,只是双目一瞬也不离那片墓地,甫君凌只得提高声量,“伏大哥,伏大哥!”

    伏夔这才回过神来,懵懵懂懂地问道:“什么事”

    甫君凌无奈,只得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伏夔勉强一笑,“两位请便。”

    两人面面相觑,平素最讲究接人待物的伏夔居然说出了如此不伦不类的一句话,着实让两人惊诧,可心中也明晰,伏夔早已情伤入骨,根本无法以常理来看待了。

    伏湛的马车缓缓驶离墓园,伏夔骑马紧随其后,甫君凌与扶罗并肩骑马落在后面。这里是先帝宇文瓒下旨封给伏家的陵园,葬着伏家历代先祖,这次伏家以长媳之礼下葬尹惊鸿,埋在了早就设好的伏夔百年后的葬身之所。三k

    这陵墓坐北向南,南北大致有五百步,东西约莫有四百步,陵园内遍植青松翠柏,遮天蔽日,纵使在炎炎夏日也清凉无比,陵园内的道路宽约两丈,都是用一块接一块的青石板铺就,马蹄踏在其上,得得有声。

    扶罗看着前头零零落落的人马,不禁又心酸起来,转头对甫君凌道:“尹姐姐就这么葬下了,冷冷清清的,也没几个人来送送她。”

    甫君凌也知晓她说的是实话,尹家除了尹彦恭父子,尹家两个出阁的女儿也没来,更别说尹夫人了,一直称病在家,撂了挑子,听尹贺弗说,本来尹夫人也不许他来,可他根本不听,坚持要来送妹妹最后一程,尹夫人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扶罗突然想起一事,“今日怎么没见尹姐姐的母亲”

    甫君凌脸色黯然,“自从她得知尹姑娘遇害身亡,就一病不起,听说现在还是下不了床,也没有人管,好歹还是阿弗请了大夫给医治,才多少有些好转。”

    扶罗很是难过,原本自己的女儿寻得一个好归宿,她也能在伏府有些光彩,旁人也会给她几分颜面,可万万没想到,女儿居然死在了婚礼上,还是被贴身侍女刺杀身亡,这样离奇的死法闻所未闻,只怕她日后在尹家不会好过了。

    扶罗深深叹了口气,侍剑她可以从尹家要出来,避免日后在尹府受气被欺负,可尹惊鸿的母亲,她实在爱莫能助,只能指望尹贺弗瞧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多多看顾了。

    两人不再说话,纵马跟在众人之后,一路进了伏府,又随伏夔入了兰台馆。

    这是扶罗第一次到伏夔住的阁院中,入门便是曲折游廊,廊阁两旁是千百竿翠竹夹路而生,中间是一条用青石子铺出的一条甬道。两人跟着伏夔走了片刻,见漫漫翠竹中,掩映着三四间房舍,白墙黑瓦,龙吟细细,极其清幽。

    几人一起进入房内,无不眼前一亮,舍内一应帷幔帐子窗纱均是粉蓝,如此柔和的色彩在男子的房内极是少见,扶罗明白,粉蓝是尹惊鸿最最喜欢的颜色,这定是伏夔为讨她欢喜,特特命人全部更换的,可怜她还没看到,就含恨而逝。

    伏夔招呼几人坐下,连侍剑也坐在下首,婢女端了茶点上来,甫君凌端起抿了一口,扶罗站起身来,来到窗下的书案前,见旁边的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从窗外望去,则是一片平地,远处一带粉垣,瞧来是后院,院内几乎都是一片碧草,只有西边一隅隔出了一个小小的花圃,圃中一株株鸢尾迎风吐艳,远远望去,犹如一群群蓝色蝴蝶振翅欲飞。

    扶罗心中一痛,这后院明显是与尹惊鸿的烟雨阁一般无二,而鸢尾又是她最喜爱的花,扶罗泪眼模糊,转头看伏夔,却见他依然萎靡不振,心中计较,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扶罗大步走回案几,坐下身来,端起茶盅浅浅抿了一口,转头问甫君凌道:“凌哥哥,那日的两个刺客,雒邑刺史可查出了什么”

    说起这个,甫君凌心中就有气,冷笑一声道:“既然动用的都是死士,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雒邑刺史手下的那群差役把那两个刺客剥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出什么。”

    “你和呼延大哥跟那两个人是交过手的,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扶罗说完,偷偷打量了一眼伏夔,果然,原本呆呆傻坐着的他眼中霎时有些亮了,转头盯着甫君凌。

    “那两人的兵刃是短剑,招式刚猛,大开大合,”甫君凌沉吟半晌,慢吞吞地道,“我和阿昭很少在江湖上走动,瞧不出门派来。”

    “那短剑呢”扶罗追问道。

    甫君凌摇摇头,“很普通的一把短剑,精铁打造,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也对,”扶罗点点头,“既然是死士,自然在兵刃上被人认出来。”



故国梦第241章 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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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沉默下来,扶罗偷眼看了下伏夔,见他一脸失望,知他也没想出刺客的来路,突然眼前一亮,对甫君凌道:“凌哥哥,你能把刺客的招式演练几招给我瞧瞧吗,兴许我可以问问我师父,查查他们的来历。”

    甫君凌四下看了看,从窗边的书案上拿起一把折扇,对伏夔道:“伏大哥,借用一下。”

    “请便。”

    甫君凌闭目思索了片刻,突然挥舞折扇施展起来,伏夔与扶罗两人凝神注目,见他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凝重险劲,雄浑刚健,厚重酣畅,确实如他所言,这武功大开大合,可不知为何,扶罗总觉得这浑厚的招式中又有不少飘逸洒脱之处,倒是很难辨认其来历。

    “我认不出来,”扶罗紧紧咬着嘴唇,轻轻摇头,跟着问伏夔道:“伏大哥,你呢”

    伏夔面上一片迷茫之色,显然也是对其一无所知,果然沉思片刻,他叹气道:“请恕在下孤陋寡闻。”

    甫君凌也并没指望两人能有发现,把折扇放回原处,重新坐了下来,轻轻拭去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扶罗沉思良久,突然转头,严肃地对侍剑道:“侍剑姑娘,你跟雪雁最是要好,可知她平日里有什么怪疾,会突然疯癫”

    这几日,她已经数次被尹府地的人问过这个问题,如今见扶罗也这么问,认认真真地道:“回扶罗姑娘,婢子跟雪雁从小一起长大,从不知她有怪疾,也从未见她发疯。”

    “那日的情形,你也在现场,你怎么看”

    “婢子也不知那天雪雁中了什么邪,突然就抄起果盘上的刀子就往小姐脖子上刺,力气大的离谱,婢子怎么也夺不下来,如若不是伏公子,婢子只怕也会被她刺死。”侍剑微微颤抖,眼中流露出害怕的神气,显然她确实被吓坏了。

    扶罗拉过她的手臂,掀开衣袖,见她纤细的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分明受伤不轻。

    “你觉得她是中邪”

    侍剑连连点头:“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除了中邪,婢子实在想不出其它原因了。”

    扶罗与甫君凌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这件事闹得整个雒邑城沸沸扬扬,就跟先前淳于秋与师呼徵恶斗双亡一样,成了整个雒邑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同的是,许多人亲眼见识过尹惊鸿的绝世美貌,如今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都在感叹红颜薄命,很多人跟侍剑的看法一致,都觉得雪雁这个丫头是中了邪,以致在婚礼上失心疯刺死尹惊鸿后触柱自杀。

    “那她的父母可有疯癫之症”

    “雪雁跟婢子不一样,她自小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是老爷从街上捡来的。”

    甫君凌听她越问越奇怪,还没等问出口,就听伏夔急急地道:“扶罗姑娘,敢问你是不是发现有什么蹊跷”

    扶罗并未回答,反而紧抿双唇,转头望向窗外,怔怔地出神,双臂环抱,伏夔见状,心中甚是着急,正想追问,甫君凌忙使眼色止住。

    伏夔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只觉等了有一日那么久,扶罗才开了口:“人会突然发疯,当然有中邪的可能,可还有其他的可能。”一楼

    “其他的可能,什么可能”伏夔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扶罗并未回答,倒是瞥了一眼身边的婢女,伏夔会意,沉声道:“你们先下去吧,离开这屋子十丈,别让我看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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