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抱瓜
他寻求的目光看向清观,依赖的问:“师尊能否再为鉴真解惑一二吗?”
“为师只知其理,却也参不透其意。”清观遗憾的摇头,又道:“此番解意不是为师先悟到的,是你明世师叔祖。”
法显稍感诧异,遂想到明世也是因情所困,便又了然。
“一切法无常无我,无情无欲,明世却悟到无情的终点是有情,可惜的是只差一线就悟到有情至爱的佛法,而这一线间相隔着生于死,最终也没有明悟。”
“他圆寂之后,将解悟传给为师的师兄,也就是明世的弟子,师兄不负师命为寻的这一线之机,踏遍山河游历四方也未看透,临终前又传授于为师。”
道完这一段话,清观疲倦的闭了闭眼,长叹一声:“如今为师也没这个机会了。”
当他抬眼看向法显时,眼底的倦怠消失无踪,转变成朝阳般的光亮,欣慰又有一种莫大的喜悦。
“佛说众生皆苦,爱欲则又是一切苦的根源,要得解脱必须灭绝爱欲,才能涅槃圆满往生极乐,生之时如果真的可以灭绝全部爱欲,为何灭度才得圆满?不是没有高僧大德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有人能给出答案,直到明世提出有情至爱的佛法,这条苦修之路好似有了转机。”
“寺内的弟子都说明世为情所困,修为停滞不前,为师倒是认为他走了一条还没有僧人走的全新的修道之路。”
清观一贯都风轻云淡的语气略带颤抖,声音中有显而易见的激动之意。
他看着法显,睿智的眼睛里闪着波光,那是对至高无上佛法的虔诚渴求,又道:“佛恐怕也知道人活着很难完全离欲,获得最终的解脱,所以才描绘出一个逝世后的极乐世界,如此说来有情至爱的佛法是合理的,只是至今还无人能够参悟,得到证实。”
“鉴真你却是有这个可能。”
清观的神情变得庄重,语气都严肃不少:“悟道的前提便是要深陷情劫,很少会有僧人甘愿冒险,因为一旦陷入便会有万劫不复之忧患,你的情况却是恰巧符合。”
说着眼神忽然间就深邃渺茫起来,声音低了下去,喃喃念着:“难道这是天意……”
师祖和明世的情况如能说是巧合,那么到法显时就像是一种因缘和合的必然,几人皆是天赋出众,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偏却都执于情,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法显被他这一番言辞说的醍醐灌顶,多日来一直都沉郁的心境,也豁然开朗起来。
他弯唇笑了笑:“不管是不是天意,鉴真都愿试一试此道。”
这是唯一让他能去爱她,又不用放弃修道的方法。
法显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清观深感喟叹的同时,又免不了隐隐担忧,他能否成功悟道,转念间又想通了,命数也是定数,顺其自然便好。
法显这时也明白师尊问他如何破解情执的用意,是为了破除他的心魔。
不觉心头一热,真切的感动涌入肺腑,师尊待他极好,犹如生父,遇他做事不妥当也从不妄加斥责,而是会在合适的时机给他指点迷津,这般恩重如山的情义怕是一生都难以偿还。
法显眉眼低垂,恭敬的合十施礼:“多谢师尊的教诲。”
清观笑了笑,眼角几道皱纹更深刻,面上有几许慈悲:“迷时师度,悟时自度,你我师徒一场也是应该的何必言谢。”
他又道:“心魔从心而起,自心而灭,找到那位施主消除心魔,你自然也就会明白何为爱,何为有情至爱的法门。”
他曾对花千遇说过,佛于非佛只在一念之间。
这一念,不是让她亲手斩断情念,而是陪着法显走完成佛之路。
可是花千遇偏偏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直接断绝情意,冷酷的把法显往成佛路上推。
对此,清观也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花千遇冷酷到底抛弃法显,他会为法显解悟,让他去找到她。
或者花千遇对待法显无法割舍,这就更好办了,让她们一同离开去寻找有情至爱之道。
不过,花千遇的选择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即便只有一面之缘,再加上旁人的叙述,他也知晓花千遇的性情,清醒,聪慧,与众不同。
她必然会选择第一条路,自认为最简单,最有效的。
清观长叹一声:“你且去吧。”
法显一滞。
心头陡然沉重起来,师尊话里这个去,不是单纯的表示去回的意思,而是……
有去无回。
“为师会让戒律院解除对你的禁闭由你下山……”
话语一顿,清观看他的目光蕴含着不舍,还是豁达的笑着说:“如果能等到你回来,天台寺为师也就能放心的交给你了。”
法显心底清楚,他为何说如果。
如若无法悟道成功,即便不被心魔所噬,他也没有脸面再回天台寺。
最重要的一点,他找到花千遇的时候,会再有勇气去离开她吗?
他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个破戒又不能得悟的弟子,已无资格去继承天台寺。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
法显心头酸涩,隐约热泪盈眶,咽一咽嗓子,有些哽咽的声音:“师尊……”
清观看向他的眼里漾着淡淡的暖意,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慈祥静和。
这张清癯枯瘦的面颊上被岁月刻满了皱纹,每一道沟壑细纹,都伴随着他的成长早已刻进心底。
往昔的种种一同涌上心头,师尊的关爱和教诲,菩提树下经久累月的禅机解悟,他温暖又慈悲的掌心抚摸着他的头给予安慰。
这所有的一切,几乎让他有一瞬间要放弃悟道的想法。
他曾以为,他会肩负天台寺,弘扬佛法引世人向善,以不负师尊多年的教导。
如今他却困于情障,将师尊的厚望置之脑后,即便如此悖逆师恩,师尊也未有半句责怪,更觉心里难安。
清观教养他多年,见他神色间的变动就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又道:“为师会一直等着你回来。”
此番话也是再给予他充足的信心,他信他会回来,他更是不能辜负师尊的期望。
动摇的念头全都消散,心也变得坚定起来。
法显起身跪在清观面前,重重叩首,拜了叁拜。
清观神情一柔,伸出手来惯性的想要摸他的头,待看他清隽成熟的脸时,猛然间意识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在空中的手一顿,转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去吧。”
法显垂下眼帘,酸意由心入眼,眼里的热泪快要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他拜别清观之后,从舍利塔里出来,回到禅房内收拾行囊。
花千遇走时说要去宁州。
北燕国疆土辽阔,从渝州到宁州需经过豫州,西州,岭南,才能到达,路途遥远有几千里,所需数月才能到达。
宁州位处北燕西南边陲,属十叁州之一,险峰峡谷纵横交错,多江河流域,城池俱多,地域广阔,若想找一个人实属不易。
现在他也想不到该如何去找人,只能到了宁州后再做打算了。
她早已出发一月多,根据路程推算,现在应该已离开豫州,正在前往西州的方向。
法显规划好路线,行囊也都收拾妥当,当天午后戒律院就消除了禁令。
众弟子虽不明所以,总归还是高兴的,法显不用在无罪崖继续面壁思过。
欣喜之情还未维系多久,便得到法显又要离寺远行的消息,众弟子一个个如丧考妣,万分不舍。
翌日,法显出发的日子,许多弟子都来相送,齐齐将法显围在中间,隐含热泪的告别。
常慧和常悟本也要求跟着去的,住持没有同意,因这是法显一个人的修行,谁也帮不了他。
许是知道此次一去,再难相见,常慧和常悟送别法显后,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哭作一团。
法显独自一人走下千步云梯,月色的僧袍在风中迭荡,背影孤清寂寥。
云雾霭霭自身旁流过,山陵在天光云影下起伏连绵,嶙峋的轮廓勾出如墨的山水画。
他离空海山巅越来越远,再也看不到天台寺。
叁千台阶前,法显驻足缓缓回首,日光耀晃,山顶积雪纯净不染,神圣洁白。
这里有他一生的信仰和慈爱,他一定会回来的。
法显双手合十,朝着山顶的方向拜了一拜,转身继续往前走,一步比一步沉重。
…………
迷时师度,悟时自度。——出自六祖坛经。
梵行 第九十二章曲岭
曲岭地广人稀,风景秀丽,地处北燕国地域的中段位,地处平原紧挨豫州,故也称作中曲。
这处地名里虽有一个岭字,当地却并没有巍峨的山峰,仅有些不高的小山岭,山林也不深一天就能翻过。
平原地区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气温适宜,是农耕的绝佳之地曲岭也盛产各种农作物,因地广的缘故当地亦有众多牧场,牛羊马数不胜数,百姓的生活也比别的州要富足不少。
曲岭一处名叫李杜的小村落里,乡间田野不少农夫拿着锄头到田间劳作,立秋时节麦子已经收割完毕,种上了其他农作物。
正午时,烈日炎炎,田里劳作的人出了一身的汗,衣衫都洇湿成深色。
远远地听到女人叫喊的声音,李山广停下锄头抬头去望,田头站着一个女子,面容清秀,穿着灰蓝布衣,头发插了一根荆钗,她手臂上挎了个竹篮,一块布盖的严严实实。
女人招呼道:“当家的,过来吃饭了。”
李山广当即便堆满了笑容,随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应道:“好嘞。”
两人一道走到田野前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下,女人将竹篮里的饭菜取出来,李山广到旁边的小溪里洗手,回到树下女人递给他布巾,擦净手后端起碗便吃了起来,干了半天的农活腹中饿极,吃饭也狼吞虎咽,女人见他吃的急又从篮子里拿出竹筒,里面装的烧好的白水。
李山广吃完饭,女人收拾好碗筷就离开了,他背靠树干歇息片刻,等过了这最热的时刻再去接着劳作。
此时田埂里的农户都在背阴处吃饭歇息,口中谈论的家长里短的琐碎事隐隐传递到耳旁,李山广听着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等醒来时已过去半炷香了,抬头看看太阳的方位,时间已经不早了该继续去劳作了。
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拿着锄头正待往地里走,便见正前方的小路上有一个人踽踽独行。
那是一位僧人,月色的僧袍如昙若雪,气质飘然高远,给人一种身处世间,却不染纤尘的感觉。
李山广的目光被他所吸引,愣怔的看着他缓缓走来。
他离的很远,身影稍显模糊,乍一看走的不急不缓,事实上却快的惊人,短短几息间又近了十几丈,转眼其人便近在眼前。
李山广就是普通的庄稼汉子,生活简朴,周围也都是普通人,从不于江湖上的人打交道,何曾见过这等超绝的轻功,只觉得这僧人好厉害,走路给飘的一样,一下子就飞过来了。
他直接呆住。
僧人在他面前站定,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望过来,他面上没有笑容,然而眼神却是温温的,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僧人合十施礼:“施主好。”
“啊?”李山广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尚未回神,反应过来后急忙回礼:“这位大师好!”
他未曾想到这僧人会向他走来问话,有些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
僧人抬眸望一眼前方曲折的山岭,问:“请问施主此地可是曲岭?”
“正是,曲岭一道。”
曲岭呈望北向南、承东启西之势,地势西高东低层层递进,分为叁道岭,刚入曲岭便是曲岭一道。
僧人的神情略一松,安心道:“看来贫僧没有走错路。”
旋即,他又感激的答谢:“谢过施主。”
李山广连忙摆手:“大师不用谢。”
僧人又道:“往中南走是沿着曲岭一路南行吗?”
“是的,曲岭通中南就这一条道,极是好走翻过几座山就是中南了。”
僧人又是答谢一番,便辞别而走。
李山广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道:“这么有仙气的大师不知是哪个佛寺,应该抽空去拜拜的。”
随后恍然惊醒,神色一变,满脸懊悔:“糟糕,忘记问大师出自哪间佛寺了。”
他再去看时,前方那个洁净的月白色身影已如烟云般消失无踪。
周遭是起伏山岭,溪水潺潺流过,溪流之后是用树木土瓦搭建的村落,稀疏的蔓延至远处。
僧人走在乡野小路上,离村落越近,小路上人也渐多,孩童和路过的百姓都好奇的看着走来的僧人。
这山村附近也有一间庙宇,可里面的和尚没有哪一个如同僧人这般风姿绰然。
山里的人没有城镇人那么多规矩,待人看事含蓄守礼,觉得人好看,就盯着一个劲的猛瞧。
顶着一众人的灼灼目光,僧人面不改色,神情仍旧淡然清鉴,目无波澜。
走过村落便是寂静无人的荒山野岭,周围皆是曲折的山岭,鲜有人烟。
“——啊!”
一道惊惧的喊叫声自远处传来,打破了山间的静谧。
僧人目光一凛,身形向前疾奔,几个飘落的虚影,踩着草尖如清风般飞掠而过,瞬息间赶到声音传来的地方。
眼前是一个小山坡,乱石林立,陡峭难行,半山腰的位置上有一颗横长的小树,一个少年单手抓着树枝就挂在半空中。
他背后还背了个竹筐,身体摇摇欲坠。
“救命啊!”
哭腔里夹杂着慌乱急切的呼喊声。
这颗树不过是不足一年的小树,如何都支撑不了少年的体重,他在空中摆动的弧度加剧,树枝不堪重负断裂开来,少年惊叫着直直往下掉落。
僧人正巧赶到看见这一幕,他提气飞到山石上,踩着几块凸起的石块腾飞向空中,手臂一揽接住坠落的少年,卸力后从空中缓缓落下。
少年吓的面色惨白,此时还紧闭双眼,缓了几息后稍稍回神,眼睫轻颤几下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双清湛的眸子。
僧人将他放到地面上,待他站稳后才收回手,温声问:“施主可还无碍?”
少年抬目望向他,意识到是他救了自己的性命,眼底涌现感激之情。
今日若不是他,他就要命丧荒野了。
随即,摇了摇头惊魂未定的说:“没事没事,多谢大师搭救。”
“施主客气了。”
僧人看一眼他背上的竹筐,眸子里便浮现不赞同的神情,又道:“施主年龄尚幼,怎么独自一人来此采药?今日若不是贫僧及时赶到救下施主,后果怕是凶多吉少。”
清越的嗓音里有几许教导的严肃。
闻言,少年面色发苦,像霜打的茄子蔫凄凄的,垂着头说:“家母重病无钱买药,我就上山采些药材来给家母治病,见那山坡上有一株药草,便想要去采不成想一时失足……”
说着,语气愈发的后悔,现在想来方才的惊险他还一阵后怕。
为他的孝心所感,僧人生有动容,目含怜悯道:“贫僧略懂医术,若是不弃可让贫僧为令堂诊治。”
少年眼睛一亮,面带喜色道:“太好了,谢谢大师。”
倘若是陌生人道这番话,他还会心有疑虑会不会是骗子,但出家人皆是慈悲为怀,救济众生,他的话让人信服,况且他家境贫困,也没有可值得骗的财物。
少年兴冲冲的说:“大师请随我来,我家就在附近的李杜村。”
僧人明了,正是方才走过的村子。
两人快走到家门时,少年才回过神来,他还没有问过大师怎么称呼。
少年问:“不知大师的法号为何?”
“贫僧法显。”
少年低声念几遍他的法号老牢记在心,笑的见牙不见眼:“我日后定然会报答法显大师的恩德。”
法显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救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无需答谢,何况日后也不会再见了。
法显来到少年的家里,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子,叁间茅草房,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少年带他去卧房,土炕上躺着一个中年女子,病容蜡黄,神情憔悴,压抑在嗓子里的咳嗽一声比一声强烈。
听到响动声,女子掀起眼皮望过来,干哑的声音道:“咳咳……林儿回来了。”
少年快步走上前,给她拍背顺气:“娘,我带了大师给你看病。”
女子这才发现屋内还站着一位僧人,连忙起身答谢:“多谢大师。”
法显见她病体孱弱,连忙阻止她起身,让其躺下开始诊脉,片刻后就有了结果,她患的是普通的伤寒,只是久病未医也没有药材,病拖的时间长变成了顽疾。
他立刻出门去了附近的镇子里抓些药材又买了补品,熬煮好的汤药让少年喂给其母喝下。
法显在少年家住了叁天,将那女子的身体料理好转后才离开,走时还把身上所剩无几的盘缠都留下。
他现在是两袖清风,一穷二白。
法显叹道:“只能沿路化缘了。”
走出李杜村,根据路程计算约摸叁四日左右就能到中南,过了中南就是豫州。
其实从渝州出发到豫州骑马只需二十几日,他足足走了一个多月还未到达。
一路上见到各种灾祸他不能坐视不管,这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不少时间,给人看病解难时又将马匹也给卖了,解那困苦人家的燃眉之急。
剩下的路程全是靠他走过来的,走了月余时间轻功隐隐也有些进步,只是走着去宁州不知何时才能到达。
耽搁的时间越长,人也就越难找,他心知急也无用,不如顺其自然有缘自会再见。
梵行 第九十三章诃罗竭
曲岭二道,一处镇子里街坊巷道,桥头集市上,有许多摊贩聚集,美食器物饰品比比皆是,各种各样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宽敞的主道上人来人往,牵马推车的人避着行人绕过,百姓两叁人结伴,相谈甚欢,到处都洋溢着热闹的氛围。
满是汉人的街道上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那是个僧人,年岁约近不惑之年,一袭红褐色的僧袍,高鼻深目,碧色眼瞳,脸庞轮廓深邃而立体,身形比寻常汉人略高壮些,一看便知是异域人的血统。
僧人身有薄尘,面容亦有些憔悴,结红血丝的眼底依稀可见长途跋涉造成的疲倦。
他在街上拦住一个青年人,年轻人稍愣后问道:“大师,有何事?”
西域僧人张着嘴组织着语言,用带着口音的汉语道:“施主,鱼,雨州……怎么走?”
他的汉话鼻音浓重,话语间转折生疏,听的人很费力,再加上当地人说话也是有口音的,不是标准的官话,更加听不明白。
年轻人神情疑惑,不明所以道:“鱼州?”
西域僧人摇头,嘴张张合合的努力咬准音节:“不似……是,是豫州。”
年轻人这下听懂了:“豫州啊!”
随后给他指点道路,见他是域外人讲的还很细致,只是有些地名生僻,西域僧人完全没听过,他讲述的越细,他反而越不懂。
道完后年轻人离开,西域僧人又沿途问人,想要把一个个的地名搞明白。
法显正巧从他身旁走过,见他费劲和人交流问路,便走上前去帮了一帮。
“这位法师想要去何处,问贫僧就可。”
西域僧人咋一听见,故乡的吐火罗语面露诧异,抬头瞪着眼看向法显,满脸欣喜,随后语气激动的同为吐火罗语道:“法师会说吐火罗语,真是太好了。”
“贫僧自西域远赴中土,却全然不通汉语,路上也学了一些,不过只会日常交流的简单词句,来到中原后才发现,各地人的汉话皆是不同,交流起来也颇为不易。”
法显理解的说道:“各地都有其方言,同为汉人离了故乡去别州,也听不懂当地人讲话。”
“汉语当真妙不可言。”
西域僧人合十念诵佛号,庆幸又感慨的说:“幸逢法师指明道路,若不然贫僧不知何时才能到达豫州。”
“那真是巧了,贫僧也要去豫州,不如一同而行?”
西域僧人点头,欣然应道:“好哉,好哉!”
两人结伴往巷尾走去,有了法显带路他也轻松不少,不用担心走错路离豫州越来越远。
法显见他有气无力的状态,将怀里化缘来的饼子拿出来,分给了他一张。
西域僧人接过后连连道谢,啃完了一张饼子,烧撩胃腹的饥饿感顿消,神色间也有了精神,一双碧瞳炯炯有神,闪过坚毅而悲悯的光芒。
路上西域僧人问道:“贫僧名诃罗竭,不知法师如何称呼?”
“法显。”
诃罗竭瞧着他月白色的僧袍,疑惑又好奇的问:“法显法师不是附近佛寺的僧人吧?”
他一路走来惯见的是灰色和暗黄色的僧袍。
法显摇头也没有明说具体出自那间佛寺,问道:“法师来中原是传法的?”
诃罗竭眼里闪过诧异道:“正是。”
如他这般想法的西域僧人并不少见,中原佛教贫瘠,佛法不盛,许多西域僧人都想来此传教授法。
紧接着诃罗竭讲述了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
他本是月支人,后徙敦煌,拜一高座法师为师,潜心学佛十余年,在佛学上稍有造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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