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抱瓜
时常听闻中土地大物博,疆土辽阔,门户千万,只是佛法传译不盛,深得此趣者不多,故而生了远赴中土的念头。
一年前跟随波斯人的商队沿丝绸之路,过八百里黄沙出玉门关后,经祁连山一脉,过张掖、酒泉、瓜州、凉州来到中土。
在凉州和波斯人分别后,他才发觉传法之路的艰难,现下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言语不同,汉人不通晓吐火罗语,也不会梵语,这为他传法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当务之急是要先学会汉语,于是就到附近的佛寺交流法道,再向当地的僧人请教汉语,学了半年有余,已能进行日常交流。
能听懂汉话,他就耳闻到一件事,豫州的南山禅院道风卓着,禅法玄微精蕴,堪称当世第一,据说叁百余年前达摩祖师就是在此悟得禅道,他心生向往便想来此去讨教禅法,等习得有成必将大振法道。
经过一番谈论,法显知他抱负远大,历经磨难跋涉中土,钦佩其坚毅的心性和定力。
短暂的接触后,法显发现诃罗竭言谈举止间法融透彻,绝不止他口中所说的小有所成,想来他在敦煌也是声名远外。
和他谈论一番法道,他自己亦得感悟,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讨论佛法,皆为对方戒行才德的所折服,短短几日的相处,两人已犹如知己,竟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两人过曲岭,经中南,用了十日时间才赶到豫州,凭借法显的脚程五日就能达到,只不过诃罗竭不会轻功,为了关照他故放慢了脚步。
到了豫州境内,两人便要分别,诃罗竭要去往南岳城,而他则继续往南走离开豫州去西州。
临别时诃罗竭眼睛里闪烁着不舍,感叹道:“不知何时才能和法师相见,这一路能得法师相伴,是诃罗竭之幸。”
很快他又明悟,因缘际会时自然会相遇。
诃罗竭笑了笑,略带自我调侃的笑道:“就此和法师别过,日后再见时绝不会如此次这般狼狈了。”
法显也相视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笺,在诃罗竭疑惑的目光中递交给他。
“贫僧和南山禅院的明度禅师是故友,修书一封请他关照法师。”
同时细心的叮嘱道:“法师拿着这封信交于明度禅师便可,寺内会给予方便的。”
千言万语的感激都汇聚成一句话:“法师日后若是有事相求,诃罗竭必定全力相助。”
梵行 第九十四章香雪海
秋风瑟瑟,烟雨朦胧,淅沥的秋雨又复落下,飘摇细雨中绵延的山脉被雨丝所模糊,显出亦实亦虚感来。
远处一间茶棚在细雨中浸润,干燥的稻草淋湿了水,雨滴从简陋的檐角之中渗落滴在水滩里。
整间茶棚看着枯黄,残破,却也能遮掩些风雨,里面稀疏的坐着几个过路人,赶了一天的路逢临下雨在此歇脚,喝上一杯热茶暖暖胃。
二十里外便是南岳城,凡再此地休息的客人,均是前往此地的。
外面的雨不大,却也不小,足以将人给淋透。
路人看了眼烟朦细雨寻思着等雨小些再行赶路,后倒上一杯茶和友人畅谈所见所闻。
谈话笑声在雨声中被覆盖减轻,周遭氛围有种雨天独有的静谧感。
茶棚一角坐着位姑娘,身着对襟窄袖罗裙,容颜雪白,乌瞳漆黑,青丝被石榴红彩绦拢成一束斜马尾,发丝间点缀着细碎银铃,摇动间传出清脆的声响。
她身前的桌腿上还斜放着一把油纸伞,雨珠顺着扇骨落下,蜿蜒的流出几道水痕。
片刻后有位中年男子提着一壶热茶走来,他是这间茶棚的老板。
老板拎起茶壶,给姑娘倒了一杯茶水,顿时白袅的热气弥漫开来,如纱的雾气化在空气中。
“天冷,姑娘喝杯热茶暖身子,我这还有糕点和饼子,姑娘可要来些填肚子。”
姑娘展颜一笑:“多谢,就给我来两盘糕点吧。”
她笑时,并非绝美,却干净的犹如春天雪白,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波光潋滟,顾盼生辉。
老板稍怔,暗道这姑娘生的一副好相貌。
“好嘞!稍等片刻。”
老板回神应了一声,转身去取糕点。
一盏瓷杯,氤氲着白烟热气,水波微颤浮着几根茶梗。
姑娘捧着杯子暖了会儿手,待手掌温度回热,举杯到唇旁喝了一口茶水,不热不凉入口适宜。
她喝完一杯茶,老板端来糕点放在面前,捻起一块尝了尝,软糯微甜,口感不精细只是寻常农家人所做,倒也还算可口。
随后,一块接一块的吃着糕点。
远处模糊的雨雾中一只靴履踩进水洼,水波微微泛起涟漪,水中的倒影是两个戴着斗笠的男子,他们走向茶棚。
一股危险的气息渐近。
风有些冷。
姑娘动作凝住,眉眼间显出冰雪般的寒意。
刹那间,一道裹挟着杀气的剑光朝她斩来。
劲风扑面,锋刃上森冷的剑光映亮了一瞬的雨幕。
姑娘旋身躲开,身法极快只见一道残影晃过,人便已离开茶棚移位丈远。
那一剑落空,咔嚓声过桌椅俱断,糕点散落一地。
静谧的气氛被撕裂开,霎时又凝固了。
雨还在不停的下。
路人怔然,纷纷抬目望去,见这突然出来的两人身形强健,利刃在手,未免殃及池鱼,拿着随身的行李冲进了雨幕快步离开。
茶棚空荡荡的无有一人。
一只素白的手撑起伞挡住了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溅在伞面上,开满了晶莹薄透的雨花。
那双漾着清泽的眸子,隔雨幕望过来。
叁人在落雨中对峙,杀机四溢。
方才出手的男子,眼中含着冷沉,朗声开口道:“香雪海,交出本门的破军剑,我饶你不死!”
叁日前,沧溟宗剑阁失窃,所丢之物是一柄镇阁几十年的神兵利器,剑名破军,切铁断金,锋利无比,御剑时迅疾若电闪,刚猛犹如破千军之势。
此剑是四百多年前一位铸剑大师之作,位居剑器排行榜之九,早就天下闻名。
每一位剑主皆是声名显赫之人,有几位还是上阵杀敌的将军,死在剑下的亡魂亦是不计其数,几经风雨破军为沧溟宗里所得,因剑的杀戮之气太重,无人可驾驭,便一直封在剑阁里。
岂料,破军剑竟然被盗门的人所盗走。
这盗门弟子香雪海便是一手策划盗走破军剑的人。
香雪海目光微微闪烁,弯唇笑道:“程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破军剑是我拿的?”
见她还妄想狡辩抵赖,程毅冷笑道:“有弟子亲眼看见你进了本门山内,除你之外还有谁能有本事,在重重严防中盗取我宗至宝。”
他身旁随行的同门梁信,也附和道:“盗门号称盗尽天下珍宝,绝不失手,江湖上有人对某物求而不得,只要出价高付的起相应的代价,你们就代劳去取得,除你等之外,不会有二人来我宗门盗取破军剑。”
香雪海看着两人,嘲弄的说:“我盗门确实做以物换物的买卖,这本是你情我愿的事,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近日里可没有人出价要你们的破剑,自己看管不利丢了剑,何故栽赃嫁祸到我盗门头上。”
“你休要强词夺理。”程毅攥紧剑柄,眼中升起怒意,变动的神色间还有种不易察觉的颓然:“你盗门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众人皆知,即便没人出价要破军剑,倘若想要也还是会拿去,也确实是我们轻敌了,才让你这个小妖女有机可乘。”
香雪海是近期才出现在江湖上,据说是盗门年轻一辈里最为出众的奇才,此女初入江湖,资历不深,对她的了解也有限,只知她轻功非凡。
她刚进山门时,立刻就有人禀报,当时宗门内没将她放在眼里,年龄尚小的女娃子翻不了多大的风浪。
正是因为他们的轻视,才让她有机会盗走破军剑,宗主大怒遂派人前去捉拿她夺回宝剑。
听到他这么说,香雪海微微一扬眉:“话说了这么多也不能证明一定是我所得……”
她继续同两人周旋,眼角余光暗自观察周遭的情况。
程毅和梁信两人一前,一后,将她围堵在中间断其生路,自知不是两人的对手,需尽快想办法逃走。
话语稍一顿,香雪海一摊手,无辜道:“我手里除了一把伞,可是什么都没有,何来的你说的破军剑。”
“这世间武功高强的人多了去了,许是哪个大侠正好缺一件趁手的兵器就借去用,我对你们的破军剑可没有兴趣,犯得着追我叁天都不放手吗?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也真有脸。”
话到最后,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讥诮。
程毅的脸色倏地沉下来,心内一股愤怒冲涌上来,眉间俱是冷峭,寒声道:“你盗走剑后自然不会傻到到处招摇,肯定藏在别处,即便是不在你手里,也会在你同伴手中,守剑弟子武功皆在你之上若无人相帮,你也拿不走破军剑。”
破军剑失窃一事宗门内人也有所猜测,据守阁弟子所说,前来盗剑的人武功高强,剑法凌厉狠绝,和这香雪海的武功路数,显然非同出一宗,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应是有同伴在暗处,和她声东击西,里应外合盗取破军剑。
见程毅盛怒的脸色,又见香雪海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梁信皱起眉,隐约察觉出反常。
这妖女一路上狡猾的很,每次都快追上却都被她逃掉,这次不逃走反而有闲情诡辩,她在搞什么古怪?
梁信决定速战速决,长剑一指,沉声道:“师兄不要和她废话了,这妖女摆明了就是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只要抓到她定然会有破军剑的下落。”
一双明眸中闪过幽晦的光,香雪海微微眯起眼,杀意悄然生腾。
气氛顿时变得压抑,隐隐化作一股深重的杀气。
出剑只在一瞬间,剑光便映过眼前,香雪海的瞳孔骤然紧缩,眼瞳里是道道剑影。
两人出手了。
凛凛寒光,雨珠飞溅。
“——咻!”
一道银芒迎目而来,在无形的空气中荡起一丝丝薄透的涟漪,裹挟着凛然真气的银丝将剑挡开。
香雪海指尖翻飞,缠绕在葱白指尖的银丝,细细长长,恍若天穹上方落下的雨滴一般,细密如雨,凌厉似刀。
两人的剑均不能进她分毫。
这根丝线犹如鱼线一般细,却比刀锋还要锋利,若是被缠上人恐怕会被碎尸万段。
他们不是第一次跟香雪海出手,却是第一次和她正面较量,看到她手指间迸出的银丝时,皆是心神震撼。
程毅看着光华似水波的银丝,语气中有那么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异:“冰绡丝。”
冰绡丝是盗门的至宝,据说是天蚕丝所制,天蚕不同于普通的蚕,每十年才吐一寸丝,这一卷冰绡丝至少需几百年才可成形。
成品冰绡丝利如刃,轻如蝉翼,却可承载千钧重,世所罕见,而使之者更是少之又少。
冰绡丝固然厉害,绝对称不上是武器,难驾驭不说,也没有刀剑用着方便。
香雪海轻功不错,武功绝非上乘,即便有冰绡丝在手,以一对二结果可想而知,不出片刻,她便落于下风。
两人缠的很紧,她没有找到机会逃走。
长剑纷繁挥动,斩出十多道剑芒,风声霍霍逼人,森寒的利剑向着香雪海袭来。
剑光近!
体内气劲流转,香雪海将真气都灌入到冰绡丝上,挡开袭来的剑。
有一剑沿着奇诡的角度刺来,这剑来的太快了,她头皮发炸通体冰寒,心知躲不过去了。
程毅没想要杀她,这一剑指向的并非要害,即便如此受此一剑也会重伤。
这一刹那间,响起了细微的破空声,一道流光掠过震开了直刺而来的长剑。
一片树叶翩然落下。
空气静止了,隐约透着股诡异。
几人面色异常,看着这片碎裂的树叶,脑海中满是叶子弹撞上剑刃上的画面。
摘花飞叶,皆可伤人!
来人是个高手。
眼前的树林间走出一个人,素衣如雪,出尘不染,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上压着几株青竹,竹叶青翠欲滴。
绿林。
雨天。
僧人。
这一幕画面像是凝固,只他从好似从禅机菩提里走出,来到尘世间。
叁人都愣怔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僧人,很快程毅和梁信回过神来,方才就是他出手阻拦。
天台寺的死秃驴!
梵行 第九十五章救命
僧人在叁人前驻足,清明无比的眸子里映着纷纷落下的雨珠,左手竖立在身前,垂目稽首道:“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声音低沉和缓,使人杀心稍止。
程毅冷着脸,目光戒备的盯着他道:“佛门的拈花指果真不俗。”
话听着像是恭维,却未有丝毫善意。
再道来的低冷声音中有一股子暗恨:“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出手,你知这妖女做了何事,就出手阻拦。”
僧人宣了一句佛号,平淡的眼底蕴着一丝悲悯,奉劝道:“贫僧不管她做了何事,滥杀人性命就是不应之举。”
他没言明要救香雪海,但话里潜在的深意便是这件事他管定了。
程毅两人的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从方才的飞叶挡剑来看,他们两人联手都不一定打的过这和尚。
秃驴一向喜欢多管闲事,他若介入指不定要放跑妖女,日后想要再抓到她就难了。
倘若和他硬碰硬结局难料啊。
程毅暗自权衡一番利弊,忍着心头怒意做了退步:“香雪海盗取我宗门的破军剑,本就是有罪在先,我二人也不准备杀她只是想取回剑,她肯老实交出来,我们自然会放她一条生路。”
梁信也道:“对,她若交出本门的宝剑,我们也不会杀她,何况盗门人多势众,杀了内门中人我宗也会牵扯上不小的麻烦。”
两人的态度摆的都很明白,只为取回宝剑不伤人性命。
僧人的目光看向香雪海,意味不言而喻。
盗取人宝剑,也该原物奉还。
香雪海轻垂的眼眸里掠过几分幽光,转瞬又隐没掉。
她抬起头,面容变得苍白。
“大师,你不要信此二人,我真没有拿破军剑,落在他们手里我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大师方才也看到了,他们分明就是想我死。”
香雪海求助的目光定定望着僧人,语气急切的为自己辩白,唯恐得不到救助。
“而且……”
她攥着伞柄欲言又止,眼神飘忽的望向程毅两人,那目光谨慎又含带惊怕。
面上踌躇几息,一横心道:“江湖人皆知沧溟宗的声望一向都不怎么好,剑失窃又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拿的,却一直追着我喊打喊杀。”
“谁知道他们意欲何为,幸而大师慈悲出手相助,我才逃过一劫。”
这番话委实是高明。
暗指沧溟宗仗势欺人,追杀她是别有用心,而女子本就属弱势一方,在不明事情原委的情况下,旁人都会心有偏颇。
其后再以娇弱的姿态抬高施救者的品德,若是坐视不管,便会落得个见死不救的骂名。
她这些算计人的伎俩僧人一眼就看透,只是未道破。
梁信瞪眼看她,大怒道:“妖女你莫要颠倒黑白,我宗门的声望岂容你空口白牙,随意抹黑!”
“香雪海事到如今你还在诡言狡辩,那我等也无需客气了,抓你回山门和弟子当面对质,自然会有你私自上山盗取本门宝剑的证据。”
程毅压低眉峰,眼神流露出狠戾,手持长剑纵身一跃,剑光凌厉来袭。
剑冷,她的目光更冷。
手指一转,指尖便悬了几柄刀刃,光影跃动,寒流彻骨。
银白的残影,在程毅眼底一闪而过。
他急忙变转剑势,堪堪挡住飞来的刀刃。
“——叮叮!”
刀刃被击落在地,浸泡在水滩里,顷刻间刀身上便落满了水花。
这几枚刀,约一指长,薄如金纸,无柄开双刃,通体银白发亮,冰冷锋利。
指尖刃!
听闻这指尖刀的功夫练到极致,刀可以在指尖上起舞,原来竟是真的。
江湖之大处处都是卧虎藏龙,连一个年龄不过双十的小姑娘,都有如此本领,怪不得盗门近年来越发势大。
香雪海用以指尖刃相击,并非要和程毅二人打,她的奇技再高,内力武功始终是短板,斗不过两人。
盗门的技法皆是以快和出其不意致胜,最忌讳和人直面相敌,毕竟盗门祖上创立的功法都是已如何盗窃为主,不是逞凶杀人。
她在洒出指尖刃之际,早跑到僧人身后寻求庇佑。
见她露出半个脑袋观望的样子,程毅二人气的直咬牙。
香雪海慢慢地勾了唇,目光中有几许嘲笑之意,口中却呼喊着:“大师,救命啊!”
看她这幅找到靠山,小人得志的无耻嘴脸。
程毅气急攻心,冷声道:“躲在旁人身后算什么本事。”
香雪海心安理得的点头承认道:“我本就没什么本事,保命要紧。”
程毅眼中怒意堆砌的更深,周身寒意凝聚,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目望着僧人,高声道:“和尚此事和你无关,我劝你还是尽快让开。”
僧人平视前方,神色静然,不言不语。
从方才几人的对话来看,确实是香雪海盗取了破军剑,沧溟宗的人想追回也无可厚非。
他不想包庇香雪海,可若是任由这两人将她带走,恐怕会害了她。
僧人一时犹豫不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程毅见他不搭话,以为他有心想要救人,既然说不通不如手下见真招。
两人对视一眼,踩着水花飞身袭去,寒光剑影切开空气,剑尖直向僧人。
剑光映着雨水,冰冷和杀意交织成一片!
两人一出手便是杀招。
似乎有一声叹息消散在雨中。
香雪海见僧人轻一摇头,下一瞬,人便已然消失,一只指节清晰的手掌悍然迎去。
强劲掌风正对上袭来的长剑,剑刃就直直的顶在掌心前寸处,凝定不动。
程毅目露惊然,只露这一手便知这和尚确实非凡。
梁信的剑也随之直刺而来,僧人面色不改,头只轻轻的偏移一分,幅度小到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移动过。
但他确确实实的避开了迎面刺来的剑锋。
晓得他的厉害,两人不再留手,杀招频出,剑法极狠。
僧人体内真气运至双掌之上,掌风凛烈,击退纷繁削落的剑光。
他的掌法一招一式都古朴庄重,精妙万千,掌风袭过之处亦能品味出几许不凡的意境。
让人难以想象的是,他手里的油纸伞竟能纹丝不动,单手应战两人,还能做到游刃有余,飘然出尘。
程毅两人却深知他的掌法绝不是表面上的飘然,击在剑锋上的力道,刚猛浑厚,气若千钧。
佛门的金刚掌,果然刚劲霸道,威力无穷。
他没有恶意,所出招式以防为主,若是主动出击只怕他们坚持不到现在。
两人只觉得棘手。
香雪海看了一会儿热闹,还未看够戏,有些遗憾的想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对几人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语气欠揍的说:“你们慢慢打,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话落,便溜之大吉。
程毅两人见状怒气飙升,气的要吐血。
这妖女跑的倒是挺快。
梁信望着香雪海消失的方向,急声道:“师兄,我们打不过这和尚还是先去追妖女吧,只要不出豫州,不愁抓不到她。”
程毅咬了牙,不甘心的说:“好,只能如此了。”
两人收剑后撤,几个起落间消失在雨里。
落雨纷纷,幽绿的山林间只剩下月白僧袍的僧人,和一间空荡的茶棚。
一切重归平静。
僧人低眉敛目,一双眼底只余下肃穆。
他转身离开,颀长的身影逐渐模糊在雨中。
这时,一个纤瘦窈窕的影子从树后走出,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唇畔浮现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她微扬起眉,张口高声喊道:“大师,别走这么快,等等我啊!”
声音透过雨幕传递过来,僧人脚步一顿,并没有停下。
香雪海快步追上去,和他并排走,笑看着他道:“大师知道我没走?”
方才程毅二人离开之后,他抬目望了一眼她藏身之处,自然知道她去而复返。
她本就没有想走,只是故意留下一句话让程毅二人误以为她离开了,进而再去追寻,她则借机脱身。
若有心想偷偷逃走,根本不会再说一句话,早在他们动手之际就静悄悄离开了。
谁会傻到逃跑还要吼一嗓子让人知道。
僧人不语,看那冷淡的神情竟是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打算。
香雪海笑了笑,也没在意他的疏离。
随后,语气热切的说:“方才还未谢过大师的救命之恩,大师出手相助的恩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大师。”
下辈子……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辈子就甭想让她报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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