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之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黄粱水
说也奇怪,明明出力的都是他,完事后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疲惫,反而生出了无穷的力。他甚至还觉得有些不够,那感觉令人回味无穷,实在难以忘记。拾完这一切,他将沈秦箫扶起来,用嘴喂了正哼哼唧唧的沈秦箫些汤药。这是莫青去找罗大夫提前准备的汤药,能让沈秦箫第二日醒来身子爽利,不至于动弹不得。
他久旱逢甘霖,度过了自己的春宵一刻,终于以天地为洞房完成了这结发之礼。
莫青做事实在妥帖又周全,不仅给他提早准备好了玫瑰膏与汤药,还预料到两个人说不得要在船舱里头歇一晚,于是还备好了熬好的姜汤,放在火箱上暖一暖,早上醒来正好。
沈秦筝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沈秦箫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割下了他一小绺头发,然后与自己那一小绺绑在一起,珍之重之地将他放进了自己香囊中。
但是沈秦筝却不知怎么的一直没有睡踏实。
他朦胧中总觉得自己颈下锁骨处仿佛有一把红铁烙一直在接近,那地方灼热得让他叫也叫不出来。于是卯时还没到,他就醒了过来。
他被一个醒来立刻便忘记了的噩梦惊醒,然后一睁眼就看见了船舱的顶部。
他的手有些发麻,沈秦筝轻轻将自己的手臂从沈秦箫的身下抽出来,然后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身旁的人似乎也睡得不是很安然,沈秦箫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反而一反常态地紧簇着。
是因为第一次带来的身体不适吗?
想到这儿,沈秦筝心里有些歉疚,他吻了吻沈秦箫的眉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他们小时候发现的,只要这么做一做,沈秦箫的潜意识就会觉得很安全。
果然,少年面容逐渐和缓了下来。
时间在此刻流逝得很快,不一会儿天色就已经蒙蒙亮了。沈秦筝第一次觉得长夜漫漫如此怡人,天亮得太早真是麻烦。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满怀爱意地亲了亲沈秦箫的额头,然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给将要熄灭的火箱内添了银碳,然后将姜汤热在上面。
凉风轻轻从船舱两侧的小窗中吹抚进来,轻柔又温存。四周的虫声也已经沉寂下去,纷纷安然入梦。沈秦筝看着沈秦箫平缓的呼吸着,心里的暖意全部漫上了眼底。
他略带着一丝抱歉地想:委屈你了。
他想起自己登科那晚在青楼里头学到的这些知识。他那时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真的能将自己脑海里的欢愉化为具象,带着他的阿箫一同在世间最美好的欲望里体味。
实在是太美妙了。
正在这时,船舱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唳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翅膀的“扑棱”声。沈秦筝掀开了半遮半掩的船帘,走出了船舱。
让人惊讶的是,甲板上正停着一只仙鹤。方才的鹤唳原来如此。
那只仙鹤轻轻啄了啄木板,然后面对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沈秦筝。见那人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又向前两步,靠近了沈秦筝,轻轻啄了啄他的手。
沈秦筝:这鹤成了!
他着实被吓到,一个趔趄倒在甲板上。这动静有些太大,于是惊醒了舱内睡得正熟的沈秦箫。
“……哥?”他在船舱中问:“怎么了?”
“舢舨上竟停了一只鹤!”
他话音刚落,那仙鹤突然展翅,扑棱了两下便鸣叫着飞上了上空。它盘旋了两圈以后便带着清明的唳声从他们的小舟旁掠过,飞向了横山深处。
“啊——”
“阿箫?”
沈秦箫的呻吟打断了沈秦筝的惊讶,他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舱内。待他进去,便看见沈秦箫正挣扎着要爬起身来。但是因为昨晚上活动得过于猛烈,整个腰部又酸软又乏力。
他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或者不如说,他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属于自己了。
这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被他爹沈寒潭追着走梅花桩,从上面摔下来无数次一样。尽管有他娘秦飞霜的灵丹妙药,但是第二天起来还是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卸掉重装了一会。
他一看见沈秦筝,一句话不自觉的就出口了:“腰疼。”
带着十足的撒娇意味。
这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声音不对,实在是太沙哑了。下一秒,昨晚上那些荒唐而美妙的事情全部浮现在脑海里,一件一件,都很清晰明了。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了。
沈秦筝同样被一句“腰疼”勾起了昨晚全部的回忆,他原本心中那份愧疚此刻突然有些淡泊,挤占上脑海的有半数都是欲望。
不能在继续想下去了,再继续回想他们嗓音与样貌,恐怕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沈秦筝连忙走过去,将他扶着坐起来,一只手在他的腰上按摩。
沈秦箫气呼呼地说:“你哄我!明明,明明……”
明明了半天,他也没有明出什么名堂。
他想说自己明明应该是在上面那个,但是为什么后来变成下面那个了。
当然,这些知识都是他在行走江湖时无意从茶馆里听了一耳朵,但是具体应该怎么做,从来没有上过青楼和南风馆的小少爷自然是不懂的。
但是据那些人所说,上面的人才会很舒服,最开始他的确是在上面啊!不说别的,沈秦筝也的确在他身下软着嗓子叫他“官人”。
没错呀!
沈小公子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明明什么?”
“……没什么,”沈秦箫别扭地转过脸,气呼呼地说,“原来话本子里都是骗人的,这事情并不舒服。我瞧着你倒是挺自在,以后我要在下面。”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秦筝的脸就红成了猴子屁股。
“说什么胡话!”沈秦筝忙不迭地将姜汤端过来:“把它喝了,没有放胡荽。”
他将碗递过去,然后把滑落下来的褥子重新搭在他身上:“莫青辰时在前面的岸边等我们,我去撑船。再睡会儿?”
沈秦箫摇摇头:“平日里这时候该起来练剑了。哥,你跟我讲讲江南各道这几年的情况吧。此次我下江南来,原本也是跟着巡抚使一道考铨地方功绩。我看那几个老头子也快要到了,我也得早日跟他们汇合才是。提前了解情况,也好回去交差。”
沈秦筝失笑:“你才上任几天,就学的如此老练了。”
“哥你不知道,”沈秦箫义愤填膺,“我刚到御史台第一月,学着写参奏本的时候,就被御史中丞好一顿数落。就因为我把心里所想写出来了,他们竟将我的折子打回来!还罚我去阁里抄。”
沈秦筝奇道:“因何?”
“岭南道观察使写了封通商奏本。大意不过就是说南海诸国与我朝交易往来并不诚心,时常有些摩擦。那人又是个新官上任,从折子上看想来也不甚受当地商贾欢迎,因此就写了封告状信递上来了。我见他折子里声泪俱下,一把年纪还得如此买惨,因此就将情况多着墨了几处。哪想着中丞说我什么不懂风向,不解深意什么的……嗐,反正我是没听懂。”
沈秦筝了然,一般这样的折子,不是给皇上告状要以辞官相挟的,就是找朝廷要东西的,属于李肆最不想看见的折子其中之一。这不喜欢的程度,甚至能排上前五名之列。
于是他更好奇了,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是……如何着墨的?”
“就写了类同‘商贾作乱,汲汲钻营,劫民之才,实乃刁民’的话。”
沈秦筝:“……”
好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道:“不打回去才怪呢。”
如今因着傅义天那事,大梁的商贾处境动辄得咎,举步维艰。虽说古来商人便算是最末层次,士农工商,商在最后就很能说明问题。可是偌大一个国家,各地年年赋税交的最多的那一头,还是得算到商人头上。
自给自足,日作更息确实是朝廷最喜欢看到的盛世,但是倘若一个国家真的将商业完全压死,莫说如今南海东海甚至北疆各地通商受阻激起别的什么矛盾,恐怕过不了多久,国库就会先变得空无一物了。
百官只想着往自己家里挪物件儿,若是国库还不充盈起来,这就是要动到根基的一步了。
李肆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这种时候还火上浇油皇上跟前儿递,也就沈秦箫这丝毫没有政治敏感的棒槌能做得出来了。
他拍拍沈秦箫的肩,站起身去撑船的当口留下一句:“不要因着私怨带了偏见。这里虽是江湖,却又不是江湖。一旦成了朝廷的官,就要学着怎么为百姓伸正义讨生活,为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回过身,笑了一笑:“阿箫,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三日后,沈秦箫休整好身子,在徐行一言难尽的目光中拜别了山南道前往江浙与两江巡抚汇合。半月后抵京上奏疏在江南吏治方面的见解颇有见地,着实赢得了御史台诸位思想腐朽的老大人们另眼相看。
十二月,吏部给事中查御史台本奏数量,发现山南观察使的本数相当之少,年末考课提前往勤德殿里传了些风声。
没过几日,山南道沈府了一封诏书——山南道观察使沈秦筝外放永州六年期满,回京述职后留任京中,授户部给事中。
沈秦筝接过圣旨,送走宣诏的公公,起身望向了北方。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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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真是太卡了_(′?`」 ∠)_
无尘之庭 回京
这几年京城的弯弯绕绕其实还非常复杂。
吏部今年开始着手“京察”的时间,比往年要早了很多。
大梁的规矩,每年都要对各地的地方大员进行考查。京官要应付的就是“考课”,而地方官们要应付的便是有御史台派出的“监察御史”代行巡抚职,从年中六月盛夏暑气正浓时就要开始往各地溜达。
远的地方御史们耗上一个月的光景考察完再慢悠悠地往长安京赶,然后再将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报到吏部由吏部的考功司逐一评定定级,这一年基本也就过去了。
他山南道这里说远相较于更南边的岭南也算不上远,但是同其他比如淮南道,江南道之类就算不得近了。
今年他的“京察”由两江巡抚使胡大人考查完毕,算是将今年应付过去。但是没承想那年地陷都没能给成绩添上一星半点的,反而在啥也没干成的今年,让京城里头那些人终于把他捞回去了。
政事堂虽然撤了,但是中书两位大人不是还死死的掐着他们的脖子么。
沈秦筝心想:“看来终究还是把吏部争取回来了。”
章和三年他远赴永州,新党被打压至元气大伤。调职的调职,查办的查办,抄家的抄家,各机构都忙得不亦乐乎。
这场争斗算是旷日持久,影响非常之深远。别的不说,就单说缺额人数就能对情况可见一斑。
直到今天,好些地方的缺额仍旧没有新人来补上。尤其是九寺五监,里头的人暂代数职的实在太多,礼部鸿胪寺国子监以及户部司农寺,还有工部少府监,都能称得上是光杆大人一枝独秀了。
李肆千思万想,万万没料到自己这一手制衡,竟弄的国祚失衡,朝廷都快整倒闭了。
这几年唯一有点好兆头的,就是相较于以往,各位大员的官僚作风大大减少,戏也听得很少乐子也找的不多了。虽然贪还是一样贪,事还是一样拖。
毕竟每天领一份俸禄干两个人的事儿,都不闲。
他虽然远在山南道,虽不比以往稍一点风吹草动就尽在眼里,对于京城的情况还是知道个一星半点的。
比如趁着各个职位空缺,哪方势力都挖空了心思的往进塞人。
新党自沈秦筝被贬后以刑部侍郎今刑部尚书李義载为牛耳,也逐渐壮大起来。这李義载确实也算得上是一把扳腕子的好手,后来又逐渐将礼部纳为新党的版图。
看如今的样子,吏部也有一袭说话之地了。
工部尚书江祥是个谁都懒得去惹的刺头,户部常年都是各位将军各位老大人的捞金巷。当年沈秦筝了老大的力气,手也没有伸进去。想来如今情况也不甚乐观。
而兵部,兵部哪有他们这群书生什么事儿。
这样细细一谋划,新党在这九年竟然在都省里做到了与旧党分庭抗礼了。
还不止,全国废除推选全部变成科举选人以后,引发了一场地域上的思想摩擦。
从祖宗会写文章会说话那时候开始,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江南道淮南道一带尽出才子,特别会考试。一场科举下来,一甲里有七八都是同乡。
虽说这也怪不到人家江南学子头上,但是其他地方的举子心里总归还是不舒服的。尤其是长安坐镇北方,但是京城里头的纨绔世子却越来越多,这一点就非常让李肆担心。
他整日里打压旧党整出来一个新党平衡朝廷就已经够忙的了,现在隐隐有“江南党”冒头的倾向,若真的让他们成了气候那还得了。
于是朝廷又搞了一个“南北榜”,南边特指江南淮南的录取人数总和最多只能到一半,另一半得让除了江南以外的地方分化了才是。
最重要的是,每年一甲与二甲前六名共十八人里都得先进翰林院,学会议政了再由吏部派到各部门去历练。
虽然更加重了各机构的负担,但好歹这六年再也没有出过像那几年一样水火不容,党同伐异的局势了。
因此,翰林院与御史台自然而然就成了新人扎堆的地方。
沈秦筝叹了口气,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二十四司,一台一院,九寺五监,路漫漫啊!”
莫青笑着凑上前来:“既然能回去,说明京中还是有人挂念的,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东山再起?”沈秦筝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挑起眉嗤笑:“六年前任人宰割,逼得不得不被赶出京城,教训还没吃够吗?”
他突然捏紧了手掌,手腕处的青筋因为太过于用力而突显,整个手臂都在轻轻颤抖。
血液沸腾奔涌于全身上下。
——这一次,我再不会成那身不由己的棋子,我要做翻手云覆手雨的对弈人。
“欺人太甚!”
沈寒林临近年关火气越发的大:“邵南应那个见风使舵的老东西。军已经缩减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想怎么样!”
“岳父消消火。”燕王李熠递了一壶茶,嘲讽道:“自韩泽从礼部尚书升到中台,代了刘阁老的职以后,我那个皇兄便很是亲近这些人了。何况军减一减不是更好,这几年史朝绪满肚子肥油,从牙齿缝里扣一点也碍不着他多大事,得目中无人,生了些不该有的什么心思。”
沈寒林:“谁不知道皇帝那点心思。宁远侯教出来的人就只会些制衡小计,哪儿学过什么帝王术。章和二年搞出来一个新党来挤压老夫想分一杯羹,李冀那个蠢东西走了以后又开始从世家中挑拨离间,邵南应又算个什么东西!还有那个韩泽,媚上欺下之徒,靠那股子道貌岸然,竟也能入中书。”
想当年韩泽为礼部尚书他为吏部尚书的时候,两人就有过中书令之争。虽然那时候沈寒林成功挤掉了韩泽入主中书,可没过几年,门下省中台兼同平章事刘阁老致仕,封了太师,李肆最终还是把韩泽提到了这个位置上。
中书省门下省本来就配合密切,以前崔刘两人在的时候,门下基本不会给中书使绊子,现在好了——政事堂一取,中书发令,门下能挑出毛病的一定驳斥回去,他日子本就不好过。
中书左仆射邵南应一见风向不对,立刻便一改以前作风,有些明明能过的事情非给他拦着。
燕王:“邵中书那就是条滑不溜秋的老狐狸。再说了,想当年咱们挤走了李冀,现在照样能挤走韩泽跟李義载。至于邵南应,不过就是墙头草,不会翻下墙来的。”
沈寒林:“说起李冀,呵!韩君池倒是会说话,竟然还能让皇帝想起来有这么个人窝在山南,还能让他启用一颗弃子,真是煞苦心了。”
燕王笑了笑:“我可听说这事情可不止同平章事韩大人,连我那老师昝太傅也掺和了一手。”
沈寒林摆摆手:“他毕竟是翰林院出来的人,昝修拉一把也是正理。当务之急赶紧得把吏部其他空缺填上去,不然日后朝堂上我们将越发艰难。”
燕王:“可是他进了户部,户科给事中可是肥差。”
“户部有乔大人顶着,不妨事。”沈寒林捏了捏手指上的汗,阴恻恻地冷笑:“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李義载不是想把他拉回来吗?好,我就趁他的意,让李肆永远记住还有这么个人活在世上。这朝堂上风浪我见得多了,凭这点本事就想翻老夫的船,做梦。”
燕王得意道:“岳父说的对,这一条我们可得好好用一用。”
沈秦筝从京城走的时候很是凄凉,基本没有什么人送别,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竟然是还是照旧。
他从南郊城门入京直奔将军府的时候,晏管家早早到了消息将府内一应杂事整理干净,给他们接风洗尘。
晏管家欣慰地看着沈秦筝:“少爷一路舟车劳顿,今晚就早些休息吧。”
沈秦筝笑着接过中衣,将刚沐浴过后的湿发拢在身后,道:“晏伯,我已经让莫青去给韩府跟李府递了书,待会儿得入宫一趟。明日就要上朝,今天可有的忙活。您自己让王妈弄点好吃的,跟大家伙儿好好叙叙旧吧,我子时以前一定回来。”
“诶诶,好。您出门多穿点,京城不比南边,这天儿可冷着呢。”晏伯一边帮他穿衣一边应道:“啊还有,将军来了信,今年除夕许是能回来。”
沈秦筝高兴:“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几天,将军说今年边关事务清闲,没什么事儿,要是赶得上就回京过年,赶不上就再说,明年正月尾再回朔方。”
“好事儿啊!太好了!”
晏伯慈祥的呵呵笑:“以往可没有这样的,将军知道您这些年不容易,特意回来看的。”
沈秦筝也不答话,只是笑,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这么多年,哪怕就是沈秦筝被贬往山南的那一年,沈寒溪都没有回来看过他。
沈秦筝心里就算再宽心,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怀疑,沈寒溪会不会将他们同国公府水火不容的现状怪罪到他身上呢?
他写的家书里也从来不会提及秦国公府的事情,让他总是会忍不住多想。
今年他回来过除夕,是心里的结解开了的意思吗?
沈秦筝就在这样的反复思量中,跟着小黄门进了皇城。走到东宫墙外的时候,迎面撞上一群身着深紫蟒金圆领的人。
那是御史台的人。
为首的那个,正是御史中丞。而沈秦筝大老远就瞧见了,一大群御史大人后面跟着的那个年轻小子,正是身着官服的沈秦箫。
他第一次看见沈秦箫身着官服,头戴毳冕的样子,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有些吃味。
风华绝代正当时。
天知道这人了多少世家拉拢,沈秦筝心里默默吃醋。
他向着御史中丞一拱手鞠躬,御史中丞等人亦轻轻点头回礼,皮笑肉不笑地寒暄道:“沈大人回来了,真是稀客。”
旧党把持着御史台,他当然知道,这奚落本也不当回事,恭敬答道:“大人挂心。”
御史台众人见他不接招,也懒得跟他浪时间,不再言语往前走去。
沈秦筝见他们过了身,直起身来看着他们远去。
小黄门回头催促了一声又往前走:“沈大人快走吧,皇上正在勤德殿等着。”
沈秦筝:“是。”
他刚要抬脚,只见跟在御史们后面的沈秦箫突然回过头,朝他眨了眨眼,然后开口向他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做完又生怕被人发现似的,连忙挺直腰背,跟紧诸位上司。
众位御史还在前面走着,小黄门也没再回头看,没人注意他们俩的互动。
沈秦筝嘴角勾起,眼睛里是承不下的温柔与笑意,方才被人挤兑的那一点不愉快一时间荡然无存。
他点点头,向西苑勤德殿走去。
——哥,欢迎回来!
无尘之庭 要挟
“微臣叩见皇上。”
李肆很是高兴地着人给他上座:“沈爱卿起来吧。这六年远离京城,可还有获。”
沈秦筝:“微臣在永州待得久了,如今看了京城的现状,才知道皇上当年的用意。皇上有心让我远离那时的漩涡,这份爱护臣的心意微臣实在感动不已。”
李肆:“可还怪罪朕?”
沈秦筝惶恐道:“当年都是因为微臣操之过急,因此才酿成大错,微臣惶恐尚且来不及,万不敢怪罪皇上。”
李肆点点头,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你能理解朕的苦心,朕很是欣慰啊。这一次正好也因着韩阁老提起此事,朕才找到了哥由头把你提回来。天子不好当啊,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有言官武将的眼睛盯着,哪里能任性妄为呢?”
沈秦筝顺坡而下,波澜不惊地拍马屁道:“皇上纵有万难却依然体恤百官,是朝廷之福。”
李肆发现自己这亲信尽管远离京城这么久,说话言辞却依然让他很舒服,心里最后那一点芥蒂也湮灭于无声之中。
“吏部考功司给定了个户科给事中,你姑且先待在那儿,等什么时候合适了再往上走。同你一同进来的李義载李爱卿也是朕的臂膀,你二人要好好协同才是。”
“是。”
“如今朝廷上新旧交替,正是用人之际。户部尚书这几年也很是愁苦,三天两头往朕这儿要人,你说朕有什么办法?他提的那些人全都是跟世家门阀们的纨绔,还以为朕什么也不知道。户部掌管着天下民政,可是朕的一块心病。明年户部要进不少人,你身为户科给事中,监察着户部诸事,可要仔细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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