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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之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黄粱水
沈寒潭刚要开口说“知道心疼你娘就算我没有白把你生出来”,就听沈秦箫俯身继续说道:“曾经有一个人对阿箫说过,只要他还在一天,他就护着阿箫一日。只要阿箫想做什么,身后都有他在撑着。爹有娘,但是阿箫没有他了。”
沈寒潭无言以对,只能打开房门,二人刚要提起轻功,身后突然传来“咚”的一身巨响。
沈寒潭与徐锦亭没有回头,他们都知道那是以头顿地的声音。
“万事顺遂只是世人希冀,世间诸多无奈妥协比比皆是。可若有人愿为你倾尽所有换一个为所欲为,还请体谅孩儿相思之苦。”
沈寒潭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勇气去回答他这番话,漠然道:“我在陈州等你的交代。”
说完,两人飞身而起,转眼便消失在了院中。
日头已经偏西了,镐京城中残存的春意还带着冬日的料峭,伏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被青砖吸走了身上所有的余温。
沈秦箫扶着一旁的玲珑凳,支撑着已经腿麻的自己蹒跚地坐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安放的香囊给了他近乎无限的勇气。他近乎痴狂地看着眼前的人,眼泪似要崩涌而出又被自己强行咽下。
他勒令自己坚强起来,强大到自己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他摸了摸自己方才被沈寒潭扇了一巴掌,此刻已经肿得老高的脸,取出药吞下后苦笑道:“哥,好疼啊。”
眼前那人凑上前来,好像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着看他。
“阿箫,坚强起来啊。”
“师傅——”托努尔一个箭步就飞到了沈秦箫身边。小伙子又壮实了不少,几乎将沈秦箫撞得后退了一两步。
“托努尔不要莽撞。”鲜卑可汗很是高兴地把托努尔叫回来,然后着人给沈秦箫上了座,兴致勃勃地问道:“我听托努尔的侍卫回来禀报说,先生不准备回天山,但也不准备待在镐京,是吗?”
沈秦箫顺理成章地坐下,一点忸怩作态也没有让鲜卑可汗很是得意,平静道:“是。大汗知道我曾与中原的几个仇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直在派人找他们。如今几个江湖朋友抓到了那仇家,待我前去亲手剐了他们,再回来与大汗共图逐南大业。”
这种有仇必报的直爽实在是太对鲜卑可汗的胃口了,他大笑道:“好。这次请先生回来,是想问问,如今镐京周围总有些江湖武人聚齐的乌合之众。虽然同我铮铮铁骑相比不足为惧,可三天两头骚扰实在难受。先生有什么解决办法。”
沈秦箫眼睛一转,托努尔立刻拍手叫道:“师傅果然有办法。”
“良策倒是有一条,大汗可记得中原人有句话叫做‘擒贼先擒王’么。”
沈秦箫摸了摸托努尔的头,对鲜卑可汗道:“巧在我那仇家,正是这北边草莽其中的一个大头目。只要让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头目在我们手里,便能让他们投鼠忌器。到时候再以重金利诱之,反而能让他们为我们所用,正好一举瓦解破坏掉南边草莽妄图联合北边夹围我们的妄想。我此去剐了那人,留下他的信物带回来,此事便迎刃而解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功夫。
鲜卑可汗高兴道:“那还请先生尽快动身!带着本汗的亲卫一起去更为稳妥。”
托努尔立刻两三步跑回去,抓住鲜卑可汗的衣襟道:“父汗,我也要去!托努尔也要去!”
沈秦箫道:“镐京形势不明,亲卫还要留在大汗身边保护您的安全。我独身惯了,不喜人跟着,又有武艺傍身,狼神会保佑我的。”
他说完,蹲下来摸着托努尔的头,道:“这次就算了。世子在京中跟着勇士们好好练武,回来我教你新的招式。”
托努尔很是听他的话,于是尽管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还是答应了。他瘪了瘪嘴,又展颜笑道:“等你回来,我还想继续听师傅你和你哥哥的故事。”
提及此事,沈秦箫心中一片柔软。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笑着道:“好,师傅一定早日回来。”
说道这儿,沈秦箫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对鲜卑可汗道:“大汗,如今焉耆突厥黠戛斯情况如何。”
鲜卑可汗朗声大笑:“他们果然如同先生所料。东都虽然更为富庶,但是地界狭小远不如镐京这八百里秦川。那三部打下东都,此刻分地不均,互相内斗,大不如前了。”
沈秦箫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躬身道:“得陇望蜀必然自食恶果。大汗如今可召回离间之人,静等他们自行消耗就好,万万不可出兵。镐京进可攻退可守,他们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之时您再直取洛阳, 届时半壁江山就入您的囊中了。”
“一切都仰仗先生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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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兄弟,此地已是鲜卑腹地,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你吼辣么大声干森么嘛!
以及,阿箫日常下跪【传统艺能】





无尘之庭 归乡
第二日,刚飞奔进镐京城的汗血宝马又驮着他的主人,一路奔着南方去了。
托努尔世子在城墙上远远看着飞扬的烟尘与天边悠闲的残云,莫名体会到了沈秦箫曾教他的一句中原人的诗是怎样一种情景。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托努尔突然有些伤感,下意识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贴身侍卫见状,忙问道:“世子可是让风沙迷了。”
托努尔摇摇头,不好意思将自己的不舍说出口,只好在转身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骏马,对那侍卫说道:“走吧,找和图吉摔跤去。”
从镐京往陈州,快马加鞭也就是几日的功夫而已。
风尘仆仆地沈秦箫手上牵着缰绳站在太白山下,看着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心中腾然升起了一股“近乡情怯”之感。
“阿箫!”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来人声音透着久违的熟悉。峰回路转之处,一匹棕马驮着一个身量高挑,筋骨结实,看起来约莫二十四五的青年飞快来到沈秦箫的面前。
马儿还没有停稳,那青年已经急匆匆地翻身下马,一把将沈秦箫揽在怀里紧紧抱住:“你可让我好等!”
沈秦箫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试探着开口了:“阿……行?”
“除了我还能是谁!”徐行松开他,往沈秦箫肩上捶了一拳,兴高采烈道:“庄主说你这几日便要归来,我便日日在此等候,可算是等到你了。”
沈秦箫惊喜道:“五年不见,你竟生得比我还高了!”
徐行扬了扬手中的剑,得意道:“说不定还比你更厉害了!”
说到这儿,沈秦箫有些黯然地笑了笑:“自当如此,我五年来常在西域走动,甚少拔剑出鞘,剑法怕是都忘干净了。”
徐行一手接过他的马,一手揽着他向庄里走去:“怕什么。你这一回来,以后咱俩继续日日拆招,还怕功夫补不起来不成?”
沈秦箫避而不谈地笑了笑,问道:“庄里有客人吗?”
徐行脚步一僵,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笑道:“能有什么客人,笼统不过就那么……”
“阿行。”沈秦箫云淡风轻地打断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走,一定也知道我为什么回来。说吧,让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徐行终究还是没躲过,良久叹了一口气道:“孤云堡堡主或在这两日抵达山庄,一同前来的也许还有那位顾小姐。阿箫,庄主铁了心要让你娶那姑娘。二……二公子同你之间的事,庄主说逝者已远,他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把一切瞒下来。”
“可是我不能。”沈秦箫斩钉截铁道。
徐行语气微微有些急促:“阿箫,已经五年了,该放下了。你难不成真要守着一个香囊过一辈子吗?这五年你从未传信回来,你到底快活过吗?二公子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他是不会开心的。”
沈秦箫向外走了两步,在一处挑台向上看这巍巍的太白山,回头道:“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忘记他,他就真的永远消失了。”
他很是坦然地对着徐行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阿行,身死魂销,亲眷离世,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忘记你的存在,这样才算彻底死了。他只是走了,只要我还记得他,他就还活着。”
徐行叹了一口气:“倘若我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个局面,是不会答应帮你传信,任你在外漂泊五年的。西域那是什么地方,胡狗恶贯满盈,死后是要下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你一个中原人,在他们的地界上一定吃够了苦头。”
沈秦箫故作轻松,将自己这些年的孤苦云淡风轻地略过,温和道:“我在天山上待了很久,看遍了西北风物,也算小有所获。”
这个话题明显轻松多了,徐行兴致勃勃地问道:“西域黄沙漫漫,大漠孤烟,我可还从来没有见过。待日后复了社稷山河,你可要带着我走一趟啊!”
沈秦箫促狭道:“那要你打得过我才行!”
徐行争强好胜爱抬杠的劲儿一窜就上来了:“说了你还不信。现在你敢来试试吗!”
“我一路风尘,连口水都没得喝。你赢了我,也不怕胜之不武!”
“嘿!行。”徐行被噎了半天,最终放弃道:“我说不过你,过几日咱们手上见真章。”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有说有笑,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山庄门前。
阔别五年,太白山庄虽然一切照旧,可是在沈秦箫眼中看来,却显得分外陌生。
“走吧。”徐行平静地唤道。
“好。”
该来的都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正堂内。
沈秦箫俯身叩首:“爹,娘,孩儿回来了。”
秦飞霜一把抱住沈秦箫,将孩子狠狠地按在怀里,恨不能把他变成小小的一团重新塞回肚子里,再也不分离。
眼泪立刻涌出秦飞霜的眼眶,她用手轻轻捶着沈秦箫的肩膀,含泪责怪道:“怎么五年都不给家里传一封信啊!”
血浓于水的亲情像一把钢针,细细密密地扎在沈秦箫早已空落落的心里,连鲜血也涌不出来,只是干干地疼。
沈秦箫哽咽道:“孩儿不孝。”
沈寒潭心疼地走上前来扶起秦飞霜,劝道:“儿子大了总要出去历练的,阿箫也起来吧,愿意回来就好。”
沈秦箫羡慕地看着父母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微微笑着尝试打破这僵硬的气氛:“孩儿阔别家中五年,见爹娘依旧恩爱如常,可知娘一切安好。”
沈寒潭瞪了一眼缓缓起身的儿子,心中腹诽:“好不容易妥协愿意回来,一回来就给我添堵,竟然还消遣起自己爹娘了。这糟心的孩子。”
秦飞霜拉着沈秦箫的手坐在一旁,将沈寒潭冷落在一边,抬手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道:“还说。早早给你找了一门和和美美的亲事,却被外头的事情迷得今天才回来。都怪三哥日常给你灌输些要出去闯荡江湖历练的想法,拖到今日还像个孩子一样疯疯癫癫。也亏得那姑娘还愿意嫁给你这臭小子。阿箫,以后成家了,也该学着稳重了。”
说到这儿,一阵喜悦的泪水又涌上来,秦飞霜赶紧又擦了擦,解释道:“娘这是太高兴了。唉!我儿终于是大人了。”
沈秦箫错愕地抬头看向沈寒潭,却只看见他爹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她娘什么都不知道,沈寒潭都瞒着她!
沈秦箫心里咯噔一跳,他自小和沈寒潭呛口呛惯了,所以即使对他说出“自己已经同二哥结秦晋之好”,也不担心他爹会经受不住。
可是秦飞霜不一样。
当初生沈秦箫时难产,在秦家一代杏林世家那自小各种调补法子的温养下,秦飞霜还是落下了病根。沈寒潭花了老大力才娶回家的老婆,本来就千依百顺爱之不及,哪里还肯让她受一点气。
在这个家里,秦飞霜从来都没有受过一丝打击。
若是此刻在她大喜大悲之时将事情和盘托出,沈秦箫简直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思量再三只能唯唯诺诺应了一声:“是。”
秦飞霜慈爱地摸了摸沈秦箫的头,然后站起身来:“你舅舅知道你要回来,早早从天姥山采了松茸着人送过来。娘去后厨看看,这几日好好给我儿补补。”
说完,便急匆匆地往后门去取汤盅去。
正堂内只剩下沈寒潭跟沈秦箫两人。
父子俩面面相觑,沈秦箫最终开口:“爹瞒着娘,除了为着娘身体着想,也想借此逼着孩儿妥协吧。”
他此刻在秦飞霜的心中,已经算是答应成亲的意思,此后若是在行反悔,却有违沈秦箫自小的作风。
沈家的男人,自小奉行“言必行行必果”,从不违诺。
沈寒潭:“你也知道霜妹身子骨不好,说话行事间都要多加考虑。”
他这样说,也算是承认了这一层用心。
沈秦箫低下头去,怔怔道:“北方抗匪成果甚效,鲜卑有同焉耆突厥等合并求助之意。孩儿恭请爹修书一封告知顾堡主,暂时退避锋芒麻痹鲜卑胡蛮。待到拾了洛阳叛军,再行合围。”
沈寒潭应道:“你顾伯伯明日到此,届时你也可向他证明你的能力,知道他女儿并非所托非人。”
沈秦箫凄惶地看着他不说话,寒星一般的眼中已经将意思表露清楚了——可是我不愿向他证明。
沈寒潭别开了目光。
“爹还记得章和六年永州之祸么?”沈秦箫换了个话头。
“……自然记得。”沈寒潭的手捏紧了。
沈秦箫惨然一笑:“爹当初出走京城,并不全是想要脱离爷爷他们吧。否则那满城枉死的百姓的性命,该记在谁的头上呢。”
江湖传言,沈寒潭当年同家中吵了一架,因此负气出走创立江湖世家太白山庄。可如今的形势却十分明朗了。太白山庄同朝廷依旧来往密切,甚至和当年天虹教一样,充当了江湖势力与朝廷沟通的桥梁。
“庄内那么多人,爹却偏偏让我去查永州瘟疫之祸。当年年少不懂,而今终于明白了。原来爹要我明白,我们始终是朝廷的刀刃,始终是国公府的底牌。一入皇家,生生世世是皇家。”
“当年我出走家中,确有脱离之心的。”沈寒潭扶住了额头,那里已经开始炸裂一般跳疼。
“但是最终还是没能做到。”
“你爷爷,你大伯,沈家这棵大树上绑着所有人。我们生来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使没有家族,我们还有国家,还有亲情,还有牵挂。”沈寒潭有气无力的长叹了一声:“儿子,这世上没有‘无尘之庭’。生在皇家,出生时连血都是脏的。”
闻言,沈秦箫缓慢抬起头,让眼角的泪流回去,不要落下来。
所以当年他说:“阿箫,我从不曾想过,你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他看着眼前的人,右手附在自己心口摸着那枚带血的香囊,在心里默默说道。
眼前的人只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原谅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娘回来了,爹也整理整理表情吧。”
两人内力深厚,都听见了来人的声响,沈秦箫这番话说完二人已然转换了表情。
秦飞霜端着飘着肉香的汤盅走进来:“阿箫快来尝尝。今天多吃点,明日就要见客人了,得神些。”




无尘之庭 苦楚
家中的汤果真是与外面煮的是不同的。
一家人坐在房中其乐融融,沈秦箫喝下一口汤,感觉自己心中那份彻头彻尾的冰凉又被这温情暖和了些许。
秦飞霜欣慰地抚摸着二十五岁的儿子的头,怀揣着一些小惊喜道:“娘看过那姑娘,长得标致,性格也好。跟娘年轻时候很像。当年三哥到西北去游历,结识顾家人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我还颇有些担心。想着他们毕竟曾是西域那边的人,会不会各方面同我们合不来。几番接触下来,发现那姑娘识大体却不娇气,是个明慧的姑娘。”
她向沈寒潭颇为赞许地点点头,继续道:“娘当年嫁到你们沈家啊,你舅舅也很是担心,后来才渐渐放心下来。姑娘家最是容易没有安全感,要是一开始男方没有做好,女孩儿家要日子过得很久了才会信任夫君。不过我跟你爹爹从小教导你,想来你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沈寒潭对于这胆大包天的逆子已经做出来的惊世骇俗的出格事情心里门儿清一样,碍于场面只得噤声不敢说话。
沈秦箫只是乖巧地点点头,看着秦飞霜鬓角微微发白的银丝,心酸却强吞苦楚道:“都听娘的。”
三人吃着饭,杂七杂八叙了些旧,沈寒潭对秦飞霜说:“不早了,让阿箫也早些休息。明日长河兄远道而来,咱们也须做好待客的准备才是。”
秦飞霜笑道:“这婚事一定下来,早早让阿箫去青州把人家娶回家来。赶在端阳武林大会前去武林上露一露头,也定一定那些人的心思。到时候新妇回门,还能由我们一路护送至青州,最好不过了。”
沈秦箫任她安心谋划,自己只是一直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以让秦飞霜看出什么端倪来。
待两位长辈走后,沈秦箫才坐在玲珑凳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将满身的盔甲拨开,露出了最完整最原始最无助的自己。
他其实一点也不坚强。
从小被沈寒潭跟秦飞霜一路宠大,八岁时在国公府混成了混世小魔王,又有靠山在后,本来就是朝着纨绔子弟的路上奔着去的。
若不是一心牵挂的人一路遥遥领先地在前面看着他,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会没什么建树,只在父母长辈的荫蔽下混吃等死就是了。
可是那个人不让。
他亦师亦友,亦爱亦兄般存在于他周围,总是拉着他往前走去。让沈秦箫觉得自己也得变得同样优秀,才有脸面站在他的身边,好让他人觉得他们是般配的,让自己觉得自己是能长长久久陪伴在他身边的。
可原来无论再怎么努力,其他人也不会认同他们。
他再退一步,想着别人不认同,那自己认同自己就好了。这世上的日子,最终不都是自己过自己的吗?
如今这梦也碎了。
身份之差,龙阳之好,亲情之别,每一条理由都在他们握紧的双手划上一条又一条的刀口。
桌上的酒水还没有下人前来走,沈寒潭是个海量,因此他们家常年吃饭,桌上的酒水都是以坛来算的。
沈秦箫愣愣地拿起地上的一坛,掀开封好的红布对着喝了一口。
酒味很是冲鼻,带着浓浓的桑叶香,一看就是徐行他娘酿的。自秦飞霜嫁过来以后,庄里上上下下的女眷酿酒时总是会往窖里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于是山庄里自己人酿的酒,虽然滋补作用甚佳,但是味道却总是五味杂陈,复杂得一言难尽。
不过现在照着沈秦箫的心境,这酒却很是合胃口。
“醉了好,醉了就不用向世上妥协了。”
“来了吗?”沈寒潭将徐行招过来,偷偷咬耳朵。
徐行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摇摇头悄声说:“还没清醒!”
沈寒潭额头青筋暴起:“夫人的药都不管用吗!”
徐行满头大汗:“哎呀庄主你也知道!阿箫他根本就是个‘一杯倒’啊!屋子里酒气冲天,我看都像是中毒了!”
沈寒潭扶额不语,秦飞霜埋怨道:“三哥也是,昨日好好的拿酒过去干什么。”
沈寒潭懊悔不已:“就……哎呀我那不是开心么!而且我哪儿知道他会喝啊!”
他转向徐行,悄声吩咐:“长河兄马上就到,云烟侄女儿一道跟随着,他不来成何体统!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输真气强逼都行,让那臭小子赶紧滚过来见人。”
徐行如临大敌将头点成了小鸡啄米,一溜烟儿小跑着去后院想办法了。
沈寒潭:“霜妹,你再给她灸一灸试试。”
秦飞霜叹道:“这孩子像他舅舅,不把酒气全逼出来是没办法的。”
“可他喝成那个样子,如何能自己运真气!”沈寒潭急道:“这小子莫不是故意的吧!”
秦飞霜闻言顿了一顿,突然平静地问道:“三哥,你跟我说实话。这门婚事是他自己同意的吗。”
沈寒潭不敢正面回答,躲闪道:“霜妹,他愿意回来不就表明他的意思了。咱们儿子啊,知道孰轻孰重,是真的长大了。”
秦飞霜欣慰地看了一眼已经能看见的马队,说道:“是啊!孩子大了。”
下一刻,沈寒潭大步流星地拱手迎上前去:“长河兄,久别了。”
一位身量魁梧,方正国脸的中年人走在马队的最前列。眉头因为常年的紧促已经有了深深的刻痕,颧骨凸起鼻梁高耸,唇上与方形下巴上已然长满了络腮胡。
这中年人远远拱手,朗声笑道:“贤弟久等了。”
他身后马背上正坐着一位窈窕的姑娘。一把弯刀悬在腰间,一块轻纱云遮面容,额间点着一枚巧的红莲,头上的金钗颇具西域之风,但同身上的大红色华服遥相辉映,相得益彰。
传言天虹教当年奉“红莲业火”为教中圣物,即使如今天虹教分崩离析,但从这女子的装饰来看,天虹余风尚存。
孤云堡众人纷纷下马寒暄,顾长河大笑:“一年未见,贤伉俪风采依旧,让愚兄着实羡慕啊。”
沈寒潭疼老婆已经疼得中原武林人尽皆知,几乎每个人见到这二位都会拿这件事出来说道说道一番。
秦飞霜笑道:“顾堡主有云烟这样的女儿,才叫我们夫妇二人羡慕不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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