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结因
齐乐乐:正式报名已经开始了,你报了吗?
赵棠鸢回她:还没,过两天。
齐乐乐:好,月底截止,别忘了。
赵棠鸢最后回了个:好。
她没有忘记报名已经开始了,只是不想这么早提交,怕出意外。
她的计划未曾变过。
**
外面的气氛并不如赵棠鸢想象的那般棘手。
周沉看着里间的门关上,稍微安了点心,不管自己母亲这边态度如何,有他来处理就够了,他不想让赵棠鸢有压力。
他接过张容景手里的蛋糕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又揽着她的肩,带她在沙发上坐下,边问道:“您怎么突然来了?”
张容景佯怒瞪他一眼:“难得来一次沪市,这不是想着有机会陪你过个生日,还想给你一个惊喜,谁想到这惊喜倒成了我的了。”
周沉轻轻一笑:“我都多少年没过生日了。”
张容景刚才看自己儿子的态度就知道,他是护着这个小姑娘的,其实她也不是担心什么,儿子这么大了做事有他自己的分寸,从来不用她多操心,但是他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态度还是让她有些许不悦的。
不过换位想想,自己突然过来,也没知会一声,小姑娘是会被她吓到。
而且看周沉让人回了里间,估计是要对自己说什么。
张容景轻轻坐直了身子,看向他:“说吧,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吧。”周沉模棱两可地说。
张容景又有些生气:“两年前就有的事,你一直没告诉我?亏我还一直操心着,还把人家小陆从首都带过来!”
周沉脸色不变:“之前还在追着,没确定下来,就没告诉您。”
张容景听了微微有些惊讶,她太了解周沉的性格了,没想过他会主动去追求人家谁,按这语气,好像还追求了很久?
“两年前……”她突然说,“两年前小赵还在读大二吧?你们怎么……”
周沉看自己母亲脸色变了,怕她多想,说道:“嗯,之前沪师的校庆遇到的,后来因缘际会和她有了交集,不过她怕引起舆论,就一直没答应我。”
他们悬殊的身份是容易招来非议。
张容景信了,顺着他的话说:“你是年龄大了点,人家小姑娘正年轻,搁我身上我也要好好考虑一下。”
张容景像是突然理解了赵棠鸢,周沉却被自己母亲噎住了要往下说的话。
不就十岁?差距很大吗?
他皱起眉。
“按这么说,那次吃饭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认识了,合起伙来演戏骗我和你徐叔叔呢是吧?”张容景突然想起这件事。
“那次是因为时机场合不对,怕突然说出来吓到您。”周沉虽然被年龄的问题弄得有些不快,但还是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这次张容景不再相信他的话了:“怕吓到我?你是怕吓到人小姑娘吧?”
周沉只笑着,没说话。
“行吧,我也不是什么恶婆婆,用不着还特意把人小赵关屋里,让她出来吧,既然都在这,咱们一块给你过个生日。”
张容景很快想开,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都叁十多岁的人了用不着她瞎操心。
再者说来,她对赵棠鸢的印象挺好的,又是徐从卿看中的学生,还和她一个专业,要是事情真成了,她还能有个兴趣相投的儿媳妇。这样看来没什么不好,除了两人年龄差距大了点,但是这都不算事,他们那个年代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正常的很。
但即使她想得开,周沉还是认真地说了句:“妈,谢谢您。”
张容景被儿子突然的认真弄得微微一愣,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和妈这么客气干什么?还有啊,我看人家小赵乖得很,你可不能欺负她。”
母子俩短短一番谈话就把气氛缓和了。
周沉回了里间,看见赵棠鸢坐在窗边的软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进来也没听见。
他走到窗边,在她身侧坐下,从后搂着她:“想什么?”
赵棠鸢似乎被吓到了,回头看他:“结束了吗?张教授……”
周沉轻啄她的耳廓,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边说:“她在等你出去吃蛋糕呢。”
赵棠鸢有些惊讶,没反应过来。
“出去之前我们先串一下口供,我说是我追的你,待会别露馅了。”周沉说。
可是这不是赵棠鸢在意的问题。
虽然她没想到张教授能接受她,但是她的自我认识挺明确的,从本就不正确的包养关系开始,到两个人悬殊的身份。
本来她就没做长远的打算,如今又被张教授知道了,她只觉得到时候离开可能会有些麻烦。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焦虑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跟着周沉离开卧室回到客厅,张容景还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她带来的蛋糕,看见他们出来,她正要点蜡烛。
赵棠鸢还有些拘谨,轻轻喊了一声“张教授”。
张容景对她微微一笑:“你们可算出来了,快来点蜡烛吧。”
看着被点燃的蜡烛,赵棠鸢又想起刚才卧室里的荒唐事,脸微微红了。
恰好厨房的宵夜送上来了,她接过来,帮着摆在茶几上。
看着茶几上的各种滋补炖罐,张容景突然说:“沉沉啊。”
她话一出口,赵棠鸢的手也顿了一下。
沉沉?
她下意识看向周沉,这是他小名吗?
一个小时前周沉还一直在她耳边喊着“圆圆”,喊得她脸热。现在知道了他的小名,她竟然有些想笑,总觉得和他的形象不太搭。
甚至有些可爱。
她垂下眼,僵硬的身子也稍稍放松了些许。
张容景看她一眼,眉眼里染上了一点笑意,继续说:“来,坐过来,小赵也坐我身边,生日歌就不唱了,沉沉你许个愿望,吹蜡烛吧。”
“那就希望张教授身体健康,顺遂如意。”周沉欣然说道。
张容景听得眉开眼笑。
赵棠鸢悄悄看向周沉,没想过他在张教授面前是这样子的。
他们的相处模式连她这个外人都感受到了温暖。
因为张容景的缘故,今晚虽然出了些意外,让两个人提早碰见了,但是气氛比赵棠鸢想象中的要轻松。
何况张容景明白自己打扰了两个小辈的温存,只是陪周沉吃了个蛋糕就要走了。
临走前,她拍拍赵棠鸢的手,对她说:“什么时候让沉沉带你去首都玩,来京大上上我的课,看看是我上的好,还是你们徐教授上的好。”
赵棠鸢身子一顿,脸上仍挂着笑,说:“好。”
她差点忘了,周沉其实是首都人。
沉鸢 47
时间一晃到十月底。
天气由凉转寒,身上的衣物也渐渐厚重,显得行动都有些笨拙。
赵棠鸢却松了一口气。
她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志愿是真的提交了不能再修改,闷闷多日的心情终于得到舒缓。
报名的过程甚至顺利到让她惊讶,因为没有受到一点阻碍。
但不论如何,总算解决了一件事,接下来,就只需要好好复习等着考试了。
而对于周沉那边,她以临近考试为借口,彻底住在学校宿舍,没有再往澜庭或者观颐跑,偶尔周沉会来接她吃一顿饭,饭吃完了又把她送回去,倒是没有做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暂时和平。
又是一个周六。
前几天周沉本来想带赵棠鸢去吃日料,被她以食欲不好拒绝了,今天他特意让司机跑了一趟,把赵棠鸢从学校接到公司来。
赵棠鸢不喜欢去他公司,他就提早下班,在公司的停车场等她。
接到人以后,周沉亲自开车载她去了附近的茶餐厅。
她的神情的确恹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两个人都以为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的缘故。
为了增加她的食欲,周沉特地问了秘书,才选了这家颇受欢迎的茶餐厅,点了他们店里的特色菜:菠萝咕噜肉。
酸甜可口的东西,应该能让赵棠鸢多吃点饭。
等餐的时候,侍者倒了一杯柠檬水,赵棠鸢从前也没有多喜欢喝它,今天却是喝了许多,侍者经过的时候看见她杯子空了,又会替她满上。
直到侍者来倒第叁杯的时候,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敢再喝。
周沉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又往菜单上加了一份酸梅汤。
紫红色的酸梅汤与球状的冰块混合在一起,酸甜的味道在口腔漫开,赵棠鸢的确觉得舒爽了不少。
周沉的眉心也渐渐松开,盛了一碗排骨汤,撇去上面的油沫放到她身前,状若无意地问道:“要考的学校报了?”
赵棠鸢的手刚拿起勺子,听到他的问话动作一顿,白瓷勺子掉进汤碗里,溅出一点乳白色的汤汁。
她很快反应过来,心里又升起了戒备,为作掩饰喝下一口汤含糊道:“嗯。”
周沉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一连串欲盖弥彰的举动,神色淡淡:“报哪了?”
赵棠鸢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说:“我们学校。”
话说出口她才开始后悔,骗人的感觉不太妙,这世上没有什么谎言是永远不会被拆穿的。
况且等结果出来了,周沉肯定知道被她骗了。
但赵棠鸢不想也不敢告诉他自己报了北师,好不容易瞒到报名截止,她害怕周沉真的有能力在报名结束后依然可以更改她的志愿。
因为不相信周沉的承诺,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放下心过。
既然谎言已经说出口,赵棠鸢只能将计就计。
她没敢去看周沉的眼睛,自然也没看到他倏然沉下的眉眼。
但周沉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菜肴陆续上来,粤菜色泽鲜艳,加上周沉点的多是酸甜口,赵棠鸢难得吃完了一整碗饭。
饭后还有一份小小的菠萝油。
赵棠鸢喜欢吃这种酥皮的甜点,平时也不抗拒黄油,却没想到黄油刚入嘴,胃里又生起了作呕感。
这次的反应比前几次都要强烈,她捂着嘴,喝了一大口酸梅汤才把想呕吐的感觉压下去。
周沉皱眉看她:“不舒服?”
赵棠鸢轻轻摇头,胃里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边说道:“没事,这几天胃不太好,可能吃不了这些太油腻的东西。”
她才把话说完,隔壁桌坐着的那个面容和善的阿姨终于没忍住出声,刚才她已经观察他们这一桌好久了。
阿姨是本地人,声音带着浓浓沪腔:“哎呀,小姑娘,唔看侬是有宝宝咯,可不能再喝这些冰冰凉凉的饮料啦!”
赵棠鸢和周沉俱都一愣,愣怔之后,不约而同地想起周沉生日那次,两个人都有些疯狂。
可是赵棠鸢又觉得不可能,自从她跟了周沉,每天都有在吃优思明,就是为了防止两人忘记戴套而发生的意外。
何况这件事情,周沉也知道。
怎么会怀孕呢?
她不愿意去相信,可是最近身体的反应又如实摆在那里。
她白了脸,不知所措地看向周沉。
周沉反应比她迅速,立刻就拿起了两人吃饭前脱下的外套,谢过那位好心提醒他们的阿姨,牵着赵棠鸢的手小心翼翼地带她离开了餐厅。
车子停在停车场里,离餐厅有段路程。
在餐厅门口,周沉将外套替赵棠鸢穿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脸色严肃:“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他转身的时候,赵棠鸢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们……要去哪?”她明知故问。
“医院。”周沉说。
赵棠鸢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握着周沉的手没放开,下意识说道:“不用去吧……我每天都有在吃药,不会怀孕的。”
这话不像是说给他听,更像在安慰自己。
周沉沉默地看着她,在她脸上看到了掩藏不住的惊慌与无措。
他一时没有说话。
虽然表现得比赵棠鸢要镇定,但他其实也是震惊的,震惊之下还有那么点欣喜。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此时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带赵棠鸢去医院做最终的确认。
潜意识里,他希望这是真的,并且隐隐期待着。
向来喜欢把所有事情掌握在手中,并且处理得有条不紊的人,此时竟然在期待着这一点变数的发生。
可是赵棠鸢不一样。
她表现出的所有慌张失措,都代表了她并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周沉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像是被石头砸了一下,钝钝的,有些疼,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情感。
他安慰自己,她是年纪小,害怕了。
他明明胸腔震荡,却叹了口气,往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摸着她的脑袋轻轻安慰道:“不要怕,我们先去医院看看,一切都交给我,嗯?”
赵棠鸢没出声。
沉默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医院。
车子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内,但赵棠鸢双手握着安全带,迟迟没有解开。
周沉看她一眼,抿了抿唇。
刚要说话,便听见她说:“周沉。”
语气比刚才要严肃、冷静,听得周沉眉心一跳。
“如果,”她抬起头看向他,“我是说如果,真的怀孕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打掉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车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赵棠鸢沉默地与他对视。
十一月的天气寒冷,破晓之时甚至能看见玻璃窗上的一点霜花,可是周沉的眼底分明燃起了腾腾的火焰,张牙舞爪地似要将赵棠鸢整个人吞噬进去,将她刚才说出口的话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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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来晚了,携愤怒的周总向大家道歉。
沉鸢 48
周沉没想过在这个时候让赵棠鸢怀孕,但当事情真发生了,他也舍不得放弃这个孩子。
甚至于,已经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生出了情感。只要想到未来会有一个眉眼肖似赵棠鸢的小娃娃牵着他的手喊“爸爸”,他的心就蓦地一软。
那是他爱的女人、肚子里是他们血脉的延伸。
他知道赵棠鸢年纪小、知道她还想读书、知道她肯定会慌张害怕。从餐厅到医院短短的一段路程,他脑海里已经想过了无数种方案,要让赵棠鸢安心、让她可以继续读书、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他会替她安排好一切,包括这个计划之外的孩子。
他会让孩子进入他们未来的计划中。
她想要的生活,他都能为她安排好。
只是周沉没想到,赵棠鸢能这么果断地说出要把孩子打掉。
她轻轻松松说出口的话,却在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
她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感情。
周沉紧紧咬着后槽牙,他没有说话,怕控制不住自己升腾的怒火。
夜里的水汽似乎在这一刻凝结,形成尖锐的冰棱,把两个本就不同的世界分割得越来越远。
赵棠鸢是故意的。
她怕这个变数会打乱自己的计划、怕周沉半年之约到了也不肯放手。
她更怕自己尽心思从一个深渊里逃出来,一不小心又坠入另一张网。
哪怕这张网柔软甜蜜,将她完全包裹在其中,她也差点沉沦。
每一次都在快要沦陷的边缘拉回理智。
没有什么会是永恒不变的,她一次次提醒自己。
她只能拥有自己,不敢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
哪怕,她明显感觉到了,周沉爱上她了。
可是这爱能持续多久?生长于两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两个灵魂又能完全契合吗?
她不敢赌。
无法满足的欲望让人痛苦,只要不起贪心,就不会在失去时难过。
**
赵棠鸢走在前头,周沉跟在她身后。夜幕降下来,隐秘了一切微小而不易被察觉的东西。
周沉生气了,他甚至没有去牵赵棠鸢的手,只是走在她身后。路灯下,她的身体被完全包裹在他的影子里,哪怕她走路不小心绊倒,他也能第一时间将她护在怀里。
肢体的动作是没法骗人的,可是周沉仍旧愤怒到不愿意在言语上安慰她。
她让他那么难过,她也该尝尝被冷待的滋味。
依旧是周氏旗下的沪京医院,只不过这次来得太突然,周沉还没有通知人准备,甚至都忘了,这个时间门诊已经下班了。
两人走了一趟空,周沉才冷着脸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院长带着妇产科的医生急匆匆赶来,当他看见面色不善的周沉,还以为是自己来得太迟让周总等得不耐烦了,态度越发谦卑。
周沉却依旧沉着脸,让医生将赵棠鸢带去做检查。
因为他的身份,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没有怀孕。
看着赵棠鸢明显放松的表情,周沉的脸色却比刚才还要阴沉。
因为周沉在这,医生连问话都小心翼翼的:“赵小姐您最近恶心反胃的原因可能来源于肠胃,像压力过大、饮食睡眠不规律,或者特定的药物都会引起肠胃不适。您最近有在吃什么药吗?”
赵棠鸢经这么一提才想起来,前几天因为担心无法顺利报名,她的头疼加重,每天吃药的剂量也增大了。
“都梁软胶囊?可是我很早就开始吃了,之前都没有什么问题。”
医生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最近吃药的频率是不是增加了?”
赵棠鸢点点头。
“这种药虽然对头疼有抑制效果,但是会一定程度地损伤肠胃,所以您才会恶心反胃。”医生提醒道,“还有,服药的时候戒烟、酒、辛辣、油腻的东西,这些都会使肠胃负担加重。”
赵棠鸢抿了抿唇。
自从那一次被周沉看见她抽烟,之后她抽烟的频率少了很多,只不过最近因为烦躁,又把烟拿出来了,反正她没有回澜庭,抽没抽烟周沉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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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从医院出来之后,一个有些许放松,一个却依旧冷沉。
赵棠鸢感觉到身侧冰冷的气场,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并不后悔刚才说的那番话,虽然是手足无措时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她心底最真实的反应。
她不能怀孕,不想让现有的一切变得更加乱糟糟的。
即使,她也不愿意去想,万一真怀了的话,流产时那血淋淋的景象。
应该会很疼吧。
不仅是身体上的。
她不愿意再想,胸口有些刺痛。
当她意识到自己这点复杂的情感和隐隐的不舍,终于慌了手脚,一些无法控制的情绪在她的脑海中蔓延。
她害怕有什么东西会超出计划,更害怕控制不住自己。
周沉坐在驾驶座上,看见副驾驶的赵棠鸢坐得远远的,紧紧挨着门边,脑袋也撇向窗外。他更加烦闷,想从车边的小盒子里找烟来抽,手刚触到烟盒又放下了,医生刚才的叮嘱还言犹在耳。
喉咙干涩,郁郁无法纾解。
他不愿意再往边上瞧,回目光,发动车子。
把她送回哪?学校?澜庭?
周沉素来果决的大脑此时竟然无法思考。
最后还是赵棠鸢开口说:“把我送回学校吧。”
冷静下来之后,她决定及时止损。
周沉没说话,却打了反向盘,车子往沪师的方向开。
回到学校,赵棠鸢解开安全带,却没有马上下车。
她敛下眼,声音低沉:“我们能不能……提前结束。”
环境安静,把她的声音突显得尤为清晰。
周沉捏紧方向盘,眼睛直直盯着前窗的景象,路灯将梧桐树的枝干拖出诡谲的影子。
她连剩下的几个月都不愿意等了。
从前周沉尚且能告诉自己,感情是能慢慢培养的,他也分明在赵棠鸢身上看到了一点对自己的依赖。
或许是他的错觉吧,他头一次怀疑自己。
今天赵棠鸢能毫不留情地说出要把孩子打了,美名其曰是不想给他添麻烦,实际上呢?是她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对谁都狠心,对她自己是,对他更是。
周沉的眼底猩红一片,但是赵棠鸢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他,更没有机会发现他眼底的情绪。
她以为自己还要再说些什么才能说服他,却没想到,下一秒,她听见他的声音。
“好。”
简短的、干脆的一个字,一如他果决的风格。
答应得太爽快,连赵棠鸢都有些恍惚。
明明是她一直期盼的事情,为什么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也无法体会到高兴的感觉?
赵棠鸢嗓子有些哑,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周沉任由她沉默着。
如果她能立刻说她反悔了,他肯定会把她抓回澜庭,丢到他们那张日夜翻滚的床上,狠狠惩罚她,让她体会到自己的愤怒,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说出这些让人生气的话。
如果她反悔了,他就原谅她。
压抑的车厢里,周沉咬着牙,等着她出声。
身边终于发出一点动静,却是赵棠鸢按下了车门内侧的把手。
“周先生,”她说。“谢谢你对我的所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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