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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翻车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图南
赵慕青甚至公然在翰林院学堂上和学士们唇枪舌战整整两日,驳斥他们是读书读傻了,迂腐不知变通。
结果非但没能感化众人,反倒气得教书夫子一股气血直冲丹田,差点当场翘辫子。
崇尚女子才德兼备,三纲五常的老臣们哪看得惯她这个德行?孝平帝被每天参她几本的奏折搞得头大了一圈,只能将她锁进冷宫反思过错。
三百多个日夜,赵慕青对着四面灰暗的墙壁挨过漫长的孤单和寒冷。
她被禁足后,每天在墙面刻一道痕迹,盼着时间快点流逝,唯一的期望是起码褚渊来看看她。
但显然,褚渊忙着搞造反大业,没空鸟她。
重见阳光的那天,赵慕青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发现金陵翻天覆地。
舅舅不知所踪,而原本是云中太守的褚渊成为新帝。
天下大赦,没能赦除皇族亲戚子孙,独她这个被遗弃冷宫的异姓公主多活了段日子。
听说不顾群臣反对,他执意纳了孙兰若为妃,听说他们赏花作诗,后宫其余女子形同虚设,听说……
赵慕青寻思与褚渊委实没有多大过节,最多就是有一回脚滑差点摔倒,情急之下要拉他,不小心扯掉了他的裤腰带。
可这件事总不至于让他株连九族要赶尽杀绝。她去找他,被侍卫挡在大殿外。
殿内灯火葳蕤,偶尔飘出低低的笑声。
她听见孙兰若说:“臣妾愿一直陪伴陛下,长长久久。”
好像被人从一场黄粱美梦里扇醒,赵慕青有些头重脚轻。
爱情为什么?不就是图个伤心么……
她转身,背对走入夜色。
走了很远,没有回头看那宫殿一眼。
她是大周公主,就算担不起江山社稷,也要对得起舅舅,不能辱没身份。
新朝已立,纵使天大地大,哪还有容身之处?比起被千夫指前朝余孽,比起他最后亲自下旨杀她,不如自行了断。
人固有一死,火烧起来,赵慕青抱了决心,虽然疼得很也捂着嘴没有叫一声。
她用生命论证,当舔狗是没有未来的。
在觉得自己正像风中残烛一样燃烧完生命时,肖毅冲进来,约莫是她熏成了块黑炭,他摸索片刻才发现昏迷了的她。
那会儿,赵慕青对褚渊的印象还停留在有匪君子。
眼前的他容貌没有太大变化,该死的好看,但整个人瞧着和原先有点儿不同。
哪里不同还没琢磨出来,只是眉梢眼角日增的王者之气令她险些没认出来是曾经“落花人独立”的少年。
赵慕青没有设想过再遇到褚渊是怎样的画面。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她以为自己会柔肠百结当场心肌梗塞,或是怒发冲冠恨不得把对方杀之而后快,却都不是。
她该怎么开口,说别来无恙,她是大周的八公主?还是说造化弄人,她拔毛凤凰不如鸡,落魄到成了一个阶下囚?
不能说。不管哪一种说法,都是个笑话。
随侍太监王显见她盯着皇帝,急忙喊:“死丫头,瞪着眼珠子往哪儿瞧呢!”
褚渊挥手让他退下,眸光微亮如雪,复又像一豆灯火被掐灭。
的确像,无论眉眼,身形……分明是八公主的样子,颈间却没有那道胎记。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字问:“你是谁?”
声音哑得厉害。
“……”
赵慕青怀疑他吞了块煤炭,且他的眼神也有些吓人。困惑,震惊,仿佛还有咄咄逼人不敢置信的情绪,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似的。
太多太复杂,反正她肯定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欢喜。
她只觉胸口骤痛,呼吸急促起来。
概因想到褚渊的所作所为,要论无耻程度,自己还逊色许多。
但经过四年磨砺,赵慕青毕竟有了长进,心也沉寂许多,所以比当公主的时候能忍得多,就算痛到浑身痉挛,面上还保持着淡定。
褚渊上前一步。
王显忙阻拦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伸出的手滞在半空,褚渊直起身,不着痕迹回。
赵慕青大气不喘一个,拼命按住胸口。
药在范家,她要是能挺过去的话就是个传奇。
褚渊睨着气息奄奄的她,好像不耐烦道:“把她带出去。”
“陛下!”王显惊疑。
褚渊抬脚往狱门外走,声音和着幽凉的夜风一同卷进来。
“朕不想说第二次。”
冷汗濡湿额发,赵慕青看见他的身影由近及远,消失在漆黑的走廊尽头。而她苦撑的神瞬间土崩瓦解,双目一黑。
王显悻悻答应着,心里却抱怨:算这臭丫头命好。
细细看,脸简直跟八公主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他突然打个哆嗦,不耐烦地吩咐身边的小太监两句,提着宫灯出去了。





公主翻车日常 尴了个尬
天色蒙蒙亮,东方一线鱼肚白。
耳边有轻微脚步声,有只手放在额头,赵慕青撑开眼皮,望向成允言眉目疲累。
见她醒来,他舒了口气,“还难受吗?”
她看看四周,还好,这是范家,她真是命大,没有死在那间牢房,死在褚渊面前。
若不然,实在对不住救她的肖毅和因她获罪的侍卫。
赵慕青道:“我昨晚发病了。”
不晓得谁说过,人越活得久,越命贱。
看来她是长回跟爹娘生活在村子里的那把贱骨头,一只脚跨进鬼门关,居然能捡回条命,堪堪是一大奇迹。
成允言还未开口,一旁的豆儿抢先道:“你可算醒了!先把身体养好吧。”
赵慕青:“我身体硬朗着呢,要不咱俩打一架试试?再说,真要得了大病,也有个妙手神医在此,难道还能死了?”
豆儿想到赵慕青刚进来那半月,没少和别的下人动手,从没输过。
她自动过滤打架,赞同道:“也是,有成公子在,保准没事!”
成允言道:“好好休息,这几日暂时不要出府了。”
赵慕青附和,自知这次虽是范远之挑起的祸,纵然心里不舒坦,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了这茬,量他也不敢再顶风作案。
人说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和褚渊别后四年,她学得稳重许多,所以不愿追究如何回到的范家。
她笃定,在这点上褚渊和她不谋而合,也是十成十巴不得她不要追究的。
一连几天,赵慕青不得不乖乖窝在范家,避闲话和风头。
不知道褚渊有没有看出端倪,以前她一直猜错他的言行,现在的他,她还是不猜得好。
亭中,豆儿眉飞色舞讲得起劲。
赵慕青听她说完,觉得她把从前的自己夸大其词形容太过。
剥了颗花生米往嘴里喂,她一边嚼,一手托腮问:“看来,你很钦佩那位八公主?”
“那当然!八公主为保气节选择殉国,世间有几个如此骨气,可怜可敬的女子?”
“但我怎么听说,她很张扬跋扈,很没有礼貌?”
豆儿被问得结舌,叉腰道:“你懂什么呀,谁没有点脾气,人家可是堂堂皇室公主!”
赵慕青笑得花枝乱颤,不好承认她当时其实不是那么有骨气的。
连乞丐都晓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为什么非得寻死呢?只不过形势所迫,褚渊欺人太甚,自尽总比给人羞辱,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得好。
生前讨人嫌,因为一死,倒成受称赏的烈女,也不算白死。
“那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豆儿绞着眉回答:“不太清楚,有说是上吊的,有说是火烧的,有说是跳城楼的,但都是坊间流言,具体怎么回事也没谁亲眼见过。”
“那你怎么……”她想说没谁亲眼见过,怎么肯定八公主真的死了。
“慕青,圣、圣旨!老爷让你快去前厅接旨!”远远跑来的家仆大喊。
赵慕青回头,瞧他跟个催命鬼似的,又听见圣旨二字,手肘登时一滑,把桌子上嗑的瓜子壳滑了满地。
前来宣旨的是王显,心中因上次的事不太待见她。
“杵那儿干什么,还不速来领旨,杂家赶着回宫呢!”
旨意其实简单,但具体念了什么,她右眼皮突突狂跳,根本没有听清楚。只约莫听见医署之类的词,命她明日进宫做医女。
犹如晴天一道雷,劈得她头皮发麻。
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不过如此。
范家上下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皇帝何故招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鬟进宫。
范仲塞了锭银子在王显手里,王显的脸色由阴转晴,笑着接了,由家仆领着往外走。
她翻来覆去琢磨,难不成是褚渊做贼心虚想把她毁尸灭迹?毕竟祸起萧墙,要不斩草除根保不准春风吹又生。
那道圣旨搅得赵慕青睡不着,心像被揉成纸团,皱皱巴巴。她开门出去,看见庭中树下立了个身影。
“师父!”
成允言颔首:“明日,我要离开金陵回清河了。”
赵慕青愣住。
虽然是她连哄带骗地将他带来金陵,但总以为时间还很长,他会和她像在谷里那样朝夕相对。
况且这三年时间,唯有与他在山野的日子才是最快乐的。现在他却说要离开了,她心里怪闷的。
“为什么?”
成允言没有回答她的话,笑了笑:“我留了方子,若有不对劲的情况便照着抓药,平时饮食宜清淡,切忌遇事急躁动气。”
“知道了。”
“其实你不必称我为师父,这样反倒显得生疏。”
赵慕青问:“你今年多大?”
“十八。”
“?!”她的脸僵了一下。
他居然比自己小四岁,她居然天天对着他叫师父,还叫了三年……她是个人才。
“怎么了?”
“你的心不会痛吗?”
“我的心为什么要痛?”
好,你的心不痛,我的心它此时隐隐作痛……早知道一开始就不乱喊了,就因为他戴着个面具显得神神秘秘,让他白占了便宜。
“那我叫你的名字吧。”
成允言怔了怔,“好。”
赵慕青道:“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好不好?”
他低头,目光带了点儿不曾有过的伤感。
“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样子吗?”
赵慕青刚要说不用勉强,然而想到马上要见不到他,又有那么点期待看到面具后的面容。
至少他不在身旁,她记得样子,还可以聊以慰藉。
成允言摘下束着面具的系带。
那是张明净的脸,许是长时间待在清河谷,吸了天地灵气。原来,他不仅不丑,还有些仙气儿。
这样子,别说她,足够让任何人过目不忘。
成允言道:“今日一别,此去无期。但有朝一日,定会再见。”
其实谁也不知道,这一去,何日才会再见。
第二天,成允言走后,赵慕青就随小太监入宫了。
做医女不是个轻松活儿,需经过层层考核筛选方够格。
她进去纯粹拉低了医署水平,那点皮毛医术不过因为在清河谷闲得无事可做,便跟着成允言学,学也没学个。
待的日子长了,有时侍药的宫女忙不过来,赵慕青也偶尔帮忙给妃嫔送药,不止生病的药,还有各种滋补调理的药。
而褚渊让她进宫,又一次没有召见过,甚至好像根本不记得有这件事。




公主翻车日常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时近冬至,天气越来越冷。
赵慕青坐在窗前,算算进宫的日子快满两个月。
风太大,吹得披散的青丝一缕缕飞起来。她想去关窗,却被一只手抓住。
赵慕青吓一跳,刚要抽走,熟悉的脸出现在窗外。
“嘘,是我!”
原来是西院的医女绿乔。
医署那些老太医自认清高,不管她,她又初来乍到什么不懂,平时就是绿乔带着做事。
绿乔心肠好,是她说的上话的唯一一个人。
赵慕青问:“你怎么来了?现在不是该睡了吗?”
绿乔急得跳脚,“好慕青,帮我个忙行不行?关雎阁的主子犯了病,要人送药过去,可我现在没空,你帮我送去好不好?”
赵慕青想她平日待自己不错,本着互助互爱的神能帮一点是一点,应承道:“我是有空,但没有去过关雎阁,怎么走?”
绿乔没想到她这样爽快,愣了下,把檀木盒子递到她手里,“你去过甘露殿吧?从甘露殿往东边的门出去,穿过两条长廊,看见芳菲宫再往右转,上了桥后就看见关雎阁了。”
芳菲宫?这三个字让她脑中嗡嗡响,绿乔已一溜烟跑出老远,挥挥手道谢,很快消失了。
芳菲宫闹鬼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天色这么晚,难怪绿乔害怕。
赵慕青左手提宫灯,右手提装药的盒子,七拐八拐地往宫苑走。
褚渊没有立后,宫里的妃子她也只听说过两位,一位是贵妃孙兰若,另一位是贤妃,不知道关雎阁的主子又是谁。
他正值青年,后宫妃嫔却只有寥寥几位,既没有立后,也没有子嗣。
一众大臣日日担忧香火问题,纷纷削尖脑袋想把自己的女儿或是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姑娘往宫里塞,可惜都被原封不动退还。
想那些官宦家的小姐不至于都长得丑,总有漂亮的。他不需要那么多女人,却要选美,实在是吃饱了撑的。
赵慕青从思绪中回神,不料忘看路,不知走到哪里了。
空空荡荡,柱子和横梁塌落,一片残垣断壁的景象。
树木枯死,光秃秃的虬枝伸向天空,昭示着这里的破败。
她后退两步。
世人诚不其她,就算这地方闹鬼大有可能。
抬眼望向桓梁,宫匾悬在顶上,半边倾斜着,除了一个“菲”字,其余都被火烧烟熏得认不出了。赵慕青仰头盯着那个字,眼睛有点涩。
她知道,这是芳菲宫。
就因为听褚渊说了句喜欢看蝴蝶,她曾经挖空心思问遍身边人,专门在宫里辟了块地来种一种名为豌豆花的植物。
这种植物和宫里妖艳的奇花异草不同,寻常百姓家就有,她见她娘以前种过。
下雨天撑伞,起风挡着,冻得她鼻涕直流,满手是伤口都蹲那儿亲自呵护。
“蝴蝶!冬天的蝴蝶,你可以看到了!不是只有春天夏天,冬天也能看到!”花开那天,她欢天喜冲进房里叫醒他,拖着他出门。
那些花仿佛是真的蝴蝶,在风里摇曳,双双对舞。
从岭南到金陵后,褚渊很长一段时间闷在屋里,约莫是纳罕这片别样的景色,睡眼朦胧间,难得舒展了眉头。
赵慕青指着他说:“你笑了!”
这么久,他给她这样的好脸色是头一遭,真他妈惊为天人。
褚渊疑惑:“我以前不是也笑过吗?”
“不,你以前笑的时候,嘴角是这样的,”她在自己的脸上比划,将嘴角微微向上拉,“现在,是这样的。”
“你笑起来更好看,所以以后也要多笑笑呀。”
赵慕青瞧着他,在地上抓了一大把雪扔到他脖子里,在他错愕的表情中,哈哈大笑跑开。
褚渊冷得打哆嗦,反应过来也马上回击。她正嘚瑟,来不及躲避,挨了满头满脸。
那时,她以为做这种事是值得的。
好比戏文里才子佳人的故事开了头,最后是采兰赠药,和如琴瑟,殊不知戏文里还有“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神女没能感动襄王,感动的是自己。
往事不堪回首,赵慕青觉得大概是美貌惹的祸,蒙蔽了感官。
按褚渊狠毒果断的风格,能眼皮不眨将高氏灭族,居然没捣平芳菲宫,冒着遭非议的风险留着这破地方,十有八九是鬼上身。
她凝望宫匾,宫匾在风里摇晃,竟坠落下来。
危在旦夕之际,如有破空而来的利剑,腰间蓦然一紧,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拉住她向旁边扑去。
耳边风声呼啸,已被人护着滚到了旁边。
宫匾哐一声砸碎成两半,激起堆积的尘灰。
要不是躲得及时,脑袋肯定开花。赵慕青庆幸之余转回视线,有团黑影正压在自己身上,手臂还紧搂着她的腰。
她本能地用胳膊肘一捅。
对方不料,胸膛结结实实地挨了下,手便松开。
赵慕青爬起来,见宫灯和药盒摔出去很远,不由惋惜,“这下倒好,你害我的药全洒了。”
她怎么交差?
褚渊蹙眉,捂着胸口起身,没想到一个宫女力气倒不小。
这地方早成禁地,无人踏足,便是他不下旨,也没谁敢靠近,什么时候竟有人胆大闯进来?
赵慕青一心想着送药,几乎忘记刚才若不是他救自己,已见了阎王爷。
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再回去端一碗。想到要这么大功夫,她欲张口怼他两句,却突然低下头。
有些事就是如此凑巧,这身衣服她记得很清楚,此刻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她不知好歹责怪的这个人,就是最最不想遇见的。
幸好这时候月亮被遮住,褚渊来不及看清她的脸。幸好过这么久,她学会一点处变不惊的好品行。
就算面对他,也能压住异样的情绪,力求缩小存在感。
她无法想象,他若认出自己,会不会看在昔日同床共枕过的份上,再饶她这个受苦受难的倒霉鬼一命。




公主翻车日常 顺毛
赵慕青象征性地行了个礼。
目光落在几乎埋到地面的脑袋,褚渊忍着胸口的痛感道:“你怎么一眼便知朕的身份?”
声音在喉咙里滚了又滚,赵慕青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得体的话:“奴婢觉得能在这种地方随意走动的人,一定身份不凡。”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话音刚落,他就接着问。
她摇头。
本来是误打误撞地进来这里,惹到大麻烦,看来今日真是狗屎运。
她的好运应该都在遇到他那天花光了,从此就没好运过,想到此,心里又感到些许宽慰。
褚渊默了默,走至台阶。
“当初那把火烧得再干净些多好。”
是啊,把所有烧光,便眼不见为净,更称心快意了吧?
传闻说,他每月初八晚上都会来芳菲宫待上一会儿,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先前也感到古怪,现在倒突然明白了。
初八,是她“死”的那天,这厮把日子记得清楚,每月还故地重游纪念一下摆脱她,如果可以,恐怕还烧两柱高香。
事到如今,就算死,他也那样不待见她。
对不住,要让他大失所望了,她还坚强地活着,对他这份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不能泉下有知了。
赵慕青本来也愿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否则一见到他,就想起来他狼心狗肺,怕自己控制不住要上去捅两刀生啖其肉。
褚渊在台阶坐下,一张脸被阴影盖住,过分沉静。
鬼使神差的,赵慕青脱口道:“陛下是否追忆过这座宫殿的主人?”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你胆子不小,敢揣测起皇帝的心思了。”
“是奴婢胡说八道。”她很知趣地应答。
何必自己往心窝捅刀子?
生前无动于衷,怎会因她的“死”触动?没了她的骚扰,他过得如鱼得水。
眼下褚渊没说让她起来,她便不能动。
“公主,臣是臣,不能把公主怎样”,想到他从前这句话,现在才深有体会。当时的他,一定恨她恨得牙痒痒。
赵慕青心里叹口气,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褚渊起身,脚底却一软,不听使唤又坐了回去。
思维突然变得不大清晰,五脏内腑发热。他想起晚间在关雎阁时,薛兰秋给自己吃的一碗汤羹。
“你过来。”他压低声。
赵慕青直楞楞跪在原地,像没有听见。
褚渊表情不悦,“去叫王显。”
她耿直回答:“奴婢不知道王公公在何处。”
皎洁月光落在褚渊眉心,他硬是按捺着不适的感觉道:“扶朕起来。”
赵慕青迟迟没有动作。
心道若过去,他多半认出来牢里见过,若不过去,真的惹恼天子,不仅她吃苦头,对范家更没好处。
她想往脸上抹一把灰,但这刻意过头,踌躇间想起前几日绿乔送的丝巾,忙掏出来蒙住半张脸。
确定他不会即刻看清,移过去扶他。手伸到半空,突然被握住。
赵慕青心神一震,立马想抽出来,可褚渊握得更紧。
她奇了怪了,他从前恪守礼教,绝无可能和人做一点亲密举止,便是她以往缠着他,他都要皱好半天眉头。
眼下他却可劲儿握着,死死不放。
她是不是能当作这是揩油?
“你很怕朕?”
微凉触感令她打了个寒噤,镇定回答:“没有。”
“那为什么蒙着脸?”
“……”没想好理由,赵慕青沉默是金。
若是往他脸上“啪啪”招呼两个耳刮子解一时气,自己不仅手疼,还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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