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相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清和月
“说是打太极,身子骨好。”华清如低头浅笑。
“噗,也行吧,免得天天在家没事干,说要给我找人家。”华世宜拉着华清如从一旁偷偷溜走,到门口发现尹靖雁已经在马车边上等着了,旁边还有一辆马车。
“怎么这么慢”尹靖雁招招手,“我们都等好久了。”
天还没亮全,华世宜借着朦胧的车灯看去,只见到马车上有个卫字,便放开了华清如的手,快步走到马车旁,敲了敲车壁。
卫卿那张脸露了出来,不过他好像没睡够,眼皮耷拉着,很是困倦,挺翘的鼻梁上长而卷的睫毛扫过阴影,他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来了”
“恩。”华世宜确定是他后,又不知道说些啥了,转眼看到了他官袍下的手腕,上面有个五颜六色的花结。
“你在等我么”她这才问道。
“恩,一起上朝。”他承认。
“那你等了好久了吧,吃饭了么。”
“没有,不过一会功夫,去宫里吃吧。”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在乎这点时辰
华世宜抿唇,“那走吧。”她放下了车帘,车厢内归于平静。
外面响起她的脚步声,随后是车轮声,想来是已经上了马车了,他唇角一勾,吩咐出发。
上朝走的是建福门,永昌街过去就得绕着宫墙行一段路,等她跟卫卿的马车进了建福门后,马车停了下来,文物百官有些来得早,都是从郊外三更天赶来的,因为买不起盛京城的房子,只能租赁在比较远的地方,见到卫卿的马车也不敢随意上来攀谈,只是行了个礼,然后看向了华世宜。
华世宜袖口露出一点金色,想来便是那个人人都艳羡的金朝笏了。
过了下马桥,家里跟来的护卫车夫都不得入内,华世宜见周遭安静得很,晨风一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冷”身后响起卫卿略低沉的嗓子。
她拧眉回头,“不冷,就是打了个哆嗦,你声音怎么了上次风寒还没好”
“没睡饱而已。”他好像有些不耐,蹙眉看向了那些聚起来三三两两的官员,周围只有他跟华世宜站在一起,仿佛两个形单影只的人。
这样也好,他在这世上,本来也就只一个她。
华世宜“哦”了一下,然后挪着小碎步到他旁边,她在女人里算中量身形,但是在他身前,只到胸口,戴上官帽也堪堪碰到下巴而已。
他垂眸看她,她仰起头,悄声道:“那些大人,怎么不走啊”
“因为我没走。”卫卿挑眉,然后长腿一迈,率先朝光泛门而去,这下,那些聚在一起的官员果然按照官位高低,跟了上去。
华世宜也小跑追了过去。
到了东西朝堂前,大家都停了下来,监察御史出列,平明,传点毕,内门方才开启。
按照品阶站列在夹阶上,华世宜隔着人头远远望去,卫卿站在正中间,他长身玉立,一袭官袍衬托地他身上那股子慵懒劲也带上了威严。
仿佛有所感应,他在这时转过了头,隔着人群,他们对上了视线,华世宜徒然觉得他的眼神很熟悉,她曾经在哪见过
这种孤独、寂寥、身在万人之上的高不可攀。
打断他们对视的是监门校尉,他们手持门籍,开始唱籍,对上人了再放行,次门又是一遍。
华世宜跟着前面的,走到通乾、观象门外序班。
东为通乾门,西为观象门,武班在文般之后,文自宣政西殿而入,至此一套流程才走完,只等陛下上朝。
华世宜旁边站的正是阮盼的父亲,周围的官员偶有窃窃私语,这边也开始热聊起来。
“华大人。”阮行笑了笑,但到底是长辈,华世宜行了礼道:“阮大人好。”
“盼儿在家里时常念起华大人,我也一直想跟华大人说上几句,没想到还真有一日能同朝为官,还站在我的身旁,只能说,少年英才,女中诸葛,我们家盼儿是万分及不上华大人的。”阮行经过昨晚一事,对华家可算是感恩戴德,毕竟是自家女儿的亲事,如何不上心。
与纪家闹翻事小,若是开罪了陛下的恩典,那才是事大呢。
“阮大人谬赞,世宜绝不敢当。”
“听说了么,陈磊上任后,到了嘉县,那边的百姓……结果就出了这种事。”
华世宜凝神去听,阮行道:“陈磊一事,华大人可有所耳闻”
“尚未。”华世宜如实相告。
“陈磊原先在京中为官,后被派往嘉县,上任途中耽误了不少时候,等来的时候,百姓们又夹道欢迎,又是大兴土木重建县衙,后县衙无银钱了,便自个从百姓们身上扣了些,结果,这就闹起事来了。”
华世宜点点头,大楚官场上确实有个不成明文的规定,官员上任必得在地方上大摆筵席,花的还都是百姓的钱,那些富商来办,结果面子里子都是给旁人的,没了钱还得落到自家头上去,穷的更穷,能不闹么
本来就该杜绝这种所谓的规定,看来今日朝堂上要说的便是这档子事。
ps:【女相剧场】
卫卿:第一次跟媳妇一起上朝,我再困也要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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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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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陈磊也算是倒霉,不就是之前得罪了相爷,然后被派到嘉县那种贫苦之地,现在又被一纸状书告到了这,想来这头上的人头不保。”
“那也怪他倒霉,整桌子的人,他敬谁的酒不好,偏生敬相爷,相爷不想做的事情,他连看脸色都不会,依我看就是活该。”
“我听说陈磊以前就开罪过不少人,这次怕是被人摆了一道吧。”
突然,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下来,好像被人说中了重点。
这持续的沉默,让人家心里都咯噔了一下,是啊,接风洗尘是不成文的规定,怎么能闹到县衙都没钱的地步难道真的是卫卿做的不成。
华世宜抬眸,正巧就看到了卫卿站在前列投过来的视线,她这才发现,他看自己,跟看其他人,区别是很大的。
他的漠视与孤傲仿佛是天生自带的,但这样矛盾的情绪跟眼神,他从来没给过她。
正想着呢,就听内宦唱道:“陛下驾到!”
整个宣政殿立刻鸦雀无声,众人齐齐站好,手持朝笏,司马淳逆光从殿门而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她的面容隐匿在九旒王冕之下,喜怒不露人前,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她的龙袍拖在后头,扫过金砖,众臣低头俯首,屏息等待她的经过。
直至那衣袍缓缓上了高台上的龙座后,隔着重重帘幕,众大臣才行跪拜之礼,以最崇高的敬意,对待这个王朝的主宰者。
“跪!——”御前内宦一甩拂尘,众臣唱曰:“叩见吾皇陛下万岁。”
“免礼,落座。”司马淳的声音从上座远远传来。
待得她一声令下,大家才齐齐退到后头的座位上,按照品阶跪座。
刚一坐下,就有一人从座位中出列,华世宜认得出他,他跟自己一样,也是枢密院直学士,名叫李文忠,此时他站至正中央,高声道:“陛下,臣听闻至德新法准备重启,臣斗胆相问,是否确有其事。”
殿内一片哗然。
华世宜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司马淳,这件事,李文忠怎么会知道的
“至德新法不是被先帝废除了么如何还能重启。”
“这是打哪听来的,谁敢这么做”
“爱卿误会了,至德新法既已废除,就不会再次重启。”司马淳的声音传来,将殿内的喧哗声压制了一半。
华世宜隐约听到了松了口气的声音。作小说
李文忠正欲退下,哪只司马淳再道:“不过,朕的确欲推行新法,名曰乾宁新法。”
这下子,哗然声骤然盖过了之前的那一波。
李文忠再禀,“陛下,那么乾宁新法是由何人所主张,所列内容为何”
“李文忠问乾宁新法所列者为何人,华世宜,你来告诉他。”
华世宜听到传唤,便当着众朝臣的面,从座位上站起,她现在不能退缩,故此停止了脊梁,在大家各色的目光之中,与李文忠站到了一起。
“陛下,华世宜不过就是个十五岁的女娃儿,她所提议的新法并未经过枢密院与中书省的商讨,如何能作数”李文忠也不管华世宜要怎么说,自个就开始陈情。
“陛下,臣附议,如此未经过众宰执许可的提议,怎可贸然进行,请陛下暂停新法推行。”
“陛下,臣也附议,如今朝局稳定,百姓安居乐业,边关无敌相扰,华世宜为揽一己之功,贸然动摇国之根本,心术不正,请陛下治罪。”
这些言官大多数都是卫卿所领中书省直接参政的言官,他们一旦表态,其他打马虎眼还在观望的,也直接表了态。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严惩华世宜,其女妖言惑主,断不可信。”
华世宜脑子嗡嗡作响,等那些朝臣们都说完了,华世宜才抬眸清了清嗓子道:“臣华世宜,斗胆冒天下之大不韪,直言劝君,列朝纲六大弊端,请陛下于诸君听臣一言。”
“哼,你还想妖言惑众先帝制定下来的法则,如何能更改你这是藐视先帝。”李文忠当即痛批。
“陛下赐我金朝笏,端的就是让我直言相谏,李大人从未听过我的看法想法,如何判断我是妖言惑众古来帝王将相多少例子,皆因一味因循守旧,明知律法不全,治下不稳,还不肯更改,导致国祚崩塌,大厦倾颓,这样的例子少么”
“你竟敢诅咒我大楚”李文忠怒道。
“李大人不用上纲上线抓着字眼不放,在座长了耳朵的都听得出,我那叫打比方,而非诅咒。”华世宜说完,掀袍而跪,行大礼后起身,“请诸君听我一家之言。”
“现今朝堂弊端在我看来,有六点,欲想大治天下,必得先择法。一,陛下因循守旧,听凭自然。二,吏治御下,以诗词歌赋、博闻强记来选拔天下人才,招揽的都是纸上谈兵之辈,朝廷不重视培养人才,更以科举贵贱、资历高低来排官论辈,地方官缺乏政绩考核,让毫无本事之人稳坐高官之位。三,农耕田产,百姓们苦受徭役牵累,朝廷无组织兴修农田水利。四,养老弱伤残之兵,放纵盐矿等百姓不可或缺之物在商户手中坐地起价,令朝廷受制于民。五,封荫制度没有好好选拔人才,放任不管。六,还是财政问题,无法度,唯有商户抱金库,这样长此以往,朝廷何来百年基业百姓何来安居乐业,恐怕,只有商贾为利,架空朝廷,吸干百姓的份。”
华世宜说完,一开始那些人脸上还带着不屑,听到后面,已经各自心惊了,先帝给了商人权力,陛下想收回,这是大家都看得出的,只是没人敢冒着被那些商户针对的风险说啊。
真不知道该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呢,还是说她当真为陛下所想,说的都是陛下想说的话。
“一国百年无忧,未必就是政法有多全面,反而背后都是隐患,为何不在隐患放大之前,先解决了隐患,真的要等事情发生了再去做,那只能叫解决麻烦,而不是防范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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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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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世宜说完,大殿上久久无声,过了会,李文忠冷笑道:“华大人之前所言,下官听明白了,那么请问华大人,国库吃紧,不照样是从百姓身上榨取么”
“国库吃紧,是因为并没有一个善于理财之人,先帝给了商人发展的本钱,却也同时在抑制商人,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取长补短,在商言商,学学商人的理财之法”
“所谓善于理财,也不过就是按照百姓的人头收赋税罢了,难道还有别的法子不成”
“谁告诉李大人,想让国库充盈,从百姓下手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样如何生财”华世宜摊手问道。
“你这不是歪理么世间万物,不在朝堂就在民间,既然是国库空虚,那要钱自然是伸手问百姓要,不取之于民,如何充盈你若是心存逼迫百姓,那还是趁早死了你这份心吧。”李文忠怒而甩袖。
这时,有一人站了出来,“陛下。”
华世宜凝神望去,正是一直坐在旁边的魏然,她心里一跳,不知道这是来发难的还是
“国舅也有话要说”司马淳问道。
“正是,老臣见陛下的二位股肱之臣为百姓为天下谋,心里也有一番话想说。”
“国舅请说。”
“老臣方才听了许久,觉得那可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华大人力主官员节俭,省去不必要的开支,让百姓修养生息,藏富于民,就能逐步改变现状,是与不是”
华世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中一项,臣最想说的是,为何不收回先帝放给商户的权益,将盐田、矿产国之私有化,统一管理物价,统一货币,以皇权至上!”
满堂哗然。
有人喜,有人忧,喜的是那些全靠自己本事爬上来,也无田产的官员,他们早就受京官所累,入不敷出,而京官呢家中的财务大多富可敌国,都是仰仗先帝放的权利,如果这时候陛下要收回去,他们自然不会不肯,只是以后还有什么油水难不成当官的活的还不如那些做买卖过的敞亮么
李文忠想了想,“陛下,华大人所言,都是与民争利,危言耸听而,我大楚自有上天庇佑,一直以来都与商户们相安无事,如今为何骤然收回先帝允诺下来的承诺,这不是置先帝于不义么”
华世宜并未看他,继续道:“山泽之利在深山,小民无力开发,若是朝廷废弛而归之于民那到了最后也只是为了富商豪强所获其利罢了,山海之利,本来就应该由朝廷所管辖,以断豪强的压榨百姓,枉顾法度的生财之路,再者说,农业也并非是唯一的生财之道,一切都应该由朝廷来制定规则,而不是任由商户们抑制朝廷的咽喉,任他们坐地起价,为非作歹,李大人所言到底是我妖言惑众还是我的话触犯了您的利益”
朝堂上争吵不休,卫卿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幽幽定在了华世宜身上,她说这些朝政大事的时候,眼神里迸射出的光芒,是他不曾见过的明亮,她是真的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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