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相

    华世宜恼了，转身道：“白纸黑字，哪里有不明白的。”

    卫卿低低笑着，“明白就好。”

    二人就这么不说话，直到一声鸡啼，华世宜转身看他，“天快亮了。”

    “嗯，我不能耽误了，要走了。”卫卿语气有些怅然。

    “现在就要走了”华世宜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嗯，元九一直等着呢。”

    “那我送送你”华世宜抬眸道。

    “舍不得”卫卿笑着凑过去，华世宜破天荒没推开他，反倒是叹气道：“虽然不知道你都在忙什么，但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你看你眼下都有青痕了，像你这样的狐仙，有损容貌的。”第一文学网

    “好，华郎说的话，奴家记下了，就别送了，我不想让你总是看到我的背影，以后还是直接迎接我我比较喜欢。”卫卿说罢，走到了房门口。

    她站着没动，卫卿最后看了她一眼，才狠了狠心出去。

    只是那么一瞬，华世宜突然心里一揪，拔腿追了出去，打开房门，院落内已经空无一人，唯有片片雪花飘落。

    她心里半是惆怅半是不舍，怔怔看着院落里的围墙。

    有道是相思之愁，今日她才方知是如何。

    梨儿揉着眼睛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华世宜穿着官服，头发有些散乱坐在门槛上，诧异道：“大人这么早就醒了”

    华世宜动了动已经被风吹得僵硬的胳膊，“怎么了”

    梨儿道：“宫人有人来传话，说陛下罢朝三日，大人这几日不用早起了。”

    “哦，好。”她想想也是，昨日不少人喝得跟醉虾似的，还上什么朝。

    “还有一位天使，他说他叫兴安，传陛下口谕，让大人这几日不要出去，吐谷浑那边有阮大人照料。”

    华世宜松了口气，看来真如卫卿所说，司马淳对慕容桀那边并不热络，她点点头，“知道了，那我先回去睡觉。”

    “好。”梨儿应完。

    华世宜折返回房间，又想起什么似得回头问道：“对了，我爹昨晚回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有的，老爷有些魂不守舍，又一直说幸好幸好，舅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好大小姐那时候已经回房了，我也是听伺候杨嬷嬷的小红说的。”

    “你确定小红说的，是舅母发脾气”华世宜诧异道。

    “我确定啊，小红强调了两次，我也奇怪呢。”

    “好，你去照顾姐姐吧，我这里不用帮忙，等舅母醒了，我会去请安的。”华世宜说着进了屋，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又想起了河南王妃的那张脸，她的神情，她说的话，华世宜内心充满疑问。

    一件事情未完，又一件事情早早冒出了头，她躺了会，再床上摸到了一块硬物，她从被褥里取出，是一块玉扣，好像有些眼熟，她没有这个东西。

    恍然间记忆涌了出来，卫卿的剑袖上好像有这个纹路的玉扣。

    下次她见到他，可要好好问问，看他到时候怎么说，床尾的被褥上还有他睡过的折痕，怕被人看出来，她抖了抖被子，将床铺整理好，想想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洗把脸去给舅母请安。

    她把玉扣用荷包上的络子串在一起，又换了身家常的衣服才出去。

    院落里，华慈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出来锻炼身体，更让华世宜觉得古怪，今日她必须要把这个谜题解开才行，她到甘云梦处，杨嬷嬷还没来伺候，就是两个守夜的小丫头，原本正在洒扫，见到华世宜忙放下扫帚行礼。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亮出来真皎洁啊，漂亮的姑娘真动人。（相爷在变相告白呢。）

    【女相剧场】

    谢家兄妹俩四岁时，一日在隔间暖房玩耍，听到了隔壁床铺吱呀作响，两个小鬼赶紧把耳朵贴到了墙壁上，只听自家娘亲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扭捏惊叫了一声，兄妹俩有点紧张，以为娘亲摔倒了，结果便听到爹爹噙着坏笑的嗓音道：“现在叫什么，省点力气，有你叫的时候……”然后便是床铺更大的动静。

    兄妹俩吓到了，一溜烟跑到了房门口拍门，“爹爹不要打娘亲屁股！娘亲会疼的。”

    正在努力耕耘的卫卿脸黑的顿时像锅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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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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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早。”

    “嗯，你们别管我，自己忙去吧。”华世宜平时也不在家，并不知道如今舅母起床的时间，便决心要等上一等，哪知道她刚说完话，屋内就有人开门出来，竟是华清如。

    “姐姐”

    “在屋里就听到你的声音了，怎么起这么早”华清如笑了笑。

    华世宜上前两步牵住了她的手，“我才想问姐姐呢，怎么会在舅母屋里。”

    “外面天冷，进来说。”华清如拉着她进门，丫鬟们已经去打水了。

    “我也刚过来没多久，听说舅母昨晚动怒我担心，便过来看看，现在舅母刚起。”俩姐妹说着，掀开了里屋的帘子，甘云梦正在丫鬟的侍奉下穿衣服。

    “怎么不多睡会。”甘云梦见到华世宜也来了，语气柔和下来。

    “这来了盛京，就没几日能跟舅母请早安，这不，今日不上朝我就来了，舅母该不会不想见我吧。”华世宜歪着头道。

    “你这鬼精灵又不说实话，估计是想问河南王的事情吧。”甘云梦睨了她一眼。

    华世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舅母。”

    甘云梦伸出手，俩姐妹一人一边搀扶着她往正厅去，甘云梦回头吩咐道：“你们都陷下去吧，没传唤不要进来。”

    “是。”

    等屋内伺候的人都走了，甘云梦才落座，“这事情原本我以为这辈子也不会让你们姐妹知道，没想到，昨晚却是遇见故人了。”

    华清如与华世宜对视一眼，一起问道：“河南王”第一抓机小说

    “正是他，此子多年前，与师家有一段渊源。”甘云梦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惆怅。

    “什么渊源”华世宜来了精神。

    甘云梦缓缓道：“当年我们师家声势鼎盛，不仅学生众多，就连异邦之人，也为了学习大楚文化拜在你们啊翁门下，这个慕容桀，也算一个，不过此人拜师，却不为了学什么东西回去，而是为了你们的母亲。”

    俩姐妹面露诧异，没想到慕容桀与自己会有这样的曲折关系。

    “那时候的慕容桀才不过十几岁，年少气盛，加之相貌不俗，可谓是风流成性，可是他自从见到了你们的母亲，便是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你们啊翁正与先帝推行变法，朝堂局势看起来一片光明，可是时时都是危机，几乎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做皇帝累，做皇帝的臣子更不轻松，因此，天音的婚事更是让多方势力争夺，求娶的人比之今日的清如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人心思鬼祟，究竟为何而来，谁也说不清楚，你们啊翁自然是不愿意让天音卷入这样的纷争之中，所以面对慕容桀的提亲，他不止一次动怒，甚至求到了先帝面前，赌咒发誓，他一生效忠朝廷，绝不让师家影响到政改大局。”

    “啊翁怕母亲嫁入高门被人利用，也怕私自站队任何一方势力，所以不愿意让母亲高嫁，选择了寒门出身的父亲，那慕容桀就此怀恨在心，看到了与母亲长得一样的姐姐，就像让姐姐去吐谷浑”华世宜说出心中猜想。

    “不止是如此，慕容桀求娶不成，便在京中放了谣言，天音的命格克夫，若谁娶了她，或者上门提亲，必当遭受横祸。”

    “卑鄙小人，他既然放出这样的谣言，必定也会去做点什么事情吧”

    “没错，那些求娶的王孙公子其中也不乏有真正的君子，怎么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仍旧上门请官媒，结果没几日真的就出事了，时间一长，加上流言，就有人开始说天音是妖女，会给大楚带来灾祸。流言伤人，天音性格柔婉，被人侮辱污蔑，甚至上街还有无知妇孺朝她丢烂泥，她不堪受辱，求到了当时魏皇后面前，自请入宫为女官终生不嫁，朝臣们为了面子功夫，才说看不下去将流言澄清压制，但是也因此你们的母亲对这世间婚姻情爱一事看得十分淡薄，那时候还愿意提亲的，便只剩下了华慈跟喻良洲。”

    华世宜瞪大了眼睛，“喻良洲跟啊翁提过亲”

    “是，这就是韩琴为什么这么恨你们的原因，喻良洲此人心思叵测，你啊翁看人最重人品，他比华慈会钻营，可没华慈有这样的纯善之心，而且在人人都害怕与你母亲有牵扯会遭遇横祸的时候，华慈都没有退却，他对你们母亲是真心的，只是造化弄人，你们啊翁在文人堆里打转，并没料到女子私宅之中会有华母这样刁钻的人物，也没有想到会有龚晓霜这样可恨至极的女人，更没料到，你们的母亲怎么会等不了那么短短的时间，就自尽证明清白。”

    说到这里，姐妹俩都有些红了眼眶，师天音之死，是她们心中永远的痛，更是她们放在心底里隐秘的怨。

    “你们啊翁原本也没看上华慈，哪知道这时候杀出一个滇西王，就是之前起兵谋反那个，这滇西王趁着慕容桀因为可汗病故被急招而回不在盛京，来师家提亲，陛下此时却作壁上观，想看看我们师家如何抉择，滇西王因此有恃无恐竟然逼迫你们啊翁把天音许配给他，还派兵把临川的老宅围住，你们啊翁被逼无奈，这时候，求娶的两个人里，喻良洲也怕了，但是你们的爹爹不怕，还说娶了你们母亲必定视若珍宝。也许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也许是被感动了，公爹选择了华慈之后来问过你们的母亲，天音却问华慈，不怕她的煞气华慈说，他不信这些，天音就点头了，这场婚事办的匆忙，听说慕容桀因为没有及时赶到，可汗之位传给了他的大哥慕容真，慕容桀自然怀恨在心，又听说你们母亲已经嫁人，他便传了口信回来，扬言一定要报复，那时候我已经入门，甘家听闻此事，正巧在前线与吐谷浑几支慕容桀所领的部族起了冲突，干脆给了慕容桀一份大礼，这让慕容桀在吐谷浑彻底失去了左膀右臂，后来慕容桀自己为了争权夺利，休养生息倒是没再回来，让我们松了口气。”甘云梦说道这，突然面容激动起来。

    “可是我没想到，慕容桀居然在平阳郡灭了我甘家满门。”

    慕容桀一人扛起师甘两家大旗，仇恨值满满。



第四百四十三章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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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这下连华清如都惊呼出声，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地。

    甘家全家儿郎死在平阳郡，此时本就大大打击了大楚的士气，差点害得大楚正面被外敌冲击，若非燕家突然支援，估计是大楚如今都成了别家地盘，可谓是凶险万分，这也正是甘云梦病因由来，但是这些事情，身为小辈，她们并不算知道内情。

    “这事，朝廷查过，说有了苗头，但是后来渺无音讯，天清……当时遭遇不测，也没了，我刚生完鸿熙，被家中噩耗所累，还是燕家的人查了，让人来告诉我一声，甘家军中出了奸细，我原本不信，甘家军虽然没有谢家那般人数众多，武力强劲，可治军也也不比哪家差，怎么会出了奸细，直到燕家把吐谷浑的令牌交给了我，我才明白，甘家死在了一场报复之中，慕容桀想要的不仅是当年甘家与师家对他的羞辱，他还想要夺取大楚。”甘云梦说的简略，但华世宜也知道，想来人都死了，当年究竟如何安插的奸细，她也不甚清楚，若证据确凿，燕家跟甘云梦都不会就此罢休。可是转念一想，平阳郡一役折损两大军阀元气，大楚当时里外受敌，先帝真的会为了这件事是否与慕容桀有关，轻易去问吐谷浑可汗要个说法么只怕到时候，就此联合魏国，夺下大楚的诱惑比跟大楚联合杀死慕容桀的可能性更大。

    “估计你也猜到了，此事就此不了了之，师家甘家都名存实亡，我们一家子一心为先帝，为朝廷，可到了最后，朝廷也选择了舍弃我们，如今还有多少人记得甘家我这辈子以为再也见不到慕容桀了，没想到，此贼居然再次出现我大楚，还欲夺清如，还好，还好今日不同往日，师家虽然败了，可是如今局势不同，陛下想要改政，才给了我们一线生机，好歹咱们家现在起来了，也要感谢陛下，给清如选了萧家，这样的夫家，我们也不必再怕那慕容桀。至于当年之事，既然时过境迁，想必也查不到什么了，慕容桀若死在大楚，恐怕也是挑起两国争端的借口，咱们没必要跟他硬碰硬，只要他别来犯我师家就好。”甘云梦重重捶桌。

    两姐妹听得已经气得浑身颤抖。

    “以前的师家奈何不了这个慕容桀，倘或现在他以为能在咱们大楚为所欲为，拿捏我们全家，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华世宜说到这里，目光迸射出上位者的锐利，这样的神态跟语气，让甘云梦恍然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卫卿。

    “世宜，不要冲动。”甘云梦摇头，“我之所以从不告诉你这些前尘往事，就是不想影响你现在，师家已经经历过一次被帝王舍弃的岁月，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华世宜静静看着她，知道舅母这番话，是对朝廷，对陛下的不信任，师家曾经的辉煌，成也朝堂，败也朝堂，华世宜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慕容桀……

    “如今你们也知道了这些事情，尤其是清如，这些日子都不要出门了，在家安心待嫁，有萧昊在，有萧家铁甲军在，护得了你。”

    华清如低头擦了擦眼泪，甘云梦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傻孩子，哭什么，你这场婚事，虽然是陛下别有用心，拿你当枪使，可到底没给你选错人，萧昊那个母亲，看得出萧昊对她并无尊敬之意，昨晚萧昊那番话，可不是寻常男子能说出口的。”

    一生一世唯有一个女人，而不是只有一个妻子，像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有妻有妾，那是常事，就算他不主动，也多得是有人送上门来攀关系，可是他却当场发誓此生要与华清如独享彼此，确实惊世骇俗。

    华清如低头，心中有暖流涌过，华世宜握住了华清如的手，“是，这个姐夫，我认了，至于萧家那内宅，我也得想个办法。”

    “这你不用急，等巳时，我会请求入宫，为清如要个恩典。”甘云梦笑道。

    “什么恩典”华世宜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甘云梦说罢，杨嬷嬷恰好进来，见到姐妹都在，诧异道：“哟，世宜小姐也在”爱啃书吧

    “今日不上朝，嬷嬷还拿了诰命服”看来舅母要进宫杨嬷嬷也知道。

    “是啊，夫人要进宫问陛下要人呢。”杨嬷嬷把诰命服放在一边，乐呵呵道。

    “要什么人”华世宜好奇极了。

    “还能有什么人啊，陪嫁的人啊，夫人打算进宫要点到了年岁放出宫去的宫人，那些宫人呢虽然是良家出身，可是年纪大了，有些嫁不出去，在家也是等着高门大户来聘请回去教养闺女，不如就让陛下赏个恩典，让她们来华府，等小姐出嫁，跟着去萧家，每月还能回家一次，领一些丰厚的俸禄，又能护着咱们家清如小姐。”

    两姐妹这才知道甘云梦的良苦用心。

    “也不尽然如此，进宫还有一事，为朝廷欠甘家这么多年的东西，你们舅母去要一份添妆礼。”

    甘云梦睨了杨嬷嬷一眼，怪她多话。

    华世宜虽然现在俸禄并不少，可是贵族女子成亲很多都是几辈子传下来的家当，她当官不久，自家库房里都是陛下赏赐的东西，到时候若是嫁妆都没多少，会被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