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相

    “那走吧。”有卫卿能号令那些不算听话的地方官员，但是没卫卿，她也可以慢慢查，不要紧。

    “华小姐！”

    “崔旺大哥”四人齐齐转身，发现崔旺走了过来。

    “华小姐要出门”

    华世宜点头，“是啊，昨晚回来太迟，不知道大家伙都住的如何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去找王珂。”

    “我们这些粗人，有饭吃，有瓦遮棚就不错了，不挑。”崔旺挠挠头。

    “那就好，我得去坝上了，你若没什么要紧事，就等我回来再说。”

    “去坝上……不如带上我吧，我对那比你还熟悉呢。”

    华世宜细想想，崔旺是有跟着去修补堤坝，而且水性极好，她从小到达虽然去了无数次，但到底从来没亲自参与过修补，便点了点头，欣然应允。

    这边厢，师府。

    韩琴低调地只带了随身伺候的嬷嬷，门房看顾的忠伯大概也没料到是她来，回去问了才将她放进来。

    “你们家夫人近日身子可好”韩琴没话找话。

    “一切都好，只是没想到您来，府上也没个像样的人伺候。”忠伯毕竟是跟过师博明的人，他一番言语，让韩琴感觉自己仿佛从未跟师家有半点不愉快。

    “不打紧的。”韩琴笑了笑，走到信宜堂，从内走出一个瘦弱美人，脸上脂粉未施，大概是心中有事，显得格外有种出尘之美，气质绝然，腰不堪盈盈一握，俏生生站在那。

    韩琴就这样站在了那一动不动，她咬咬牙，这华清如，年岁越张，就跟师天音越像，就连这气质，都一脉相承了下来。

    而这已经死了多年的女人，还挂在她的头上，成了她永远无法逾越的存在！

    毕竟，一个活着的人，怎么比得上死去多年还从未得到的女人值得念念不忘。

    ps：【女相剧场】

    卫卿：我看看哪个小可爱在说我坏话。




第一百零四章 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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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清如遥遥望见韩琴站在那盯着自己，目光晦暗深邃，她盈盈相拜，启唇道：“喻夫人。”

    韩琴目光闪烁，强忍住走人的冲动才扯了扯嘴角，“给你舅母熬药呢”

    “是啊，药味难闻，喻夫人莫要见怪。”华清如声音清浅，柔婉中带着娇弱，韩琴的指甲扣入手心，掐的自己发疼才继续道：“无妨，人年纪上来了，总有那些头疼脑热。”说罢，人已靠近，握起了她的手，满脸慈爱道：“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娘看了岂不是要心疼。”

    华清如羽睫垂下，长眉若蹙，“舅母若能好，我再劳累些也是无妨的。”

    韩琴摸了摸她的乌发，“好孩子。”

    杨嬷嬷掀开重重帘帐走出，看到韩琴确实掩盖不住满脸惊讶，“喻夫人”

    韩琴忙揽着华清如的肩膀往里头走去，“杨嬷嬷，我来看看甘姐姐，还带了一些补品，望你们别嫌弃。”

    杨嬷嬷看向身后那三四个锦盒，光看包锦盒的布料，便知道绝非凡品，心中暗暗诧异，如今的师家，哪里值得韩琴亲自上门送礼不由心里打起鼓来。

    “夫人的病总不见好，怕过了病气给您，我还是去问问吧。”杨嬷嬷道。

    “那是自然。”韩琴也不着急，坐了下来，拉过华清如道：“你看看，这些日子不见，你还是这么可人心，若是我们家婉婉有你半成，我也不操心了。”

    华清如心想道自己的命运和家里诸人日后的日子，那是半点也笑不出来，只轻声道：“多谢喻夫人夸奖。”

    “嗳，我那夫君与你父亲是同窗，你喊我喻夫人，岂不是见外么何况我们承彦与世宜自幼就亲厚，跟婉婉更是情同姐妹，你喊我一声韩姨，都是应该的。”韩琴的热情，着实让华清如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还好杨嬷嬷很快就出来了，她咳了咳道：“喻夫人，我们家夫人让您稍等，她自个出来。”

    久病之人，屋内什么味道都有，实在不易见客，别说韩琴根本不乐意来，就算是假装的，其实心里也是反感和不愿，她自然乐的高兴，不过又转念一想，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这个甘云梦还摆一家主母的谱，里子都没了，还强撑面子，心中暗自不屑起来。

    “咳咳咳咳……”甘云梦的咳嗽声传来，随后便是一些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韩琴听着里头的动静，心思飘远。

    “夫人，这喻夫人突然来访，我瞧着来者不善啊。”杨嬷嬷替甘云梦更衣，眼中的心疼泛了出来，她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就算是穿衣服，也能沁出一身冷汗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我也不能让她得了意去。”甘云梦虚弱之中，却还带着刚毅，令杨嬷嬷看了更是心酸。

    “当年嫁进来，若是知道姑爷这么早死了，还不如……”

    “住口，嬷嬷越老越糊涂了。”甘云梦脸上有不自然的潮红，是喝药后的干热引起，不过这样看起来，也有了点人气。书袋网

    “我这也是心疼夫人啊，这喻家欺人太甚，关了少爷，还不让咱们去看，现在自个又领着礼上门，真不知道是来看笑话还是气咱们的。”

    “这两者并无区别，他是师家的子孙，死也不能折了风骨，不然我这个做娘的，亲自要了他这条命，也不能给老太爷丢人。”甘云梦整个身子歪在杨嬷嬷身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外走去。

    “夫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早上的时候，王家来人了，是王珂。”

    甘云梦顿住脚步，“王珂他来做什么婚事不是延迟了么”

    “他给了阿忠一份红纸包着的东西，就走了。”

    “把东西拿来我看看。”甘云梦说罢，杨嬷嬷赶紧从兜里掏了出来，“我怕你看了生气便没拿出来。”

    甘云梦扫了两眼，“清如的生辰八字帖……还有……”

    韩琴正将手上的玉镯套在华清如手腕上，便听到了脚步声，装作担忧的回过头来，甘云梦病歪歪的样子着实是让她心里开怀，所以也不计较她出来的太慢，直接迎了上去，“姐姐您慢些，不着急。”

    甘云梦看着她摸到自个手臂上的手，没力气甩开，便也随她去了，就着她的手坐下后，甘云梦才道；“见笑了。”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嘛，原本咱们就是多年的邻里，常来常往才是。”韩琴坐到她对面，见她并不搭腔，下意识的抿唇转移了话题，“我看清如这孩子，长得越来越标致了，想想小时候刚见到她，还在襁褓之中，现在就到了嫁人的年纪，等清如嫁了，明年婉婉也要嫁，孩子们一个个都大了，才觉得自己老了。”

    “妹妹容光依稀当年模样，实在说不上老，反倒是我，病弱缠身。”甘云梦淡淡道。

    韩琴见华清如垂下头来，便叹气道：“哎，姐姐何必这么说呢，我也是心疼清如啊，这么好一个孩子，嫁去王家，若是太傅还在，也不至于如此，不过现在好了，世宜回来了，想来这亲事怕是也办不成了。”

    “世宜……”华清如惊讶的抬起头刚想问，见到甘云梦的眼神，又噤声了。

    韩琴看着甘云梦，她的神情好像是早就知道的，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不由心里已经认准是师家人憋着不说，让华世宜在外头掀起风浪，师博明死都死了，还要弄出个华世宜来重新光耀门楣么

    “清如不用嫁了，王大人早上送来了庚帖，婚约取消，倒是婉婉去了崔氏，比清如早嫁。”

    韩琴讶异，怎么这王珂平日里看起来也不是个怕事的人，华世宜当了钦差就来退婚，速度可真够快的。

    “原来是这样，我总算是松了口气了，那鸿熙看来也快回家了。”韩琴笑道。

    “男子在外受点磋磨，也没什么要紧，咳咳咳……至于世宜，既然是陛下封她做钦差，妹妹也不用害怕，她只是督办水利。”

    韩琴笑容不减，“当然了，世宜是我看着长大的嘛，有她在，想必临川水患能一次性解决了，良洲就给她打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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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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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甘云梦对杨嬷嬷招招手，杨嬷嬷忙拿了痰盂，让她清清嗓子，华清如也上前来替她拍背，心疼道：“舅母还是回房吧，大夫说了，不要吹风的。”

    “好，你多招待喻夫人。”

    “嗯。”

    韩琴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自然没必要留，随即起身，“今日来的不巧，姐姐病还没好，改日得空我再来，先回去了，清如，你好好照顾你舅母。”

    “好，喻夫人慢走。”华清如对她福了福身子，便亲自扶着甘云梦回了房间。

    韩琴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了许久，才动身往外去。

    “人走了么”甘云梦歪在床上，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人走了，舅母，刚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华清如给她倒了杯温水，柔柔问道。

    “其实我也是猜的，世宜考中女官了，还当了钦差回到了临川，所以王珂一早派人来送回你的生辰帖，取消婚事……咳咳，就连喻良洲夫妇也按耐不住，前来打听。”

    华清如大喜过望，眼泪已经盈睫于上，激动地声音都有点微微发抖，“世宜，她在临川，那她怎么不回家呢”

    “她一定有自己的考量，不管鸿熙回不回来，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她，当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咱们帮不了她，也不能拖她后腿，清如，你照样做你每天该做的事情，相信世宜。”

    “嗯，世宜从小就聪明，我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解决的法子。”

    “恐怕……这才是最大的麻烦，水患多年来都治不好，难道靠世宜一个人就可以么”甘云梦闭上了眼睛，叹气，“喻良洲让韩琴来，不过就是想看我们知不知情，他这么想知道，咱们就骗他一骗也无妨，这种根本猜不到对方心思，又恐惧于自己内心的鬼祟，才叫人日夜难安呢。”

    华清如替她掖被角，心事重重地坐了下来。

    “你爹还在那帮忙呢”甘云梦道。

    “嗯，爹说要安抚好百姓，只是他现在处处受人排挤，谁愿意听他的。”华清如暗自叹气，这些日子世宜不在家，她几乎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得好的，叹气也成了家常便饭。

    “你爹是这样的脾性，若非如此，你阿翁当年也不会选他把你娘嫁给他。”

    华清如茫然抬起头，“舅母，他们都说爹配不上娘，您觉得呢”

    甘云梦眼神涣散，良久才道：“我觉得你娘跟着你爹，是幸福的。”

    华清如展颜一笑，“我也觉得，娘从未对爹有过怨言。”

    甘云梦拍了拍她的手背，婚事一了百了，她今夜也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马车上，华世宜掀开车帘，四处查看，为了防止他们目标太过明确，所以她只能跟卫卿一起坐在车厢内，元九跟崔旺一起驾着马车，五个人轻装简行。

    “我看经过昨夜那么一闹，王珂他们应该不敢再对灾民做什么了。”尹靖雁道。

    华世宜冷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些人，有的是法子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形下，想办法折腾百姓，不可掉以轻心。”

    卫卿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勾唇道：“如果想要帮忙，你大可说一声。”勾股书库

    “不必了，相爷收了人家的钱，又怎么能过河拆桥呢，为了您的生意着想，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没这个本事我这个钦差也还是别做了。”华世宜看向外头，语气颇为凌厉。

    卫卿听完噎了半晌，随后也扭头看向窗外，“说的是啊，毕竟我收了人家的钱，那我还是不插手了，照例走一圈回京如实报告就好，辛苦华大人了。”

    “大可不必。”华世宜朝他拱拱手，车厢里气氛凝固。

    尹靖雁早已习惯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斗嘴的样子，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犯困。

    马车突然停下，华世宜差点脑门磕在了车板上，一双大手及时伸了过来垫住了她的额角，在华世宜反应过来前，卫卿又坐了回去，一脸嫌弃她蠢的表情。

    “你打我”少女错愕又不敢置信的语气响起。

    卫卿瞪大了眼睛，扭头去看她，这女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额，是马车突然停了，相爷怕你撞到。”尹靖雁忍不住出声。

    “哦，多谢了。”华世宜又恢复了方才半死不活的样子，卫卿感觉自己气得快炸了，一双手握紧又松开。

    崔旺的声音适时响起，“华小姐，我好像看到你爹了。”

    车帘猛然被掀起，华世宜探出头来，“在哪”

    “我刚瞧见他挑着两个扁担往东边去了。”

    “可知道东边现在是在做什么么”

    “好像是另一个赈灾点。”

    “带我过去，但是不要到里头，找个能看到我爹的地方，让我下车，我悄悄看着就好。”

    崔旺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只能照办。

    华世宜又钻了回来，焦躁不安的等着，过了会，崔旺的声音再次传来，“到了。”

    华世宜扭头让尹靖雁在车里等自己，便自个跳下了马车，顺着崔旺指的地方，偷偷拐了过去，站在墙角转角处，看着华慈略佝偻的背影。

    离开前，爹就已经很瘦了，现在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如大麻袋一般，两条裤子挽到膝盖处，下面穿着草鞋，一双脚上全是泥巴，头发乱糟糟的蓬着，若不是那衣服是姐姐亲手做的，她几乎都不敢相信前面的人是她的爹……她的爹爹是儒雅的，是最安分知足的，怎么会这样

    她捂住嘴巴，不敢眨眼睛，死死盯着华慈的背影。

    “这草药，嚼碎了涂在腿上，很快就能好的。”华慈黑枯干瘦的手捏着一把草药，伸到了一个灾民面前，那灾民即刻站起来，一把将华慈推倒在水洼里，浑浊的泥水将华慈弄得浑身上下全是烂泥。

    华世宜差一点就要冲上去，她的手紧紧扒着墙，她不能……她是领着皇命来的，陛下不是让她来看爹的，也不是让她借着官位给自己家里人行方便的，若是爹是任何一个灾民，她都能去帮忙，可是他是她的亲爹，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