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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半渡
现在已是1644年的初夏,不到一年之后,李自成就会率大军南下湖广,清军随即尾追而来,整个湖北都将沦陷。
乱世将至,得尽快做点什么了!
眼神无意中和傅诗华一碰,不等闪出火花汪克凡就转开了目光。这是另一件麻烦事,自己继承了四少爷的身体,也继承了他在这个世上的责任,乱世将至,他的父母家人都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了。
时间不长,刘氏为汪克凡盘好了发髻,佣人送上早点粥水,几人一起入座用饭。
“凡伢子,这两天族里好像有什么事情,长房派人寻了你几趟,你要不要去看看?”刘氏的语气有些犹豫,有些担心,汪克凡从前只爱读书,一向不愿和族中长辈打交道,现在又是大病初愈的时候,恐怕不想去见他们。但是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在外抛头露面,儿子既然已经及冠成年,他父亲不在时就是一家之主,关键时候必须撑起场面。
汪克凡却答应得很痛快:“好的,我这就去一趟。”
在这个年代,宗族在乡里民间的控制力很强,甚至盖过了官府的权威,族长更是说一不二,绝对得罪不得……
用罢早饭,洗翠取来一身新衣,帮着汪克凡一一换上。
头上结一顶凌云巾,湖罗衫腰系蓝丝绦,脚下蹬一双云头履,穿上这身宽袍大袖的汉服,汪克凡油然产生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不自觉地抬头端肩,正襟挺胸,越发显得玉树临风。
这大概就是汉服中蕴藏的意义吧,虽然不及短衣胡服实用方便,却优雅伟博,令人不敢纵形放骸,追求安逸,无形中约束着穿者的行为举止,有利于士人修身养性。
汪克凡第一次穿云头履,感觉有些别扭,刘氏俯下身替他整理一番,起身的时候有些猛了,鬓角竟微微见汗。她却顾不上擦拭,只后退两步盯着儿子疼爱地打量,微笑赞道:“真是俗话说的好——‘男人有三紧’,头巾、腰带、鞋袜这三处收拾紧当了,我儿果然风度翩翩!”
汪克凡心中一软,自然而然地叫道:“娘,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去长房了。”
说罢转身就要出门,刘氏犹豫了一下,张口叫住了他。
“凡伢子,你爹走时再三交代,我汪家各房之间休戚相关,荣辱一体,决不能为琐事伤了和气……”刘氏的脸上隐隐露出担忧之色,向汪克凡嘱咐道:“不知道族里寻你做什么,记住凡事好好商量,忍让些总不会错,莫和长辈争执。”
刘氏的这番话文绉绉的,应该是转述丈夫汪睿所说,一字一句丝毫不错,可见已牢牢印在她的心里。
汪克凡微微一怔,点头称是,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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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第三章 崽卖爷田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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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石里汪家,以长房汪?f为首。
汪家以正德朝的汪宗伊最为显赫,汪?f就是汪宗伊的嫡传三世孙,借助曾祖的余荫,汪?f一直担任汪家族长,在家族中地位尊崇。
不过汪?f读书的本事远比不上曾祖,科场中蹉跎了十几年,次次都是名落孙山,三十岁后眼看科举无望,干脆捐纳得个监生身份,专心做起了富家翁。
汪克凡来到汪?f府上,被晾在偏厅里,干坐了大半个时辰。
一杯茶泡了喝,喝了泡,淡得已经看不出颜色,如果换个青涩的少年人,等了这么久肯定心浮气躁,坐卧不安了。汪克凡却一直安之若素,端着茶杯慢慢啜着,那寡淡的茶水仿佛滋味无穷。
这也算是下马威吧,看来今天的事情并不简单……
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帘一挑,汪?f终于现身。
“侄儿拜见伯父。”汪克凡起身施礼,长揖到地。
汪?f点点头算作答礼,自顾到上首坐下,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神态中尽显长辈的威严,眼角的余光却在冷冷打量着汪克凡。
他和汪克凡的父亲汪睿是堂兄弟关系,两人幼年时颇有几分交情。但随着汪睿科举连连高中,汪?f多年遭到无数斥责和耻笑,嫉恨之余,这份兄弟之情早已化为乌有,恨不得汪睿被李自成的大顺军一刀杀了,让老父在天之灵看看小人得志的下场。
“贤侄,最近可有你爹的消息?”
“北方不靖,李闯作乱,家父很久没有书信寄来了。”汪克凡摇了摇头。
“李闯年初占领山西全境的时候,山西文武悉数出降……”汪?f说到一半,突然提高了嗓门,瞪着汪克凡说道:“我收到确凿消息,你爹也已降贼从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知道么?!”
吓唬小孩子么?可惜找错了对象,汪克凡硬邦邦地顶了回去。
“家父外和内刚,持重坚韧,侄儿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家父哪怕白刃加身,也断然不会降贼!这种传言于我汪家不利,请伯父在人前慎言。”这番话里隐隐有警告的意味,大家都姓汪,汪睿被抹黑,整个汪家都没什么好处。
“荒谬!你不过是个刚刚及冠的少年,凭什么为你爹担保?”
汪?f皱着眉头,努力想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眼中却按捺不住兴奋的光芒:“若是朝廷追究下来,汪家全族难逃朝廷责罚!我意已决,为保我汪家满门平安,只好将你爹开革出族!”
一族对一家,长辈对小辈,又备好了降贼投敌的大帽子,加起来已是泰山压顶之势,不怕汪克凡不低头。
汪克凡眉毛微微一挑,对方果然早有安排,而且一出手就如此狠辣。
“既然如此,我一家老小如何安置?”他心平气和地询问着,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家中妇孺老弱自然无事,就在老宅中将养,不过贤侄是家中长子男丁,最好还是外出避一避。”
“家中的田产房屋怎么处置?”
“房屋田产一切如旧,老宅仍由令堂居住,不会去惊扰她的。”汪?f和蔼地说道:“不过场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你家的族田先交给我照看,对外就说收回到族里了。”
汪克凡点了点头,对方的底牌已经掀开,所谓无利不起早,汪?f费了这么大的劲,其实还是盯上了自家的田产。
开革父亲汪睿,赶走自己,族田也交给汪?f管理,一环扣着一环,真是好算计。步步紧逼之下,要把自家的产业蚕食吞光!
可笑这位大伯机关算尽,却蝇营狗苟,目光短浅。随着清军南下,湖广将陷入长期的战乱,玉石俱焚之下,要这些田产有什么用呢?
“家父清白皎如明月,日久自见分晓。现在此事真相未明,如果定要将家父开革出族,侄儿只有去崇阳县城请许大令做主!”
汪克凡的声音平淡沉稳,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汪?f微微一愣,脸上已勃然变色。
崇阳县令许秉中是崇祯七年的举子,和汪睿有同案之谊,如果闹到他的面前,汪?f肯定讨不了好去。他自恃也有功名在身,勉强可与县令分庭抗礼,就想当场翻脸用强。
没想到,汪克凡却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嘛……,如今家父下落不明,以至流言四起。伯父的为难之处侄儿也能理解,所以最好变通处理。”
乱世将至,汪克凡哪有闲心和一个乡下地主争夺家产,汪?f既然跳了出来,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力使力的机会。
“哦,呵呵呵……,这才是通情达理的说法,贤侄打算如何变通呢?”汪?f转怒为喜,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要讨价还价了,此子年轻虽轻,言谈中却机敏,倒也不可小瞧。
虽然坚信汪睿已经降贼,但出于稳重的考虑,没必要急着把事情做绝,如果汪克凡识相的话,就先落实惠,等消息明确再收拾汪睿不迟。
所谓做人留一线,谋定而后动,此中分寸只可意会,不可与他人语也!
“开革出族的事情不妨低调处理,拖一拖再说。山西之事数月之内必有定论,到时自然能还家父一个清白,如果家父真的以身事贼,任由伯父按族规处置,侄儿绝无二话。”
汪克凡信誓旦旦地作出承诺,毫无心理负担。几个月后天下大势又是另一番光景,哪怕汪睿真的降了李自成,汪?f只要不是脑子坏掉了,就不会来纠缠此事。
“嗯,还有呢?”汪?f不置可否地抿了一口茶,更关心汪克凡其他的条件。
“为防万一牵连汪家全族,我打算带着家母搬出横石里,到崇阳县中暂住。”
“这个……,不太好吧?令堂体弱多病,该在家中静养才对。”汪?f口中挽留,心里却是一松。汪克凡到底是年轻人,心高气傲的受不得委屈,一言不合就要举家搬走,幼稚可笑之至!正好,正好,汪克凡母子搬离横石里,的确是撇清关系的一着好棋,难道我还舍不得吗?汪睿就算真的降贼,汪家日后也有说辞应付。
“多谢大伯关心,崇阳地处要冲,可以打听家父的消息,我们去那里比较方便。”汪克凡突然皱起眉头,犹豫说道:“不过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我和家母搬走之后,家中的田产地亩无人管理,日子久了庄户们难免懈怠,实在是个麻烦……”
汪克凡若有意,若无意的引诱下,汪?f只觉得一阵气短心跳。
土地,在这个年代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没有之一。除了破落户子弟,很少有人愿意出售土地。正相反,地主永远不会嫌自己的田产太多,只要一有机会,仍会想方设法购进更多的土地。
汪?f为了夺取几十亩族田,不惜对堂弟汪睿一家下手,但是听汪克凡话里的意思,他连私田也不想要了!
汪睿家的私田足有二三百亩,大都是上好的水田,突然抛出这么大一个诱惑,汪?f不由得怦然心动。
“贤侄说的不错,那些庄户懒散奸猾,千方百计欺瞒主家,好好的一块上等良田,在他们手里两三年就毁成了薄田,万万不可放任不管!”汪?f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笑道:“贤侄请坐,你要是信得过大伯,就让我帮着看管这些田产。”
谈话到了这个时候,汪克凡才有了座位,他从容坐下,淡淡说道:“大伯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家父洗清冤屈之前,最好还是避避嫌疑,不敢劳烦您老人家。”
话里的钉子尖锐硬冷,汪?f碰了个结结实实,难得的老脸一红,张口结舌尴尬不已,心中一阵阵后悔。
自己一时心急,吃相太难看了!
二三百亩上好的水田,得值几千两银子,有许秉中摆在那里,就别想白白吞下,真以为崇阳县令是摆设不成?
难得这些好地,大不了花些银子,哄着汪克凡卖给自己就是……
“贤侄既然执意搬出横石里,这些田产处理了也好。依我看,不管私田族田,统统作价发卖了就是。”
“大伯说的不错,家父有难,我母子正是用钱的时候,不如把这些田产卖掉,只是担心卖不上价钱,收不到现银。”
“有伯父我在,怎会让你吃亏?这样吧,只要你家的田产都卖给族里,大伯就做个保人,保你全款现银分毫不缺……”
……
汪克凡告辞走了很久,汪?f仍然兴奋得不能自已。
初步的购买意向已经达成,湖广如今田价正高,捧着银子也没地方买去,汪克凡家中却有大约三百亩地,旱田少,水田多,初定的价格也不算贵,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
田产地亩是耕读传家之本,怎能轻易发卖?汪克凡这败家小儿,为了争口气就卖掉田产,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汪睿就算没有死在李闯手下,也得被他儿子活活气死!
汪?f自信已经看透了汪克凡——有几分小聪明,却年轻气盛,不通人情世故,日后免不了处处碰壁。
这样的败家子不坑白不吭,不坑只会便宜了外人!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家伯父好好坑上一把!
唯一令他感到不爽的是,本以为汪克凡年轻轻轻,没什么见识,随便吓唬两句就会就范,不料他竟然搬出县令许秉中,凭空生出一番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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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第四章 齐家治国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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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克凡回到家的时候,一家人都在等着他。
“娘,今天大伯找我,是大同那边有了消息……”汪克凡把见面的过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刘氏的表情。
汪睿的麻烦对刘氏肯定是个打击,搬家和卖田也都是大事,虽然是情势所迫,终归也是汪克凡自作主张,如果刘氏反对,他只能另想办法。
不过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走出横石里,满清已经入关,几个月后就会南下湖广,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刘氏却一直很平静,心平气和地听他讲完,才点点头说道:“我儿做的甚好,决不能和族中的长辈翻脸。”
汪克凡一喜,心里的石头落地,傅诗华却惊讶地问道:“娘,你真的愿意搬到县里去?还把田产都卖给汪家?”
“田产老宅都是身外之物,你爹的名节最重要,说什么也不能被开革出族。”刘氏说道:“卖了田产也好,你爹万一有事,也好拿银子来应急。”
傅诗华不敢再说什么,洗翠却忍不住叫道:“大伯明显在欺负咱们,卖田的时候肯定少给银子!”
“大伯自有他的苦衷,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刘氏板起脸训了洗翠一句,又对汪克凡说道:“不过家里的这点产业都是辛苦挣下的,也不能随意抛洒,卖田这么大的事情,最好寻个场面人帮衬一下。”
刘氏虽然善良忍让,却并非胆小无知,当然能看出汪?f不怀好意,况且土地买卖非常麻烦,中间可做手脚的地方很多,小心谨慎总是不错的。
“娘,您放心好了,孩儿明天就到县里去一趟,一来找所合适的房子好搬家,二来去县衙拜见许大令,请他帮着把田卖了,咱们一家挺着腰板离开横石里。”汪克凡对明代土地交易的细节一无所知,刚才回家的路上就已想好,还得请许秉中帮忙卖田。
“凡伢子越发稳重了,这件事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儿子考虑的如此周全,刘氏心中倍感欣慰,夸了几句后拍拍手站起身来:“洗翠,告诉后厨加两个硬菜,咱们中饭吃顿好的!”
……
用过午饭后,刘氏心疼儿子,催促汪克凡回房休息,汪克凡起身出门之后,傅诗华也跟了出来。
看到她从身后急急追来,一双小脚不利于行,半走半跑的很是辛苦,汪克凡就停下等在原地。
“有事?”汪克凡随口问道。
“哦……,没事。”傅诗华支支吾吾的有些慌张,话一出口就觉得后悔,笨死了!为什么要说没事?既然没事,他会不会转身走掉呢?
汪克凡却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自然而然地和她并肩而行,不但特意放缓了脚步,碰上门廊转角这种狭窄的地方,还会侧身让她先行。
对汪克凡来说,尊重妇女只是一种礼貌性的习惯,傅诗华却感到了一种别样的体贴爱护,那点小小的担心全都烟消云散,只觉得丝丝窃喜。
看来自家相公是个宽厚的性子,傅诗华的胆气一壮,藏在心里的一番话脱口而出。
“奴家自幼就听长辈教诲,‘耕为本务,读可荣身’,官人是青矜秀才,老爷更在山西为官,家中的田产绝没有卖掉的道理!我以为,官人今日,官人今日……”
傅诗华脸绷得紧紧的,非常严肃,非常认真,只盼汪克凡重视起来,充分认识到卖田的严重后果。但是,汪克凡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心平气和地看着她,一直把她看的低下了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女论语》有训:“夫有恶事,劝谏谆谆”,苦口婆心地劝诫丈夫,这是妻子应尽的本分。傅诗华相信自己说的都是金玉良言。但是,话说的可能太重了,要不然相公怎么会用那种眼神看她,好像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说完了吗?应该还有吧?”汪克凡很耐心,在旧时空为人父母多年,养儿育女之余,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奴家以为,官人今日有些莽撞了。”傅诗华当面指责丈夫,只觉心慌意乱,顾不得细想,连珠炮般地说道:“大伯纵然苦苦相逼,我们也可请县中许大令(许秉中)回护,未必非要卖田!田产卖掉容易,再买回来却千难万难,日后爹爹回来了,官人如何向他老人家交待?况且没了土地田产,一家人就此坐吃山空,官人又如何安心读书?……”
压在心里的担忧一吐而空,傅诗华心里轻快了很多,却仍不敢抬头去看汪克凡。他肯定被气坏了,妻子如此指责丈夫,最少也得算“女言”有失,无错也错了三分。但是无论如何,自己总算尽到了妻子的责任,哪怕被他责骂也在所不惜。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汪克凡说话了,并没有生气。
傅诗华心里一喜,相公果然通情达理,趁热打铁再劝劝他:“是啊,娘虽然没说什么,其实也在为卖田的事担心……”
不料,汪克凡接着说道:“看来只能麻烦你了,回头帮我再劝劝她。”
傅诗华顿时瞠目结舌:“你……,你还是要卖田?”
“是啊,最好把田卖了,反正我以后也不想读书……”汪克凡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秀才不读书干什么?傅诗华茫然了,汪克凡又接着说道:“古人云‘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今后的志向,就是平天下。”
汪克凡笑眯眯的,看不出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傅诗华被唬得一愣一愣,犹豫着问道:“官人是要出仕为官吗?”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汪克凡回答的很实在。
“官人现在只是秀才,要做官最少也得举人功名。嗯,可以像大伯那样捐个监生,也是一条出路,可惜就是被人轻看……”傅诗华皱眉苦苦思索,为自家相公的未来盘算着,汪克凡笑着摇摇头,转身走掉了。
明朝人早婚,傅诗华比洗翠也大不了几岁,在旧时空里这么大的女孩,应该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傅诗华却已经背上了家庭责任,尽心竭力地要做一个好妻子。
不过她的年龄太小,又是一副彻底的明朝人思维,沟通起来非常辛苦,汪克凡干脆不战而走,避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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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第五章 云台旧将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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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汪克凡起了个大早,由两个老成的家人陪着,到隽水河边搭乘一条客船,沿水路前往崇阳县城。
河流曲折,船到崇阳已是上午十点钟的光景,汪克凡主仆直奔县衙,拜见县令许秉中。
在县治门外递上名帖,守门的衙役快步进去通报,汪克凡就站在八字墙边,看照壁上贴着的各种告示。
这些告示大多是官府发布的政令,还有一些案件结陈,以及抓捕江洋大盗、水匪山贼的悬赏通告。
“有洞庭水匪号‘宋江’者,贪婪好杀,荼毒地方。x月x日引贼寇四百余名破xx寨,杀伤乡绅百姓三十余人,财物牲畜劫掠一空。……各乡各里小心戒备,守望相助,……,有献‘宋江’首级者,赏银一百两……”
“有岳州盐枭号‘老刀把子’者,狡诈凶悍,淫邪好色,x月x日杀伤盐丁百姓七人,掠走妇女一十二名,人神共愤,罪在不赦,……,有献‘老刀把子’首级者,赏银一百两……”
这个“宋江”应该是《水浒传》的粉丝,从他的外号来看,走的是杀人放火受招安的路子,还是希望能够洗白,将来好混个一官半职。如果清军打来了,这种投机分子很可能第一个投降。
这个“老刀把子”看来是个色鬼,明末贩私盐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他却整天忙着抢女人,估计早晚得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看到最后,一张征兵告示引起了汪克凡的注意。
这张告示很长,上面还盖着湖广巡抚衙门的大印,签发的日期就在几天前,纸张簇新挺括,应该是刚刚送到就张贴出来了。大意是说为了抵御李闯流寇,湖广巡抚何腾蛟决意编练新军,在各县中招募青壮。
汪克凡对这份告示看得很仔细,目光中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县衙内有人迎了出来,长衫瓦帽,看打扮应该是个师爷,见了汪克凡抢先打了个躬,客客气气地说道:“鄙人郑选,现居本县刑名夫子院,奉堂尊之命恭迎汪相公。”
郑选口中的堂尊,是县丞等下属官吏对知县的尊称,在这里指的就是县令许秉中。
“怎敢劳烦先生大驾?”汪克凡一揖答礼,礼貌周全。
郑选身为刑名师爷,虽是许秉中的心腹之人,却不是正经的官身,对别人的态度最为敏感,见汪克凡没有望族子弟常见的倨傲之气,心中先起了三分好感,笑着说道:“听说汪相公来了,堂尊十分高兴,请汪相公随我入内堂拜见。”
两名家人自有衙役上前招呼,汪克凡和郑师爷一起进入县衙。穿仪门,过大堂,一路来到县衙内堂,堂前古柏森森,赫然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六个字:“公生明,偏生暗”,正是《荀子·不苟》中的警句。
许秉中正站在滴水檐下等候,一身青袍公服气度俨然,汪克凡上前长揖到地:“老师在上,侍教生汪克凡拜见。”
秀才都是青矜士子,县令却是行政职务,如果以县尊大令相称就显得太俗。好在明朝的县令既是一县之长,也是县中痒学的提调官,(类似于主管学校后勤保障的教育局副局长,正局长是提学官)。所以秀才和县令都以学校中的身份论交,正符合明朝尚文的风气。
许秉中伸手虚扶,笑着说道:“快起来,快起来,没想到当日翩翩一少年,转眼间已及弱冠,真是令人感慨呀!”
“晚生年华虚掷,实在惭愧,常盼聆听老师教诲。”汪克凡谨持弟子礼节,恭敬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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