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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半渡
汪克斌对战场形势却有自己的判断,面对强敌险境,他感到浑身热血沸腾,兴奋得难以自制,手脚和身却因为过于紧张,动作笨拙而僵硬,不由得在心里无声地大叫,快下命令开枪呀!
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喊,一面战旗突然从壕沟笔直竖起,被风一吹扑啦啦地展开,上面画着两支上了刺刀的燧发枪,斜搭成一个十字形状的图案,正是火枪队的队旗。
“全体都有,起立!”
随着军官的命令,面对沟墙半跪的第一排士兵闻声站起,后两排的士兵也持枪而立。
“瞄准!”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士兵们放平手里的燧发枪,密密麻麻的枪口探出沟沿,指向正在蜂拥冲过外壕的清军。
“开火!”军官下令之前,先吹了一声哨。
根据士兵们在历次战斗提出的意见,战场上的声音往往很嘈杂,听不清军官的命令。所以在射击这种关键指令前,加上一声哨做提醒,经过几次实战检验,其效果得到了官兵们的一致称赞。
由于事先装好了弹药,火枪齐射的第一轮最为整齐。造成的杀伤效果也最大,外壕上铺就的二十几条通道成了活靶,明军不用仔细瞄准,只要大方向没有偏差,就肯定能打一个敌人。
火枪队和葡萄牙兵配合,四百多支燧发枪织成了一道密集的火力网。清军正在蜂拥冲过壕沟,迎面却射来雨点般的铅,立刻被打倒了一片,冲在最前面的两三排士兵几乎被清空了。
剩下个侥幸没有枪,孤零零地冲过飞桥,却发现身边的同伴全都消失了。连忙停下脚步,站在那里茫然无措,不知道该继续冲锋,还是转身逃跑……
“又是什么鬼东西?!”
石鼓山上,耿仲明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两道凶光,如同发现威胁的野兽,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天佑兵号称火器天下第一,却无论如何打不出这种齐射效果,楚军的火力实在太密集了。
看着楚军阵地上烟雾弥漫,枪口爆出的火光几乎连成一片,耿仲明的心里非常疑惑,他们难道不怕伤到自己吗?火枪兵的身上都缠着长长的火绳,碰上一点火星就会引燃,怎么能排成这么密集的队列呢……
汪克斌狠狠扣动扳机,面前腾起了一团烟雾,他连忙瞪大眼睛。试图看看这轮排枪射击的战果,同伴们却已经转身后撤,给后排的士兵让出射击位置。
在吴老兵的连声催促下,汪克斌看了最后一眼,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哈腰跑到壕沟的后壁坐下,开始重新装弹。
“清膛,填药,装弹,压实……”他不停默念着动作要领,唯恐漏下一个环节,惹出大麻烦。
刚刚加入火枪队的时候,他就听王奕反复强调过,装弹的动作要领每个环节都不能马虎,比如洒在引药池外边的零星火药就得用手指小心抹净,曾经有个新兵忘了这一点,开枪后燃烧的火药四处迸射,引燃了身上的火药包,直接送了性命。
心里越急,手下越慢,汪克凡动作不熟,比同伴们明显慢了一截,
还没有完成装填,又轮到他上前射击,他一边跟着同伴往前走,一边用通条把铅捅进枪膛压实,眼睛还盯着前面的战场。经过第一轮的三段式齐射,外壕两边多了一百来具清军的尸体,还有很多伤兵在挣扎哀嚎。
“开火!”又一声哨响。
汪克斌立刻扣动扳机,突然发现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向前飞了出去,
坏了,把通条打出去了!
他心无比焦急,退向后壁的时候,不停对身旁的同伴喊道:“通条,通条借我用一下!”
这样无疑很丢人,但没有通条的话,只能退出战斗当观众,比现在更丢人。但是,大家都在忙着装弹,没人理他。
“第二队,上前!”
同伴们再次上前,瞄准清军开火射击,汪克斌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只好端着他的空枪,跟着同伴一起向清军瞄准,然后收枪回到后排。
别人都在奋勇杀敌,自己却成了一个滑稽的小丑,他的心里充满了懊悔——如果能够重来的话,他绝不会再多看那一眼,绝不会再胡思乱想,而是认真完成一个士兵的任务,按照军规条例专心作战。
“咱俩伙用吧。”大牯牛扔过来一根通条,友善地嘱咐道:“用完放在地上,别递来递去的浪费时间。”
汪克斌一愣,连忙抓起通条,伸进枪膛把火药铅捣实,手上感到铅再推不动了,空荡荡的心里突然变得无比踏实,他的嘴角动了两下,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臂,把通条尽量放的离大牯牛近一些。
朱华珪朝这边看了看,又扭过脸去,低头专心装弹……
像在游戏里卡地形引怪一样,由于壕沟的阻拦,清军只能从临时搭就的飞桥上通过,承受四百多支燧发枪的集输出。连续几轮齐射过后,壕沟前面的尸体已经叠了起来,鲜血像小河般四处流淌。
三段式齐射稳定而连续,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不时还有抬枪加入助战,眼看清军士气受挫,一时无法攻上楚军的阵地,孙柏安下令部队暂时收缩,退到抬枪的射程外重新整队。
“这个仗得换个法打,不能急于求成。”孙柏安检点伤亡,他虽然及时撤了下来,也已经折损了两百多人,如果再来上这么两回的话,部队恐怕就会自行崩溃。
太过复杂的方案不用考虑,摆在他面前的有三种选择,第一是分兵迂回攻击楚军阵地的侧翼,第二是继续退到安全位置,由大将军炮摧毁楚军阵地,第三是打造更多的飞桥器械,扩大进攻的攻击面,以减轻进攻部队的伤亡。
除了第一条外,第二条和第三条方案都需要耿仲明的配合,况且碰了个硬钉后,孙柏安也不敢轻易自作主张,就派人回到石鼓山,请耿仲明做左后决断。
听完汇报,耿仲明考虑了片刻,说道:“这三个法都不错,全部照办吧。”
徐斌却有不同的想法,自告奋勇说道:“南蛮火枪犀利,孙将军的兵力太过薄弱,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前去支援!”
耿仲明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不用了,草桥对岸地形局促,摆不下那么多兵马,万一被南蛮逆袭上来,反而有背水一战的危险。”
这只是一场试探性的局部进攻,到现在为止,明清两军的主力都按兵不动,但彼此却虎视眈眈,耿仲明无意继续投入兵力,以免仗越打越大,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被迫进行决战。
“是。”
在战前军议的时候,徐斌可以跟他唱唱反调,但此时已经开战,耿仲明就是全军主帅,谁再敢唧唧歪歪,可以直接军法从事,徐斌不敢多说什么,讪讪地退到一旁。
打造器械需要一个过程,正好可以进行长时间的炮击,四门神威大将军炮不断开火,把斤多重的炮弹狠狠砸向明军阵地。
像暴风雨即将颠覆的巨轮,明军阵地上一片狼藉,只有那面战旗仍在不屈地耸立。
随着射击精度的不断校正,清军炮弹的落点离壕沟越来越近,两颗炮弹呼啸而来,大团的泥土在壕沟前腾起,地上摆着的鹿角碎裂飞溅,一颗跳弹正好落入壕沟,砸飞了前排的一个火枪兵,然后把壕沟拐角撞塌了一大块,终于停了下来。
汪克斌蹲在拐角后面,把身紧紧贴在沟墙上,尽量缩成一团,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大炮的轰击是如此恐怖,想来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别紧趴在地上,蹲着最好!”吴老兵扳着他的肩膀,凑在他耳朵边大喊。
如果在平常时候,汪克斌肯定受不了如此亲昵的动作,此刻却感到了一种温暖和安全,乖乖地照他的吩咐做了,果然,离开沟墙后,五腹脏不再震得那么难受,两只脚保持平衡,就像站在一艘摇晃的船上。
周围的噪音太大,他向吴老兵喊道:“什总,你不怕吗?”
“一样怕,但习惯了。”吴老兵的嗓门也很大,他正在看旗语,表情显得很严肃:“娘的,鞑这回真拼命了,待会儿要是拼刺刀的话,你一定要紧跟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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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第一四四章 “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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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真的不怕死,老兵只是经常面对各种危险,见惯了生生死死,有更多的经验而已。
当出现一种新的危险时,老兵们同样会紧张,不过他们知道害怕没有用处,所以会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吴老兵从军四年,从死人堆里钻了几个来回,对战场形势的研读能力甚至超过了汪克斌这个武进士,见到清军如此凶猛的炮灰准备,加上敌我双方频繁的调动部署,他仿佛嗅到了一丝浓浓的血腥气,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鞑正在分兵,看样是要包抄楚军阵地的右翼,与之对应,楚军方面的葡萄牙兵也被调去防守右翼,正面防线只剩下王奕的火枪队,未必能挡住清军的进攻。
以前如果碰到这种情况,要么会让火枪队及时后撤,要么调其他的步兵来增援,总之不会让火枪兵和敌人进行肉搏战,但此刻摸着腰后挂着的五式枪刺,吴老兵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长官会采取一种全新的战术,火枪队要拼刺刀了。
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觉得没底,吴老兵刚刚加入恭义营的时候,当过几个月的长枪兵,并不害怕肉搏战,但其他的弟兄们大都是生手,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才开始恶补拼刺技术,从来没有捅过真人。
拿着火铳远远的射击,和面对面的用刀捅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吴老兵头一次对火枪队的战斗力产生了怀疑。
“给你,这是从队总那里要来的,别再打飞了。”
火枪队上战场的时候,总会带一些常用的配件,通条就是其之一。吴老兵去王奕那里要来一根,交给汪克斌。
这是另一件麻烦事——王奕在战前和他打过招呼,朱华珪和汪克斌都不是普通人,让他盯紧些别出事了。吴老兵虽然感到很头疼,却无法拒绝长官的命令。只好把他们两个编入自己的拼刺小组,直接照看和保护。
与上次炮击不同,清军这次炮击持续的时间更长,瞄准的目标也变成了火枪队的阵地,没有理会吉安营的营寨。连续的轰击之下,火枪队的阵地几乎被犁了一遍。士兵们藏身的战壕似乎已经变成了废墟。
战鼓敲响,清军排成整齐的队列,兵分两路,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一千名清军负责迂回攻击右翼,位置相对突前,距离吉安营的营寨大约一百步的时候。营墙上的抬枪再次打响,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清军的大炮一停,抬枪队又回来参加防御了。
一百步的距离稍远,抬枪的命率大幅下降,好在清军的队伍层层叠叠,流弹横飞。同样造成了不少的杀伤。
清军对这点伤亡并不在意,有人弹倒地,后排的士兵立刻补位,队伍的行进速度却没有任何改变,继续向火枪队的阵地前进,抬枪射速过慢的缺点暴露无遗,对上千人的进攻部队来说,一次被打倒二十个人左右完全可以承受。
石鼓山上,耿仲明一直在观察楚军的动向,看到对方既不增援。也不撤退,感到非常疑惑,反复猜测汪克凡的意图——只凭火枪兵坚守阵地,却不派步兵增援保护,要么是过度自信到了愚蠢的地步。要么是故意卖个破绽,示弱诱敌。
汪克凡可不是个愚蠢的将领,耿仲明盯着吉安营残破的营寨,目光若有所思,考虑了片刻对左右说道:“传令炮车队,继续轰击明军后寨,再告诉孙将军,小心敌人出营逆袭……”
示弱诱敌,就是为了突然反击,明军的反击部队如果存在的话,肯定就藏在吉安营的营寨里。
令旗挥舞,草桥对岸又响起了隆隆的炮声,为了避免误伤友军,四门大将军炮都高高扬起炮口,只瞄着吉安营的后寨开火,这样当然无法保证射击精度,但如果楚军在那里集结了大量兵力,一样会造成混乱和杀伤。
孙柏安的部队也随之调整部署,进攻火枪队侧翼的清军留下一支小部队,监视吉安营的营寨,预备队则向前压了五百步,如果楚军突然从营寨里冲出来,可以及时上前拦截。
大炮突然响起,给战场平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步炮配合的说法,大将军炮仿制于西洋舰炮,弹道低平,炮弹从头顶呼啸飞过,不但明军感到紧张,清军士兵一样很不适应。
天佑兵还好一点,长沙绿营的士兵却被吓得够呛,不停回头张望从天空飞过的炮弹,甚至还下意识地蹲下身躲闪,队形立刻就乱了。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耿仲明摇了摇头,无奈下令停止炮击,保证进攻部队的阵型完整是第一位的,自乱阵脚的话,上千人也禁不起百十人的反冲锋。
他再次给孙柏安下令,减少进攻部队的人数,分兵监视吉安营的营寨,楚军阵地上只有几百名火枪兵,派一千名步兵冲上去,就足够把他们打垮了……
吉安营的营墙上,王鼎和顾宗福趴在残破的胸墙后面,正在观察战场形势。
王鼎来回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一会儿看看石鼓山,一会儿看看火枪队的阵地,小声嘟囔道:“耿仲明在干什么?前头马上就要接战了,自己却在后面来回折腾。”
顾宗福笑道:“他估计是被吓住了,以为火枪队是个诱饵,咱们越不动,他越觉得心虚,不过这样也好,火枪队的压力小一点,等着看王奕这小逞威风吧。”
野兽见了诱饵,都要反复试探几次,不会轻易踏入陷阱,但耿仲明没想到的是,所谓的陷阱并不存在,看起来肥嫩可口的诱饵却暗藏杀机,装备了燧发枪的火枪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肥鸡,而会随时亮出獠牙。
“我就怕火枪队顶不住,鞑人太多了。”王鼎还是有些担心……
战壕里,吴老兵不停地反复说着:“镇定,镇定,听到命令再开火!”
从吴老兵嘶哑的声音里,汪克斌明显感到他有些紧张,心里也觉得空荡荡的没个着落,把手里的燧发枪又握紧了几分,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清军。
正面的清军步兵大约有八百多人,长枪兵、盾牌兵、刀斧兵、弓箭手一应俱全,还有两百多名天佑兵端着鸟铳在后面掩护,他们按照兵种的不同,排成前后几条横队,组成了一个大约一百五十步宽的战阵,踏着鼓点慢慢向火枪队的阵地走来,渐渐接近了外壕。
“瞄准!”
军官按照条例下令瞄准,但似乎有些多余,士兵们早就各自挑好目标,瞄了又瞄,只等着开火的命令。
汪克斌选择的目标是个军官,他手里举着一把造型精致的倭刀,不停对部下喊叫着指挥,离得这么近,汪克斌能清楚看到对方那张相貌堂堂的脸庞,一部很威风的短须,凶狠而严厉的眼神。在他的身后,是一面高举着的队旗,旗手是个高大魁梧的北方汉,身上的铁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心一动,汪克斌把枪口略微转了转,对准了那个旗手。
消灭敌人的队旗,一个队就会失去指挥,士气立刻降到冰点,比打死那个军官的效果更好。
“开火!”敌人太多,他们刚刚进入十步的有效射程,军官就下令射击。
汪克斌扣下扳机,肩膀被后坐力向后推得一闪,顺势就转身向后跑去,一边跑一边用食指把引药池抹干净,就着沟墙坐下,把通条探进还在冒烟的枪膛,手上小心使着寸劲刮了刮,刮去枪膛里的残药,然后咬开纸包火药,一头倒进引药池,另一头灌进枪膛……
专心致志之下,整套动作没有出现任何偏差,当军官下令上前的时候,汪克斌已经顺利地完成了装弹,跟着同伴们第二次来到射击位置。
从弥散的烟雾看过去,清军正在搭建通过外壕的器械,有条不紊,阵型严整,似乎经过一轮三段式射击后,却没有伤到他们多少,汪克斌刚才瞄准的那面队旗也仍在硝烟飘扬。
没打!汪克斌气恼地咬了咬牙。
“瞄准!”
汪克斌想都不想,又把燧发枪对准了那面队旗,从照门里看过去,才发现旗手已经换人了。
打了!他心一阵狂喜,一条大汉就趴在旗帜下面,一动不动,不知死活,身上的铁甲无论如何都不会看错。
旗手能换人,这次打军官——汪克斌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却找不到那个军官,估计是被同伴打死了。
“开火!”
一声哨响,耳后已经传来射击命令,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汪克斌朝着清军人群最密切的地方扣下扳机。
“开火!”
又是一轮新的循环,汪克斌看到成群的清军正在通过外壕,但是他们的脚下躺满了尸体。
“开火!”
军官的哨吹得更响,下令的声音更提高了八度,由葡萄牙兵防守的侧翼也打响了,枪声、呐喊声、战鼓声、惨叫声……各种声音无比嘈杂,战斗更加激烈。




残明 第一四五章 “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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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哉!壮哉!壮哉!”
石鼓山上,一群职幕僚咬牙握拳,连连惊呼。
燧发枪的密集杀戮,让他们胆战心惊,清军前赴后继向前冲锋,又让他们热血沸腾,这些年跟着怀顺王(耿仲明)南征北战,从没见过这么惨烈的战斗。
耿仲明却紧皱眉头,表情严肃。
面对密集冲锋时,燧发枪表现出的杀伤力又一次超过了他的预期,这种火枪装弹更快,射程更远,还能用密集队形造成火力覆盖,在壕沟路障的配合下,竟然能正面硬抗清军的进攻。
他通过观察发现,进入有效射程之后,无论身穿绵甲还是铁甲,都无法抵御燧发枪的射击,说明这种火枪比鸟铳的威力更大,也许只有套上两层到三层绵甲,才能挡住燧发枪的铅……但在南方炎热的天气下,穿上两三层绵甲作战,还没被燧发枪打死,自己恐怕先热死了。
新的武器必然带来新的战术,耿仲明敏锐地感觉到,在燧发枪的排枪射击下,列阵慢步前进的进攻战术恐怕已经过时了,只有把士兵散开才能减少伤亡。
但是,改变战术绝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这牵扯到训练、指挥、协调、配合等各种各样的问题,在野战,天下所有的军队都要列阵而战,如果把他们排成散兵线,不等冲到敌人跟前自己就崩溃了。
“不好对付。”耿仲明的脑里瞬间闪过几种方案,但都没有制胜的把握。敌人躲在沟里用燧发枪射击,他能打到你,你却打不到他。进攻一方只能用人命来填。
站在石鼓山上,整个战场一览无余,两路清军终于都冲过了第一道外壕,队形却稀薄了很多,估算伤亡,差不多有三百人上下。
“王爷,战事不利。不如暂缓进攻吧。”徐斌很心疼,进攻的主力是长沙绿营,伤亡的可都是他的弟兵。
“战事正在紧要关头。正当一鼓作气,岂能功亏一篑。”死道友不死贫道,耿仲明一点都不心疼,正色说道:“你等不顾本王劝阻。执意要在今日求战。怎么稍遇小挫就打上退堂鼓了?这种散漫军心的话不要再说了!”
清军过了第一道外壕后重新整队,在排枪的射击下再次缓缓前进,这不是视死如归的勇敢,而是因为快跑起来就会崩溃,军官不得不勒令士兵放慢脚步,跟着鼓点的节奏向前。
这样更加大了他们的伤亡,但是清军仗着人多,并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
“长沙绿营的确是一支强兵。在绿营里也算出类拔萃的了。”
孙柏安的战损达到一成多,仍然能基本保持队形严整。虽然是敌人,汪克凡也表示称赞,但他的语气很平静,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对火枪队的战斗力更有信心:“不过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楚军的火枪队比他们更强。”
距离楚军战壕二十步,是另一道内壕,壕沟前摆放着鹿角等障碍。
楚军的燧发枪属于滑膛枪,枪膛里没有膛线,弹和枪管发生碰撞会影响射击精度,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到了二三十步左右,滑膛枪的命率大幅提高,只要瞄准敌人就很难打偏,两百名火枪兵采取三段式射击,每次齐射都会让成排的清军倒下。
清军的鼓声变得更加急促,士兵的脚步随之加快,想尽快通过这片死亡地带,前排的士兵被打倒后,军官们立刻挥舞刀剑,催促后排的士兵上去补位,否则士兵发现两旁没有同伴,就会失去继续前进的勇气。
一队刀斧兵冲在最前面,挥舞手里的短斧清理鹿角,盾牌手举着大号盾牌,试图为他们提供保护。
这种盾牌用浸油的铁杉木制成,里面还包有一道厚实的铁胎,足以抵御弓箭和火铳的攻击,清军的盾牌手蜷起身,尽量躲在盾牌的后面,在铅的射击下连连颤抖,却始终没有倒下。
挡住了!孙柏安松了一口气,这种特制的盾牌太过沉重,部队配备的并不多,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立了大功,挡住了燧发枪的铅。
“砰!砰!”
突然响起的枪声异常响亮,听起来是如此不祥,孙柏安眼神立刻一紧,抬头向吉安营的营寨看去。
抬枪!
看到燧发枪打不透那些大盾牌,顾宗福立刻调抬枪队帮忙,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抬枪沉重的铅如同一柄铁锤,把清军的盾牌砸得东倒西歪,碎片飞溅。
盾牌倒下,后面的清军士兵又成了活靶,新的一轮齐射把清军的刀斧手放倒了一大半,扑倒在鹿角上再也爬不起来。
但是,更多的清军涌了上来,踏着同伴的尸体跳过鹿角,继续向前。
三段式射击一轮接着一轮,汪克斌已经连续开枪十多次,最少打了七八个敌人,渐渐从体会到一种流畅的愉悦感,好像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他趴在壕沟的沟沿上,瞄准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清军士兵,这个家伙身材矮壮,厚重的搭板一个人扛着还能健步如飞,短粗有力的脖,肌肉盘结的手臂,满头满脸的汗水,都在照门里看得清清楚楚。
“开火!”
汪克斌立刻扣动扳机,转身后撤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扫,已经看到那个矮壮的清军一头栽进壕沟,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吴老兵开枪之后,立刻转身后退,经过长期的训练,清膛装弹对他来说都是条件反射的本能动作,手上熟极而流地装填弹药,心里却在揣摩军官的下一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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