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残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半渡





残明 第一三八章 老拳相向
;
楚军一向重视土木作用的训练,和这个年代其他的军队相比,楚军随便拉出来一个普通的士兵,都可以算是合格的工兵。
广东佛山的铁器天下闻名,汪克凡从广东回来的时候,专门请来了几位技艺精湛的铁匠,再从湖广各地搜罗了一批铁匠,在井冈山建立了自己的铁器工场,对后世的第一代军用工兵铲进行仿制,配备到每个楚军士兵的手。
这些工兵铲都由精铁打制,前面刃口处更用上了钢料,虽然不敢说削铁断金,但比普通的铁铲要坚韧锋利的多,非常适合挖掘战壕。
百十名士兵各自寻找掩护,在身下开始挖掘,先是一个跪姿掩体,然后变成立体的散兵坑,一步步连接成线,连接成网……更多的士兵加入进去,为了扩大作业面,开始向道路两旁挖掘,遇到粗大的树根后,就用镐锯慢慢清除。
眼看楚军的战壕缓缓逼近,寨里清军开始慌张起来,不停放枪放炮,砸下滚木礌石,楚军的战壕却有效地保护了里面的士兵,所有的攻击都是白费力气。
束手待毙!
清军人少,不敢出寨迎战,眼睁睁地看着战壕挖到他们的鼻底下,负责掩护的火枪队几乎无所事事。
汪克斌举着燧发枪瞄了半天,终于看到一个冒失的清军在寨墙上露出了半截身,他刚要扣动扳机,耳边却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那个清军的身打了个旋,一头栽下寨墙。
“你怎么抢我的靶?”汪克斌年少气盛,说话的态度并不友好。
“不是自由射击么?”大牯牛一脸茫然,燧发枪的枪口还在冒着白烟。
碰上这种天然呆,汪克斌也毫不办法,只好忍住气寻找下一个目标。
运气不错,目标很快出现,汪克斌闭起一只眼睛瞄准。准备射击,只听耳旁砰地一声,那个清军又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和我作对!”汪克斌终于发火了,火冒三丈。
“不是。”大牯牛连连摇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我瞄一个,你打一个,还说不是故意的!”汪克斌大声说道:“我知道。你觉得我枪法太差,一直看不起我这个副队官,故意想让我难堪!”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刚才王队总下的命令,全体自由射击,我看见鞑冒头,就忍不住开枪了……”大牯牛有点害怕。汪克斌可是顶头上司。
见他们两个斗嘴,正管队官连忙喝止,这边还打着仗呢,天王老也不许大声喧哗,更别说吵架了。
随着一声呐喊,楚军士兵跳出战壕,抬着简易的云梯冲向寨墙。当第一个士兵跳上墙头,清军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纷纷转身向后逃去,营寨易手,楚军夺取了采霞峰。
“嗨!天佑兵好大的名气,原来风头不对的时候,一样也会下软蛋,还他娘下得稀里哗啦的!”顾宗福脸上带着笑。连连摇头,大发感慨,半真半假的对王奕说道:“不行!这笔买卖老可亏大了,分你一半的功劳太多,咱们重新商量一下。”
“说好的事情,现在反悔可没道理。”王奕笑着说道:“采霞峰的鞑兵力太少,只要破了他们的地利优势。自然不堪一击,但回头碰上鞑的主力,你就知道我们火枪队的用处了。怎么样?真的不愿跟我合作了吗?”
“你这小家伙,就是太滑头。还学会要挟别人了!”顾宗福瞪着眼睛骂了两句,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一座小小的寨,功劳算谁的有什么打紧?咱们赶紧过江,早些打进衡阳才是正理……”
当天傍晚,楚军搭起浮桥,强渡湘江。
吉安营作为全军的先头部队,突前出击,攻到了衡阳近郊的草桥一带,看看天色将晚,就找了一处紧要的地方扎营立寨,让士卒们好好休息一晚,准备迎接更加激烈的战斗。
吃晚饭的时候,汪克斌和大牯牛又发生了争执。
楚军里有很多横石里的老兵,其一半以上都姓汪,所以汪克斌来到火枪队后,除了王奕之外,一般的官兵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官兵们私下里猜测汪克斌的来历,觉得他虽然年幼,却有武进士的功名在身,只在火枪二队当个队副,并不是什么显要的官职,所以只是普通的汪氏家族成员,比如是汪克凡的同族兄弟一类的。
如果他真是汪克凡的近亲,怎么也得当个哨官营副什么的,或者在参谋部和后勤部谋个清贵而安全的职位,没必要冒着危险放在前线部队。
虽然如此,汪氏家族在楚军里的影响依然很大,当年横石里的老兵大多成为了层军官,随便拉出来一个汪家的远亲,大牯牛这种普通小兵都得罪不起。
在大牯牛想来,汪克斌到底是顶头上司,又是汪家的人,和他搞僵了绝没有好果吃,所以巴巴找来向汪克斌赔罪。
汪克斌白天挨了队官的呵斥,心里还憋着气,看大牯牛怎么都不顺眼,说话的态度就有些恶劣,幸亏大牯牛是个好脾气的软性,一个劲地赔情赔罪,汪克斌的脸色才好看了点。
跟着大牯牛一起来的还有吴老兵和朱华珪,吴老兵察颜观色,见缝插针,劝道:“汪队副,您老身份贵重,何必和弟兄们一般见识。咱们普通小兵就指望靠军功挣点赏银,您将来却指定高升,这份功劳就让大牯牛得了吧。”
汪克斌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赏银什么的无所谓,但大牯牛抢了我的军功,总得给我一个交代!”
今天是汪克斌第一次上战场,心气憋得很足,准备一鸣惊人来个开门红,立下大功给汪克凡看看,令他非常生气的是,几次绝好的机会却被大牯牛破坏了,这件事当然不能这么简单就完了。
见他态度坚决,大牯牛心里害怕,说道:“我今天打死了两个鞑,要不然这份军功我不要了,都记到汪队副的身上……”
汪克斌大怒:“你这是腌臜我吗?只要你不捣乱,我一样能打死那两个鞑!”
大牯牛更加慌张:“那怎么办?要不然,我给你磕头赔罪?”
说着话,他就准备俯身下跪,旁边却突然伸过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
朱华珪身为通山王嫡,可看不惯汪克斌这副公哥的做派,拉着大牯牛冷冷说道:“别说那么多了,走吧!自己凭本事挣军功,凭什么要对人低三下四的。”
要说公哥的脾气,朱华珪的底蕴可比汪克斌深厚得多,但历经家破人亡的惨祸之后,他变得成熟稳重,和当年判若两人,但是,骨里的那股皇室宗亲的傲气并没有消失。
“别走!你这话什么意思?”汪克斌却恼了,上前一把扯住朱华珪。他自幼在父兄的庇护下长大,基本上一帆风顺,少年人敏感而自尊,听出对方的话里带着轻蔑的意味,立刻强烈反弹。
朱华珪脸上怒色一闪,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打到了旁边:“汪队副,请你自重!”
这一记声音清脆,汪克斌落了面,更加恼怒,想也不想就挥拳反击,两个人随即厮打在一起。
这几年在汪克凡的督促下,汪克斌一直在练习武艺,拳脚上比普通人强了许多,朱华珪从军后也在不断训练,但他终归底太薄,转眼就吃了好几记重拳,口鼻鲜血直流。
两个人越打火气越大,下手越来越重,朱华珪瞅准空当,一拳砸在汪克斌的眼角,汪克斌窝心一脚,把朱华珪踢倒在地,又紧追着上前一阵拳打脚踢。
“这小好狠!”吴老兵悚然心惊,汪克斌眼看已经打发了性,目露凶光,下手又黑又重,简直像要拼命的样。吴老兵连忙上前拉架,却怎么都拉不住他,眼看再打下去要出事,咬咬牙猛然拔出佩刀,刀尖直指汪克斌的胸口。
“汪队副,卑职不敢得罪您,但今天要是闹出了人命,大家都是死罪!”以吴老兵的性格,本来不敢对上官亮兵刃,但他多少知道一些朱华珪的来历,这才鼓起勇气,用暴力手段制止了这场殴斗。
被雪亮的钢刀逼住,汪克斌终于冷静下来,看着满脸鲜血,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朱华珪,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一屁股颓然坐在了地上,心里后悔无比。
听说这件事后,王奕不敢隐瞒,连忙向汪克凡报告,并自请处罚。他肯定负有管理不严的责任,但事情牵扯到自己的亲弟弟,以及通山王嫡,本着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原则,汪克凡只在口头上批评了几句,却连夜把汪克斌叫到自己的帐。
汪克斌虽然打赢了这一架,自己也挨了好几下重的,尤其眼角那一拳最狠,当时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整只眼睛却像金鱼一样,鼓鼓囊囊肿得老大,眼睛根本睁不开,只能眯成一条线向外看。




残明 第一三九章 时间差
;
“好本事啊,我让你去学着带兵,你却和当兵的打架,以为自己是小孩吗?”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见汪克斌的模样狼狈,汪克凡强压着怒气,训斥道:“所谓爱兵如,若不能厚待士卒,将来为将为帅,如何服众?你身为上官,不能存着和下属争功逞强的心思……”
“四哥,我知道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把我调离火枪队,眼看就要攻打衡阳,我不想这个时候离开。”在汪克凡的面前,汪克斌变得非常老实,规规矩矩地承认错误,但他的胆到底比别人大些,还在为自己求情。
“怎么,不想走吗?如果你只是想争一口气,证明自己是个好兵,我看没这个必要。”汪克凡欲擒故纵,就着话头说道:“如今千头万绪,用人的地方很多,既然你不适应军旅生活,不如调到后方做些政务,郴州府和永州府刚刚收复,你去做个知县,将来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汪克斌这下吓得不轻,连忙跪下求饶:“四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这次是我莽撞,只要别把我赶走,将来绝不会再犯。”
“莽撞?!真的是莽撞这么简单吗?”汪克凡突然提高声音,严厉地训斥道:“身为军官最忌讳处事不公,大牯牛执行命令有什么错?落了你的面就捅到马蜂窝,嗬,你好大的威风呀!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致人重伤,和那些兵痞有什么不同……”
一会儿唱红脸,一会儿唱白脸,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汪克凡都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有现成的军规条例在那里搁着,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但是。汪克斌的情况却很特殊,兄弟关系倒在其次,关键是汪克凡对他寄予厚望,管教起来就更加严厉,把他臭骂了一通后,汪克凡说道:“想要留下也可以,但得按军规条例处置。这样吧。队副你就不要干了,去火枪队当个普通士兵,好好锻炼一下,还有,斗殴伤人要先关三天禁闭,如果朱华珪的伤势严重。还要追加惩处。”
关三天禁闭?那还怎么赶得上衡阳之战!汪克斌苦苦求情,却没有任何用处,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走掉了。
程问走了进来,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年轻人总是心高气傲,军门的处置太严厉了些。”
汪克凡淡淡说道:“响鼓更得用重锤,这小身上的毛病不少。不去掉难堪重用。”
“若是军门下手太重,把好好的一面鼓捶破了怎么办?”
“他要是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住,将来更经不起风吹雨打,又有什么可惜的,再者说先做人,再做事,把他放到下面磨练磨练,对他总有好处……”
汪克凡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命人把王奕叫来,通知对这起斗殴事件的处理决定。大牯牛无过,吴老兵有功,朱华珪虽有小错,但受伤严重不予处罚,只有汪克斌被免去队副的职务,下放到吴老兵的那个什当兵。
“对他要严格管理。决不能姑息纵容,要是再惹出什么麻烦,连你王奕也没好果吃。”汪克凡像观音一样,给了王奕一个紧箍咒。又嘱咐道:“朱华珪的身份特殊,一定要给他好好治伤,要是心里还有怨气,就让他来找我。”
“这怕是不妥吧,他们两个刚刚打了一架,再放到一个什,别又打起来了。”王奕觉得有些头疼,手下的士兵来头一个比一个大,队伍不好带呀!
“怎么,你自己的兵都管不住吗?他们谁敢闹事,就按军法处置,万事有我给你撑腰!”
如果汪克斌选择逃避,汪克凡虽然会感到失望,但出于兄弟之情,还是会给他安排一个不错的出路。令他稍觉欣慰的是,汪克斌选择了面对自己的错误,承受相应的惩罚,既然是这样,就让他和朱华珪、大牯牛、吴老兵等人融为一体,才能真正解开这个结。
汪克斌闯祸之后,知道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所以对丢官早有思想准备,他心里也非常清楚,丢官只是暂时的,只要自己表现过关,很快就会重新提拔重用。
唯一让他不爽的,就是要蹲三天禁闭,很可能赶不上攻打衡阳的战斗了。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经过三天的煎熬,汪克斌走出禁闭室后,发现军营里虽然在紧张备战,却并没有开始攻打衡阳……
汪克凡率部从东南方向大举来袭,西侧的宝庆府也落入明军手,何腾蛟、陈友龙和忠贞营几路大军齐头并进,号称能坚守半年以上的衡阳突然变得岌岌可危,耿仲明连忙派人到长沙府和岳州府求援,同时抽调部队到各个关隘封堵拦截明军,准备拼死抵抗。
不料明军突然发生内杠,陈友龙所部被何腾蛟击溃,忠贞营发现情况异常后,行动也变得谨慎起来,耿仲明的侧翼压力骤减,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对付楚军。
在耿仲明看来,楚军行动较快,孤军深入,和其他的明军已经脱节,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主动出击,将明军各个击破……战机难得,按照预先制定的战略方针,耿仲明决定出城野战,把主力部队调集到草桥一带,和明军针锋相对,恶战一触即发。
放弃坚城不守,主动出城迎战,其的优劣很难量化评价,但从打破楚军的进攻节奏来说,耿仲明的确成功了。汪克凡把主力部队摆在后面,让战斗力稍差的吉安营在前面开路,就是为了集力量在城下决战,清军突然迎了上来,突前的吉安营就显得有些单薄,汪克凡连忙命令吉安营停止前进,等待后续部队跟进。
双方调兵遣将,不断集结兵力,围绕草桥一带展开,在蒸水两岸形成对峙,就像两个拳击手紧紧抱在一起,谁都无法轻易脱身,明清两军剑拔弩张,在草桥进行决战的态势已经非常明显。
这个时候,双方的援兵都正在赶来。
清军方面,帖兆荣和汪猛虽然攻占衡山,破坏了沿岸的湘江码头,但是清军仗着水师优势,还是能把部队送到衡阳,只是路上要耽搁一些时间,后勤补给的安全也无法保证。
明军方面,何腾蛟击溃陈友龙,平定宝庆府后,立刻积极投身到争抢地盘的行列,派郝摇旗和王进才进兵衡州府,曹志建和卢鼎袭扰长沙府,除了少量部队驻守宝庆府外,几乎是主力全出。
与此同时,他又以湖广总督的名义接连发出几道命令,让其他的明军给他让路,命令忠贞营调头西进,收复湘西的永顺宣慰司等山区地带,命令汪克凡原地待命,等待他的部队赶到,再一起发起总攻。
李过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只象征性地派了一支小部队西进,主力却继续向东进军,湖北暂时无法收复,忠贞营也需要更多的地盘,来养活二十万大军。
总的来说,清军援兵的速度较快,但兵力相对较少,明军援兵的兵力则比较多,但彼此之间并不团结,而且他们大多要走陆路,速度相对要慢一些。
速战速决,对清军更为有利!
在投降满清的三顺王,孔有德颇具带头大哥的风采,尚可喜则狡诈多计,耿仲明却是个相对的直性,更像一个纯粹的武将。
因为纯粹,所以专业,耿仲明打仗还是很有一套的,他一步步地调整部署,依托蒸水河把部队展开,摆开了一副进攻态势,只等长沙府的援兵一到就发起反攻。
这是堂堂正正的战法,没有花招计策可以破解,清军的兵力相对集,又占据地利以逸待劳,不怕楚军提起发起强攻。
攻不上去,按理说就该考虑转移撤退,但明清两军现在犬牙交错纠缠在一起,想要平安撤走并不简单,况且如此一来必然前功尽弃,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复衡阳。
金声桓反正之后,满清视之为心腹大患,唯恐金声桓顺长江而下,攻打粮仓加钱袋的江南地区,所以反应非常迅速。五月下旬,摄政王多尔衮派正黄旗满洲固山额真谭泰为征南大将军,从北京赶赴江西,会同江南兵马征讨金声桓。
江西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如果金声桓被打败,明军的反攻就会被遏止,战局重新转入被动,所以无论如何,汪克凡都必须尽快解决湖南战事,前往江西救援金声桓。
草桥,成了明清两军瞩目的焦点,耿仲明打算在这里一举击败楚军,瓦解湖南明军的攻势,汪克凡则计划在这里消灭清军的机动兵力,为收复长沙府和岳州府扫清障碍。
到底鹿死谁手,只能通过实战做出裁决!
指挥作战之余,汪克凡抽出时间,给隆武帝连上了三份奏章,要钱!要粮!要权!湖广会战已经到了翻牌比大小的时候,结果如何将直接决定整个南明的形势,隆武帝希望尽量削弱何腾蛟的势力,让朝廷直接控制湖广,当然也得出一把力气。




残明 第一四零章 青草桥头
;
“青草桥头酒百家。”
草桥并不是草做的,而是一座石桥。
湘江自南向北流淌,在衡阳向东北方向拐了一个弯,如同在衡阳盆地上放下了一张弓,一端松开的弓弦为耒水,待射的弓箭为蒸水,这就是衡阳地形的形象描述。
在蒸水和湘江的交汇处,石鼓山突兀耸立,山上有一间著名的石鼓书院,山前一道石桥横跨蒸水,桥墩微微发红,都用当地盛产的红砂岩砌成,名为草桥。
自古以来,草桥就是驿路的必经之处,扼守衡阳的咽喉要道,耿仲明把部队在这里展开,进可过草桥发起进攻,退可依托蒸水河进行防守,战线颇具弹性。
石鼓山虽然只是一座几十米的小山,却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天佑兵在上面架起大炮,草桥两岸都在其火力覆盖之下,只等楚军来攻草桥,就给予迎头痛击。
楚军却一直没有来。
天佑兵对炮兵阵地进行了伪装,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楚军斥候却从望远镜里发现了蛛丝马迹,进而识破了清军的意图。
汪克凡对此并不意外,天佑兵擅长使用火器,如果放过石鼓山这样的制高点才真的奇怪,对方既然布好了陷阱,当然不能再往里跳。
楚军在草桥对岸安营扎寨,挖沟筑垒,设置各种防御工事,摆出了一副准备长期对峙的姿态,久战对清军不利,耿仲明早晚会沉不住气,放弃地利优势,对楚军主动发起进攻。
清军的援兵先到,明军的援兵要晚一些,耿仲明肯定会利用这个时间差发起反攻,如果他的性子急一些,长沙府的援兵一到就会挑起战斗,如果他要求稳的话。等岳州府的援兵来了才会发动。
这里面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和清军的调动部署,后勤补给,人员士气,主将心理等等都有关系,很难说耿仲明会如何选择,汪克凡也对应制定了两套不同的作战方案。
虽然是两套方案。但殊途同归,都指向了同一个目标,尽量消灭清军的机动兵力。草桥之战是一场变形的围城打援,并不急于攻占衡阳,而要相对示弱,吸引清军不断投入兵力。把他们全部消灭在蒸水岸边,为日后收复湖南全境减少阻力。
吉安营位于全军前沿,清军发起反攻的时候首当其冲,汪克凡略有些不放心,叫来王鼎和顾宗福询问,要不要和其他的部队换防。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顾宗福一点就着不用说了。连一向谦逊忍让的王鼎都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涨红了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军门是信不过我们吉安营了?末将愿立军令状,以性命担保营寨不失!”
“不错,末将也愿同立军令状,要是营寨被鞑子攻破,军门先砍了我们的脑袋就是!”顾宗福连忙表示声援,和王鼎同呼吸。共命运。
“打了败仗的话,我要你们两个的脑袋有什么用?”汪克凡淡淡说道:“耿仲明蓄势已久,其发必速,攻势必然极为猛烈,第一道营寨失守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们立这么个军令状,真的不要脑袋了吗?”
“既然如此。军门还担心什么?”王鼎的反应稍微慢一些。
“守不住是守不住,但也不能一触即溃,总得给耿仲明一点教训才行,吉安营没有经过恶战。恐怕韧性不足……”
汪克凡刚刚说到一半,顾宗福就抢着叫道:“请军门下令吧,让我们守上几天?吉安营虽然比不上恭义营,但也不是孬种!”
遣将不如激将,果然是这个道理,看他们两个劲头鼓鼓的样子,汪克凡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感,笑了笑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你们能挡住鞑子的前三波进攻,就算大功一件!”
……
长沙也有明军骚扰,接到耿仲明的求援文书后,徐勇不敢轻离职守,派徐斌和孙柏安率一万兵马来救援衡阳。
咸宁之战后,徐斌因罪丢官,但他是徐勇的亲弟弟,风头一过又重新担任要职,满清正在用人之际,刻意笼络徐勇这种既忠诚又有实力的大将,谁还来管徐斌的闲事。
但是徐勇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能力有限,还需要一员善战之将辅佐,孙柏安就义不容辞承担了这个任务。名义上他是徐斌的副手,但徐勇给他的权力很大,是这一万援兵实际上的指挥官。
两人集结部队,乘船逆流而上,不日赶到衡阳,与耿仲明会师,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的时候,徐斌却和耿仲明起了争执。
耿仲明希望尽量集中兵力,等勒克德浑的援兵赶到后再发起反攻,徐斌却惦记着长沙府的安危,希望速战速决,尽快返回长沙,毕竟不要忘了,忠贞营和何腾蛟的人马正在赶来,其中最少一半瞄着长沙府,十几万人马太吓人了。
按说耿仲明是王爷身份,徐斌应该听他的命令,但长沙兵是前来帮忙的客军,和天佑兵互不统属,徐斌又年少气盛,根本不买耿仲明的帐。耿仲明武夫一个,不擅长协调处理人际关系,三句两句竟然和徐斌说僵了。
1...119120121122123...14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