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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半渡
这里面的困难和风险,汪克凡都非常清楚,但还是坚定不移的开始“土改”。
越是艰险越向前!
他没有别的选择!
农耕社会,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为重要特征,对商品交换的需求很低,自己种粮自己吃,衣服鞋帽自己做,你就是开一个双向时空门,把现代化的商品都运到明朝,也没有足够的市场进行消费。
……
(.)





残明 第十五章 闹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楚军想要筹钱筹粮,从土地田赋上想办法是最快捷的,和士绅地主之间的矛盾就无法回避。
好在如今湖广的形势,比当年孙传庭在陕西的时候有利一些。
孔有德一进一出,地主阶层遭到严重打击,南明朝廷的控制力也远远比不上崇祯时期,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楚军足够强悍,足以压制地主阶层的反弹。
虽然如此,汪克凡也非常谨慎,先在井冈山地区进行小范围的“土改”,摸索经验,培养人员干部,然后借着湖广大捷的余威在湘东湘南地区一步步推开,具体的步骤再分成好几个阶段,先是丈量土地,再进行减租减息,尽量减少社会矛盾。
丈量土地,补交偷漏的田赋税款,在大道理上是没有错的,士绅地主不敢明着反对,一开始的时候很顺利,但这里面牵扯的问题方方面面,凡是有田者的利益几乎都被触动,地主、自耕农甚至佃农都有不满,各个州府里全都暗流涌动,只是在楚军的刺刀威胁下,暂时还没有爆发。
汪克斌被调回长沙府后,被分到湘潭县参加丈量田亩的工作,这是他在后勤部门的最后一项工作,只要顺利完成,就会再次提拔,转调其他部门进行锻炼,没想到在最后一班岗上,却碰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刘婶一辈子没打过官司,鼓足了勇气才到湘潭县来告状,在乡下人看来,湘潭县令王夫之就是天大的大官,只要他愿意主持公道,那两亩四分地肯定能要回来。
击鼓喊冤,县衙升堂,刘婶在一双儿女的陪同下,战战兢兢地把请人写好的状子递上去,那年轻的县太爷却很和气。和颜悦色地仔细询问案情,让刘婶一家又生出了强烈的期望。
到了最后,王夫之却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宣布退堂,命衙役暗中寻了地方,把刘婶一家悄悄安置下来。
整整两天,刘婶一家都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这天晚上,王夫之突然微服来访,又向刘婶问了些细节后,告诉她湘潭县也管不了这个案子。
“请大老爷开恩,我们一家人全指着这块地啊,要不回来的话。明年春荒都熬不过去!”刘婶跪下磕头。
王夫之苦笑一声:“哎,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件事本来就不归县里管,状子递到县衙也没用的。你们得到楚军那里打官司。”
“和军痞打官司?那能赢吗?”刘婶一脸失望,心中非常焦急。
“这个,怕是赢不了的,他楚军都是自家人,当然会偏帮。”王夫之木然说道。
“那怎么办啊?没了这块地,一家人都没法活了,请青天大老爷发发慈悲。指一条明路!”刘婶咚咚叩头。
“起来!起来!这又是何苦呢!”王夫之说道:“你们这个案子,本县实在爱莫能助,但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如果你们愿意拼一回的话,本县哪怕泼着这七品乌纱不要,总得为你们主持公道!”
……
这天一早。楚军工作队的住所外突然来了一群百姓,吵吵嚷嚷要告状,前面的苦主正是刘婶,跟着的还有她的一对儿女,以及同族乡邻等六七十人。外面还有几百闲人围着看热闹。
听说有大群的百姓闹事,汪克斌连忙出来查看,他最近连连提拔,已经恢复了七品把总的军阶,在工作队里担任副职,虽然是挂职锻炼,但工作队的事情太多太杂,他也要独当一面。
刚到门口,汪克斌的两眼突然瞪大,肾上腺素急剧增加,一个虎扑就冲了上去。
大门前,刘婶正举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向着自己的胸口猛的一捅!
如果搞出人命的话,事情可就闹大了,其他几个工作队的成员都被百姓拦着,汪克斌顾不得想太多,只是拼命冲上去,拼命要拦住刘婶。
到底是身手高强的武进士,上一刻,他还在七八尺外,下一刻,就冲到了刘婶身前,一把抓住刘婶的胳膊。
但是,他终归还是慢了一拍,刘婶的剪刀已经刺入胸口,眼看着没进去两寸来长,鲜血立刻冒了出来。好在被汪克斌一推,刘婶的剪刀歪了歪,没有刺中要害。
虽然如此,刘婶还是两眼一翻,身子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杀人了!楚军杀人了!”围观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叫起来。
场面立刻就是一阵大乱,百姓们群情汹汹冲了上来,大声喊叫着,一副拼命的架势,其中混杂的一些人,甚至去抢夺楚军士兵手里的刀枪。
无数的拳脚落在汪克斌的身上,十多个楚军士兵都被百姓们围着痛打,楚军士兵举起刀枪恐吓拦阻,那些百姓却仗着人多势众,红着眼睛硬往上冲,转眼间冲突就无法控制,刀枪挥舞,接连有人倒在血泊中。
“不要用刀!不要杀人!”汪克斌死死护着刘婶,刘婶明显是个关键人物,决不能被这些闹事的人抢走。
告警的锣声骤然响起,从军营里冲出来数百名楚军士兵,向闹事的人群杀了过去,虽然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但闹事的终归是一群乌合之众,楚军士兵刚刚冲到跟前,就一窝蜂抱头鼠窜,转眼逃了个干干净净。
留下的,只有十多个死者和伤员,满地的狼藉和鲜血。
刘婶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过了好半天,汪克斌勉强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强忍伤痛,鼻青脸肿,衣衫破烂。
……
就像导火索一般,这场血案立刻引爆了整个湖南,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流言,版本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夸大。
在刘婶一家的案子上,工作队的处理方式本来就欠妥,被有心人抓住大加渲染,在百姓民间到处流传,民心舆论一边倒的站在刘婶一方,楚军却被描绘得异常残暴,不但鱼肉乡里,敲骨吸髓,而且仗着手里有刀有枪,对敢于反抗的百姓都进行血腥镇压。
士绅地主到处串联,雪片般的状子递到了各地衙门,还有人到桂林去告御状,楚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




残明 第十六章 处置
刘婶的运气不错,那柄剪刀刺进胸口后被肋骨卡住,没有伤到内脏,只是失血过多,而且又惊又怕,所以当场导致昏迷,等到半下午的时候就醒了。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胸口疼的厉害,睁开眼睛一看,几个身穿白衣带着口罩的医官正围在旁边,一个个满手鲜血,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醒了啊,别乱动。”
一道刺眼的阳光正照着眼睛,刘婶立刻做出判断,这里绝不是死后的阎罗殿,能有这么大太阳的,要么是天庭仙境,要么是那个不太美好的人间:“我死了么?啊,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别过来——杀人啦!”
胸口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刘婶不由得魂飞魄散,大声惨叫,自杀未遂的人的很少会马上再自杀一次,她这会儿非常惜命,和拿着剪刀捅自己的时候判若两人。
“这里是楚军的医馆,别大喊大叫的,更不要乱动,小心伤口!”在医官看来,刘婶能发出这么洪亮的海豚音,说明她的身体没有大碍,也就是个轻伤员,把伤口缝合后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听说他们是楚军,是自己的仇人,刘婶更被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们对自己开膛破肚,是要挖肚子里的心肝下酒!
她拼命地挣扎,身子扭来扭去,几名医官一起动手,才把她死死按在手术台上,其中一个飞针走线。手指像善于绣花的大姑娘般灵巧,很快把她的伤口缝到了一起。
刘婶动弹不得,只能任他们摆布。一串绝望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声嘶力竭地不停叫着:“我得罪了总爷,要杀要刮都随便,就是别伤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那几个医官却面无表情,自顾忙着手里的活计。这个年代的外科手术没有麻药,手术台上的伤员什么表现都有,像刘婶这样的已经很温顺了。
过了两天。刘婶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家人,见老娘真的还活着,刘大成和小红向跟着的几名楚军军官连连磕头,再三表示感谢。并且做出保证:既然楚军救了自家老娘一条命。他们就不会再打官司,那两亩四分地也不要了。
这几名楚军军官是情报局的人,专门抽调来查刘婶的案子,为首的正是甘剩,这个案子如今闹得很大,甘剩也不敢轻易表态,只是记录下他们交谈的内容,然后安慰几句。让刘婶好好养伤……
汪克凡回到长沙的时候,刘婶的案子正闹得满城风雨。因为军民之间发生了流血冲突,还死了好几个人,这件案子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舆论大多对楚军不利。
虽然刘婶一家被楚军抓走,但死去的那几个人也有家属,他们不停到处告状,湘潭县、长沙府、三司衙门,甚至湖广总督章旷那里,长沙府里的士绅们也联名递了一份状子,请长沙知府许秉中主持公道,要求楚军严惩杀人凶手,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上至湖广总督章旷,下至湘潭知县王夫之,文官们的态度各不相同,以王夫之为首的一批文官非常强硬,和士绅们暗中通气,不停向楚军施加压力,章旷和许秉中则比较**,抱着一个拖字诀,迟迟没有表态。
楚军内部,对如何处置这件事也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这件事背后明显有人在煽风点火,很多将领都被激起了脾气,主张强硬应对,反正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就随着那些士绅文官去闹,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汪晟等另一批将领却认为楚军工作队有错在先,又出动军队镇压闹事的百姓,应该做出一定的让步,惩处犯错官兵,以平息事态。
卷入流血冲突的是吉安营,王鼎和顾宗福作为直接负责人,都表示愿意接受一切处罚,不给汪克凡惹麻烦,士绅地主的力量大多是隐形的,就像一张弹力十足的大网,总是找不到受力点,没必要和他们正面冲突。
“这是两件事,搀和到一起就乱了,要分开处理。”
汪克凡对众人说道:“咱们军中早有条例,任何人不能冲击军事机构,所以吉安营做的不错,有功无过,这个调子要先定下来。”
“可咱们到底伤了人,这么说恐怕会激起民怨,把事情闹的更大。”王鼎作为吉安营的主将,心里有很多顾虑:“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件事处置的不好,别有用心的人也会抓住不放,给军门惹来麻烦。”
“是啊,咱们当兵的,有本事应该去打鞑子,对老百姓动刀子算什么英雄好汉!”顾宗福的吐槽仍是那么犀利:“这回不惩处我们吉安营,将士们以后有样学样,到处欺负百姓,早晚军心都散了。”
“军法不是儿戏。如果军法有什么错漏,将来可以修改,但在修改之前就必须严格执行,我如果这次惩处了吉安营,将来各营碰到其他的事情,都免不了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汪克凡说道:“况且话说回来了,事情闹到这一步,根子还在丈量土地上面,那些士绅文官气势汹汹的,就是因为我们碰到了他们的痛处,这种关键时刻决不能让步,否则丈量土地就搞不下去。”
“丈量土地?这件事很重要么?”王奕突然发问,他平常专心练兵,不关心其他的事情。
“当然!”王鼎、汪晟、谭啸等几个人异口同声的答道,语气非常肯定,他们的家里都是大地主出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深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很多。
滕双林向他解释道:“谁家有多少田产,是旱田还是水田,交的钱赋都不同,如果真能把全省的田产都量清楚,每年最少能多出上百万的银子,足够咱们楚军花用。”
“这么多!”王奕目瞪口呆,楞了半天才问道:“那以前,这些银子都哪去了?朝廷从来没收到吗?”
“嗨,还不是落到大户手里,普通百姓没有多大好处的,要不然的话,大明怎么会亡国?”吕仁青家境贫寒,深有所感:“哪家大户没有几百亩上千亩的田产,鱼鳞册上却都不足一半,你算算吧,这一年要少收多少银子。”
“的不错,我家里也差不多。”谭啸大咧咧地说道:“嘿嘿,乌鸦不笑猪黑,几十年了全都是这样,谁家要是把田产报足了,其他人还不容你呢,所以也没什么丢人的,能像我家里一样,给庄户们免些钱粮就算有良心。”
“是啊,这不仅仅是几十年的问题,而是大明朝二百多年攒下来的老毛病了,王公贵族和世家豪门占的土地越来越多,给朝廷交的钱粮却越来越少,走到哪里都一样,要不是孔有德在湖南闹这么一回,我也不敢轻易动手。”
汪克凡沉声说道:“不把这笔钱粮抓到手上,咱们以后就没本钱和鞑子开战,所以既然动手,就决不能再退回去了,明白么?”
“这样子的话,为什么不请章军门帮忙,有他出面弹压的话,这件事应该能捂下去。”程问提出建议。
“当然要请他帮忙,不光是他,还是堵胤锡和许秉中他们,一个都不能少。”汪克凡说道:“不过他们现在的压力也很大,只有让咱们来做这个恶人,把这个案子尽快结了,谁再敢出头就敲他的脑袋。”
“王夫之,王夫之上蹿下跳,在这件事里最活跃。”权习问道:“这个人虽然官不大,却正好是湘潭县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他在那里,总是个麻烦。”
话音未落,众将纷纷附和,王夫之这些日子上蹿下跳,楚军将领们都烦透了他,谭啸更提出建议,给王夫之寻个罪名,直接免去他的知县。
汪克凡考虑片刻,却说道:“这个人名气不小,嘴巴又大,倒不能处理的太简单了。这样吧,先压着他把刘婶的案子结了,然后给他挪个位置,此人既然好名,就让他教书去好了。”
在汪克凡眼里,王夫之根本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政治对手,没必要太过紧张,拼命打压,这个人不适合当官,放到刚刚重建的石鼓书院里做学问,也算物尽其用。
众将纷纷点头,又说到了这件案子的,刘婶一家。
“刘婶的案子要尽快查清,那两亩四分地如果真是她的,就尽快还给人家,当事人打三十军棍,以后改改身上的毛病。”汪克凡说道:“这件事不要大加宣扬,但也不用刻意掩饰,要让百姓们看一看,咱们丈量土地也是按规矩来的,只要守我们楚军的规矩,就能受到公平对待。”
一切安排妥当,众将各自散去,汪克凡把权习单独留下,给他布置了一个秘密任务——在这次风波中,王夫之只在表面上的牵头,后面还有一批官员士绅在暗中支持,这些人都必须查清,以后再慢慢处理。
(未完待续。。)
(.)




残明 第十七章 冲突
人和人之间都有不同的立场。
立场不同,做出的判断也就不同。
在产生矛盾后,你明明已经做出了让步,别人却往往并不领情,不依不饶还要纠缠下去,最后爆发激烈的冲突。
“土改”工作队遭到冲击,楚军没有追究闹事者和幕后指使人的责任,只把几名死者定义为制造骚乱的暴徒,已经大大让了一步。现在毕竟是国难当头的时候,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才是最佳的选择,和整个士绅地主阶层撕破脸,窝里斗,对抗清大业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士绅地主们却不这么想。
在他们看来,楚军的态度非常强硬,摆明车马还要坚持进行“丈田”,这是硬从大家身上剜肉,是可忍,孰不可忍?!
士绅地主被激怒了,义愤填膺。
在农耕社会里,士绅地主是构成社会基础的一角,而且是最为粗壮有力的一角,整个文官系统就是他们的代言人,多年来盘根错节,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生态体系。文官内部虽然党争不断,但遇到外部压力时,又会立刻团结起来,拼命捍卫自己的利益。
在刘婶一家的案子上,哪怕是楚勋集团内部的文官,也不敢公开表示对楚军的支持,像章旷、许秉中这种同情楚军的官员,更是谨慎地闭上了嘴巴,暂时两不相帮。
连着几天,长沙城里串联不断,各方人物粉墨登场,文庙、书院、学宫里每天都有大批的士子集会,缙绅们也纷纷参与,像王夫之一类的官员还亲自去捧场,大家在一起针砭时弊,有人慷慨激昂,有人痛哭流涕,把攻击的矛头直接指向楚军。
在有心人的挑动下。几名举子秀才写了一份“上当今皇帝书”,召集数百名士绅联合署名,准备一起游街送到湖广总督衙门,请章旷代奏隆武帝。大明还从未有过普通人向皇帝联合上书言事的先例,只要这件事闹出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会震动天下。在社会上引起更大的混乱。
关键时刻,楚军动手了。
长沙文庙,明伦堂。
数百名士子齐集明伦堂,一个个脸上都是毅然决然的神色,当中台子上,一个二十多岁的瘦高举子正在大声念诵那份“上当今皇帝书”。丰富的表情加上不断的肢体语言,高亢的声音在明伦堂里到处回荡,每读上两句,他还会停下发表议论几句,引来一阵阵欢呼。
这篇“上当今皇帝书”几经高手润色,文字言语都非常犀利,像匕首。像标枪,杀伤力十足,结尾处更是豹尾惊雷,一连串的四六骈句如高山滚石,势不可挡,连那些老成的士绅官员都纷纷点头。
这个时候,一个相貌英朗的举子又登上台子,向围观众人挥手高呼:“吾乃衡阳管嗣裘!”
迎接他的。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无数人挥动手臂,向管嗣裘致意,作为王夫之的同年好友,管嗣裘是这场运动的直接组织者和领导者,在士子中的威信很高。
“吾辈读圣贤书,不宝金玉。以忠信为宝,不祈土地,立义以为土地,虽身居筚门圭窬、蓬户饔牖之中。不忘为天下兴利除弊!”管嗣裘不愧是崇祯年间的举子,出口成章,滔滔不绝:“楚军暴政,草菅人命,我等唯有劫之以众,阻之以兵,至湖广总督部院请命,见死不更吾所操也!”
“见死不更吾所操也!”数百人整齐应和,情绪都被煽动到极致。
在明伦堂的后面的一间房子里,还有十几个湖广官员聚在一起,除了王夫之以外,为首的是湖广学政高世泰,作为一省学官,眼看举子秀才们要闹事,理应出来劝阻,高世泰却一直面带微笑坐在这间房子里,稳如泰山。
“民心所向,真是令人热血沸腾,大宗师要不要出面讲上两句?”王夫之遥望明伦堂方向,一副感慨万分的样子。
“算啦,学生们上书言事,激浊扬清,谁都不能拦阻,但本学使出面的话,反倒给人落下攻讦的口实。湖广这几年惨遭兵乱,文气低迷,见他们勇于任事,我是既欣慰又担心啊!”高世泰是崇祯十年的进士,铁杆东林党骨干,孔有德侵入湖南的时候,他变节投降满清,明军反攻的时候又及时反戈一击,成了忍辱负重的抗清功臣,被授予湖广学政的要职。
但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高世泰如何粉饰自己,投降满清也是一个难以磨灭的污点,所以他在士林百姓间的口碑很差,被看成首鼠两端的小人。既然如此,高世泰也就不再顾忌自己的形象,行事肆无忌惮,这次闹事更是赤膊上阵,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泼皮精神。
正在这个时候,明伦堂方向突然一阵大乱,有军旅鼓号响个不停,还隐隐有甲胄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
高世泰脸色一变,和王夫之等人一起快步赶往明伦堂,刚到大门外,就见到一队队的楚军士兵遍布文庙内外。
“这,这成何体统!”高世泰大怒:“祭拜孔圣之地,岂能任由武弁乱闯?来人呐,给我把他们打出去!”
话一出口,才发现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文庙前院里本来有几十个随从护卫,这会却全都被楚军抓了起来,明晃晃的刀子抵在身上,一动不敢动。
“好!好!好!竟然在文庙擅动刀兵,也真是千古奇观,本学使倒要看看,你们连我都要绑了么!”
高世泰气急败坏,大踏步向着迎面的几个楚军士兵冲了过去,毫无畏惧,那几个楚军士兵见他身穿官服,不敢拦阻,向后不停避让,高世泰却不依不饶,伸手去夺对方的佩刀。
旁边突然伸过一只大手,一把按住高世泰的肩膀,他立刻觉得像被一座大山压住,再也动弹不得,扭脸一看,拉住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楚军军官,看样子就是领兵的将领。
“这位官老爷,请您自重!本将史无伤,正在奉命执行军务,谁都不许惹事!”史无伤当了几年的中级军官,和隆武帝也接触过多次,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庄户,把脸往下一沉,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你敢伸手拉我?!
高世泰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连着挣扎两下,却甩不掉史无伤那只有力的大手,转脸对着他破口大骂,操汝之老母者,不亦乐乎哉,一连串的脏话冲口而出,拼命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史无伤一松手,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高世泰觉得肩膀上的重压突然消失,不由得向前踉跄了两步,嘴里的骂声随之停了下来,可史无伤反过手来,又按在了他另一个肩膀上,高世泰两腿一软,扑通坐在了椅子上。
“给我把他看着,敢站起来就大耳刮子抽他。”随着史无伤一声吩咐,两个小兵应声上前,两手扣在一起活动着手腕,不怀好意地盯着高世泰的脸庞。
要是被小兵打上几个耳光,一辈子都是奇耻大辱,高世泰不敢再动,紧紧闭上嘴巴,只盯着那两个小兵不停晃动的双手。
“你是楚军哪个营的?奉的是谁的将令?”王夫之对着史无伤追问不停。
“恭义营的,怎么了?”史无伤冷冷瞥了他一眼,就转过身向那群士子走去,高声叫道:“管嗣裘,文之勇,郭凤跹,都在不在?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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