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残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半渡
“哎呀,早知道不该让你去江西,来回奔波怕动了胎气。”汪克凡心中一阵悸动,穿越后总有一种身处洪荒般的孤独,如今生命有了延续,心中立刻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责任感。
得把傅诗华送走,和刘氏一起送到长沙,送到后方安全的地方。上次水匪进攻崇阳,刘氏和傅诗华都坚决不肯撤走,汪克凡可不想再来这么一回,要准备打仗,准备打大仗,就得先解决后顾之忧。
找到刘氏一说,她倒没有反对,只是想要儿子一起走,汪克凡反复安慰解释,才说服了她。刘氏又提起次子汪克斌,要把他一起带走,在长沙另寻一家书院就读,不能耽误了学业。
汪克凡答应下来,夫妻二人转身出门,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傅诗华问道:“你这次去江西,见到大伯没有,嗯,我教你的话带到了么?”
汪克凡的表情很严肃。
傅诗华出身于江西进贤的士族大户,大伯傅冠曾担任过崇祯年间的礼部尚书,再过两个月,李自成就会死于湖北九宫山,农民军残部一路烧杀泄愤,进入江西之后,把傅冠的家人杀得干干净净,傅诗华的父母也难以幸免。
为了避免和农民军成为死敌,也为了避免傅诗华伤心,特意让她通知傅冠,一定要带着家人离开进贤。
……
局势紧张,汪克凡雷厉风行,叫回汪克斌后,第二天傍晚就找了一条夜航船,送一家人沿水路前往长沙。
挥手作别,船离码头,汪克凡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铮——”“铮——”的琴声,转身一看,傅诗华正坐在船头,手抚瑶琴而唱,歌声委婉动听。
她用的是赣越一带的方言,汪克凡听不太懂,但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情谊,这歌声仿佛在诉说着爱慕,诉说着甜蜜,还有一丝隐隐的谦卑。夫妻二人遥遥相望,航船越来越远,傅诗华的歌声也终不可闻。
突然,身旁响起个沙哑的嗓音,一位老船工顺着那曲调哼了起来。
“老丈,这歌子……你会唱么?”
“回总爷的话,老朽当年也是隽水河上的风流人物,一首山歌唱出来,两岸姑娘的全丢了魂……”那老船工满面风霜之色,却笑呵呵地很是开朗:“怎么,你难道不懂?这可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喽!”
老船工指点之下,汪克凡才知道这首山歌的内容,其中最后一句,令他怦然心动。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残明 第三章 军营里一切直来直去
;
阿济格,是**哈赤的第十二个儿子,和多尔衮、多铎同一个母亲。皇太极死后,三兄弟拧成一股绳,打压其他的同父异母兄弟,扶植小皇帝顺治登基(顺治是皇太极的儿子),多尔衮以叔父摄政王的身份独揽大权,成了满清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
满清入关之后,多尔衮坐镇中枢,阿济格和多铎在外统领大军,东征西讨,威名赫赫。
阿济格骁勇善战,算是满清开国名将,但平心而论,比多铎还是逊了一筹。他性格粗鲁浮躁,属于夏侯惇类型的猛将,指挥具体战役,甚至赤膊上阵,冲阵溃军都没有问题,担任一个方面的统帅时,就缺了点战略眼光。
但是多尔衮初掌大权,兵权交给谁都不放心,只能信任他和多铎,阿济格就成了西路清军的统帅,一路追杀李自成进入湖广。
因为在陕西之战中贻误战机,使得李自成基本完整地跳出包围,阿济格受到了多尔衮严厉的斥责。(他负责攻打陕北,半路上心血来潮,转到鄂尔多斯去抢马。)
被弟弟在上谕里一顿臭骂(他比多尔衮大七岁),阿济格的面子实在下不来,只好拿李自成出气,一路穷追猛打,从陕西到河南,从河南到湖广,再从湖广到江西,八战八捷,打得李自成望风而逃,溃不成军。
李自成刚刚占领武昌,阿济格追着脚后跟就到了,刘宗敏、田见秀等领兵出城迎战,毫无悬念地被清军击败,大顺军只好放弃武昌府,沿长江沿岸向东撤退,部队也渐渐被打散了……
逃经崇阳的溃兵难民越来越多,李自成撤出武昌府后,荆州府和黄州府相继被清军占领,这两地的军民百姓也加入了逃难的队伍。
堵胤锡趁机收拢百姓败兵,左良玉麾下的人马太多,有些没跟上大部队的,经过崇阳的时候也被他收编。
这些人汪克凡一个不要,只挑了些工匠和典吏皂隶,军营里离不开各种工匠,刚刚成立的审案局人手不足,这几十名典吏皂隶可以应急。
不多四五天的工夫,堵胤锡手下就收拢了几千人,终于决定离开崇阳,临走的时候,汪克凡前去送行。
“游公此去前路艰辛,务必保重!”
“云**留险境,直面强敌,也要千万小心,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
“游公放心,若崇阳之事不可为,晚生自会投奔常德……”
两人互道珍重,汪克凡又叫过一名新投奔的秀才,参见堵胤锡。
这秀才姓滕,名梓森,字双林,三十多岁的年纪,家里是通城县里数得着的大户,堵胤锡见他谈吐不凡,当场越俎代庖,授了滕双林一个把总的职位。(堵胤锡除了提督学政之外,还兼着湖广按察司副使,这么做不算过分。)
堵胤锡走了好久,滕双林却好像乐昏了头,一直笑得合不拢嘴,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这次来崇阳只是顺路看看,看看罢了,没想到却得了个官身!”滕双林拍着吕仁青的肩膀,感慨万千:“不怕仁青贤弟笑话,愚兄十几岁就考中了秀才,后面却蹉跎了整整二十年,七次秋试啊,七次秋试都名落孙山,功名利禄上的心思早就淡了……”
他口口声声淡薄功名,却分明有些得意忘形,吕仁青也是秀才出身,没有得到汪克凡的引荐,心里酸溜溜的。
“双林兄为人稳重,定能得到堵老宗师重用,将来前程似锦。”吕仁青的客套话皮里阳秋,不怀好意。
滕双林的年龄虽然大了十几岁,谈吐间却谈不上稳重,不过是个科场失意,自高自大的狂狷书生罢了,当着汪克凡的面说他会被堵胤锡重用,前程似锦云云,更是有意撩拨,上眼药了。
“哪里,哪里!”
滕双林却好像没有听出来,笑呵呵地说道:“愚兄并非趋炎附势之徒,本不想来见堵老宗师,但云台再三相邀,才顺路来看看,若是不入老宗师法眼,这辈子就做个乡野村夫,逍遥自在……”
吕仁青对他更看轻了几分,这滕双林明显是个肤浅之辈,被两句奉承话一捧,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只得了个把总就自抬身价,俨然和汪克凡平起平坐的口气,若是碰上心胸狭隘的,已经大大地得罪了人。
汪克凡却并不在意:“咱们去看看逃难的百姓,给他们准备些饭食。仁青,你去安排一下,简单些!明白吗?要简单些,不要搞得太复杂了!”
他的口气有些异样,吕仁青不由得心中一凛。
简单些,尽量简单些!刚刚加入恭义营的时候,汪克凡就说过类似的话,军营里一切直来直去,人际关系要尽量简单化。看来,自己的一点小肚鸡肠全被汪克凡看透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汪克凡,滕双林,一起向东门外的粥棚走去,几名亲兵跟在后面,刚刚加入恭义营的黑鱼和花小弟也在其中。
东门外正在大兴土木,加固城防。隽水河与长江相连,无论是大顺军还是清军,都有可能从水路攻打崇阳,这里的地形和西门不同,码头离城墙太近,又不能轻易拆除放弃,只好在城外修筑了两座土台月城,作为东门的屏障。
与恭义营平常修筑的营寨相比,这两座月城更加敦实坚固,施工量也大得多,工地上热火朝天,除了恭义营的士兵和青壮,还有数百名难民一起干活。
前些日子大量屯粮,崇阳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粮食,汪克凡却精打细算,干活的难民可以吃到干饭,其他的只能领到一碗稀粥,吃不饱,饿不死。好在现在不是荒年,这些难民在崇阳休息一下,基本上都会继续向南走,离战乱尽量远一点。
粥棚外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吕仁青却迟迟没来,当他终于带着几名斯养抬着粥桶出现,在难民中立刻引起了一阵骚乱。
刚才还算整齐的队伍突然乱了,有第一个人夹队,其他的人立刻跟了上去,转眼间就挤成了一大团,对骂,推搡,拳脚相加……
青壮衙役提着棍棒铁尺上来维持秩序,难民们呼啦一下散开了,闪出一个十六七岁的瘦弱少年,鼻青脸肿,嘴角带血,手里死死抱着一个破碗,眼神怯怯地看着衙役,却舍不得离开粥棚太远。
几名斯养抬着粥桶到了跟前,那少年闻到米粥的香味,干瘦的喉结猛动了几下,转身向桌子前面奔去,一看就是饿得狠了。但在这个时候,其他的难民也争着冲上来了,那少年身子单薄,被个胖子一下撞倒,手里的破碗摔得粉碎,没了吃饭的家伙。
人多粥少,转眼就光,他捧着破碗碎片眼睁睁地看着,直到最后一口粥桶被翻个底朝天,最后一滴米汤被别人接走,才颓然坐在地上,木呆呆地发愣。
几个和他穿着类似的难民都打到了米粥,故意来到他的身旁,举着碗滋溜滋溜地喝得山响,嘻嘻哈哈地嘲笑着他。那个撞倒他的胖子衣着富贵,竟然也与这几个难民相识,对那少年骂了几句,转身向汪克凡走来。
“尊驾是本地的守戎么,尊姓上下怎么称呼啊?”
守戎,是守备的别称,这胖子能一眼看出汪克凡的品阶,看样子也是官场中人。
上下,是问人的名字,古代的书信文章都是竖行,名字上下而书,所以有这个雅称。古人的名字只有长辈和上司能叫,陌生人之间直呼大名是无礼的行为,这胖子虽然还算客气,但上来就问汪克凡的名字,隐隐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倨傲。
“本守备姓汪,三点水的汪,不知阁下是……”汪克凡上下打量着他,这胖子白面无须,衣着富贵,只是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看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那胖子呵呵一笑,嗓音尖利:“咱家也姓王,不过没有那三点水,单名一个洲字,一向在楚王府当差……”
;




残明 第四章 王公公誓死抗敌
;
楚王朱华壁,世代就藩武昌府,李自成破城之前,带着家人老小逃出了武昌。他们本来想逃往南京,不料却和李自成的进军方向一样,不断碰到乱兵拦截,被迫无奈又向南跑,正好碰上了大冶的数百名矿徒。
大冶,位于长江南岸黄州府地界,自三国时期就是有名的大型露天铁矿,崇祯初年撤回矿监之后,大冶铁矿落入楚王府和地方官手中,楚王也算这些矿徒的半个主人,就带着他们一起南逃。
虽然是王爷之尊,这一路上也吃尽了苦头,楚王一行人好容易到了崇阳地界,见这里还有明军驻守,就派太监王洲带着几名矿徒来借粮,只是王洲等人路上饿得狠了,碰上舍粥的先抢了一碗。
听说楚王手下还有数百矿徒,汪克凡的心中一动,恭义营的兵力还是太少,矿徒却是极好的兵源。细问之下,那些矿徒都在隽水河对岸,王洲身边只带了十来个人。
他当下满口答应借粮,请王洲入城面见许秉中,手下的亲兵中却闪出一名丑汉,来到那瘦弱少年跟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米饼递了过去。
“给你,吃吧。”黑鱼咧咧嘴,想做个友善的表情,反而把那少年吓了一跳,但是米饼的香味充满了诱惑,他迟疑片刻还是接了过去,两手捧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众人一起入城向县衙走去,那少年不和同伴一起,反而跟在黑鱼后面,肚子里有一块米饼垫底,他的眼睛里也有了光彩,眼神灵动了许多。
“那位总爷是谁?官很大么?”他是少年心性,肚子不饿了,就对汪克凡充满了好奇。
“他是好人。”黑鱼答非所问。在他的心目中,没有官大官小的概念,汪克凡不歧视他长得丑,又能替老百姓伸冤做主,就值得卖命。
汪克凡听见他们说话,扭过头对那少年一笑:“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为什么都欺负你?”
“俺叫捻子,没,没人欺负俺呀?”那少年鼻青脸肿,嘴角还带着血迹,却像不知道疼一样,看样子是经常挨打受欺负,这点小伤都不当回事。
问过其他矿徒才知道,这捻子是大冶矿上的孤儿,父亲前几年死于矿难,只好到矿上做个童工,因为身体瘦弱干不了别的,就专门负责放炮炸矿,每天和火药捻子打交道,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说来奇怪,捻子天生善于摆弄火药,别人放炮,两三个里头就有一个哑炮,日子久了往往会出现意外,他却几乎炮不走空,自己也从来毫发无伤。
汪克凡的眉毛轻轻挑了挑,有些意外。古代开采露天矿的时候,经常会用到火药,但相关技术都靠矿工口口相传,捻子全靠自己摸索就能掌握,只能用天赋来解释。
这样的人,将来肯定用得上!
再想到其他几百名矿徒,汪克凡的心中更加热切,与散漫的农民不同,矿徒有更强的纪律性,吃苦耐劳,不怕危险,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成为一支优秀的部队。
脚下加快,他带着众人一路来到县衙,刚进仪门,就听到大堂里有人在争吵。
“卑职以为,我等应尽早撤离崇阳,最少也得退到岳州府。”这是县丞陆传应的声音:“何军门如今生死不知,湖广文武群龙无首,崇阳已成一座孤城,万万是守不住的。”
“是啊!那么多三品四品的大官都跑了,连堵胤锡也去了常德,咱们何必在这里死撑!”孟宝的大嗓门非常响亮。
大家都在往南跑,除了后面的岳州府外,崇阳前后左右都没有明军,已经处在第一线。面对李自成和阿济格的几十万人马,守在这么个孤零零的小县城里,怎么看都像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本县又如何不知此中凶险,但诸位现在想走,就走得了吗?先不说丧城失地之罪,就是那汪克凡也不会放我等离去。”许秉中的声音嘶哑焦灼,可以想象他此刻焦头烂额的神情:“再者说了,我等若是逃离崇阳,与丧家之犬何异?日后寄人篱下,嗟讨求食而不得,何苦清名毁于一旦!”
文人士大夫最重名节,最重个人操守,还没看到敌人的影子就弃城逃跑,不但会在仕途上留下难以抹去的污点,许秉中自己在心理上也过不去这道坎。
(明末官员中虽然有很多投降变节的软骨头,但也不乏视死如归,舍生取义的忠臣。根据乾隆朝编撰的《胜朝殉节诸臣录》,自万历四十六年至康熙三年,有名有姓背明降清的“贰臣”有一百三十六人,但死于抗清殉明的忠臣孝子,却多达三千七百八十七人。
这个数字也许不太准确,但满清入关之后,夺取天下的过程绝不是一帆风顺,而是经过一次次残酷的战争,血腥的屠杀,杀尽了汉人的脊梁,留下大抵顺服的奴才,对汉文化进行野蛮的阉割截取,才把中华文明强行拖进二百多年的黑暗中。)
许秉中一抬头,正好看到汪克凡来到大门外,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底气,对众人劝道:“闯贼流窜不定,未必会来崇阳,我等若一片孤忠死守于此,必可得上官体恤,百姓拥戴,只需坚守数月,待敌自去,岂不是奇功一件?……”
毕竟敌人还没来,也未必会把小小的崇阳看在眼里,冒险留在崇阳,还有侥幸过关的可能,高风险换来高收益,挣下一份实实在在的大功劳。如果现在逃跑,万一李闯和清军不来崇阳,就鸡飞蛋打两头落空了。
但是别人却不这么想。
“堂尊此言差矣!”县丞陆传应连连摇头,没有看到汪克凡已经走了进来:“堂尊若慷慨赴死,虽可成就忠烈之名,但于国事何补?不如忍辱负重,留得有用之身……”
他只是个县丞,和许秉中身份不同,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挣下功劳也得排在许秉中后面,犯不着拼命。
孟宝面朝许秉中,也没有看到走进来的一群人,更没有看到汪克凡一伸手,从花小弟的腰间解下了腰刀。
“对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刚刚说到一半,眼前只见身影一闪,“啪”的一声大响,一柄连鞘单刀重重拍在大案上。
“谁再打逃跑的主意,先尝尝我这口刀的厉害!”
汪克凡突然暴走,一声大喝,那太监王洲被唬得脚下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这位是省城来的王公公,率数百健儿与我等并肩抗敌,有这支虎贲之师相助,崇阳必定固若金汤,谁要是再敢扰乱军心,一律送审案局军法处置……”
汪克凡的厉声恫吓中,王洲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脸莫名其妙,想说点什么又发不出声音。
自从半年前率部来到崇阳之后,汪克凡一向沉稳有礼,大家从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此刻突然翻脸,气势十足,六亲不认的样子,立刻镇住了所有人。陆传应等人想起他往日的种种手段,心中都是悚然而惊,乖乖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许秉中却喜出望外:“王公公是楚王府上?若是王爷到了,我等该去迎驾才是……”
王洲点点头,又连忙摇头:“我是楚王府的,啊,但我没打算……”
“王公公说了,他既然来了崇阳,就没打算再走,誓死——与贼人周旋到底!”汪克凡突然高声插话,打断了王洲,他把那个死字咬的重重的,提起大案上的单刀,冷冷盯着王洲,王洲心中又惊又怕,一时竟然不敢开口否认。
;




残明 第五章 不是一支团结的部队
;
当天晚上,楚王一行在恭义营的“保护”下,住进了崇阳县衙的寅宾馆,他手下的四百多名矿徒也被接进了恭义营。..
在迎接楚王的路上,汪克凡向许秉中赔罪,讲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许秉中虽然有些失望,却并不怪他。
眼下的局面危如累卵,人心惶惶,动摇分子越来越多,如果不采用非常手段加以震慑,百姓官吏必然会跑个精光,把崇阳变成一座空城,守无可守。
令他失望的是,王洲手里没有军队,只带着几百名矿徒,但汪克凡的表现却更加奇怪,对那些矿徒似乎非常看重,对楚王却并不在乎,甚至有些无礼犯驾……
楚王朱华壁生于隆庆五年,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逃亡路上担惊受怕,一进崇阳就病倒在床,不能视事,任由许秉中、汪克凡摆布。汪克凡命人小心看护,以王爷病体欠佳为由,严禁各色人等接近楚王,并把太监王洲扣在恭义营,不许与楚王见面。
第二天一早,汪克凡命滕双林返回通城,以恭义营的名义招募士卒,编练青壮,整军备战。
“兵在精不在多,先招一哨兵二百人好好操练,守城要是人手不够,就让卜作文收些青壮,等这一哨兵打磨成型了,再慢慢扩编。”汪克凡再三叮嘱,以免滕双林贪多嚼不烂,降低了部队的素质。
“云台放心,这里面的分寸我明白,滕某人刚刚加入恭义营,只是个小小的把总,怎能比其他千总的兵还多?”滕双林还是笑眯眯的,一副老于世故的油滑模样。
“那倒未必。”汪克凡一笑:“咱们恭义营不讲论资排辈,只要能打胜仗,就可以升官,可以继续扩充部下,要是打了败仗,哨官也可以降成队官,千总可以降成把总……”
他话音未落,吕仁青忍不住跳了出来。
“吕山不才,不带兵马也能守住通城!”吕仁青两只眼睛亮亮的,挑衅地盯着滕双林:“双林兄若是不信,敢跟小弟换换么?你留在崇阳,我去通城,不带一兵一卒,也可保通城固若金汤!”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挑衅,滕双林终于收起了笑容。
“信,我不但相信,而且也能做到。”
他突然一扫轻浮嬉笑之态,两只眸子如深潭,如点漆,目光炯炯直看着吕仁青:“我还可以断定,眼下形势虽然危急,但只要小心戒备,崇阳、通城都可凭岸观潮,有惊无险!”
“你,你怎么知道?!”吕仁青大吃一惊。
崇阳必定有惊无险,这正是他想说的,不料却被吕仁青抢了台词。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反复思考眼下的形势,才得出这个结论,自信可以一鸣惊人,力压滕双林,甚至会因此得到汪克凡提拔重用,不料被滕双林一口叫破,让他措手不及。
汪克凡微微一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二人相争。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带兵打仗的武将就该有股互不服气的劲头,胜则举杯相庆,败则拼死相救,平时却不能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
兵为将有,节节相制,是汪克凡这支部队的最大特点,每个将领手下的部队都是完全毒莉的,比如谭啸、周国栋的人马,甚至连汪克凡都无法越级指挥。这种建军方式最大程度地保证了部队的凝聚力,但也必然会造成本位主义。
团结,从来不是这支部队的特点,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汪克凡也根本没有这个打算。除非他能够对这些明朝人洗脑,支部设在连上,用后世的思想理论建设一支党军……但是,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必须先改变整个世界,才能颠覆他的价值观念,两者比较起来,后者的难度还相对小一些。
竞争,才是汪克凡需要的。明末不是三国时代,没有名将高人等着汪克凡三顾茅庐,所有的将领都要自己培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实战中进行筛选,能打胜仗的部队就扩编,打败仗的就缩编,屡战屡败的就解散。
总共就这么多军饷,谁能打胜仗谁就拿走,胜仗打的多了,自然就是精锐部队。
淘汰,除了自己的直属部队之外,任何一支部队都可以被淘汰。汪克凡早晚会脱离恭义营,部队也会不断发展壮大,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优胜劣汰,吐故纳新,才能保证部队的战斗力,才能避免有限的资源被浪费。
在汪克凡平时的一举一动中,这种指导思想已经有所体现,刚才短短一段话,正好戳中吕仁青的兴奋点,立刻抓住机会跳出来,向滕双林发出挑战。
1...2223242526...14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