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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三人走进酒馆时,大部分车队的人已经匆匆就食完毕,回房歇息了。一进酒馆,丁浩就注意到饭馆里还有几个人就餐,他们不是自己车队的人。如今还没出正月,出门在外的人可不多,所以丁浩着意地看了几眼。这几个人分成三伙,一个穿着青布棉袍、既不显寒酸,也不显阔绰的青年人满面风尘之色,刚刚在左墙角落座。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半敞着一件羊皮袄,隐隐露出里边的锦衣,坐在右墙角正在自斟自饮,看他桌上菜色,都是寻常乡间菜肴,不过在这样的小地方倒也算是丰盛了。
另外两人一个中年一个少年,都坐在酒店正中的一张桌前,中年人方面阔目,眉如涂墨,双眼顾盼炯炯有神。冯大掌鞭和丁浩、薛良走进酒馆时,他抬眼上下扫视了他们一番,目光带着审视,颇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待三人落座,这才收回了目光。坐在他旁边的少年却只埋头吃喝,不管谁人出入,并不抬头去看。
冯大掌鞭三人找了个桌子坐下,位置就在那个刚入店的棉袍青年旁边,只见那青年双手扶桌,正对小二抱怨道:“你这里挂着几十道菜名儿,可我点一样没一样,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那小二因为今天生意红火,眉开眼笑地道:“真是对不住啊客官,年节时候来往的客人不多,酒馆里备的菜有限,这不您也瞧见了,今儿又有一支车队经过,这菜料可就不齐了。”
“行了行了,这些菜我也不点了,给我来碗热汤,四个馍,半斤羊肉。”
“呵呵,热汤和馍馍就有,羊肉嘛,没了,厨房还有半个猪肘子,您看……”
那人苦笑摇头:“成成成,有什么上什么吧,只要填饱肚子就成。对了,你说年节时候来往的客人不多,想必有什么人经过,你还记得的?”
“呵呵,镇上可不止咱们长风酒馆一家,要是人家没到我们的酒馆,那可不一定记得。不知客官要问什么人?”
青年道:“若他们来过镇上,就算没住你的店,你也应该看见过的。他们……应该有三四辆大车,都比较豪绰。随行有二三十个侍卫,主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有四十上下,姓李,女的才只十五六岁,姓唐,你可见过么?”
冯大掌鞭和丁浩、薛良落坐后,没去听人家说些什么,只是笑道:“看这光景,能吃的都已吃的差不多了,咱们也不用点什么菜了,小二,有什么吃的给咱们爷们端上来。”
冯大掌鞭说完,从袍下摸出一个紫红色的葫芦来,又道:“再把酒给我灌一葫芦,要好的,若是酸的或是掺了水,爷们可不饶你。”
这时那个内着锦衣、外罩羊皮袄的清秀男子站起身来,把皮袄紧了一紧,从袖中摸出一串铜钱,叮叮当当地摞在桌上,他仿佛只是随手一撒,可那金灿灿的铜钱却摞成了一根立柱,看起来端地潇洒:“掌柜的,三十五文饭菜,都给你摞这儿了。吃饱喝得,我也得歇着了,一会儿,叫小二给我房里送盆热水来。”
“晓得了,客官您请回房歇着,水正在伙房烧着,一会开了锅就给您送去。”
那人呵呵一笑,离开座位从丁浩他们身边施施然地走了过去。丁浩抬头瞧了他一眼,心道:“这人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就是一对天生的桃花眼,长在男人脸上,水汪汪的,总叫人觉得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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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014章 一个也不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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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和薛良、冯大掌鞭一个房间,晚上要了热水烫了脚,这才上炕睡觉。今天整个客栈客满,所以火炕烧得实在,酸乏的身子一躺上去,火烘烘的热力熨入骨缝,十分的解乏。可是临到睡觉,丁浩却连哭的心都有了。
原来冯大掌鞭的呼噜打的实在是太响了,其实臊猪儿也打呼,可是跟冯大掌鞭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冯大掌鞭的呼不但打得惊天地而泣鬼神,而且呼噜声像唱歌似的,每声呼噜都不在一个调门上,忽高忽低、忽粗忽细,这一来丁浩本打算等呼噜声听疲了就能入睡的念头也打消了。
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这样瞪着眼扛一宿也不是法儿呀,丁浩发愁的坐了起来。他一动,一旁臊猪儿便悄声道:“咋,你也睡不着?”
丁浩吓了一跳:“你还没睡呢?”
两人静了静,都是“噗哧”一笑,过了一会儿,臊猪儿小声说:“要不我把冯大爷叫起来?让他换个姿势,也许动静能小点儿。”
“别,冯大爷也挺辛苦的,别叫他了。”丁浩说着,悉悉索索地开始穿衣服,臊猪儿悄声问:“你干啥去?”
丁浩道:“这么大动静,我实在是睡不着,我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寻摸个地方睡觉。”
丁浩抱着铺盖卷儿出了屋,炕头上还算热乎,可这一出屋,深更半夜冷气袭人,哪有地方睡觉?丁浩抱着铺盖在小院里转悠了一阵儿,看到从前边饭馆到后边客房中间的过道儿,旁边还有许多条凳儿,丁浩心想:“要不我把凳子拼在一块儿,在这凑合一晚上?不行呀,这要是晚上有人出入,瞅见个人直挺挺的躺在这儿,还不把人家吓着?再说这里太冷,一宿下来就得冻病了。”
万般无奈,丁浩抱着铺盖又往回走,到了廊下一个人影儿攸地钻了出来,两人一打照面,都吓了一跳。借着廊下的红灯笼仔细一看,那人正是吃饭时见过的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年青人。
那人道:“嗬,这深更半夜的,你干什么呢,吓我一跳。”
丁浩干笑道:“同屋的伙计呼噜太响,我这不是睡不着么,你这是?”
那人吃吃地笑了:“你这人还挺讲究的,撕开被角弄点棉花塞住耳朵不就成了?出门在外,凑合一宿吧。我嫌屋里大解有味儿,跑出来入厕的,天这儿冷,屁股都快冻掉了,得赶快回屋暖和暖和,明儿见。”
“明儿见。”两人打完招呼,那人一溜烟的走了,丁浩回到屋里,照着他的法子悄悄撕开被角,扯出两小团棉花往耳朵里一塞,呼噜声果然小了,起码不是那么让人无法忍受了。他赶紧把这法儿告诉臊猪儿,两人勉勉强强,总算是迷糊过去了。
天刚亮,冯大掌鞭就精神抖擞地起来了,还唤起丁浩、薛良,很是关心地问道:“昨夜睡的还成吧?”
两人哈欠连天地爬起来,相视苦笑,口中却道:“还成,炕烧得暖和,挺舒坦的,就是出门在外,睡的……不是太踏实。”
“呵呵,习惯了就好了。这家店主是个厚道人,要不我咋挑了他的店住呢。住的舒坦就好,快起来吧,拾掇拾掇赶快吃饭,咱们还得赶路呢。”
古人洗漱起来比现代还麻烦,因为男人也得梳头束发。这时代已经有肥皂了,是用山羊油和草木灰做成的,清洁效果不错,但是过于粗糙,手感不好,也没有香味,所以普通人家才拿它洗脸,更穷的人家干脆用淘米水。
富裕些的家庭还是用皂角、藻豆,或者肥珠子制成的洗涤用品。肥珠子也是一种植物种子,比皂角、藻豆还肥腻,所以制成膏状后就叫肥皂,与现代所用的肥皂同名。更高级些的肥皂是用豌豆和香草浑合制成的液体,那才是大户人家的清洁用品。
牙刷子也有,据说还是从北边鞑子那里传过来的,不过一到了中原,做的手艺反比鞑子精致。牙刷子的式样和现代的牙刷极为相似,只不过那毛刷不是尼龙的,而是猪鬃。刷牙的牙粉如今也有几十种了,都是各种中草药制成的,各具洁齿、清香、固齿的不同侧重的效果。不过冯大掌鞭、丁浩他们是用不起的,他们都是用牙刷子蘸了青盐沫刷牙。
丁浩正在院子里弯着腰刷牙,丁大小姐一身利落地走了进来,她提着马鞭,还是一身男人打扮,一见丁浩便露出浅浅笑意,说道:“阿呆,冯大掌鞭起了么?”
丁浩连忙漱了漱口,起身道:“起了,我们正准备吃点饭就马上去寻大小姐。”
丁玉落道:“我以前出门,没带过这么多人马,柳执事他们也没多少经历,亏了冯大掌鞭,昨晚我要安顿的事太多,倒把冯老爷子忽略了,这不一早就来见他,一路上,还得老爷子多加指点。”
两人正说着话,一扇房门“哐当”一声开了,一个少年从里边急匆匆地抢了出来,左边脸上还有五道鲜红的指印,张口大叫道:“店家,店家,赶快出来,我家老爷的东西丢了。”
院子里许多人正在洗漱,闻声都向他愕然望去,只见此人穿着小衣,还没穿戴整齐,一脸惊惶神色,随后又有一人从房中踱出,此人方面大耳,眉如重墨,正是昨夜在饭馆中就餐的那个中年人,他的衣衫也没穿整齐,咧着怀,一脸的乌云,好像狂风都吹不散。
店掌柜的闻讯匆匆跑了来,急急问道:“客官,您丢了什么东……”
他还没说完,那少年已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气急败坏地嚷道:“看你这店还算干净,怎么竟有宵小之徒,我家老爷的重要物事不见了,你身为店主,可脱不得干系。”
那店主姓裘,叫裘老实,也确实是个忠厚老实的本份人,一听这话顿时着慌了,赶紧撇清道:“哎哟这位小客官,您可不能乱说话啊。我这小店,小本经营,只是给南来北往的客官有个吃饭睡觉的地儿,您自个儿的东西可得自己个儿看好,这才一宿的功夫你说东西丢了,到底你有啥东西、又丢了啥东西,我这开店的可不知道,也负不起那责任……”
“嘿,你撇的倒干净,没门儿,东西找不回来,你这老东西得去蹲大狱!”
这边正说着,冯大掌鞭从屋里走出来,丁玉落随意地扫了正与店主争执的主仆二人一眼,迎上冯大掌鞭,抱拳道:“冯老爷子,这些日子可辛苦你了。一会儿吃过早饭,还得劳烦老爷子帮着张罗起来,咱们越早上路越好。”
“呵呵,老冯吃的就是这碗饭,谈不上辛苦,东家有吩咐,叫个人来知会一声就成了,怎敢劳动您的大驾,一会儿我就去张罗。”
“站住!”那中年人突然阴恻恻地说话了,看他双目,隐隐泛着红意:“我的东西没有找到之前,哪个敢走?这店里所有人,统统给我留下!”
跟在丁玉落身后的柳执事闻言冷笑道:“你丢了东西,干我们屁事?你说不许走就不许走?真是神仙放屁,好大的神气,误了我们家的大事,把你零剐了卖肉,也换不回本钱。”
那中年人愠怒不已,他还未说话,侍候他的小童已迎上前来,指着柳十一喝道:“放肆!你好大的狗胆!我家老爷是临清县尉,走马上任去的,偏在这家贼店里被人摸去了官印,这是何等大事?你的事再重要,大得过我家老爷?官印找回来之前,人人都难逃干系,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老实呆在那儿,谁敢走就是做贼心虚。”
丁玉落一听,几乎急出一身汗来,县尉是仅次于一县县尊的官儿,那是一县主管司法治安、刑狱诉讼的地方大员,他的官印丢了那还得了?丁家势力大是不假,地方上的官吏也给面子,可这不代表就能凌驾于地方官吏之上?对方既是临清县尉,想要强行离开怕是不成的,这官印要是一时半晌找不回来,丁家粮队难道就困在这清水镇里?
那县尉也是真的急了,本来丢失官印是大事,而且是不好张扬的大事,他也盼着能悄无声息地把这事给解决了,不想那小厮不知利害,竟然张扬了开来。这一来遮掩不得,还没上任就丢了个大脸那是一定的了,可事关自家前程,他此时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当下把心一横,森然道:“刘晓,你拿我的札子,去召本镇乡役耆长,让他们带些民壮来此维持秩序,再快马赶去临清县,向县尊老爷禀明情况,请他派个都头带一班捕快,来此缉贼问案。”
县尉身边的小厮答应一声,飞也似的跑出去了,不一会儿,本地的里长保正、户长、乡书手等一干小吏听说本县县尉大人在此丢了官印,便火烧屁股似的率着一群急急召来的民壮向这里跑来,把长风酒馆围的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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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015章 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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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县尉取出文书,向里长保正们说明了自己身份,原来此人姓赵名杰,是刚刚调来本地的县尉,一路跋涉赶来上任,不想却在这店里丢了官印。
丁玉落在一旁向冯大掌鞭问清从这儿到临清县衙再赶回来,纵是快马奔驰也得一天,如果等那县尊老爷点齐三班衙役捕快,再施施然的赶到这儿来,可就不是三天两夜的事了,她如何等得起?
眼见那位赵县尉让人把整个客栈围得水泄不通,她便与柳十一、陈锋,杨夜、李守银等几个管事计议了一番,这些人对付些乡间小吏还成,真见了朝廷的正式官员先就怯了,哪还想得出好主意,无奈之下,丁玉落便袖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自己赶去求见赵杰赵县尉。
赵县尉召来镇中民壮,正让他们逐间客房进行搜索,细致得连一只蟑螂也不许放过,自己咬着牙,鼓着腮帮子坐在客房里运气,及至听说丁玉落请见,一时不明她的用意,便让人把她放了进来。
丁玉落见了赵县尉,连忙上前抱拳参见,恭声说道:“县尉大人,小民人乃霸州丁氏家人,此次押运粮食到广原是充作军粮之用的,事情十分紧要。大人丢了印信之事,小民敢保证我丁家上下不会涉及其中。丁家贩运军粮,也是为朝廷效力,还请大人多多体恤,能高抬贵手让我丁家车马上路,丁某愿以霸州丁氏身家作保,同时留下人来听候大人垂询,直至案情真相大白。”说着一张银票就悄悄递了过去。
赵杰丢了印信,眼看连县尉都做不成了,此时简直看谁都像是贼,如何肯就此罢手,当下冷笑一声道:“你拿广原军来压我么?他广原军再大,也管不到我临清县尉头上。霸州丁家我倒是听说过的,若是寻常事,本官卖你个面子帮本并无不可,可是本官的官印丢了,本官的前程都将不保,如今自顾不暇,你想让我放过你们?我这印信一刻找不到,便不得一人离开,没得商量。”
丁玉落再三相求,心烦意乱的赵县尉暴躁起来,拍案喝道:“丁家财大势大,怎么竟使一个女子运粮?我看你女扮男装,又裹胁这许多壮汉同行,就可疑的很,再要聒噪,本县尉就扣了你的粮车,把你下了大狱,什么时候查得明白再放你出来!”
丁玉落无奈,只得唯唯而退,见了柳十一等执事期望的眼神,黯然摇了摇头。此时镇上民壮正在后面逐屋搜查,已经被搜过身的人都在饭馆里等着消息,饭馆里一片静谧,过了半晌,长风酒馆的掌柜愁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大家连忙问道:“裘掌柜的,东西找到了么?”
裘老实摇摇头,叹道:“还没呢,仍在搜查,赵大人那脸色可怕的很,小老儿不敢在后面呆着了。听赵大人那口气,势要等来官差,直至此案查个明白了。”
旁边座位上那桃花眼的年轻人正在吃包子,闻声阴阳怪气地道:“都说你裘老实憨厚,我看也不尽然。要说耽搁了行程,我们这里人人着急,只有你这店主,那可是巴不得的事情,瞧瞧,瞧瞧,这一盘包子,都赶得上昨晚四个菜贵了,你这价儿涨的还真及时。”
裘老实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壁客官,你可真是冤枉小老儿了。昨夜镇上一下子住进上千号人来,把小店储备的肉、菜都吃光了,今儿早上实在没别的东西了,就这包子,蒸了一屉又一屉,也供不上趟儿,这个这个……提价也是无奈之举。”
这时那个青布棉袍的年青人沉不住气了,他“啪”地一拍桌子,起身说道:“岂有此理,为官一任,牧守一方,本该造福百姓。可他这位县尉还未上任,倒摆起官老爷架子来了,他一个小小县尉丢了官印,就要全客栈的人都在这里等着?这官印一天找不到,本公子就要在这里候一天,要是一世找不到,本公子还要在这里娶妻生子不成?”说罢拂袖而起,举步就要出店。
他刚到店门口,两个握着梭枪的民壮一下子拦在门口,冷喝道:“站住,奉县尉大人令,官印没有找到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滚开!”那青布棉袍的汉子把眉一扬,昂然道:“本公子是太原秦家的秦逸云秦公子,这西北地面上,不管什么地方,本公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敢拦我?”
在座的人但凡出过远门儿的,还没有不知道太原秦家的,一听他是秦家公子,酒馆中顿时一阵骚动,但是仔细瞧瞧他的打扮,众人又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太原秦家富比王侯,秦家公子出门儿会这般寒酸?会连一个家仆小厮都不带?
那把门的户长一惊之后瞧他模样,也是冷笑连连,显然是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的。二人在门口争执,丁浩冷眼旁观,向冯大掌鞭低声问道:“老爷子,太原秦家很有势力么?”
冯大掌鞭道:“那是自然,太原府的秦家,广原府的李家、平原府的折家和唐家,那是西北四大世家,秦家在四大世家之中排名第三,以贩马为主业,富可敌国,结交的都是王侯将相一流人物,如果这人真是秦家公子,就是咱霸州知府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待以上宾,不过……看他模样,这谎扯得实在是大了点儿。”
丁浩听了,转目望向那自称秦逸云的秦公子,目中露出思索之意。
此时,那位秦公子和门口的户长已经吵翻了,户长大怒,让两个民壮上前拿人,秦逸云满脸冷笑,忽地退开一步,从袍下摸出两个小扫子来,双手翻飞,把两个小扫子舞得风车一般,没几下就突进二人的枪阵,一矮身,小扫子重重地敲在两个民壮的胫骨上,疼得他们惨呼倒地。
秦公子长身又起,利落地腾身一跃,收过势子,手腕一翻,两支小扫子“刷”地一下往肋下一挟,昂然站定,那姿势动作看得丁浩两眼一直:不得了啊,这位秦公子要是嘴里再“咿咿呀呀”的叫上几声,简直就是李小龙再世。
原来这秦公子所用的小扫子就是双截棍。扫子是西北民间的俗称,当时正式的官名叫盘龙棍。分大小两种,大扫子叫大盘龙棍,小扫子叫小盘龙棍,只不过这时候的盘龙棍不像后来的双截棍一样两截一般长,而是一截稍长、一截稍短。
这武器是大宋当今皇帝,刚刚坐了天下不足十年的赵匡胤所创,自他做了天子,他独创的武器盘龙棍和他擅使的一套拳法便在天下间流行起来,许多年轻人习武,都要练练赵氏长拳和盘龙棍,不过练得像此人这么地道的,可着实不多。
一见手下吃了大亏,那户长呼哨一声,门口立即又涌来七八个民壮,头前几个持着梭枪,后面几个居然张弓搭箭。西北地区民风剽悍,青壮个个习武。如果在这么近的距离让他们把箭射出来,这秦公子可没有把握躲开,一见这般情形他顿时僵在那儿,有些进退两难。
五杆长枪趁机攒刺过来,把他团团围住,然后那户长上前缴了他的扫子。赵县尉闻讯从后边出来,他根本不信这秦逸云自报的身份,只是冷笑道:“你急着要走,又随身携有凶器,最是可疑,把他给我抓起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怒不可遏的秦公子被几个民壮五花大绑地押了下去,赵县尉看看坐在酒馆里的人,说道:“你们这些人,最好都给本官安份一些。谁若不识好歹犯在本官手上,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民心似铁,官法如炉,一旦落了案底,我让你从此以后寸步难行!”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丁玉落坐在桌前,看看六神无主的一众执事,绝望地自语道:“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爹爹把如此大事托附于我,可我……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再耽搁下去,丁家……丁家就要毁在我的身上了……”说着,两行清泪涔涔而下。
另一张桌上,那个长了一双桃花眼的清秀公子苦笑道:“大过年的,竟然遇上这样的倒霉事,罢了罢了,看来我得打谱在这长住下去了。瞧这一屋子的苦瓜脸,哪还有胃口吃饭呀。”
他起身端起那盘包子,扬声道:“小二,给我房里送壶茶来。”
“坐下,往哪儿走,后院还没查完呢。”一个民壮立时喝道,那人只得无奈地又坐了回去。
丁浩冷静地观察着饭馆里的人,看到这里目光微微一闪,正欲回头说些什么,忽地瞧见丁玉落珠泪双垂,不由为之一怔,他正要说话,丁玉落已一咬牙站起身来,丁浩忙也随之站起,问道:“大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再去见那赵县尉。”
“大小姐,那官印关乎赵县尉的官位前程,你可有把握说服他,让我们丁家这千来号人先行离开?”
“我……我……”,丁玉落讷讷半晌,忽地双腿一软,跌坐回凳上。
丁浩凝视着她绝望的脸庞,忽地说道:“大小姐,不如让我去见见他好了!”
“你?”丁玉落、柳十一、李守银等人都抬起头来,讶然看向丁浩。冯大掌鞭和臊猪儿更是一脸震惊,臊猪儿悄悄扯扯他衣襟,小声道:“阿呆,那……那可是县尉老爷,大小姐都不成,你去顶什么用,惹恼了他是要挨板子的……”
冯大掌鞭也道:“小丁,你去了怕是不济事的,不要强出头了。现在只盼那个什么秦公子真是偷官印的贼,那么咱们也就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丁浩摇摇头,轻轻一笑:“问题是,那位秦公子有九成是真的秦公子。咱们如果什么也不做,就这么一直等下去,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们也不必再去广原了,直接回霸州等死还差不多。”
丁浩说完,整整衣衫,从容地走到那看守饭馆后门的小户长面前,微微一揖,朗声说道:“烦劳户长向县尉大人通禀一声,就说霸州丁浩,有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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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016章 临清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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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走到赵县尉那间房时,房中的赵县尉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怕人。
他现在的心理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哪怕抓到一根稻草都不舍得放弃。那位秦公子急着离去,在赵县尉“郑人失斧”的猜忌心理中,立时就把他当成了最有可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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