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苏)尼·奥斯特洛夫斯基
“那帮畜生不信她真疯,说她是装的,每次提审都毒打一顿。后来拉出去枪决时,她真是吓死人了。脸被打成紫黑色,眼光发直,跟老太婆一样。
“瓦莉娅一直坚强不屈。我们真不知她从哪儿获得的力量,真像个战士一样。保尔,她们就义时的悲壮你都不能想象……瓦莉娅的案子最重。她与波军司令部一报务员联络,经常到县里做联络工作。抓她时,还搜出了两枚手榴弹和一支手枪。手榴弹便是奸细给的,事先做好了圈套,要诬害她蓄意轰炸波军司令部。
“唉,保尔啊,那些日子我真不愿再回忆。你一定让我说我就说下去。军事法庭判处瓦莉娅与另两名同志绞刑,其他则全部枪决。
“我们在波兰军中做过宣传策反工作,那些士兵比我们要早两天受到审判。
“年轻的斯涅古尔科班长是名报务员,战前在洛济学过电工,他被判成枪决,罪名为叛国和在士兵中作共产主义的反动鼓动。他没求饶,判后二十四小时就给杀害了。
“瓦莉娅被传到法庭作证。她后来讲斯涅古尔科承认自己作共产主义宣传,但断然否认卖国之罪。他讲:‘我的祖国是波兰苏维埃共和国,我是波兰共 产 党员。我是被迫当兵的,我帮助那些与我一样被你们驱赶到前线的士兵,让他们都看清楚。你们可以立即杀我,但我永远都不是背叛我的祖国的人。只不过我的祖国与你们不一样。你们的是地主贵族式,而我的是工人农民的!我始终相信我的祖国一定会成为工农做主人的国家。在我的国家中,决不会有人讲我是叛国的。
“判决之后,我们都被关在一起,临刑之前被转至一个监狱。夜间他们在监狱对面的医院旁竖起了绞架。不远处靠近树林的地方,就在大道边的陡坡上,又找了块当刑场的地方,还挖了个大坑。
“判决书则贴在城里,让谁都知道波兰白军要大白天当众处决我们,好让每个人都害怕。第二天一早就把老百姓赶到绞架前。有些人是好奇,虽害怕但也来了,绞架边围满了人。我们离那儿不远,可以听到人声嘈杂的声音。后街架起了机枪,周围布满了骑兵和步兵宪兵队。一个营的部队将大街小巷全封了。我们只能静静等待最后的时刻到来,只是偶尔会有人说上一两句话。一切话前一天已说了,甚至包括诀别的话。只有罗莎缩在墙角喃喃自语。瓦莉娅被强 暴和毒打,已不能再动弹,大部分时候都躺着。从镇上抓来的一对亲姐妹,都是共 产 党员,拥抱着放声大哭。斯杰潘诺夫是从县城抓来的,年轻体壮如摔跤运动员一般。他被捕时还打伤过两名宪兵。他一再劝两姐妹:‘同志,现在哭完,到那边可别哭了,决不可让那帮杂种得意。反正他们不放过咱们了。都是一死,倒不如从容一些。谁也不可下跪。同志们,记住一定要正气凛然毫不畏惧!’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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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来提我们了。虐待狂史瓦尔科夫斯基走在头里,他是侦缉处长,一条疯狗。他自己不强奸,便让宪兵干,自己一旁取乐。宪兵由监狱至绞架前排成了两道人墙,都拔出大刀。他们肩上都搭着黄绸带,所以都叫他们是‘黄膊子狗’。
“他们将我们从监狱的院子里推到绞架前,一路用枪托推推撞撞。他们叫我们面对绞架站好,要我们亲眼看难友被绞,再枪毙我们。绞架台用几根粗厚木搭成,很高。绞架上有几根绳子做的绞索。带梯子的小平台下是根立刻便可抽去的木桩。人头乱动,我们听到他们窃窃私语,所有人注视着我们,我们可以认出各自的亲人。
“稍远的台阶上则聚着一帮手拿望远镜的波兰小贵族,一些军官挤在其中。他们是欣赏我们是如何被处死的。
“脚下雪很软,树木像撒上了棉絮,整个林子一片白茫茫;雪花跳着舞慢慢飘荡,在我们火热的脸上融化。平台上也有层雪。我们几乎光着身子,但没人感到冷。斯杰潘诺夫甚至没觉得自己脚上只穿着袜子。
“军事检察官与高级军官们都立在绞架旁。最终把瓦莉娅与另两个判绞刑的同志押出了监狱。他们三个挽着胳膊,瓦莉娅在中间。她已无力行走,而靠那个同志搀扶。不过她还记得死要死得正气凛然这句话,还是想尽力自己来走。她没有大衣,只穿着一件绒衣。
“侦缉处长显然看不惯他们挽臂而行,推了他们一下,瓦莉娅说了句什么,一个骑马宪兵便一扬马鞭,朝她脸上狠狠抽去。
“这时人群中有个女人一声惨叫,她不顾一切挣扎过警戒线,冲至三人面前。但宪兵将她抓住后拖走了。大概她是瓦莉娅的母亲。瓦莉娅走近绞架时竟唱起歌来。我听到的是一个视死如归的人慷慨激昂地歌唱,这是《华沙工人歌》,那两个也随着一同唱,歌声如此响亮。宪兵便用鞭子抽他们。这些禽兽用鞭子不断抽打我们的同志,但他们似乎没有了感觉。宪兵将他们打倒,拖口袋般拖至绞架上,草草念完判决书,用索套套上他们的脖子。这时我们高唱起了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他们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扑来,我看到一名匪兵用枪托将支着平台的木桩击倒,我们的三名同志便被吊了起来……
“我们都准备挨子弹。他们再读判决书,说将军大人开恩,把我们当中九个人的死刑改成二十年苦刑,但其余十七人还是被枪毙了!”
说到此时,萨木伊尔扯开衬衣领子,好像那儿勒住了他使他不能喘过气来。
“三位同志的尸体被敌人日夜看守着整整吊了三天。后来我们监狱里又送来几名犯人。据他们讲,到白天时,托博利金同志的绞索断了,因为他最重,他们才将另两具尸体解下就地给埋了。
“但绞架一直竖在原处,我们被押到这儿时看到绞索还在半空中等着所牺牲者。”
萨木伊尔不再吱声,目光呆滞地凝视远方。保尔都没意识到他已讲完了。保尔在眼前看见了三具面容可怕,脑袋垂在一边,在绞架上无声地摆动着的尸体。
街上传来了震耳的集合号声,惊醒了保尔。他用极低的声音说:“萨木伊尔,咱们到外面去吧!”
骑兵们压着波兰俘虏,沿大街走过。团政委在每月记事本上写下一道命令,他站在监狱大门的旁边。
“给,安季波夫同志。”他把纸条交给了矮壮的骑兵连长。“派上一个班将俘虏全部押送到新沃伦斯基城。给受伤的包扎,用大车也运往那个方向。送到离城二十里就让他们滚吧。咱们没空管他们。注意,绝不可打骂俘虏。”
保尔骑上战马,回头对萨木伊尔讲:“听见了没?他们绞死咱们的同志,咱们却要把他们送回自己人那儿,还不能打骂,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团长回头盯了他一眼。保尔听到团长在自言自语,但口气很严厉:“虐待俘虏要枪毙的,我们又不是白军。”
保尔骑马离开监狱大门的时候,想起了全团宣读过的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命令:
工农国家热爱自己的红军。国家以红军自豪。红旗决不可以被任何一个污点沾染上。
“决不可沾染上任何一个污点。”保尔自语道。
正是在骑兵第四师拿下了托米尔的时候,高利科夫同志率领的第七步兵师第十二旅,也过了第聂伯河。
第二十五步兵师和巴史基尔骑兵旅合成一支队伍,穿过了第聂伯河前往伊尔河车站,切断了基辅和科罗斯坚的铁道路线。而这儿是波兰白军逃跑的惟一道路。舍佩托夫卡共青团组织中一名团员米石卡·列史丘科夫,在渡河时牺牲了。
大家当时都正跑步在悬晃的浮桥上,忽然一颗炮弹从山后飞来,在头顶上呼啸而过,落入水中后炸开了。正在这一瞬间,米石卡却突然跌到桥下的小船上。河水将其淹没,再没浮上来,只有黄头发、戴着掉了檐的破军帽的战友亚基缅柯看见了。他惊呼着:“哎呀,糟啦,米石卡掉下去了,没有影子了,该怎么办?”他停下脚步,惊讶看着乌黑的河水,但后边的人撞着他,推着他说:“傻瓜,还不往前跑,站在这儿张着嘴干什么?”
几个兄弟部队已到了对岸,他们已落后了一截,这时顾不上找一名战士了。
米石卡牺牲的消息,谢廖沙是白天才晓得的。这一仗占领了布恰车站,向基辅方向展开了攻势。波兰白军则试图向科罗斯坚突围,被谢廖沙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
亚基缅柯卧倒在谢廖沙身旁。他停止了射击,使劲拉开发烫的枪机,然后朝谢廖沙扭过脸说:“步枪也得歇歇,烫得不行啦!”
在震耳的枪炮声中,谢廖沙还听清了亚基缅柯随口告诉他的话:“你的那个老乡刚才在第聂伯河里淹死了。我没有看清他如何掉进水的。”说完他伸手摸了下枪机,从子弹节中取出一个弹夹,认真压进弹仓。
第十一师攻打别尔季切夫时在城里遇到了波兰白军的负隅顽抗。
大街上,敌人用密集的子弹阻止红军骑兵前行。但城市还是被红军占领了。白军被击得溃不成军,四散而去。车站内一列列军车被截获了。而最可怕的是,波兰白军的军火库爆炸了。他们基地的百万发炮弹也一下子全给炸了。全城玻璃都震得粉碎,房屋如纸糊一般在爆炸声中左右摇晃。
红军在攻下托米尔与别尔季切夫后,波兰白军已是腹背受敌,只有放弃基辅后分两路仓惶逃离,以图冲破钢环般的包围。
在这些激战的日子里,保尔已经忘了自己的存在。保尔已全部溶化在集体里了。和每一个战士一样,已经忘了“我”字,脑中只有“我们”:我们团、我们旅。
战事的迅猛发展如狂风骤雨,捷报频传。
布琼尼的骑兵怀着胜利的喜悦,不停地猛攻新沃伦斯基城。这儿已是敌军后方的心脏了。
他们如巨浪般冲上又退回,再冲上,口中喊着:“冲啊!”
但无论是铁丝网还是卫戍部队的顽抗,都不能挽回败局。6月27日凌晨,骑兵们渡过了斯鲁奇河,冲进新沃伦斯基城,又朝科列茨镇追击。这同时,亚基尔的四十五师在新米罗波到旁渡过斯鲁奇河,科托夫斯基骑兵旅也扑向柳巴尔镇。
骑兵第一集团军的无线电台接到命令,是战线司令要他们大举进攻,去拿下罗夫诺。
这天,旅长派保尔到车站边的铁路列车上送公文,在那儿他惊奇地遇见了一个人。战马上了路基,到一辆灰色车厢跟前,保尔勒住马。铁甲列车很威风地停在那里,藏于炮塔中的大炮只露出黑洞洞的炮口。而列车车旁有几个满耳油污的人正在揭一块保护车轮的沉重钢甲。
“请问铁甲列车指挥员在哪里?”保尔问一个穿皮上衣,手中提桶水的战士。
“就在那边。”这战士将手指向火车头那边。
保尔便跑到火车头前又问:“请问哪一位是指挥员?”
一个满脸麻子,全身皮衣的人说:“我就是。”
保尔把口袋里的公文掏出来交给了他:“这个是旅长的命令,请你在公文袋上签个字。”
指挥员便将公文袋放在膝盖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火车头中间那个车轮旁,有个人正提着油壶干活儿,保尔看到他那宽阔的后背和露在口袋外的手枪。
“好了,给你吧!”指挥员将公文还给了保尔。
保尔正想骑马离开,那个在火车旁干活儿的人忽然站直后转过身来。保尔看到这张脸,一下子飞下了马:“哥哥,阿尔焦姆,是你?”
这个浑身油污的火车司机立刻放下了油壶,像大熊般抱紧这个年轻的红军弟弟。
“原来是你,保尔,真的是你!”阿尔焦姆这样叫道,他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铁甲列车指挥员也以惊喜的目光看着这个场面。车上的炮兵战士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瞧,兄弟们又相见了。”
在8月19号的一次利沃夫地区的战斗当中,保尔的那只军帽被子弹打飞了。他将马停住,但他前方的几个骑兵连都已经将波军的防线冲破了。他看到杰米多夫从低处的灌木丛当中急驰而出,冲到河岸边,一路上高声喊着:“师长牺牲了,师长牺牲了!”
保尔不禁哆嗦了一下。列图诺夫是他们勇敢的师长,是一个无所畏惧的英勇的军人,他竟然牺牲了!保尔一下子怒发冲冠,简直要疯了一般,便又用力地拍打着身下这匹已很疲惫了,嘴上已沾了血的战马,向那群战斗最激烈的人群当中冲了过去。“砍死你们这些混蛋,砍死!砍死你们这帮华沙的贵族们!是你们杀死了我的师长!”他瞪大了愤怒的眼睛,挥舞着马刀,劈向一个身着绿军装的人。
全连的战士们一个个都满腔烈火,发誓为师长报仇,他们把整整一排的波兰军全部砍了。他们将逃兵追击到了一片开阔地之内。而正在此时,波军用大炮向他们轰了起来。在保尔的眼前,有一团绿色的东西闪烁了一下,耳朵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轰炸的铁片伤着了他的头部。一刹那中,他觉得天旋地转,晕了过去。保尔从马身上翻了下来,一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只觉得四周一片黑乎乎的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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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鱼的眼如小猫的一般大小,鼓鼓的圆圆的,四周红而中间绿,亮晶晶地发着光。保尔感觉章鱼已追到足以伤到他双眼的地方了,它无数条腕足就如一团一团蛇在爬动还沙沙地发出一些响声。保尔觉得章鱼正伸出它的尖刺,扎到他的脑子里,如水蛭一样伸缩着吸他的血。他觉得身体中的血正往外淌着,而那条章鱼正鼓了起来。他被弄得越来越疼。
从很远的方向传来了轻轻的话声:“他的脉跳如何?”有个女的回答的声音则更轻了:“一百三十八次,体温是三十九度五。老是在讲胡话。”
而章鱼已经没了,但那些被刺了的地方仍然非常疼,他感觉有人在拿手触着他的手腕。他很想睁眼看一下,但眼皮是那么重,怎么使劲也没法子抬起来。怎么会这样热呢?大概是妈妈把炉火烧得太旺了吧。又有人在讲话了:“现在是一百二十二了。”他很想将眼睛睁开,但他心里如同在烧着火球一样,特别热。
真是特想喝水!他恨不得立即喝它个够。可怎么着就是起不来呀!很想动弹动弹,但立刻就觉得身子已不听使唤了。妈妈这就要拿水来了。他想告诉她自己要喝水。有什么东西正在身边动弹?是不是章鱼又过来了呢?是它,它眼里发着红光……
远处又传过来打招呼的声音:“弗罗霞,将水拿来?”
“这是谁的名字?”保尔费劲地想着,但他一用脑子就立即晕了起来。当他再次醒来时,他还是要喝水。而又有人在说话了:“他好像是想醒来了。”紧跟着,一种柔和的声音更加清楚也更加靠近了。
“伤员同志,你是要水吗?”“伤员同志?是在跟我讲话吗?可能是我得了伤寒吧:我是伤员了!”于是这一次他第三回想抬起眼皮来,这次终于成功了。从那睁开了的窄缝中,他最早看见的是面前一个红色的球体,但这个球又被一团黑东西给挡住了。这一团黑东西向他靠近,于是他的嘴感觉到了一个玻璃杯的口子,以及那沁人心脾的液体,他的心中之火已渐渐地熄下了。
他很满足地轻声说:“这真是舒服啊!”
“伤员同志,您看得着我吗?”这是刚才那团黑东西在问他。就在他想再次昏睡过去之前,他回答道:“看不着,但我听得着……”
“真想不到他居然可以活过来。他还是真摆脱了死神。他生命力真是太强大了!尼娜·弗拉基米罗夫娜,你真是了不起。他能活下来全靠你精心照理啊!”
“哦,我太高兴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也很激动地说。
保尔终于在昏迷了十三天之后又醒了过来。
他年轻的身体并不想死去,体力也慢慢地恢复了。这已是他二次重生了,一切也变得新鲜而不平凡起来,只不过他那重重的头被固在石膏里面,不能动弹。不过好的是他已有所感觉了,手指头也可以伸屈自如了。
在那个正方形的小屋子里,陆军医院的实习医生尼娜·弗拉基米罗夫娜正在小桌子后翻着她那本已经很厚了的、封面是淡紫色的笔记本。她那简短的日记本内,是很秀丽的斜体字。
“1920年8月26日
今天送来了很多的重伤员。在病室靠窗户的床位上,有一个头上受了重伤的红军战士。他据说只有十七岁。一个纸的口袋里放着他的病历,还有他另一个衣袋中放着的证件显示,他叫保尔·安德列耶维奇·柯察金。还有已经破损了的共产主义青年团九六七一号的团员证,上面所写的入团时间是:1919年;破了的红军战士证;有团部嘉奖令。上面写道:奖给英勇无畏的红军战士保尔·柯察金。另外,还有一张应是他亲笔写的纸条:
假如我牺牲了,请告诉我的家属:舍佩托夫城,铁路东属的钳工阿尔焦姆·柯察金。
他从8月19号中弹之后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明天阿纳托利·斯捷诺维奇医生将为他做检查。
8月27号
今天查看了他的伤势。伤口那么深,颅骨都穿透了,头的右侧无知觉。右眼出血,眼球鼓肿。阿纳托利要摘了他的右眼,以免发炎。但我劝他只要还有可能消肿的话,就先不做这手术,他同意了。
伤员一直说着胡话,看来准是难受坏了。必须有个人一直守着他。我得为他花些时间了,他如此年轻,很让人可怜。有一线希望的话,我也一定要把他从死神之处救回来。
昨天下了班之后,我又待在病房中好几个小时。保尔的伤最重。我听他所讲的那些胡话,似乎是一个故事。我听清了他过去的许多事。只是他非常喜欢用脏话来骂人。阿纳托利讲他不会再醒来了。这个老头儿很生气地讲:“我搞不清楚,部队为什么会接受这样一个娃娃呢?气死人了!”
8月31日
保尔依然没有什么知觉。他现在已躺在了专门的病室中,那里全是病危的人。护理员弗罗霞就守在他旁边,真是一步也不离开。她认识他,还曾一块儿做过工。她对他真是照顾到了极点。但我现在也觉得他没多大希望了。
9月2号
现在已是夜里十一点钟了。我今天真是特别高兴。保尔竟然醒了过来。他度过了危险期又活了下来。我已两天没有回家了。
又救活了一个伤员,真是难以表达自己的感觉。我们的朋友中又会少死一个人。我现在最感到欣慰的便是看见他们一个个康复起来。他们都像孩子一样地依恋着我。我与他们的友谊是那么真诚,每一次他们要走时我都掉眼泪,这让人有些不好意思,但真是这样。
9月10日
我今天给保尔写了封家书。他让我写他只受了点小伤,不久便会康复,然后就回去。但看他现在由于大量失血,脸色依然苍白,身体还是那么的虚弱不堪。
9月14日
保尔今天第一回笑了。他笑起来很可爱,但他平日里却严肃得跟自己年龄不太相符。他身体康复得是那么快。他与弗罗霞是老朋友了。我经常看见弗罗霞趴在他的身边。看来她已经将我的那些事都讲给他听了,当然是有些过头地夸我。所以每次我进屋,他都会对我轻轻地一笑。昨天他问我说,为什么我的手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要是对他说是他那时候昏迷中抓的,他肯定会不好意思的。
9月17日
看来他额头上的伤口已好了很多。但他在换药时的那种不一般的忍受能力还是让我非常惊讶。一般情况下,伤员都是很痛苦地呻吟发怒,但他一声也不吭。给他抹碘酒时,他甚至疼得晕过去,把身子绷得紧紧的,也从来不吭一声。
大家都知道的:保尔哼哼了,那肯定他又昏迷了,他怎么会这么刚强呢?
9月21日
今天我把他弄上了轮椅,推他上了大阳台。他非常兴奋地看着花园,很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脸上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这眼睛活灵活现,很有神,它似乎头一回来到这个世界似地观看着这个世界。
9月26日
今天有人叫我到接待室里边去,我看到有两个姑娘在等着我,其中有一个很漂亮。她们要来看保尔。她们的名字分别是冬妮亚和塔妮娅。冬妮亚我听过的,保尔曾多次在胡话中提过这个名字。我让她们去探视他了。
10月8日
保尔已经不再被人搀扶着便可以在园子里散步了。他已问我好几次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了。我说已经快了。而每次探视的日子里,那两个女孩都来看他。他一直没有喊疼也决不会再喊疼的原因,我终于搞清了,他回答我的时候讲:“您读一下《牛虻》便能知道答案了。”
10月14日
保尔已经出院。我们之间很恋恋不舍地道别。他已将眼睛上的绷带去掉了,但额头上还打着包扎。一只眼已经失明,只不过从外表上来看却与大家是一样的。我心里其实挺不愿意与这样一位好同志道别的。
事情老是这样:伤员一等到痊愈后便离我们远去,而且我们希望他们再也不要回到我们这儿。临别的时候,保尔讲:“要是左眼瞎的话会好一点,现在我没法打枪了呀!”
他依然在想着去前线呀!”
保尔在出院之后,一开始也住在冬妮亚寄居的塔妮娅的家中。他也试图让冬妮亚去参加他的很多社会活动。共青团在召开大会的时候,保尔也邀请她去参加,冬妮亚满口答应了。但当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的时候,保尔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她把自己打扮得非常高雅而不一般,非常与众不同,让保尔都不敢带着她去见自己的朋友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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