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冷兰
那鱼飘着香味,尾部还有点焦黄,仿佛先烤过,再煮熟了一般。
苏慕华自他手中接过,仔细端详了片刻,“可惜老天不知道削鳞片,去内脏,更不知道抹上盐再煮,这鱼的滋味么,可大打折扣了。”
陆酒冷目光含笑,道,“似你这般挑剔的客人,就连老天都不愿意当冤大头了。”
竹排失去了掌舵,竟也不曾稍慢,顺着水流而走,片刻穿过山壁,溪水复见开阔。
苏慕华一叹道,“山居夏长…天底下,竟然真有这样的所在。”
水面上绿色铺了半池,莲叶相接,莲叶之间粉色莲花婷婷而立。
船似为水流推动,向前而去,水流越来越急,轰鸣之声响在耳侧,震耳欲聋。
二人并肩立于船头,山石嶙峋,水花四溅,陆酒冷搓着手背道,“小心,这水流很烫。”
竹排着水的部分,青色的竹枝已经开始发黄,如在滚水中熬煮过一般。
苏慕华拿起鱼肉吃了下去,他吃得很快。方才还百般挑剔的鱼肉,此刻却如吃着什么人间美味。
陆酒冷看得有趣,“这时候你倒不挑了。”
苏慕华笑道,“我一介文弱书生,可不比你这大侠会辟谷之术。我早已饿得头昏眼花,若不趁此刻多吃些,待会连逃命都没力气。”
伸手拂去他唇角的鱼的碎末,陆酒冷放柔声音道,“我怎会任你一人逃命。”
他目中深情款款,苏慕华却警惕地看了他几眼。
“阁下可曾听过一个故事?”
“哦?什么?”
“传说在前朝年间有位富贾一方的商人,可惜这人小气得很,平日里连蜡烛都舍不得点两根,所穿的衣服除了外面的还算光鲜,里衣都是补了又补。有一次商人去西域经商,半年才回来。给夫人带了一箱的服饰,当晚夫人睡至半夜,将他从床上拎起来。道,你究竟有何事瞒着我。那商人为她一问之下面若死灰。夫人见了他的神色,心中发冷,道你我十年夫妻,有什么说不得的。商人大为感动,自袖中摸出一支三两的金钗插于夫人发上,方待说话,夫人却已伏在枕上放声大哭。夫人哭过一场,说道夫君你可是做生意赔了本,将你剩余的钱都打了这支金钗与我,你如此待我,我又怎忍弃你而去。商人摇头道,此次损耗虽大,但利润也高,都是现银入的帐,应是比在家中还赚得多。夫人狐疑地看着他,那夫君你可是得了什么病,就要就要死了。商人继续摇头道,你胡说什么,我好好的,连伤风都不曾。我只是想多年不曾给夫人添过首饰,有愧夫人。当晚夫人将信将疑地睡了,第二人唤了跟商人往北地做生意的伙计来,一番逼问下伙计才支支吾吾地道,商人此次去北地接回了一个胡女,就安置在一条胡同外,此刻已经怀了三月的身孕。”
陆酒冷哭笑不得听他将故事说完,末了苏慕华又问,“阁下听明白了?”
天光照着那人的肩头,为陆酒冷沉默不语地看着,苏慕华心下骤然升起危机感。
“你…”他尚未避开,却已见眼前的人长腿一迈,伸手抱住了他的肩头。
陆酒冷将他抱在怀中,足尖在竹排上一点,轰然一声巨响,竹排随水湍急的水流而去,转眼撞上礁石。
苏慕华为陆酒冷揽着,落足在溪水畔的石头上。
那块石头与别处不同,并不大,也并非圆整,呈焦黑色,如孩童的恶作剧般玩坏的泥巴,有着数不清的黑色小洞。
苏慕华注目一看,也忍不住头皮发麻,环绕着岩石的溪水已经沸腾了,白色的烟雾弥漫了天幕。
陆酒冷寻了一处凹进的岩洞,将苏慕华放下。
却不起身让开,手撑在苏慕华身侧的石壁上,依旧是那环着他的姿势,好整以暇地道,“书呆子,你要我明白什么,嗯?”
二人之间的姿势说不出的暧昧,此人眼中光芒如此危险。
苏慕华偏开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陆酒冷嘿然一笑,突然握住苏慕华的手,就着他手中低头咬下了一块鱼肉。
苏慕华勃然大怒,“水里多的是…非要和我抢!”
陆酒冷将他温热的身躯牢牢环在怀中,唇畔露出狐狸的微笑。
“便是大侠…也是会饿的。”
唇齿相接,鱼肉自纠缠的舌尖顶了进来,熟悉的气息充斥着,如一只霸道的手抚摸过他的脖颈、胸膛…
那些记忆如潮水一般,这人曾在灯下注视着他,目光也是这般如深海。酥麻的感觉自心底泛出,不知几分是真,几分又在梦中。苏慕华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感觉怀中身躯的战栗,注目一看苏慕华微挑的凤眼中,琥珀的眸色美得如一块通透的琉璃。
这般美景陆酒冷曾经见过,苏慕华情动之时,便会如这般。
他唇畔笑意更深,低语道,“这么吃,你也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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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腾的热气将溪水带入半空,再落了下来。虽然为岩石所挡,不曾沾湿衣袍,但雨水击打在岩石上的声音依然很响。纵然如此,那恶劣的低笑声却仍在耳侧。
苏慕华恨不得拿个东西堵上这人的嘴,再堵住自己的耳朵。
每次都用这招,这人还能不能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账号似乎终于正常了
☆、第三十八章 可比肩(三)
苏慕华发出一声惊喘,上挑的凤眼流露出几分羞恼之色。唇被紧紧咬着,喘息愈急,手被按在身侧,滑入衣襟的指掌之间不知是安抚还是折磨。
此时半边水面已经如锅上沸腾的水,阳光透过蒸腾而起的水雾折射下如虹一般七彩的光华。水面上翻滚之间是翻着肚皮的鱼尸。黑色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孔洞中似有什么声音传来,喑哑如鬼哭一般。
世间若有神佛,也分不清此间是炼狱还是仙境。
礁石上的两人也如蒸锅里的鱼,汗水已经湿透了重衫。
唇齿纠缠之间,苏慕华低声唤道,“陆酒冷…”
陆酒冷挽着他的肩头,让苏慕华靠在他的臂弯间。半个身体虚压在苏慕华身上,将他牢牢地困在身体和石壁间。
思念如陈得太久的酒,明知不是良时,但情|欲却再然遏制。
陆酒冷气息已经乱了,只想什么也不管不顾将这人搂在怀中。
听到他唤,应道,“我在…”
身体贴合,感受着男人的情动。
苏慕华的声音染上几分慵倦,“你风流不要命了么?”
陆酒冷环住他的身躯,低笑道,“值得。”
他拉起苏慕华的手按上衣下,相视的目光已然发烫,苏慕华心跳得很快,手微微一颤,终是缓缓握住...
陆酒冷含笑看他,唇间发出几声悠然的喘息,脸上的神情颇为满足。
苏慕华慢慢挑起了凤眸,眸中的笑意与温柔风牛马不相及。“花无眠的那笔帐我还没跟你算。”
陆酒冷唇落在他的发际,“这个时候...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日影渐渐上了中天,再一点点向西移去。
沸腾的水涌过千疮百孔的礁石,黑色的礁石已经摇摇欲坠,迷茫的水雾中偶尔传来几句低语。
苏慕华挣开了为陆酒冷扣住的手掌,声音带着几分隐隐的怒意,“阁下要抱到什么时候?”
陆酒冷却不让开身,腿紧紧贴着他的,手中拈了苏慕华的一缕发,笑道,“哎呀,这水滚成这样,这石头就这么大,你莫非要我跳到水里去不成?”
“放手!你皮糙肉厚...滚上几滚,刚好!”
“小苏...你当我是绝世高手么,这么烫的水?”
“不,我当你是猪...”
“恶语伤人六月寒啊,苏兄。”
“哎呀...眼睛要瞎掉了。”礁石后露出一张娇俏的脸,那女子双掌遮于眼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透过指缝向外张望着。
从她这个角度看上去,可以看见黑色的礁石已经开始松动,礁石上的二人笑骂之间,却是并肩躲过碎石、潮水...
书生似乎慢了一瞬,眼见落石当头,却已为人牢牢握了手,堪堪避了开去。
男子拉过书生,轻轻为他整理了青色的衣摆。
二人目光对视,书生微微一笑。
这一瞬仿佛连风都温柔,女子不觉看得痴了。
“唐姑娘,你好。”
女子回头一看,青衣的书生正站在离她不远的礁石上。
这女子正是唐灵,只是此刻她的打扮古怪得很。
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脚下踩着的也是一双黑色的靴子,只露出一张脸,更显得肤如凝脂。
女子站在一艘皮筏艇上,手中的桨也裹着一层黑色的皮革。
见了他,唐灵脸颊一下子就红,“苏遥...你,你们...”
苏慕华见她如此,也不知道她方才看见了多少,虽然知道他方才为陆酒冷纾解,动作极为隐秘,不大可能落入他人眼中。但至于其他...只怕多半都被看了去。
苏慕华虽豁达,但也免不了面皮发热,呐呐道,“我...我们...”
唐灵用力道,“你们很好。”
苏慕华不解地抬头看她,“很好?你说我们?”
唐灵道,“我方才见你们并肩而战...无论别人怎么看...是朋友也好,是别的什么也好...若世间能有两人如你们这般相护,便是江湖风雨,身处险境又算得了什么?”
陆酒冷立于苏慕华身后,握住书生的手,含笑道,“多谢唐姑娘,这世间并非人人都如姑娘般豁达。我与他虽然无惧世俗...却也不愿为他多添了烦恼,所以你也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
唐灵目光很亮,用力点了点头,“当然不会...我可以起誓!”
陆酒冷微笑道,“不必,我们自然信得过姑娘。”
苏慕华无奈摇头苦笑,这女子正在情窦初开之时,对情之一事看得太过简单,也太过一厢情愿。
若待他日这女子真尝过情的滋味,才会明白若要有不顾世俗的情爱,除非有抛开世俗的本事和经得起消磨的真心。
人间万事消磨尽,舒青袖和柳寄生...又何尝不曾动过真心?
若断得刚好,当在花好月圆时。
偏这陆酒冷是个不知道廉耻的,一句无惧世俗为这女子编了幻梦,还顺手诓了人家姑娘为他保密——甚至他苏慕华多少大风大浪经过,听了这四个字,心头都微微一暖。
已近黄昏,小园之中石桌上摆了一壶酒,一只烧得很好的鸡。这只鸡的两只腿已经不见了,翅膀还剩下一只,还有半只握在一个人的手中。
“开在四时的莲花,沸腾的暖流…”任情儿倒了杯酒,听得有几分出神。“那黑色的石头...我似乎在师傅的蛊典上见过...蛊典是拜月教最重要的典籍,上面记载了最玄妙的养蛊之法,最后一篇是记载拜月教莲花传承的来历,但这一篇缺失最多。关于黑色的石头那段写着,忘川之石,玄墨数穴,百阴成阳...”
赵云剑问,“这百阴成阳不会又是拜月教的什么养蛊之术吧?”
任情儿摇头道,“我并不知道,那段文字记在一张残页上,是数代之前流传下来的。”
陆酒冷啃着鸡翅叹道,“我今日才知道鸡肉是世间最美味的,书呆子亏你竟然还能吃得下鱼...”
“正因为吃过那水里的鱼,才更觉得这锅里好好煮出来的鱼的美味...你不尝尝?”
苏慕华在慢慢吃着一碗鱼片粥,他方沐浴过,着了一件月白色的文士袍,斜阳暖暖照在他的肩头。他放下勺子又道,“石头,莲花...如此说来,拜月教和河间府渊源可不浅...唐姑娘你给大家说说你遇见的那人吧。”
唐灵点头应了,道,“裴是非死后,赵云剑叫任情儿,还有我和师兄一起去检视他的尸身,看看他是否会用蛊或者毒。我到裴是非住处的时候,看见一位披着黑披风的女子在窗外向我招手。”
任情儿问,“哦?那女子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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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灵道,“她蒙着面纱,我并未看见她的模样。那时我看清那女子手中握着的是唐门的信物,我便追了出去。她带着我走到那处溪水边,引我坐上皮筏艇,把她的黑披风解下来给我披上。她告诉我记下她皮筏艇行进的方向,一路上教我如何避开滚热的水流,怕我记不清,还绘了张图给我。她带着我到了那块礁石旁,我看见她跳入水中就不见了,然后就遇见了你们。她似乎不会说话,一路上都是把要说的写在纸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怨憎会(一)
女子...唐门...
苏慕华与任情儿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名字。
任情儿道,“莫非是唐莲?”
唐灵一惊道,“你说唐莲?”
苏慕华道,“唐姑娘,你识得唐莲?”
唐灵摇摇头道,“唐莲是我爹的表姐,她离开唐门时,我还未出生。我只是听姑姑们说起,唐莲是唐家长房之女,她出生之时正是莲花开放的时候,唐莲容貌秀美,深得唐门上下的喜爱。长房并无男丁,奶奶他们想让唐莲嫁给唐家的家主,也就是二房之子,唐莲的表兄,以维系正统的传承。他们二人本就是从小一同长大,感情也不差,原本奶奶以为此事是天作之合,可唐莲却说她不愿意,开出条件除非与她比毒能赢了她,家主应了。她与唐家家主调了三杯酒,前两杯酒家主都饮了,第三杯酒上,唐家家主沉默了很久,终于摇头认了输。奶奶问起家主可真不能解这毒,家主坦言道虽无药可解,但能以蛊毒克制,不过我身为唐家家主,又岂能终身为蛊毒所制?唐莲听了此话,绘了张残荷听雨图,便离开了唐门,那幅图如今还挂在家主书房的墙上。”
任情儿听唐灵说起这女子的性格,倒是大为对味,脸上露了清浅一笑道,“我在教中听说,唐莲在教中任了五年护法,一向很少在人前露面,不过她于毒术之上的造诣颇高,她手中修复了拜月教的很多书籍,那部蛊经便是在她手中恢复了大半。”
苏慕华道,“如此说来,这位女子引唐灵救了我们二人脱困,倒是并无恶意。”
唐灵道,“对呀,我看她虽然不说话,但不像有坏心的样子。唐莲加入拜月教之事,奶奶和家主也知道,但他们都装不知道。唐莲失踪了也有二十几年了吧,你们为何会突然提起她?”
苏慕华道,“我们在赵琳琅身上发现了一种蛊毒,据任情儿说是唐久年惯用的。”
唐灵不解道,“唐久年,他和唐莲有何关系?”
苏慕华反问道,“唐姑娘,在下请教一句,这唐久年在唐门中是何身份?”
“我记得唐久年是家主带回来的孤儿,他不太爱说话,也不怎么和大家来往,只是毒术高得很。后来门中有个人想欺负他,唐久年也不客气地下毒伤了他。这才惊动了唐奶奶,发现他竟然偷偷练了蛊术。奶奶大为震怒,要以家法处置他,要废了他的手,让他再也用不了毒。是家主将他保了下来,但没过多久,唐久年便偷偷走了。”
赵云剑道,“如此说来,唐久年在唐门生活了多年,姑娘对他的容貌可有印象?”
“唐久年是十几年前离开唐门的,那时候我才七八岁,记得并不清楚。”
“唐久年成名较早,离开唐门时只有十六岁,在唐门中并不起眼,很少人会注意到他。”唐尧突然插嘴道,“我印象中他是又小又瘦。”
唐尧比唐灵晚了片刻到,差点把师妹弄丢,心下也是一片惶急。等唐灵与二人回来,这人却什么也不说,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裴是非虽然不胖,但半点也不瘦,身材还颇为魁梧。
陆酒冷道,“一个人用十几年的时间,要刻意改变容貌有着很多的办法。尤其是当年的唐久年只有十几岁,身量还未长足。”
唐尧问,“你们怀疑唐莲与唐久年是?”
“我们曾听到唐久年在赵千云灵前说过一些话,提到他是为复仇而来,曾经到过拜月教有莲花的所在,那地方据我所知便是唐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苏慕华顿了顿,看了眼赵云剑道,“赵兄,得罪了。”
赵云剑点头道,“我说过无论真相如何,河间府都可承担。”
苏慕华斟酌着词句,“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唐久年极可能是唐莲的后人,或者是母子或者是师徒。而唐莲与赵千云似有着极深的过节,唐久年处心积虑为复仇而来,甚至极残忍地报复在赵琳琅身上。”
唐灵道,“家主对唐久年好得很,只怕真的是唐莲的什么人。”
任情儿叹道,“由爱故生恨,只怕不是杀父之仇,便是赵千云对唐莲是始乱终弃了。”
唐灵张口结舌,脸上的神情好像忍不住要吐出来,“若...赵千云和唐久年是父子,那,那唐久年和赵琳琅岂不是...兄妹”
“未必便是如此...”苏慕华为她倒了一杯茶,神情温和地道,“现在我们的问题是究竟谁是唐久年。我曾经以为是裴是非,他却突然在这个时候死了。”
人死如灯灭,是非成空。
裴是非若是凶手,又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怨憎会(二)
日头照着苍翠群山,河间府三个朱色大字题在白墙青瓦上,许是过年时刚新翻的漆,依旧鲜艳如剑下刚刚流淌出来的血。
一盏灯笼在风中转着,白纸糊的灯罩上书了一个奠字。
灯笼中的烛火还未燃尽,许是今晨太过忙乱,河间府的弟子们也忘了灭去。
偏殿之中的棺材已经增加到第四副,绿离也在今晨撞了柱,鲜血一直流到门外,才惊动了守卫的弟子。
江湖刀光剑影,生死不过如顷刻晨露冬雪,今日江湖笑傲,明日说不定便是无名坟冢。
阳光照在站在廊下的男子的青袍上,他身躯伟岸,长眉斜飞入鬓,可惜眉宇间的忧色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沉郁。
他手中提着一个酒葫芦,正仰了一口。
烈酒入喉,心绪却不曾因此开怀。
“师侄”,赵云剑回头见齐云正穿过长廊向他而来,行礼道,“师叔。”
齐云见他剑眉微锁,闻到酒气,不觉带上几分责备之意,“白日便饮酒,你有心思?”
赵云剑摇头道,“我无事,只是想起一些往事,那时候我刚学剑,师傅便站在这个位置看我用剑,师妹才刚学会走路,正在一旁玩耍。”
“这些日子河间府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师兄和琳琅是我们的亲人,大家都很难过。”齐云拍了拍他的肩头,口气转严厉道,“不过你我是江湖中人,有什么爱恨,都要以手中三尺青锋快意恩仇!岂能似你这般沉溺于一醉,拖拖拉拉,婆婆妈妈,消磨了斗志,沉郁了心志...这等灵台不再清明决断,手也不稳的人又怎配执剑?”
赵云剑十年游戏红尘,相处的也是些武林浪子、刀客,生死早已司空见惯。但纵然如此,他的心头也在这晴朗的日头下,似笼罩着一层压抑的低云。
此刻听齐云之话,心头一震,低头道,“多谢师叔教诲。”
“云剑,你离开河间府十年了。虽然师兄脾气顽固,但我这十年间每到重阳之后的那日,我都会见师兄站在这处的长廊下。若为我遇上,多问了几句,师兄只会说他在看菊花。其实他一介武夫,平日连花都不会看上一眼。”
重阳后的那日,九月初十,那是赵云剑的生辰。
赵云剑喉头一噎,这一个英气汉子眼眶已暖。
齐云却不看他,继续道,“宋桥请众人往后园商议对策,这几日河间府风波不断,对于苏慕华的事大家都是搁置着。这么多武林中人聚在河间府,也并非长久之事。裴捕头死在河间府的事已经为官府知道了,知府已派人来说今日午后便会与守备一同登门拜访。”
赵云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与守备一同?这是要发兵河间府?”
齐云点头道,“不错,我也想他打的是这个算盘,知府的信写的客气,意思是此间武林人多,又死了这么多人,颇为不太平,若有官府镇守,也可多几分安全。”
赵云剑道,“师叔是应了他?”
齐云道,“我并无拒绝他的理由。”
“河间府地处...”
齐云苦笑道,“我如何不知...师侄你浪迹江湖,但我一直与师兄在这河间府中。河间府与拜月教对峙多年,虽然这几年拜月教元气大伤,但苗疆大巫渐渐成人,颇有野心。而我朝储君之争一直未息...近年各位王爷也与苗疆暗中联络,这官兵也不知道属哪家的,这是要逼我们当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苗疆、大理虽小,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这大宁朝的王爷么,早已斗得如红了眼的鸡,又怎么会放过?”清脆的声音带着三分不讲理的霸道,昭示了声音的主人也是个得不得理都不饶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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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情儿身着一袭淡色的精致衣袍,绣着流纹的繁复软纱拂过石阶,如枝头多情摇曳的花。
他与二人打招呼,“齐大侠、赵大侠好,你们这是忙着要去算计...哦,不商讨...什么大事啊?”
他甚至冲着赵云剑笑了一笑,脸上的笑容清丽而甜美。
“情儿?”赵云剑看得有几分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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