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冷兰
若有不愿应战的一方,必须在三日之内离开雁北。
天盟是这雁北的最大的帮派,甚至比官府还有权威,不敢应战的再也无法在此城立足。
陆酒冷对此并无什么意见,以他过去二十余年的人生的经历,他对立这一生死台的做法还颇为认同。
陆酒冷并非嗜血之人,只是他早已习惯用刀剑去丈量人命。他是千金买命的杀手,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看清,居于高位者少良善之辈,能值千金的人命多数都在可杀之列!
对战的是一名正当壮年的男子和一名老者。
力量过于悬殊,这场决战很快成了一方的屠杀。不过一炷香之后,一剑插在落了下风的老者身侧,将他半片身子钉进了木板。壮年男子却不肯罢休,手中一把匕首削上老者的左腿,一片带血的肉随刀锋飞出,鲜血已经染红了木板。
这已是一场虐杀!
男子貌若疯狂,冷笑了几声,“今日我便让你三刀六洞,一块块切下你身上的皮肉。”
下一刀就待刺落,男子突觉指掌间一痛,老者手中猛然飞出一道暗器。为那力道一掼,男子身形不稳便往后一挫。
就在他一愣神之间,重伤的老者奋起一口气拔起钉在身上的剑,一个翻滚已经滚下生死台。
老者再也顾不上其他,拖着伤体,便往街角而逃。
站于生死台下的两位黑衣人瞬时就向老者追了出去。
青色的刀光划过,一名黑衣人只觉脚下一疼,双足一软便已跪倒。
另一名黑衣人见同伴负伤,脚步顿也不顿继续追下去。
苏慕华轻斥了一声,“留步。”
掌风在黑衣人身后一击,二人空中对了一掌,黑衣人连退数步,一道身影已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前,封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人怒道,“让开,天盟你可挡不起。”
苏慕华凤眼一挑,冷笑道,“天地不仁,代天而立?天盟好狂的口气!”
他说的是从厉三娘口中听来的天盟的立盟之号。
黑衣的人见他缓带当风,抚袖而笑。再见他并不回头,随手一掷,一刀便伤了一人,不觉也有几分变色,“你是何人?”
“宋小苏,雁北县衙的师爷。”
陆酒冷很头疼。
他本不愿多管闲事,他一向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但此刻苏慕华已经出了手,人也已经得罪了,由不得他袖手。
一叹之下,陆酒冷身形一动,也拦住自台上追下的男子。
“杀人不过一剑穿心,兄弟,何必呢?多大仇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全职终于结束了,蝴蝶v5,长更mark之
☆、第五章 何处不江湖(一)
暮春斜阳里,龙涛手中提着一杆旱烟,站在屋檐下逗弄着笼中的画眉。
他是天盟的老大,这座雁北城的龙头大哥。龙涛在来雁北城之前是江湖黑帮伏虎帮的老大,伏虎帮与许多江湖黑帮一样,断了别人的路,也绝了自己的路。终是惹来了白道联手,龙涛不敌,与帮中数名好手一路逃到雁北。
龙涛到了雁北后,如鱼入了水,不再思归。一座雁北城的美人与金钱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此中人们面对天盟刀锋时那种屈服于宿命的畏惧,以及对反抗事不关己的冷漠,竟然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龙涛逗弄了一阵画眉,“可查清了那两位是什么人?”
“大哥,那两位一位是县衙的新任县令宋昊,一位是县衙的师爷宋小苏。”
哦...龙涛微一沉思。他不会问手下两个读书人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这样的话。他久在江湖,早已知道有人可以深藏不露,有人可以扮猪吃老虎,但若真把这些人当成了猪的老虎,只怕才是真的猪了。
“大哥,我们是不是找些弟兄,挑了县衙,给他们个下马威。”
龙涛摊开手在阳光下,侍立在旁的少女上来拿了细软的绢布为他轻拭手上沾染的污渍。他这双手为少女捧在柔软而丰满的胸前,仿佛不是沾了鲜血无数的凶器,而是要珍之重之的玉器。
龙涛道,“先别轻举妄动,下个帖子给宋县令和他那位师爷,邀请明日到醉梦酒坊,我请他们喝酒。”
“大哥,是否换了个自家的酒坊,若动起手来,也好安排些弟兄。”
“不用,在舒青袖的地方,才显得我有诚意。安排些弟兄伏在酒楼外就是。那两位再有本事又怎样,雁北这种不毛之地谁愿意来?我许他当个太平官,再送他几桩功劳,早日升迁了是正经。若不识抬举,我也可以让他在那个位置上坐不下去。”
雁北县衙的后院中,夕阳将天边的云染成金色的一线,几点归鸟的踪迹掠过长空。
苏慕华坐在凳子上折纸钱,金银箔的纸在他手中一展,在修长的指尖灵巧地翻折成一个个小巧的元宝。
折纸有情,清明将近,将金银箔折成元宝,可烧与先人,遥寄后人的哀思。
“小苏”,陆酒冷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怎么?”苏慕华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来。
陆酒冷见他身旁已经摆了一堆金灿灿的纸元宝,更难得的是每一个元宝折得大小都一模一样。这不仅手指要灵巧,折纸的力道更要均匀一致。苏慕华眼睛看不见,每一展纸,每一折纸都必须准确到毫厘。手不仅要稳,心还要定。
“你这是在练功?”
苏慕华道,“昔日传我刀法的人曾经说过,我所学庞杂,于刀法一途虽可以内力互补,但终落了下乘。而人的手筋骨柔韧堪称天下之至柔,却可驰骋天下之至坚。我习刀以来一直领悟不到这个意境,今日便开始练练这个以无有入无间的御刀之术。”
陆酒冷看着苏慕华脸上随意的笑容,他见惯生死,此刻心中如风动涟漪,竟也有片刻柔软,“你的内力还能维持多久?”
苏慕华一身杏黄衫子坐在斜阳里,手中转着一张金色的折纸,微带淡色的琥珀色眼眸挑起。他唇边的笑意似冷似讽,“宋大人是可怜我?”
陆酒冷一笑,“我不敢,你不需要。”
苏慕华唇畔笑意一敛,他眼神转向陆酒冷,明明看不见,却准确地捕捉到他的位置。
他想着那夜这人将他护在怀里,躲避风暴。眉峰的伤痕也并非凌厉,微带邪气的唇上挑着,这人笑起来很好看。
他感念这份相护之情,纵然此生已然挥霍,但不论何时,能遇上这么一位值得相交的朋友,总是让人觉得红尘尚暖。
苏慕华道,“说到练武,我从未见过宋大人用兵刃,不知平日是惯用刀还是用剑?”
“我用剑。”
两个人淡然一笑都颇为默契地揭过方才的话题,谈起了刀剑之道。谈到高兴之处,陆酒冷去前厅向人拿了剑来,苏慕华也拔出刀,与他刀剑互相印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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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华看不见他出招,陆酒冷在一块木桩上划下剑痕,苏慕华用指抚摸着剑痕,揣摩着剑意,偶尔说些什么。
陆酒冷暗暗吃惊,苏慕华虽然用的是刀,但于剑道上也颇有体悟,他不纠缠于一招一式,只论剑意。
殊不知苏慕华也在吃惊,陆酒冷使出的剑招全无章法,这一抹似挂了半招羚羊挂角,那一刺又似清风明月。他让陆酒冷试练了几招,不觉心痒道,“我们搭搭手。”
刹那之间,二人交手数十招。
刀锋剑刃交击之间,陆酒冷指掌突然一转,剑锋贴着刀身迅疾无匹地抹过。
苏慕华未及应变,忽觉胸口一凉。
陆酒冷剑气贯入剑身,剑锋在他胸口虚虚一指,寒意已透重衫。他道了声,“得罪了。”
苏慕华转身避让之际,系发的带为陆酒冷手中剑锋割断,柔顺的发垂落下来。
陆酒冷见乌黑的发撑了满眼,想起那日苏慕华这一把发散落在黄沙之上,温热的身躯在他身下挣扎,呼吸微微一紧。
他剑,退开。“是我乘人之危,小苏,这一剑若你能看得见,我没那么容易得手。”
苏慕华也了刀,笑道,“你的剑是杀人的剑,我的招式纵然可胜你,但你却可杀了我。人若死了,再妙的招式也使不出来。”
他一向以挽留相思刀的刀法妙自傲,此刻却有一种挫败感。在这一把杀人的剑面前,招式妙又算什么?
此刻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王英雄在前屋唤,“吃饭了,吃饭了。”
苏慕华随手束了发,拢了帛纸,与他往前屋走,“宋兄寻我何事,莫非是天盟传书约我们一会?”
陆酒冷摸了下巴笑了,“小苏,料事如神,我还未开口,你就猜到了。”
明日午时,醉梦酒坊,吾备酒以待,盼拨冗一会。
天盟的龙首龙涛的帖子写得颇为斯文。
苏慕华笑道,“江湖帮派的路数都差不多,不过先礼后兵。有的人做惯了笑里藏刀,不先笑过,不习惯摸刀子。”
陆酒冷突然明白这个人是故意的,那日在生死台下苏慕华的出手,只怕是有意招惹天盟。
他叹气道,“小苏啊小苏,明明看不见了,还到处沾花惹草,实在是让人头疼。”
苏慕华沉默了片刻,才勉强笑道,“宋兄,我见不得别人活得好,不过找点乐子。”
陆酒冷哭笑不得,“原来,小苏找的是我的乐子?”
苏慕华点点头,良久低声反问,“你敢不乐意?”
他方才语含笑意,话锋却凌厉。此刻语带威胁,字字却温柔。
陆酒冷看着他,把满肚子的话都吞了下去。笑呵呵地道,“乐意,怎么不乐意?有人请喝不要花钱的酒,是一定要喝的。”
龙涛走进醉梦酒坊,看见一位身着杏黄公子衫的人,手中摇着折扇,正打横而坐。
他的右手一位蓝衣男子坐了上座,这个人龙涛第一眼看上去,就仿佛看见了一把无鞘的剑。
龙涛走了过去,拱手道,“在下天盟龙涛,劳二位久候,失礼失礼。”
请客的人迟到,确实失礼,何况龙涛足足迟了有半个时辰。
陆酒冷都有些奇怪,苏慕华竟然耐着性子等下去,他坐于凳上轻摇折扇,八风不动。
陆酒冷觉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这个人了。
苏慕华察觉到他的惊讶,微微一笑。
春风得意进宝楼的苏楼主固然能平地生起三尺浪,三分颜色开染坊。但也能稳坐钓鱼台,坐等神气活现的鱼儿咬钩。
陆酒冷哈哈一笑道,“龙盟主不必客气,我等刚好用完午饭,说不上久候。”
龙涛就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从袖中抽出两封物事,向着陆酒冷推了过去,“见了这个,也许宋大人还要感谢我的迟到呢?”
“哦?这是什么?”
龙涛笑答,“这是我为大人特意备下的厚礼。”
陆酒冷抽了其中的一封,展开一看,那里装着的是一份刑部下的通缉令。通缉令上的人叫王贵乡,此人在京中连续干下数起灭门惨案,连成帝都给惊动了。
这张通缉令上许了重金,若州府抓获此人还将在官员考绩上浓重墨记上一笔。
彼时,成帝一朝的考绩制度是一任三年,一年一考。三考之后,或罢黜或升迁。若捕获了此人,陆酒冷四格评定之时,必定获个称职,加级在望。
陆酒冷看罢,拿起另一封,这一封中是一张地图,中心用朱砂标注了雁北,然后包围着雁北更广阔的区域上标了几处黑点,图的空白处写了个铁字。
龙涛解释道,“这是沙漠中的铁矿,我已命人探明了位置。大人若有兴趣,我盟中还有弟兄曾经踏过这些矿点,都是上好的铁矿,可为大人向导。还有这个王贵乡也已落在我的手中,一并送与大人做个见面礼如何?”
陆酒冷从大沙漠九死一生,心知在大沙漠中探寻到铁矿有多不容易。成帝有心对燕云动手,这些铁矿一呈上去,王师北来指日可待,他这献宝之人自然是大功一件。
龙涛见他神色中有些动摇,道,“龙某这两件见面礼,不求其他,只求交宋大人和宋师爷两位朋友。你我不打不相识,今后这雁北城凡有用得着龙某的,二位尽管开口。”
他态度不可谓不诚,下的筹码也不可谓不诱人。
龙涛这两件大礼一送,陆酒冷也忍不住动容,若他是宋昊只怕早就欢喜地接了。
“龙盟主”,苏慕华展开折扇,“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想请阁下赐教。”
龙涛见他杏色袍袖轻动,儒雅风流。他几曾见过如此人物,也不觉多看了两眼。“宋师爷,有话但讲。”
“不知朝廷要派多少人来,才能取得这些铁矿?”
“这些都是铁,开采起来并不难。”
苏慕华缓缓道,“我说的并不是开采,而是取得。龙盟主莫非忘了沙漠中尚有数千人的沙匪,人少了在他们眼皮底下开采出铁矿,能守得住?若大军开进沙漠,北燕也不是瞎子。这一张图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罢了。龙盟主拿了这一张图来,莫非是来消遣我等。至于...王贵乡么,在下也尚有一个疑问。”
龙涛怒极反笑,“哦?宋师爷有话不如痛快说完。”
苏慕华道,“我只是在想,王贵乡的人头,与代天而立的天盟龙首的人头哪一个...更能让皇帝心花怒放?”
龙涛故意凉了二人半个时辰,再备下两封重礼,想着这一压一拉,还不让这小小的县官俯首称臣。殊不知让人等的这半个时辰,他也在等。想让别人失衡的同时,也将自己悬在了半空。苏慕华一个闷棍打下来,打得他眼前一黑。
龙涛几曾受人如此当面奚落,当下怒气再难压抑,“我操~你...”
苏慕华比他更快,手中一动,雪亮的刀锋已指向他的心口。他目中带了冷意,一字字道,“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老子风浪见得不比你少。”
“官有官道,龙涛你想拉朝廷命官与你天盟同流合污,实是痴心妄想。”陆酒冷长剑出鞘,与苏慕华并肩。
陆酒冷想得要傻成什么样,才能明知道苏慕华在算计自己,还乐呵呵地套上套子。
罢了,不就一个天盟?
小苏若要玩,便陪他玩吧。
窗户两扇,桌子三张,板凳五张,酒壶十个,盘子十五个,杯子...零头就算了,共计一百两。
舒青袖趴在柜台上拨动算盘,写了满满一张纸,吹干墨迹,交给身后的小二。吩咐道,“把账单送去县衙,跟宋大人说,我舒青袖眼里只有一个钱字,半个铜板也恕不赊欠。”
陆酒冷上任的第三日,赔光了两年半的俸禄,得罪了雁北最大的地头蛇。
雁北城最大的地头蛇龙涛站在浓黑的夜幕中,掐着画眉鸟的脖子,把钢牙磨了又磨,“宋,小,苏。”
面貌猥琐的帮众跑了进来,“大哥,报抱抱抱抱...”
龙涛一脚踢开他,“有屁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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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众,“死...死人了。”
龙涛又一个巴掌摔过去,“你他妈的没见过风浪,这城里哪天不在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何处不江湖(二)
苏慕华一进门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在门边停下,眉峰一挑,含笑向屋内看去。“光天化日,二位也不记得关门。”
知道他看不到,陆酒冷却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地一阵心虚,比当日被肖无忧抓到他和两个女人在床上还要心虚。
肖无忧是他的朋友。
而小苏......
小苏是他的属下,自然...不可太过随便了。
陆酒冷一把扯过被女子解了一半的官袍,端出官威来,“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厉三娘美艳的红唇一抿,上下嘴皮一碰吐出哎呦一声,手中沾了香粉的绢帕一甩,“讨厌啦,跟人家装起假正经来了。宋大人记得还欠我一百两银子,奴家今晚等你...”
厉三娘拢了发,烟视媚行地向门口走去,苏慕华身体一侧,让开路。
“三娘,等等”,苏慕华唤住她。
厉三娘回头,见苏慕华黑白分明的眼中带着笑意,“是小苏啊,唤三娘何事?”
苏慕华笑意转冷,“宋大人让我把一百两银子送还夫人,我忙得没顾上,刚好夫人在此,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他洁白的指尖如拈花一般拈了一片金叶子,递到厉三娘面前。厉三娘看着他的眼睛如魔怔了一般,茫然接过他手中的金叶子。
苏慕华步入房门,一甩袖在女子的面前合上了门。
呯地一声响,厉三娘这才猛然一震回过神来,记起来要泼辣,呸了一声在门外道,“大白天,两个男人关什么门!”
苏慕华恍若未闻走到桌畔,自倒了杯茶饮。
陆酒冷房间的布局与他的相似,也是中间摆了张圆桌。
陆酒冷也在桌畔坐下,拿了杯自己满上,边城之中没有好水源,连茶水都带了尘土味。
他饮了几口,唇边露出几分邪气的笑容,“在我眼里人命没有什么不同,从来没有什么谁比谁该死的念头。至于天盟我还没放在眼里。不过,小苏要我为你出力也该支付些报酬吧...”
苏慕华虽看不见,但觉察有人气息迫近,握着杯的指尖一个哆嗦,杯子边缘现出一道蛛网似的裂痕。他黑鸦的睫羽下眸光骤然一冷,杏色的袍袖轻扬就待出手。
陆酒冷握着他肩井处的手忽然用力一扣,真气贯入苏慕华体内,手若挥弦急弹而下。苏慕华闷哼一声,软倒在他怀中,心中一凛,目光中藏了愤怒。“你究竟是谁?”
这人的功夫简洁实用,虽只出手一招但无一式是多余。
陆酒冷贴近他的耳畔道,“我姓陆,叫陆酒冷。”
苏慕华将这三个字在口中一念,这个名字从未听过。他正自思索间,忽觉得身体一轻,已为人抱起,不过片刻他的身体落入一片柔软中。苏慕华手碰触着身下绵软的布料,心想这个人原来将他放在了床榻上。
陆酒冷敛了笑,在床边俯身注视着他,“陆酒冷习惯替人当刀,不过为了谢我...”陆酒冷伸手将苏慕华腰间的系带慢慢缠在指上,压低了声音,“不如你以身相许...”
苏慕华凤眸睁大,脸上露出见了鬼的神情。殊不知此刻他为人封了穴道倒在床上,眼带杀气是何等风情。饶是陆酒冷见惯风月,也不禁心下一荡。他本是一场戏弄,此刻看着那双倔强的眼睛,却不知为何不愿放手。唇边勾起一抹邪笑,陆酒冷向着那人低下头去。
“宋大人”,门外贺展鹏用力拍门,“有人敲了鸣冤鼓。”
咚、咚、咚...震天的敲鼓声几乎把县衙明镜高悬的牌匾都给震落下来。
“威武......”
陆酒冷一身官袍坐在堂上,敲了惊堂木,“带上来。”
雁北县衙在宋昊任上第一次升堂。
厉三娘和不留行那一桩案子并未开堂,厉三娘给宋县令面子交了罚金,回去把价格降了三成,现在鸳鸯浴只要两百两。厉三娘说了宋县令和宋师爷再去,给五折。
贺展鹏端了茶坐在左侧,贺展鹏想起方才宋县令和宋师爷一起从房门出来时,他往往房内张了那一眼。
青花床帐下了一半,白色被褥凌乱着,地上还摔了个粗瓷茶盅。
宋师爷迈出房门的时候,那个眼神,啧,凶得想杀人。
那场景怎么想怎么诡异啊诡异。
贺主簿掀了杯盖遮面,自杯沿去看另一侧的苏慕华。宋师爷展了一张笺,拿镇纸压了,挽了袖正提笔研墨。正襟危坐得似云淡风清。
贺展鹏在官场之上混了数十年,不该看见的,就算看见了,他也统统当看不见。
击鼓的是一群半大的孩子,为夫子枉死鸣冤。
夫子尸身躺在担架上,覆着一张竹席。
陆酒冷挥了挥手,张清上前掀开竹席露出一张青白色的脸来。
眼睛充血暴出,吐着半截舌头,竟似为人活生生勒死。
马不老伸手遮了王英雄的眼睛。“别看,回头做噩梦。”
陆酒冷略一端详,“竟是他?柳寄生。”
死的人竟然是那日在酒楼中与舒青袖起争执的潦倒书生柳寄生。
半大孩子们远远躲着,放起悲声来。
陆酒冷拍了拍惊堂木,“肃静,肃静,说说怎么发现尸身的?”
其中一个稍大点的孩子,也不过约莫十三四岁模样,称得上是少年,摸索着掏出一张状子来。
赵廉接了过来,递与陆酒冷,陆酒冷拿过来,看了几眼,递还与他,道,“念。”
赵廉涨红了一张脸,“大...大人我不识字。”
陆酒冷指了刚才那个少年,“你来念。”
那少年拿了那状子,哆哆嗦嗦地念,“有...有子柳寄生,守孔孟...见行止。云言吾见此雁北三代以下,世...道...,弃礼义...开....”
苏慕华停笔,冷冷一笑,“你们夫子就这么教你们的?”
柳寄生生前摆了书斋,孔孟文章照千古,堂下小猫三两只。身后竟然有这么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弟子,黄泉之下不知该哭该笑。
这张状子不知是哪处的酸儒仿了书呆的口吻,写了来。却不想陆酒冷来了这么一出,当场穿了帮。
陆酒冷敲了敲惊堂木,以手抚额,“贺主簿你来念。”
贺展鹏拿了状子在手,见那字体方正圆转,笑道,“竟然是台阁体。”台阁体是时下流行于科举考场的书体,端庄而不失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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