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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怀愫
“把房间换到他隔壁。”霍震烨并不意外,不论是谁要害他,总得露出形迹,他晃着步子上楼去,倒要看看,这人还有什么后招。
白准一时走不成,要了间临江套房,把礼查饭店有名的菜色全点了一遍。
霍震烨在白准门口站定,看着服务生进进出出,窗边圆桌摆满了各色蛋糕西点,眉头一挑,这人倒会享受。
他打开隔壁的房门,对跟着他的陈三说:“我就在房里哪有不去,你们歇着去吧,吃的喝的,都算在我帐上。”
陈三笑得见牙不见眼:“七少只管休息,再委屈您几天,事情就快结了。”
在霍震烨这里拿不到口供,巡捕房有的是办法让柳大认罪,柳大骨头再硬,也硬不过铁皮鞭子。
要不是这案子被记者捅了出去,闹得沪上哗然,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悄没声息的也就办完了。
霍震烨闻言目色一冷,他关上房门,转身在房间里仔细察看。
床单被子都是新的,窗户大开,在房内就能听见远处码头的船鸣声,不管是谁在什么时候下了什么药让他产生幻觉,经过挥发,这药也该失效了。
可他怎么还能闻见血腥味?
今天的饮食他也异常小心,跟巡警们一起吃,别人碰过的菜他才碰,服务生端来的茶水咖啡,他一口都没喝。
霍震烨按了按西装内袋的手枪,拉过张椅子坐在窗边,不食不饮,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人还能有什么下药的途径。
比起霍震烨,白准可舒服多了,他给自己叫了一桌菜,每样都尝了尝鲜。
菜做的不如萃华楼天香楼,西点味道倒不错,白准手里托着瓷碟,把蛋糕上的奶油刮下来,一口吃掉。
阿秀坐在他对面,她不用吃东西,可也学着白准的样子,捧着小碟子,用银叉送到嘴边,她还学会了斜坐,从旗袍开叉处露出雪白的一截腿来。
咖啡厅里的女人们就是这样坐的。
阿秀落地才刚一年,按人的算法才一岁,虽有人形,心智还似孩童,看她像人那样学东西,白准颇觉有趣。
等阿秀玩够了,白准就从袖中取出黄符,递给阿秀:“把这个贴到门上去。”
王秋芳知道他的存在,就不敢再来找霍震烨,白准隐藏行踪,等她来了,将她捉住送去该去的地方。
子夜时分,套房里的西洋座钟“哐哐”敲响,霍震烨猛然睁开眼,晃了晃脑袋醒神,怎么竟睡着了。
房内的窗还大开着,黄浦江的夜风灌进来,江风带着一股水腥气,霍震烨看白纱窗帘飞扬鼓动,走到窗边,想将窗户关上。
窗外隐隐传来舞乐声,霍震烨骤然清醒。
金丹桂死的那天夜里,也有舞乐声,她死之后,礼查饭店的住客走了一半,楼下的舞场歌厅都暂时关停,哪还有乐声。
这又是个梦。
霍震烨意识到这点,但他并没能醒过来,听见套房内传来“吱呀”声响,迈步走了过去。
门内无灯无火,借着一点月色,约莫能瞧出四柱床的形状,床上帐幔低垂,里面一双身影交缠。
这个景象,他昨夜就梦见过了。
霍震烨靠在门框上,摸了摸西装口袋,从里面掏出个银烟盒,捡出支烟来,点燃一支,吸上一口。
悠悠然吐了个烟圈,等床上这场戏何时演完。
帐中传来男人喘息的说话声:“你跟我走,我有钱了,足够咱们离开上海,安生过日子。”
“吱呀”声短暂的停顿一下,女人尖叫一声:“你不是霍七少?”
知道认错了人,可两人都在紧要关头,缠着彼此不放,男人说道:“我这辈子都待你好,咱们生生死死都不分开。”
霍震烨挑了挑眉头,夹着烟的手搁到一边,昨夜可没有这一出。
女人“啪”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呜咽两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男人正欢腾,被打也不恼怒:“我看见你给听差小,买通他给你开门了。”
金丹桂被当面戳穿,可她毫不羞愧,又想推开柳大,又舍不得这时推开他:“我说过了,咱们快活归快活,要我跟了你,你养得起我吗?”
声音终于停歇,金丹桂拉开了台灯。
霍震烨借着那点光明看清床上的人,金丹桂靠在软枕上,她脸上红晕未褪,满面怒意的看向柳大:“你赶紧滚蛋,别坏老娘的好事!”
竟然还想继续留下等霍震烨。
霍震烨抖抖香烟灰,烟灰细簇簇掉在地毯上,难道他参加酒会的时候,特别像个冤大头?
柳大半跪着,他声音里带点哀求:“我真的有钱了,这钱够你花销,你不必讨好公子哥儿,也不必再陪人跳舞,咱们离开上海。”
金丹桂翻了个白眼:“有钱了?你见过几个钱,就敢说自己有钱了?”
她合拢身上的蕾丝睡裙:“你知不知道霍七少是什么身家?一两千的现大洋,他随手就花了,你一个跑码头耍把戏的,下辈子重新投胎也赶不上。”
霍震烨一支烟抽完,又点一支烟,若非在梦中,他还真想跟金丹桂说上一声,他这个胎投的也不怎么好。
柳大沉默片刻,咬牙说道:“一箱小黄鱼,够不够你跟我走?”
金丹桂本来眼睛撇在别处,听见“小黄鱼”扭过头,上下扫了柳大一眼:“你哪来的金条?”
“你就说够不够?”
“万一你骗我呢?”金丹桂反而有几分相信了,柳大这毛头小子,还从没跟她放过这种狠话,难道他真有钱了?
柳大笑了:“我知道你不信。”他拿出个小匣子,递到金丹桂面前。
盖子一开,金丹桂就倒抽一口气,里面是一对金刚石的耳环,指甲盖那么大颗,一点灯火就熠熠生辉。
金丹桂的眼睛盯在金钢石上拨不出来,哪个客人也没待她这样大方过,这一对比苏曼丽的那对还更大更剔透,她一直都想这么一付钻石耳环。
“这样的东西我还有许多,你跟着我,都是你的。”
金丹桂托着耳环,眉开眼笑,身子挨靠过去,胳膊碰一碰柳大的胸膛:“这是哪儿来的?”
柳大一顿:“这是……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你放心,没人会追查来路。”
金丹桂知道他有个定了亲的师姐,也知道柳大是什么古门的传人,可她从没当回事,此时一听,猜也猜到东西是他师父给女儿的嫁妆。
可她掌心一拢,把这对耳环攥在手心里,轻刮柳大的背脊,娇滴滴道:“你待我可真好。”
柳大被她一抚,又醉三分:“你跟着我,都是你的。”
金丹桂娇声轻笑,从床上起来,走到桌边给柳大倒了杯酒,两人共饮,房内又一次响起声音。
柳大的身世,霍震烨在这几天内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是孤儿,被他师父养,教了一身变戏法的本事,以此谋生。
没想到他偷未婚妻的嫁妆送给相好,还想卷款逃走。
霍震烨不齿柳大为人,掐掉了手中香烟,转身想走,看看自己这个梦还有没有别的看头。
谁知一抬头就在面前那块挂在房内的圆镜里,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
“滴哒,滴哒,滴哒”声音由远及近,一下一下,那团黑影从暗处走到明处。
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穿一件蕾丝衣睡裙,走到霍震烨身后。
她缓缓抬起脸来,脸上该是眼睛的地方被整个挖空,只余一双血窟窿。
血淌得满面都是,顺着尖下巴滴落在地板上,霍震烨听见的滴哒声,就是血滴落的声音。
这一个是金丹桂,那床上的又是谁?
霍震烨往屋内看去,床上空无一人,身后的那个金丹桂抻直了两只手,像盲人那样,摸索着要走进来。
霍震烨没见过金丹桂的死相,他醒来时,金丹桂的尸体已经被人发现了。据说柳大也没看见,他醉得不省人事,押回捕房浇冷水醒。
要是他醒来与金丹桂“四目相对”,还不被吓疯?
金丹桂两条胳膊僵直着,身体左右转动,手似利爪,擦过霍震烨前胸。
霍震烨明知是梦,却忍不住又退一步,后背抵住了房间的柜子。
金丹桂没了眼睛,耳朵变得异常灵敏,她微微偏头,顺着声音摸了过来。
霍震烨退无可退,金丹桂似乎知道他就在自己爪前,嘴角一勾:“把你的眼睛给我。”
不论她本来长得怎么样,此时脸上两个血窟窿,唇边这一抹笑意十分渗人,霍震烨心口急跳,但他屏息相待,等金丹桂的手臂伸到面前,看准时机矮身一躲。
金丹桂的手指直直插进了柜门,又“噗”一声拔出来,在木门上留下几个血洞。
她怒道:“你躲不掉的!”
霍震烨绕床走到角落,金丹桂摸了过来,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梳子,远远一扔,梳子落在床头边。
金丹桂听见声音,得意一笑,转过身往梳子落地的地方追去。
霍震烨趁机离开,可房内有地毯,屋外却没有,他一脚踩在地板上,皮鞋鞋底轻碰,金丹桂骤然转身,血洞双目望了过来:“你骗我!”
霍震烨猛跑起来,他跑到门边,门把手却牢牢锁着,怎么也打不开。
金丹桂已经到了他身后,霍震烨掏枪转身,扣动扳机,一枪打在她心口处,子弹洞穿过去。





纸活 第4节
金丹桂低头“看”向胸口,那里一丝伤痕都没有。
子弹挡了她一挡,可对她无用,眼看就要被她利爪穿心,霍震烨灵光一现,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对准她扔了过去。
是白准包在信封里的纸镣铐。
镣铐落地就成了实物,铁锁牢牢铐住了金丹桂的双脚,她哀叫一声,跌倒在地。
她因双脚被缚越加愤怒,两只利爪撑起身体,刚要伸手掐住霍震烨的喉咙,动作便顿住了。
门锁从外面被转开了。
饶是她眼中无珠,霍震烨也能感受到她的惊惶。
金丹桂整个身体一节一节倒转过来,以手作脚,在地板上飞快爬行。
攀到窗边,跳了出去。
白准坐着轮椅从门外进来:“跑了?”他看一眼霍震烨,啧,真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霍:你说谁没用?你过来!你试试!
第4章 故人面
怀愫/文
霍震烨后背被汗浸湿,下意识转身,枪口对准大门。
白准瞥他一眼,人虽没用,胆子还是这么大,竟然连声救命都没喊。
他完全不拿手枪当回事,绕开枪口,转进房间,低头看地板上被女鬼指甲刮出的痕迹,眉心微蹙。
这女鬼竟能挣脱束缚?
白准一开口,声音穿透黑暗,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霍震烨恍然回神,垂下枪口,他就在自己房中,这根本不是作梦,也不是有人要害他。
是真的见鬼了。
金丹桂是察觉出白准在门后,这才逃走。
“你究竟是谁?”霍震烨换了一种口吻问他。
白准没搭理他,轮椅滚到窗口,窗框上几道指甲抓过的痕迹,金丹桂贴墙爬出去,早就逃远了。
那缕本来绕在霍震烨肩头的烟丝,顷刻散去,顺着风飘进夜空中。
白准拾起落在地上的纸木枷,木枷与镣铐本是一对,镣铐起了作用,木枷却被霍震烨的汗水打湿,这才没用了。
白准指尖一搓,木枷搓成纸灰。
屋内怨气浓重,再加上金丹桂双脚被缚,还能只凭双手逃走,她已经不是寻常鬼了。
据她死去已经三夜,等到头七回魂,她会鬼力大涨,到时可不是一付简单的镣铐能抓住的事了。
霍震烨望着地板上留下的痕迹,和房内柜子上的十个小洞,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他没觉得庆幸,反而升起丝荒谬感:“她为什么找我?”
白准这才相信霍震烨没有杀人,心中竟莫名松一口气,尔后又想他好不好,跟自己才没关系。
这样看来,只怕连金丹桂自己都不知道杀她的人是谁,她死在霍震烨房中,就以为凶手是他,来找他报杀身夺眼的仇。
她杀不了霍震烨,就会去找柳大。
白准眉心一拧,真是烦得要死。
霍震烨只沉吟片刻,就上前一步:“告诉我你是谁,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面,我就有办法给柳大也送一付纸镣铐。”
白准斜他一眼:“那东西已经抓不住她了,要是三日之内还抓不到金丹桂,你跟柳大都没好果子吃。”
“我们果然见过面。”
白准一时不察,被霍震烨套了话,他嘴巴一抿,转身出门。
霍震烨眼看他指尖未动,轮椅就转了出去,急步跟在他身后:“你是阴阳先生?”
白准并不回头,轻声哧笑,传进霍震烨耳朵里。
刚出门就碰上了巡捕陈三,他就在隔壁屋里,听见动静慢慢腾腾过来,先看霍震烨,再看白准,先是惊讶,然后又色眯眯打量白准 。
这个坐轮椅的男人,也太漂亮了。
这深更半夜的,那么个漂亮男人在霍少房内,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霍七少男女通吃,还好这一口呢。
陈三心里这样想,脸上就流露出轻浮的神色来,细看白准比乍一看还要更惊艳,这么个漂亮的乖乖,就算是男的又有什么要紧。
等阿秀来推白准的轮椅,陈三的眼珠子又差点摔出来,看了哥哥再看妹妹,还是哥哥更馋人些。
白准唇含冷笑,擦身而过之际,从袖中抖出什么,落地就贴上陈三的脚后跟。
霍震烨眼尖,看清楚白准从袖子里抖出的是个剪纸人。
陈三想了什么,霍震烨心里清楚得很,他也不出言提醒,还很想看看这一张白纸能有什么用。
白准不肯告诉他,霍震烨也不会放弃追问,他心里隐隐觉得这是件很重要的事,记忆却仿佛关上了闸门,任他怎么回想,一点蛛丝也寻觅不着。
等目送白准离开,对陈三说:“去捕房。”
陈三大喜:“七少这是想开了?”
指认柳大杀的人这事就完了,何必咬死了不松口?要不是外头的记者追得紧,柳大早就是板上钉钉的“杀人犯”。
陈三以为这位爷是想通了,满面陪笑,预备回去邀功:“您稍等,我立刻安排车去。”
霍震烨本就打算等上三天,新闻报的差不多了,事儿也该了了。
天蒙蒙亮,霍震烨走出礼查饭店的大门,原来堵在饭店门口的记者等了三天都见不着霍震烨,都围到捕房门口去等新消息。
陈三走在前头,霍震烨的目光时不时扫一眼他的脚后跟,陈三一边走一边回头对霍震烨陪笑:“宋总在等您呢。”
突然脚后一空,整个人摔了出去,顺着楼梯滚到地上。
余下几个巡捕赶紧扶他起来,陈三哀叫不止,他滚下去时,骨头一声脆响,肯定是摔断了。
“送他去医院。”霍震烨说完钻进汽车,他看见了,那薄薄一张纸人,在陈三要踩下台阶的时候,站起来垫高了他的脚后跟。
到警局时天已经亮了,霍震烨一下车就被报纸记者认了出来,其中一个喊了一声,余下蜂拥而上,团团围住他。
“就金丹桂被害事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是不是杀人凶手?你今天到警局是有新证据吗?”
“命案发生时你真的酒醉不醒吗?”
小报记者进不了警局,但他们也有他们的门路,总能探听点内幕消息。
因为金丹桂的死,报纸的销量翻了一翻,家家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报道花国选后的血案。
看见霍震烨都挤破脑袋想再套出点新闻来。要是他杀的,销量还能再翻一倍;要不是他杀的,也能写些风流韵事,总有人爱看。
霍震烨一言不发,走进大门。
总华捕宋景南亲自接他到办公室去,在门外他还肃穆着脸色,关上房门他笑起来:“霍公子,请坐,请坐。”
电话又从南京打过来了,他们也不好办,这虹口租界到底还是洋人的地盘,上面有洋人,外面有记者,总得给个能交待得过去的结果。
霍震烨把西装外套搁在椅子上,这都三天了,这宋总捕什么也没查出来。
他坐下就问:“宋总,案子有什么进展?”
宋景南跟陶家还沾了些亲故,跟霍家又一向有生意来往,他对霍震烨十分客气,可还真没有什么进展。
不论是仇杀情杀,按流程都该查一查参加酒会的所有客人,和花国余下那十一位美人。
可这些人哪个不是有钱有势,十一位美人里也只问了几个没靠山的,有靠山的那些连捕房的凳子都没挨一下。
命案发生在英美公共租界里,三面夹击要宋景南捉住凶手,他已经打算好了,就算霍震烨不给出柳大情杀的口供,柳大也是凶手。
“此事牵扯多方,霍公子该晓得我难做。”
霍震烨嘴角一勾:“知道宋总难做,我才来这一趟,我又想起些细节来,宋总方不方便把案案卷给我看看,或者让我见见柳大。”
宋景南怔了怔,这位少爷一直都不配合,问就是他没杀人,柳大动没动手他不知情,突然肯配合,反而让他心生疑惑。
可宋景南已经想好了此事的结局,这位少爷想干什么也由着他去。
“大头,把案卷拿来,再把柳大带到审讯室去,霍公子要跟他对质。”
霍震烨坐在审讯室中,翻开案卷,第一张就是金丹桂死亡的现场照片,这种照片让人心生不悦,好像又能闻到那股血腥味。
他往后翻看,房内的酒瓶中检测出了麻醉药物和生物碱的成分,凶手能在房内的酒里下药,也能在他的酒杯里下药,怪不得那天晚上他只喝一杯就头晕眼花。
只可惜酒会上的杯子喝完就交给服务生,那天晚上那么多人,用过的酒杯得有好几百只,早就被清洗过了,根本留不住指纹。
再往后翻是些舞小姐和侍者的口供,那人来的人实在太多太杂。
但有许多人看见了霍震烨,等法医官的验尸报告出来,证明死亡时间之后,也许可以证明他当时不在房内。
霍震烨正往下看,突然想到什么,又翻回去,拿起那张现场照片,放到台灯下细看。
那只装耳环的匣子,不见了。
他又翻到报告,报告上详细写了金丹桂穿着大红蕾丝睡裙,独独少了那对金刚石耳环。
柳大带着镣铐走进审问室,他在牢里呆了几天,整个人神萎靡,只一口咬定自己没杀金丹桂,身上血迹斑斑,提他出来之前,他还在挨打。
大头把柳大按在霍震烨对面的椅子上:“霍公子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
柳大抬起眼,对霍震烨怒目而视,两只拳头紧紧攥着,眼中满恨意:“你杀她的!是你杀了她!”
霍震烨揉揉眉心,对蠢人他实在没什么耐心,他按住案卷:“你心里很清楚,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要不然金丹桂就不用给听差小,进他的房间了。
柳大缩在椅中,整个人似被抽走了三魂七魄。
大头对霍震烨道:“霍公子,没用的,咱们都问好几天了,他什么也不肯说,就……就只会往你身上泼脏水。”
霍震烨不肯指认柳大,柳大却反口咬他,说人一定是霍震烨杀的。
霍震烨笑了笑,他想也想到了,他把案卷扔到桌上:“你送金丹桂的耳环不见了。”
柳大抬起头,惊声说:“没了?”
他从师姐的箱子里,偷出来一串翡翠,但金丹桂不爱翡翠,一直想要钻石,他换成耳环送给她的。




纸活 第5节
箱子里那些东西是韩三年轻的时候积攒下来的,韩三跟着他的师父去王府里表演,临走顺去了好些东西。
几十年来都不敢露白,他离世之前才拿出来,给女儿当嫁妆,保障女儿的生活。
霍震烨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从银烟盒里抖出只香烟,点燃了缓缓吸上一口:“你偷了你师父给他女儿准备的嫁妆,想带金丹桂远走高飞,是不是?”
柳大紧紧盯着霍震烨的脸,眼中透出丝丝恐惧。
“那对耳环凭空消失,你说是谁拿走的呢?”
柳大浑身一抖,他被关了几天,一直挨打,几夜都不让他阖眼,疑神疑鬼起来,听说耳环没了,惊恐万状,嘴里含含糊糊说着:“是谁……是……师父。”
大头目瞪口呆,这些事霍公子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也盘问过柳二和韩珠,他们一句也没提起什么耳环的事。
就在柳大终于有反应,问讯能够继续下去的时候。
宋总捕推门进来,脸色十分难看,他对霍震烨挤出个笑容:“霍公子,回去吧。”说完又看大头,指了指还缩在椅子上的柳大:“把他,也给放了吧。”
“案子破了?”霍震烨疑惑。
“又死了一个。”苏曼丽,十月美人。
宋总捕沉着一张脸,她的死状与金丹桂一模一样,也是双目被挖,死在了床上。
霍震烨与柳大都被看管着,一个锁在牢房里,一个没离开过礼查饭店,自然就洗清了嫌疑。
人不是他们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指纹证据的说明:1909年,上海英租界工部局设立手印间(指纹室),亨利式指纹分析法引入中国,德租界、法租界相继实施指纹鉴定,汉堡式指纹分析法、爱蒙培尔式指纹分析法也随之传入中国。
霍·套话小能手·震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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