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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怀愫
霍震烨看向白准,白准微微摇头。
“没什么,就是问问。”
两人这番来回,被何秘书看在眼中,他本就跟在霍朝宗身后,站在三人之外,把三人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
大少爷怎么也不信七少爷的什么通灵术,小报上的故事里说霍震烨通阴阳,身边还有一只灵雀。
何秘书也是老宅长大的,他当然也不信,若是七少爷能通灵,小时候就通灵了。
但他相信白准可以,他跟在霍朝宗身后离开病房,没一会儿又找个借口返回来:“七少爷,大少爷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霍震烨也正在问白准。
白准看何秘书如此恳切,大概猜出他对霍朝宗的心思,可霍朝宗虽不把这当作洪水猛兽,但也是个淡欲寡情的人,何秘书这点心意,他恐怕从不知道。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白准轻咳一声,这门开开阖阖吹进来的风,让他喉咙口发痒。
“究竟是什么东西?”霍震烨急声问,“能不能有什么办法驱赶?”
“它没有名字,我师父叫它报丧鬼。”一团一团,并不成形,大量聚集的时候,便是有灾祸要发生,会死很多人。
那黑影本身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它是闻到死气才依附到霍朝宗身上的。
这东西会带坏人的运势,让人将死之前事事不顺。
它到过的地方,屋宅会更容易招惹脏东西,碰着的人也会倒霉,刘妈就是碰到这东西。
“报丧鬼。”霍震烨缓缓吐出这三个字,那意思……那意思就是大哥……
“不赶它,它也会走的。”等它吸食够了,也就是霍朝宗死期到时,它自然会离开。
何秘书脸色煞白,他“扑咚”一声跪在白准轮椅前:“白先生,大少爷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那也是因为紧张弟弟的缘故,还请白先生帮忙。”
他知道大少爷上次找上白准,明里是赞成,其实是拆散,白准心中必定有气。
膝行两步,拜倒在白准身前:“白先生不论提什么条件,只要何某能做到,赴汤蹈火粉身碎骨,绝不皱眉。”
白准盯着何秘书的脸,他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也相信他能做到。
可不是不想帮,是没办法帮。
城隍掌管生死福寿,如今城隍爷都不肯受他的香火了,他想打听也没门路。
“是不是因为城隍庙烧了?”霍震烨知道白准不会对他大哥见死不救,必定是有缘故的。
白准眉睫低垂,对霍震烨说:“此事,就算庙还在,我也帮不上。”他连自己也帮不上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非凡人能干预。
霍震烨脸色发青,何秘书更是失魂落魄。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霍震烨问道。
白准低头咳嗽两声,他看着坐在病床上的霍震烨,他不久之前才刚被梦魇所惑,又为了引他出来,打了三天针。
连着两次,太过虚耗,要不是他身体底子好,现在就该倒在病床上起不来了。
“意外总是不能避的。”再多的,他便不能说了。
何秘书眼睛一亮:“是不是只要避意外,就可以了?”
意外是不能避的,若能避,又哪来的枉死城呢?
“等我出院,我每天跟大哥同出同进。”霍震烨脸色很坏,一半是因为昏迷,一半是因为大哥,他与何秘书对视一眼。
何秘书对他点点头:“七少爷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大少爷的。”
说完他转身要走,白准叫住他,上下扫他一眼,这人倒对他的脾气,他从袖中又摸出一只荷包:“这个给你。”
何秘书日夜跟着霍朝宗,他身上的脏东西可比刘妈身上多得多。
“多谢白先生。”何秘书伸手接过,急忙赶回霍公馆。
霍朝宗正坐在书房里批示文件,写上几笔,顿住笔尖,紧紧捏着笔杆,想平复怒火,最终忍无可忍。
一下扔掉钢笔,墨汁溅在桌上纸上,霍朝宗怒骂一声:“山本真是欺人太甚!”
日本势力扩张,提出要租界要与政府办什么共济会,互相帮助,日本商人应当拥有更多的权利。
其中一些条款是霍朝宗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霍家祖上就当官,养气功夫那是从小就练的,喜怒不形于色,能把霍朝宗气成这样,日方必是又追加条款,提出让人无法容忍的要求。
何秘书上前拾钢笔,就见笔头都被摔坏了,他取出另一支,吸足了墨水递到霍朝宗桌边:“大少爷,洽谈已经不能再拖了。”
明天就是洽谈会,霍朝宗新官上任,上面的意思是要平和,他还要怎么平和!
“愚蠢啊愚蠢!”霍朝宗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上面竟然还指望用豺狼赶走虎豹!可笑至极!”
何秘书当然知道霍朝宗满腔抱负,但他们寸步难行,只是不断周旋其间罢了。
“我来写吧。”何秘书干脆坐下,“大少爷在沙发上休息一下,等我写好了,给您过目。”
霍朝宗这些日子确实觉得力未济,时刻总有种心神发虚的感觉,他往沙发上靠,想闭目养养神的,眼皮一沾就睡着了。
何秘书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替他盖上薄毯,又将自己口袋里的荷包,塞到霍朝宗袋中。
第101章 占青
怀愫/文
霍朝宗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他睁开眼就见自己还躺在沙发上,竟是在书房里睡了一夜。
他难得这样好眠, 微抬身看了看伏在书桌上睡着的何秘书, 从沙发上起身,把刚刚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搭在何秘书肩上。
何秘书骤然惊醒:“天亮了。”
“还早,你还能再睡一会儿。”霍朝宗拿起桌上的稿子, 飞快扫过一遍,有些内容在他看来过份软弱,但按上面的意思,也只能这么说。
“要不要再润色一下?”
“不用了,”霍朝宗摆摆手, “再润色也还是这个意思 ,打笔头官司有什么用。”
他昨夜睡了个好觉, 心绪平:“连着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昨天倒休息得很好。”
何秘书一听,心知是那只荷包的功劳,他笑道:“是我看大少爷一直睡不好,让中药店做了个荷包, 里面放了些安神的草药,昨晚上放在您口袋里了。”
霍朝宗伸手一摸, 果然有个荷包, 他放到鼻端一闻,却没闻到里面有什么中草药的味道,没想到这东西这么有用。
既然有用, 就随身带着。





纸活 第105节
“你有心了。”霍朝宗握着荷包,“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对了,韵音她们来上海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霍朝宗先来上任,妻子女儿都还在南京,他来了半个多月,也该接妻女过来。
何秘书面不改色:“都已经安排好了,房间都按小小姐喜欢的布置,钢琴今天运到,她们明天下午的火车到上海,我亲自去接站。”
霍朝宗点点头,他回房间洗澡换衣,何秘书也回自己的房间休整,换上新做的西装,站在穿衣柜镜子前,整理衣领领带。
何秘书的房间在底楼,是公馆的客房,比佣人住所要豪华得多,带单独的洗手间,春夏窗外草木葱茏,秋日里银杏落金。
这棵银杏树树杆在他窗前,树冠在霍朝宗的窗前。
他特意选了这间房间。
何秘书打领带时,抬头一瞥,他低下头又抬起来,凝望着镜中的自己。方才那一瞥之间,他好像看见自己肩头有什么东西。
他以为是肩头落灰,伸手掸一掸,仔细看时又什么也没有,看窗外有鸟飞过,就以为是鸟雀掠过投下的暗影。
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出房门,来到厅中,确保司机已经在花园车道上等着,自己站在楼梯下等霍朝宗下来。
刘妈过来打听:“何秘书,大少奶奶明天到,我要预备什么菜啊?她性格脾气怎么样啊?”
刘妈没侍候过这位大少奶奶,只知道是大少爷留学的时候认识的,门当户对,她一直跟大少爷生活在南京。
“大少奶奶知书达礼,刘妈不用担心,除了每天早上要喝牛奶,隔几天吃一次燕盅就没有别的挑剔了。”
刘妈这才松口气,就怕来个像霍太太那么难缠的,那她还不如去跟七少爷呢,也好侍候白小姐,替她调理身体。
刘妈犹豫起来,她心里当然还是更想照顾七少爷和白小姐,大少奶奶既然是通情达礼的人,说不定就同意了!
霍朝宗换了衣服下来,走下楼梯时,何秘书问:“荷包带了没有?”
“带了,”霍朝宗用种叹息的口吻说,“我怕不带这个,当着面就跟日本人干起来。”
霍朝宗坐后面,何秘书坐在前座,他关车门的时候,又在车窗玻璃上看见一点灰影。
这次,他不再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心中隐隐有种预感,窗边景物迅速掠过,他时而能看见一点灰影,时而又什么也找不到。
他转过身来,还像原来那样汇报工作:“开完会,财政部那边等着您去。”
霍朝宗点点头,低头看文件,再抬头时,发现何秘书还看着他:“怎么了?领带打歪了?”
“没有,是我看大少爷的气色好多了。”
“那这荷包有用,我今天晚上压在枕头底下。”霍朝宗难得嘴角一松,“多谢你了。”
何秘书这才转身,藏住嘴角笑意:“大少爷待恩重如山,这些实在不算什么。”
霍朝宗皱皱眉头:“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又提。”
他只是霍朝宗的书童,大少爷读书是有八个书童的,他在里面年纪最小,出身也最差,那时霍家还有家仆家奴。
他就是“家生子”,最没出路的那种,一辈子给人当奴才。
因为长相清秀,才被选到大少爷书房当书童,但书童之间也有竞争,谁最受喜爱,谁的老子娘在太太老爷面前最体面,就最硬气。
连奴才也分一二等。
他像根豆芽菜似的,吃不饱不说,还被年纪大的书童欺负。
像大少爷这样的人,竟看他一眼,竟发现他受苦。单独留下他,让他侍候吃饭,每回用饭十几个菜,吃完了还有许多没动过的,全给他吃。
没几年出国留洋,把他也带去了,没有让他再做侍候人的事,让他一起读书。
等回国时又问他,有没有想做的事,如果有,就去做。
他想做的事,就是留在大少爷身边。
“是,我以后不说了。”
车就开到会场外,何秘书看见霍震烨在外面等着,他提醒霍朝宗:“大少爷,七少爷来了。”
“老七?他来干什么来了?”霍朝宗觉得有些奇怪。
“可能是有什么事要找大少爷。”何秘书不说破,他隔着车窗,对霍震烨点点头。
霍震烨一大早就把白准送到他刚买的那栋洋房去,家具都是现成的,连饭都从馆子里定好了。
白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满屋子找他那张弹簧床。
睡了三天硬木板,他的腰硌得受不了了。
打开卧室门,里面是张双人床,说是双人床,中间还能再躺两个人,白准一看就知道霍震烨买这床的时候,在想什么。
霍震烨此时全无绮思:“等送饭的人来了,你就让阿秀去取,阿秀的房间在楼上。朱顶的笼子在院子里。”
小黄雀一进门就往朱顶笼子边扑,朱顶一见黄雀来了,又能唱歌了,它已经接连几天不肯开嗓。
霍震烨转身要走,又不死心:“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倘若有人肯替死。
白准摇头:“没有。”
他不能说有,他怕霍震烨会冲动。
霍震烨急步出门,白准在二楼阳台上看着他,指尖一点,把小黄雀从朱顶笼边叫出来,跟在霍震烨身后。
霍震烨一早就赶到虹口会场,终于等到大哥的车,这才松口气。
岗哨全是日本兵,他们拦下霍朝宗的车,逐一核实身份这才放他们进去,但霍震烨就进不去了。
何秘书特地下车,对霍震烨说:“七少爷放心,我会一直跟在大少爷身边的。”
霍震烨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就在对面的日式茶屋找了个临窗的坐位,那日本哨兵,来回巡逻,时不时就盯着他看一眼。
霍震烨要了一杯煎茶,两串三色糯米丸子,尝了一口觉得白准可能会喜欢,等走的时候打包两份回去给他尝尝。
官员的车陆续开进去,所有的媒体记者都被拦在外面,本次洽谈的内容并不对外公布。
这里四处都是木制矮屋,街上有许多挎刀的日本浪人摇摇摆摆的走过,偶尔有中国人经过,也不敢跟他们对视。
窗外经过个女学生,她走得尤其快,低着头不敢抬起。
可她衣着过于醒目,有两个日本浪人从街那头就盯住她,一个拦在她身前,一个从后面围住她。
肩膀碰她的肩,还从松垮垮的衣衫中伸出手摸她的脸。
霍震烨腾一下站起,还没等他出茶屋,一个人从街后猛冲上前。
他一拳打中其中一个日本浪人,跟着抽出浪人的长刀,这才发现长刀根本就没开刃,他大笑一声“孬种!”,用没开刀刃的刀,刺进浪人的腹部。
另一个日本浪人看血流了一地,大叫大嚷起来,那人抽出长刀,浪人转身就跑,那人挥手一掷,长刀插进他颈项处,穿喉而过。
浪人的喊叫声惊动了哨兵,他们提枪赶过来,人群四散而去。
茶屋的老板娘一身和服,温驯典雅,她一下拉开门,那个哭泣的女学生拉进茶屋,给了她一杯茶,让她把书本摊开,用生硬的汉话说:“不能哭。”
哨兵们在找逃跑的凶手,人们的目光被惊叫的女人,流血的浪人吸引,只有霍震烨的目光一直跟着凶手。
这人竟然趁着街面大乱,混过哨兵。
霍震烨冲出去,他大概知道意外会如何发生,可那人抓住短短几秒钟,猿猴攀岩一般蹿了进去。
有两个日本哨兵想要拦他,被他一刀断头,杀出一条血路冲了进去。
霍震烨赶到门口,巡逻的日本兵都在往回冲,追捕那个人,其中两个哨兵拦住霍震烨。
“我是财政部的官员,我迟到了。”但他拿不出证件,那个哨兵凶神恶煞的盯住他,他认出霍震烨来了,这个中国佬在对面茶屋坐了很久。
他刚要把霍震烨押回去审问,大楼内传来一声闷响。
所有的玻璃都被震碎了,人在剧烈震动下站立不稳,大楼中涌出许多人,每个人都在惊叫,还有人身上沾着碎脚鲜血。
霍震烨改了说辞:“我哥哥在里面!”他日语说的不流利,但能让日本兵听懂,但他们拦着所有人不让进。
可涌出的人潮他们拦不住,街上所有人都在跑。
一声爆炸过后,又是一声,这次是在侧楼,霍震烨终于冲破日本哨兵的关卡,逆着人流往大楼中冲去。
霍朝宗怀里抱着满身是血的人从楼梯上下来。
霍震烨立刻护着他们退出大楼,找到车送人去医院,霍朝宗一直都没放手,直到送到医院。
把人抬上病床,霍震烨这才看见,何秘书背后中了两枪,其中一枪打在心口位置,鲜血浸湿了大半西装。
霍震烨木着脸伸出手,摸他颈间。
霍朝宗还在问医生:“这个位置子弹能取出来吗?”
“大哥,他已经……”霍震烨试图告诉大哥,何秘书已经不在了。
“能取出来吗?”霍朝宗完全听不见弟弟的声音,他盯着医生,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这间医院有没有名气,他们找最近的一间,只要穿着白大褂,就是他此刻一点微茫的希望。
“大哥!”霍震烨搂住霍朝宗半边肩,低声在他耳畔说,“他已经走了。”
霍朝宗满身血污,他抬眼看向弟弟,好像一时不能明白他说了什么,等他终于明白过来,静默了片刻。
对医生说:“请您将子弹取出来,伤口缝合的干净一些。”
人被推走,霍震烨问:“是谁开的枪?”
“日本人。”霍朝宗到底没能忍住,他据理力争,惹怒了总司令山本,会议大厅突发变故,那个行刺者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日本人。
山本的近卫想趁乱放冷枪,事后还可以推给行刺者,他们不担一点责任就想杀掉中国高官,没想到小何会护在他身前。
他知道小何一向对他忠心,可……他做到这种地步……
霍震烨眼看霍朝宗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明白大哥不懂这种感情,何秘书一直没说,就是因为知道他不懂。
他想了想,决定不说,何秘书不会想以这种方式让他知道。
“那,大哥决定怎么做?”
霍朝宗从口袋里陶出手帕,他用手帕擦拭手上、脸上的血迹,慢条斯理的擦完,把手帕叠起来,塞回袋中。
他的目光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除了叠手帕时,手还有些颤抖之外。
“我不会放过山本的。”
他这么说。
第102章 报仇




纸活 第106节
怀愫/文
何占青。
何秘书的名字。
霍朝宗从医生手里接过纸, 他亲自写何占青的死亡证明,姓名, 死因, 最后盖上医院的红章。
霍震烨站在一边看着,他想安慰大哥,但他不知要说什么好, 只能看着大哥几番笔尖停顿。
方寸大的一张纸,短短几行字,霍朝宗写了许久。
“谨证”两个字写完,他把纸递给医生:“盖章吧。”
何秘书早就没有家人了,霍朝宗替他料理后事, 他一直是个很有决断的人,此时却迟疑了, 甚至问起霍震烨的意见:“你说是回乡土葬, 还是火化?”
“这对他来说,没有大分别了。”
人都已经死了,是埋在地下,还是烧化成灰, 都没分别。
霍朝宗最终选了火化,他想起留洋回国时, 何占青在远洋轮船上说最喜欢海, 因其苍茫浩渺,仿佛没有尽头。
“等事情了了,我把他洒进海中。”
事情了了的意思, 就是山本死后。
霍震烨知道大哥的意思 ,他趁四下无人问他:“你想怎么做?”
霍朝宗笑了笑:“你不必管这些,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他一直希望弟弟能从商,不要从政,其中龌龊的事实在太多了。
后来连从商都危险,他又希望弟弟能当个田舍翁。
如今连国土都不稳,还当什么田舍翁呢?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是否要看一看。”医生推门出来,对霍朝宗说。
霍朝宗大步迈进去,何秘书躺在床上,白布一直蒙到脸上,他站到床前,拉下一点,看他脸上颈间还有干涸的血迹。
“麻烦你打盆水来。”霍朝宗对护士说,接着脱下手表,卷起袖子,从口袋里掏出那块他用来擦血的手帕。
白帕本就染血,霍朝宗大掌揉搓得干干净净,替他洗脸。
眉毛鬓角,连耳廓都擦洗一遍,还问护士借来小梳子,把他搭在额前的发丝梳到后面去。
“小何是很爱干净的。”有时候甚至比他还更讲究,他说他走出去就代表霍朝宗,不能给他丢脸。
霍朝宗想到什么,微微含笑,握着梳子,替他把鬓发梳得服帖。
全都拾好了,何占青躺在床上,容色十分安然,不见半点痛苦,好像睡着了那样,只是容色略显苍白。
两颗子弹就在他身边的器皿中,霍朝宗看了一眼,把手帕摊开,捻起一颗,又一颗,把这两颗子弹包在手帕里。
陪伴他最后一刻,拉上白布,送他去火葬。
霍震烨跟在霍朝宗身后,从领口拎出那枚铜钱,放在眼前看出去,霍朝宗身上那团黑影消散不见了。
他一下明白过来,白准没对他说实话。
霍朝宗抱着骨灰坛回去,日领馆被袭击,多名日本官员丧生的消息已经传开,到处都在找霍朝宗。
他一回家,便被人团团围住。
此时他脸上短暂的迷茫和哀痛都敛起来,对记者承诺会开一个发布会,公开此事,但不是在今天。
霍震烨一路走回去,霍公馆和白公馆离得并不远,几条马路一拐就到了。
快到门前,霍震烨一抬头,就见白准坐在二楼阳台上,他把自己裹大毛皮大衣里,手里抱着包糖,时不时往嘴里扔一颗。
霍震烨心中倏地一松,扬手和他打招呼。
谁知白准一看见他,就装模作样转进房间,假装自己没在等他。
霍震烨沉郁一天,到这时终于笑了出来。
他笑着推门回家,纸人们正在打扫拾,阿秀在替白准煮奶茶,一屋奶香茶香味。
“等我啊?”霍震烨脱掉大衣,笑盈盈问。
“我在看落日。”白准翻翻眼睛,绝不承认。
“那还没落日呢,你怎么就进来了?”霍震烨接过阿秀手里的奶锅,把奶茶给白准灌到紫砂壶里。
“我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看的。”白准口气冷淡,好像他说的就是真的。
霍震烨笑着把紫砂壶递给他,到这时终于能心中平静的诉说今天的事:“你骗我,你明明是有办法的。”
他骗他,但他也知道,他为什么要骗。
白准怕他替大哥去死。
白准捏着茶壶不作声,被霍震烨识破了心意,让他微微尴尬,便想办法扯开话题:“我知道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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