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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怀愫
“想请你写封信。”那妇人低声说道。
徐先生喝得眼前发花,拿不了纸笔,何况夜也深了,虽是个老妇人,到底名声不好听,他挥挥手:“你明天白天再来。”
“请先生写封信,不多少功夫。”妇人说,“白天我来不了。”
徐先生一辈子要清名,他听见妇人白天来不了,拍桌子怒起来:“要是不正经的信,我可绝不写!”
一阵冷风吹开木窗,山风杂着碎雪吹得他酒醒了大半。
妇人还站在他面前:“烦你写信,寄去上海。”
徐先生不耐烦了,他抬头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女人,大半夜竟敢这么放肆,抬头一看,吓得整个人一仰,脑袋差点儿磕在床板上。
“三……三姑。”谭三姑丧事上用的挽联还是他写的呢!
谭三姑阴着脸看他,徐先生这样想起来,谭三姑那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对男人女人小孩子,全都一个样。
活着的时候这样,死了只怕更凶了。
徐先生在给谭三姑写挽联的时候,留了一笔,村中女人夸她的话,他都没写,一个女人就算会瞧些妇人病,那也不能吹得跟神医一样,至多就是医婆。
他跪在地上给谭三姑磕头:“我枉读了圣贤书,我明日便给您写一块牌匾,再世华佗。”
谭三姑一鼓冷风吹醒了他,她这下不再客气了:“起来,谁要你的匾,我要你写信!”
“写……写什么信?”
“我说一个字,你就写一个字,按地址替我寄出去。”谭三姑说完,桌上已经铺好了纸笔,墨条凭空在砚台上转动,磨起墨来。
徐先生怕得四肢僵硬,他年轻时候也不是没做过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美梦,漂亮的妖就算了,死掉的老医婆,他可惹不起。
按谭三姑说的,写了一封信,按地址寄给白准。
“你没说谎?”霍震烨问他。
徐先生哆哆嗦嗦走进屋中,拿出一块蓝布帕子,交到白准面前:“这是,这是三姑给的。”
帕子里包着一块银扁方。
这是谭三姑头上的,他哪敢用啊,他又没老婆,这扁方一看就是妇人头饰,真要用了,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怪不得那纸上有恐惧的味道。
白准只看一眼,就认出是谭三姑的东西,他接过扁方,掏出两个银洋给徐先生:“三姑葬在哪里?”
徐先生又想又不敢,但这活人东西,总比死人东西要安全,他指指山腰:“全都在那儿呢。”
“全都?”
“差不多一个月前,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山塌了一块,泥水冲到坟场,捞出来的棺木全都停在灵官庙里。”
大家又是作法事安灵,又是烧纸祭祀,整个村子烧纸马纸扎,献给山神亡灵。谭三姑没有子女,她鬼魂找来,没要供奉,只要写信。
“多谢你。”白准难得对人如此耐心,说完转身就走,霍震烨紧跟在后。
天已经完全黑了,山中古木森森,夜间寒风一吹,零星下起细沫似的雪来,徐先生望着漆黑山道,看在那两块银洋的份上,将门开了一会儿。
好照亮他们上山的路。
灵官庙中停着几十具棺木,莹莹一点烛火的光亮照见几案上几十块牌位。
白准在庙前顿了顿,对霍震烨说:“你在外面等着。”
霍震烨不答应,他在来的路上就用铜钱看过了,铜钱孔外,庙中一片寂静,铜钱孔内,每个棺材上都坐着一个人。
就算知道白准不怕,他不会让他一个人进庙去。
白准低头咳嗽一声:“随你。”
雪沫慢慢落下,落在庙前积起浅浅一层,白准看见个蓝布衣的老妇人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你师父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姑:鬼来信,见过没
第112章 访骨
怀愫/文
霍震烨透过铜钱孔, 看见谭三姑隔着庙门站在白准面前,她半点不似徐先生口中那样凶恶, 只是脸色凝重。
看白准低头咳嗽, 谭三姑还悠悠叹了口气。
一阵阴风吹过庙门门坎,吹起地上的雪沫。
白准身上裹着件毛皮大衣,还是被风吹得低头咳嗽, 霍震烨脱下自己身上这件,给白准盖在腿上,把他抬进庙门。
在庙中升火,两人坐在火堆边,听谭三姑说灵官村的事。
灵官村的坟场, 是藏风聚气的好地方,村中人死后都葬在这里。
泥石一来, 把大半墓穴冲坏, 泥浆水泡着棺材盖儿往山下滚,村里人捞了好些天,还是没找齐全。
村人都说是这是山神显灵发怒,又是杀牲祭祀, 又是重修山神庙,这些找回来的棺木, 全都停在灵官庙里, 等山神平息怒火,再一起落葬。





纸活 第115节
谭三姑死后成鬼,还住在她以前的住的小竹屋中, 别人有子孙找回棺木尸首,她满山飘荡找自己的棺材。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那具,卡在石缝和木树间,只差一点就要滚下山坡,粉身碎骨了。
她找到了自己的,又找白琪的,灵官村只有她知道白琪埋在哪儿,每到清明冬至,她都会给白琪扫墓,供些水酒。
她飘出去很远,都没找到白琪的棺材,在快出村口的溪流下游,才找到了白琪的棺木。
隔了几天,溪流中的水已经清澈起来,被溪中大石墩卡住,随着水流,一撞一撞,就快撞散架了。
三姑急起来,七门主总不能死后棺散,尸体落在水中,她引来村民,村民们还以为是村中哪家的先辈,赶紧下河捞起。
几个大小伙子下河去的,一个扒住棺材,另几个游过去托住,其中一个发力太大,差点滑倒在河里。
“这棺材,不大对啊!”那个村民说,“这怎么,这么轻啊。”
人死肉化,棺材里也不可能这么轻。
他们捞棺出水,晾在河滩上,一根根撬开棺钉,启盖才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副空棺材。
村人不知这棺村从何而来,吓得念了好几天经。
诸人争论不休,一些人说反正是无主空棺,干脆烧掉算了,另一些人说万一这里面睡过人,没了棺材就回不去了,会不会到村中作乱。
最后村长决定把这空棺也摆在灵官堂内。
谭三姑无法可想,只能趁夜去找徐先生,连威带吓,让他写信寄给白准。
三姑指指内堂:“你师父的棺材在里面。”
打开就是空棺,也不知白琪的尸骨不见了多久。
“多谢三姑。”白准竹轮椅滚到内堂,师父要葬到灵官村,连碑都没刻。
送葬的除了白准,全是纸人,挖坟填土,吹鼓打锣,最后在他坟前烧化,没有惊动任何人。
白准伸手抚摸木棺,神色凝重,他知道是谁盗走了师父的骨,问题是他要用这骨做什么?
霍震烨就站在内堂门边看着,一阵阴风吹动堂内垂挂的帐幔。
霍震烨回头什么也没有,他拿出古铜钱,往钱孔中一看,谭三姑就站在他面前,突然一笑:“你是阿准的什么人?”
这样一张青白鬼脸凑上来,霍震烨吓得退后半步,他想了想,没有瞒着谭三姑:“我们,我们是伴侣。”
谭三姑似乎早就猜到了,她挑挑眉毛,对霍震烨上下打量,还绕着他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小伙子身体不错。”
说完看了眼坐在棺边的白准,对霍震烨道:“阿准这孩子,身子一向不好。”
谭三姑说:“他师父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没少往我那儿跑,灵官村除了他们爷仨,还没男人让我瞧过病呢。”
谭三姑想起旧事,脸带微笑:“不肯喝药,不肯看病,一块饴糖都骗不到他喝一碗药。”
怕苦,爱甜,就是那时候养出来的毛病。
霍震烨没有笑,他笑不出来,他知道白准的身体越来越差,他甚至提过要去医院,做些检查。
可白准连理都没理他。
谭三姑活着时候寡言,当了鬼话也多了,对霍震烨絮絮叨叨说白准的旧事:“喝了多少药都不管用,后来,是他师父把他过继给了城隍爷,身子骨才好起来的。”
霍震烨眼睛一亮,只要造起城隍庙,立住城隍金身,白准的身体是不是就能好了?
白准从内堂出来:“有劳三姑,我们先去旧屋,明天再来抬走棺木。”
尸骨虽不在了,坟中总有些要拾的,还有那间旧屋,阿秀和纸仆应该已经拾出来了。
谭三姑送他们到庙门边,看他们走远了,躺回棺材里,人死之后就能看见许多活着的时候看不见的东西,阿准这孩子虽然坎坷,但那姓霍的小子身畔隐隐然有金光。
也不知是行了什么大功德,像这样的人,小鬼邪物不敢靠近。
有他陪着阿准,总是一件好事。
霍震烨背起白准往竹屋走去,白准趴在他背上:“这里原来有条滑道,是师父专为我造的。”
可惜年深日久,树根杂草盘生,滑道已经不能用了。
“谭三姑跟你师父是朋友?”
“三姑的父亲,原来是二门门主。”
二门皮,卖药郎中。
谭门主到老才得了个女儿,将门主之位传给门中弟子,带着小女儿到山里隐居,把浑身看病的本事都教给了谭三姑。
可谭三姑这辈子,却只能给村中女人看妇人病。
霍震烨慢慢往山上走,他没爬过这种山路,天黑落雪,窄道两边竹木丛生,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雪越少越大了,霍震烨口中呵出团团白雾,走上几步就要停,用脚摸索出路径。
“是不是往这儿走?”他问白准。
白准半天不答,他扭头去看,白准趴在他背上闭着眼睛,长睫上凝着雪珠,肌肤近乎透明。
“白准!”霍震烨陡然高声。
惊起林中鸟兽,白准一下醒了,他呼出团白气,不满道:“怎么这么慢?还没到?”
霍震烨这才心安:“我看不清楚,问你路呢。”
白准趴着,指尖略动,阿秀飞快在他们面前出现,伸手接过白准,“噌噌”往山道上爬。
霍震烨站在窄石路上,眼看白准越来越远:“哎!我呢?”
还是两个纸仆下来,把他抬了上去,白准已经舒舒服服坐在火堆前,还指使纸人偷了几个红薯,往火里一埋,等着烤红薯吃。
“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了。”霍震烨进门抖去一身雪。
白准眯着眼道:“没有。”
霍震烨走到白准身后,将他搂住,两只手抓住白准双手,呼出口气:“那让我暖一下。”
他的手一点也不凉,比白准要暖和得多。
两人隔着火堆,看门外竹山雪落。
第113章 七星
怀愫/文
雪落了一夜, 木柴也烧了一夜。
白准靠在霍震烨怀中,他睡着的时候呼吸极轻, 霍震烨单手握着竹条拨动柴火, 低头去看白准,看火光在他眉眼间跃动。
霍震烨用毛皮大衣把白准裹紧,不让他受一点风, 指尖摩挲着他的指节,心里计算着日子,快了,城隍庙就快动工了。
到时候他就会好的。
第二日白准睁开眼,眼前山林一片银妆, 他躺在小时候睡的那张竹床上,闻见屋中有股地瓜粥的糊味。
霍震烨刚学会烧煤球炉, 跑到山中又学升火煮粥。
他看白准醒了, 有点尴尬:“这个锅子不太好。”坚决不说是他技术差。
“但上面的没糊,还能吃。”盛出一小碗,送到白准面前,准备接受他无情的嘲讽, 没想到白准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碗接过去了。
这粥中淡淡一丝焦糊味儿, 跟师父煮的一样。
霍震烨看白准端碗抿了一口, 他自己知道这粥味道不怎么样,可白准喝了一口,竟然露出笑意来。
他也没放多少糖啊, 不会是甜傻了吧。
白准喝了半碗,对霍震烨说:“上山吧。”
雪下了一夜,终于停了,山间茫茫无人,也不用霍震烨背他,两个纸仆将白准抬到坟前。
积雪填满了窟窿。
“要不要把雪扒开?”霍震烨问。
白准咳嗽两声:“不用你。”
两个纸仆跳进雪堆,把积雪刨出坑外,雪化成水,打湿了纸衣,露出腔中竹骨,等纸破空漏风,纸人便不动了。
眼看纸仆被打湿,霍震烨跳进坑里,积雪埋过他的小腿,皮鞋裤子里全是碎雪,很快就化成水,冻得他瑟瑟发抖。
“你上去,还是我来吧。”这话是对纸仆说的,那个纸仆手足无措,在坑中站了一会儿,轻轻一跳 ,跃到坑外。
霍震烨带着皮手套,还是冻得够戗,把雪扒开,露出土坑。
坟中自然什么也没留下,本来落葬时,师父就什么陪葬也不要,棺内只封存着他的骸骨。
白准眉头紧皱,山中寒风拂过他面颊耳畔,他呵出口气:“有没有钱?”
霍震烨一怔:“你师父还埋宝贝了?”怪不得白准这么有钱呢,随手一个花瓶茶碗,全是古董。
“我是说你脖子里的那种,压棺七星。”
除了一口棺,就只有棺材盖上七枚古钱,每枚上刻一个北斗星辰,在棺盖上也摆出北斗的方位。
北斗注死,棺压七星,是为安魂。
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就算七枚不全,能有一两枚也好。
“不会被白阳摸走吗?”
“不会。”如果有别的,他肯定带走了,唯独落魂七星,他一定不敢碰。不仅不敢碰,他开棺之后,还把把七星复位了。
这么大个土坑,挖要挖到什么时候,七枚小钱,恨不得要用土筛子来筛,才能筛出钱来。
土里捞钱无异与大海捞针,但既然白准说了,总要找一找,霍震烨没抱希望,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个东西。
拍开上面的黑泥,露出一点灿黄色。
白准眉梢微挑,这人的运气怎么又变好了?
“你再试试。”
霍震烨把这片都翻遍了,又摸出一枚来,他累得气喘,这可比床上累多了:“不一定还在这里,说不定跟泥水一起冲下去了。”
“但要找,也容易。”
“怎么找?”这么茫茫一片山,都过去半年了,到哪儿找七星钱?




纸活 第116节
霍震烨拿着七星中的两枚,找到灵官村的村长,对他说家中先辈埋在这里,泥水冲开了棺木,要请村民把尸骨找回来。
棺盖上还有落葬时的安魂七星,一枚七星换十个银洋。
现如今一块银洋能买二十多斤大米,村长一听就站起来了,本来村子遭此重创,大家的日子就不好过,山神不息怒,他们也不敢再造棺材。
这可真是送上门的“袁大头”啊!
不到半天功夫,了半竹篓,全是各种各样的古钱币,全是古坟里冲出来的,这东西又不能换钱换米,根本没用。
半竹篓中只有一枚是霍震烨要找的,他当场数出十块银洋,一块叠一块交到那人手中,银洋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响,很快就传遍了全村。
霍震烨发动村民满山找七星,白准替三姑落葬。
“三姑有事,也不写信告诉我一声,不必跟他们埋在一起。”白准小时候喝了许多谭三姑煎的药,就算是还情,也该替她办丧。
他一边让纸人挖坑清雪,重新给三姑安坟,一边理出纸竹,替她扎纸马。
谭三姑就坐在白准身边:“不要什么金山银桥的,扎个童男童女就行了。”她喜欢小孩子小动物。
白准笑了,真给谭三姑扎起童男童女来,全都穿着花花绿绿的纸衣,一看就热闹得很。
霍震烨回到竹屋已经傍晚,他在村里买了腌肉瓦锅,腌五花切成薄片,盖在米饭上,给白准焖腌肉饭。
腌肉的油脂滴在饭里,层层渗下去,没一会儿竹屋中就满是米肉香气。
霍震烨揭开锅盖,白准从屋中出来,心里颇有些感慨,这大少爷,倒是在哪儿都能安居乐业,什么都难不倒他。
“快吃。”霍震烨,摊开手掌 ,掌心上两枚七星钱。
七星凑齐了四星,有的是孩童从溪水里捞出来的,有的是挖竹砍树的时候发现的,他了一天,才凑齐了四枚。
白准将四枚钱进小布袋里。
阿秀坐在竹床上,远远看着,看见那四枚钱,她手指微微一动。
白准回过身去,就见阿秀正看着窗外,雪停之后,枝上粉簇簇两只胖雀相互挨着,你啄我一下,我啄你一下。
阿秀两条腿晃来晃去,眼睛也发亮,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他想起来了,阿秀想要一张笑脸。
白准低头轻咳几声,将喉中腥甜味咽下,他抬头就见霍震烨停了筷子,正忧心忡忡的望着他。
他把碗一伸:“再来点儿。”
白准又咽了两口,米饭粒被猪油浸润,多嚼几次,咽起来倒不太难。
“你喜欢吃这个?”霍震烨止不住语气中的兴奋,“这个太粗糙了,等回去咱们用广式香肠做,还有鹅肉肠,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那个。”
他能多吃一口,都让霍震烨高兴。
夜半时分,白准躺在床上睡着了,霍震烨睁眼难眠,他起床给火添柴,火苗被阵风吹得一抖。
霍震烨闻见种腥味,他自从进了山,鼻子好像都比原来要灵了。
他摸出颈上古铜钱,从钱孔中看出去,谭三姑站在他面前,霍震烨死死咬咬才忍住了不往后退:“三姑,你来的时候,能不能打个招呼。”
三姑笑了:“这不是给你吹了阵风嘛。”
“三姑是来找阿准的?”
谭三姑摇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村里闹这么大的动静,她全看见了,她果然没瞧错这小子,谭三姑开门见山:“阿准的身子不成啦。”
霍震烨指尖一紧,喉头哽住,半晌才道:“他会好起来的,只要城隍庙落成,他就会好的。”
一定能好起来。
谭三姑还是摇头:“以他现在这样,撑不到那时候。”
白准不过是在死撑,不想让人知道,但他经不起这样的虚耗。
霍震烨牙关紧咬,又拳紧握,谭三姑背着手看他一眼,呵,这是要吃人啊?
谁知霍震烨问道:“三姑找我,是有办法要教给我吗?”
三姑这回点头了:“我这辈子没给人瞧过大病,一身医术全是纸上谈兵,你要信我呢,我们就试试。”
这是她爹传给她的,轻易不用的法子,连她爹也只是听说过,从没遇过这样的病人,白准这样
三姑的办法是天将明未明之前,去山中老坟前找种草药。
叶子窄长,穗间结青红果实,颜色要如四五月初生的樱桃一样,整株草摘下带回来,煎成汤药给白准喝下。
这药对别人来说是断肠草,对白准是续命的药。
“这草容易找吗?”
谭三姑飘开几步,看了看霍震烨身上越来越盛的金光,啧啧舌头:“别人不一定,我看你能成。”
霍震烨点起火把上山,谭三姑不给他指路,随他满山乱走,裤子衣服最后连手套都湿了,但在山石间,还真被他找到一株。
只是果子还青,他连土一起挖了回去,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底下有坟,在坟前插束香。
霍震烨浑身汗湿,整个人都在冒白汽,走到竹屋门前,就见阿秀伏身在白准床边。
“阿秀。”霍震烨轻声道,“别把他吵醒了。”
阿秀回过身,做了一个盖被子的动作。
第114章 笑靥
怀愫/文
霍震烨从谭三姑的竹屋里找出药壶药扇
他在煎药的时候, 阿秀就跟在他身边,替他拾柴。霍震烨看一眼沾着雪的木柴, 把扇子递给阿秀:“你来扇风, 我来捡柴。”
怕雪水打湿了她。
阿秀一边扇风一边在雪地上写字,她写了“圣诞”两个字。
霍震烨抱着一小捆木柴回来,看见地上的字笑了:“你还知道圣诞呢?”
阿秀在圣诞两个字后, 添上舞会,她抬头眼巴巴看着霍震烨。
霍震烨明白过来,阿秀要去圣诞舞会:“许彦文请你去的?”他在心里皱眉,这小子竟然还不死心,他明明已经知道阿秀是纸人了。
霍震烨一直把阿秀当成个懂事听话的小妹妹, 看她闷着头写下这些,问她:“你想去吗?”
阿秀蹲在地上, 打扮得就像灵官村那些女孩一样, 穿了件大红纸袄,一条辫子分两条,下巴搁在胳膊上,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霍震烨。
她乖乖点头, 在雪上写下“想去”。
霍震烨给药炉添柴,不断扇着黑烟, 呛得咳嗽两声:“想去那就去, 我给你打掩护。”
阿秀眼睛亮晶晶的,她不能烧火,就给霍震烨捶肩, 还给他端茶递水。
白准在屋里看见阿秀来来回回的跑,转着脖子看了两轮:“阿秀,给我捶腿。”
霍震烨隔窗看他一眼,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白准挑起眉头,神色不善。
“我笑你怎么连女儿的醋都吃。”
竹窗应声落下,窗上积的雪扑了霍震烨一头一脸,他又呛烟又呛雪,隔着竹窗轻声笑骂:“醋。”
一株草药只煎出黑漆漆的一碗汤,看一眼就知苦似胆汁,霍震烨捧着碗想哄白准喝下去,从箱子里找出蜂蜜,调了浓浓一杯蜜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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