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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与这类似的硬气之话,是伶牙俐齿的她一向最擅长的。是的,她对惹恼王诩一向是无师自通,从小到大都是极为擅长的。
可是现在,这个最不该气短的时刻,她却微微抖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仿佛真要说出的下一刻,她与他之间,那本就纤细而为微不可见的联系,便顷刻之间灰飞烟灭再不复存在了。
只是抓着他身前的衣襟,使劲地揉搓着,最后略带哽咽地道:“你可是说准了,从此再不相干?”
王诩没有说什么,只是如以往那般将已经泪光盈盈的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莘奴在他的怀里闷闷道:“可是你压根不喜秦姬,为何偏要娶她?”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不喜不是很好?女色误国其实有误,真正折杀男人的,便是心内的那一份不舍不忍,若是不喜,便也无所畏惧了,我不想再把自己的后背呈递在任何人的面前……”
这便是又一句温和而凶狠的控诉。世间唯一能在王诩不设防的后背上插刀的女子,此时正被他拥抱在身前。
莘奴听了他这话,倒是停止了抽搐,只是无声地趴伏在他的怀里,不肯抬头,一如小时闯祸,钻入被子不肯起身的模样。
王诩许是也感到了此刻现实的反讽,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半坐起来,微微摇晃她的身体。看了一会,又忍不住低头亲吻了她微微湿漉的脸颊。所答非所问道:“不过在这之前,倒是要为我的女儿定个名字,她总归都是要有个亮堂于世的名字的!“
当世的女子就算是家世显赫的也难有自己的名姓,这乃是约定俗成之事,极少有标新立异者。
就算是起名。也无非是表示美好的姜淑一类的字眼。
就如莘奴,虽然父亲是当世大儒,但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过是依着小时的乳名“奴儿”做了名字。
不过王诩向来不遵循常理,他的女儿亦如男儿一般要有个顶天立地的名姓。而取名姓,民间自有男楚歌,女诗经的俗礼,而讲究些的人家,也会给自己的女儿从《诗经》中摘取靓丽柔媚的单字提取出来单叫罢了。
可王诩却偏偏在大气而迤逦的楚地民歌里单选了两个字“晏晏”二字,这乃是选自“被荷裯之晏晏兮”这一句中的字句,因为晏晏有漂亮轻柔的样子的意思。
莘奴以为王诩这般别扭乃是穷极无聊,他单选溢满男儿雄风的楚歌起名,却又选了这么女性柔美的名字不知有什么用意。不过王诩将“莘晏晏”三个字写在绢布上仔细端详之后,甚是满意地开口道:“从楚地民歌里起名,乃是彰显我王诩的女儿身份不弱男子,他日当立于那些匹夫之上。而取晏晏,实在是因为这女娃肤白眼大,将来定是旷世的美人。她若不当这二字,谁又配称晏晏?”
王诩在夸赞自己的女儿时,从来都是毫不吝啬的。而莘奴也觉得这名字叫起来实在是朗朗好听,要知道,她原以为王诩会一直叫自己的女儿为“小猴”,如今骤然得了个整齐而贴切的名字,也勉强算是这几日沉闷心情里的一桩喜事了。
于是便也默认下来,只将女儿轻放在桌案上,仍她的女儿用力挥动着小手去抓挠爹爹刚刚写就的布绢,咯咯地笑出声来。
不过孩子年岁尚小,到底要起个贱名压制一下。所以王诩又命工匠为自己的女儿打了两副玉佩。其中一副略大些的刻的乃是晏晏二字,只待她十二岁后佩戴。而小的一副,用篆体刻了猴儿二字,做了她的乳名。
这山野里的野猴最是坚韧,用它来做贱名,倒是盼着自己的孩儿活泼健康地长大。做父亲的贺礼备下了,做母亲的也是要给女儿备下一份祈福的礼物。
按着魏国的俗礼,莘奴要亲自为女儿织一匹布,做件小小的深衣裙子。这也是很多贵族女子熟谙的技艺,就算是诸侯的夫人们在少年时代也都是学过。
可是,莘奴从小到大却从未接触过这类女红,是以织布还要从头学起。只是这纺布的技艺竟比写字要难上许多,一时间摸索不得要领,偏偏妫姜和姬莹也不大精专这些。莘奴不想自己给女儿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千疮百孔,如渔网一样的东西。便立意向纺娘们请教。
此地虽是秦城,碰巧此地出产的是秦国有名的纺布,而且织坊中的纺锭也与别处不同,织出的织布最是精巧细腻。
莘奴一早便请裁缝画好了深衣小裙的式样,按照式样,在袖口的位置还要在纺织上两团茶花才美。
只是这样一来,便又提高了纺织的难度,也不好在院子里瞎鼓捣闭门造车了!
姬莹的孩儿如今也请了个奶娘照顾。她倒是空闲下来,与莘奴一起去织坊散心,顺便也准备给自己的孩儿织布,裁制一件深衣小礼服。
待来到了织坊时,却透过车帘看见那织坊的门前已经停下了几辆华美的马车。等莘奴和姬莹下车时,就看到张华正搀扶着秦姬一同向织坊走去。
那秦姬也未曾想到会在此处碰到莘奴,当下不由得微微一愣。不过眼色间却少了几分戾气,并没有如在齐国时一般的盛气凌人,同莘奴点点头,开口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可是要给……你女儿织布?”
莘奴也未料到会遇见秦姬,冲她微微一点头算是施礼,她知道秦姬定然知道自己的底细。她虽然是魏王的私女,却也是得到了父王的认可的。实在不必对秦王的女儿卑躬屈膝。
不过毕竟又是秦地,为了表达对主人的敬意,还是恭请秦姬先入,自己和姬莹不急不缓地慢行,刻意拉开距离后入。
不过那张华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瞟了莘奴和姬莹后,略提高嗓门道:“秦姬此番有雅兴,入织坊亲织布,可是要给自己纺制新嫁衣?”
秦姬似乎收敛了些性子,也许是能嫁给自己早思慕想的意中人,平息了躁动,对于这等能在莘奴面前耀武扬威的事情,似乎也提不起尽头,只是微微地点头,然后便一语不发地朝织坊内走去。
姬莹狠狠地瞪向了张华的背影,略有些担忧地望向了莘奴,开口道:“不若我们改日再来可好?”
莘奴却摇了摇头,紧紧地抿住了嘴唇,大步朝坊内走去。
这织坊极大,因为常有城中的贵妇入内,所以还专设了雅间。而莘奴与秦姬的雅间恰好相邻,中间只有一道薄薄的绸布屏风隔断。
秦姬入内后看了一眼屏风,命人撤掉,倒是一副要与莘奴深谈的模样。
这秦姬也是嫁过一会了,如今虽然重回故里,可是法式还是未改妇人时的模样。眼角眉梢犹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倦怠,竟将秀丽的容貌遮掩了一二。当她抬眼看时,发现莘奴又比在齐国时娇艳动人了几分。
这个女人,也是生产了的,怎么不似其他女人一般,削减几分艳色呢?





为奴 177.第 1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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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奴入内后,心内一直急波流转,面前这个女人将是王诩的下一任妻子,此时再看秦姬,她却难以保持以前心平如水的心态。
倒是秦姬很想跟她说话的样子,几次三番的闲言着些琐事。
那张华虽然一早便知王诩与莘奴和离之事,可是最近隐约听到了风声说是王诩打算迎娶秦姬。
听了这事,她心内竟是一喜。因为莘奴偏向姬莹,连带着张华也对她心生了些怨尤,以前是碍着恩师的情面,不好太开罪了莘奴。可是现在若是王诩真是立意迎娶秦姬,那么依着莘奴的高傲性情,当时不会在与恩师藕断丝连了。
到时,她不过是魏王的私生女儿罢了,又有什么可以上得了台面的了?
这么一想,倒是对莘奴产生了轻慢之心,于是便抬眼轻笑道:“莘奴姐姐,听说你已经于恩师和离,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莘奴慢慢抬眼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搭话。她既然不喜张华,倒也懒得做样子,只当听到蚊蝇的叫声罢了。
倒是秦姬面色一紧,紧张地看了莘奴一眼,同时扬声对张华道:”此间无你之事,请出外等候吧!”
张华再次被当众下脸,一时面色红白相间,她虽然贵为公子疾的夫人,可是到底是比不得与太子嬴驷同父同母的嬴姬尊贵,也只能咬牙施礼,然后退了出去。
这时,秦姬才向莘奴类似道歉地说道:“她出身小乡,不通礼节,还请莘姬莫要放在心上。”
莘奴不知秦姬为何谦和若此,不过也开口道:“她说的原本就是事实……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完这一句后,莘奴又沉默了一会,手里执着纺车的轮子吱吱呀呀的扭转,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耐住。开口问道:“不知秦姬何时出嫁?”
秦姬听闻此言,眼睛都发亮了,微笑着开口道:“大约是下月,不知莘姬到时可有空也来吃一杯喜酒?”
莘奴静默了一会,对于参加前夫的婚礼一事,实在是兴味不大,可是秦姬这般言语是何用意?
她当下冷道:“这般喜事,我若到场便不妥了。现在当面恭贺新人福至便是……只是还望秦姬以后多多照拂着他,他喜好熬夜,又不喜甜食,更爱食肉,所以宵夜多半时会点肉食,可是万不能依了他,夜里需要填些温和的羹汤宵夜铺垫肠胃,他又素喜饮酒,虽然近几年已经节制了很多,可是最近似乎又有畅饮的迹象,还望姬劝他少饮……”
想要交代给新人的事情,一时说起竟然是千头万绪,一时也细说不完。只是莘奴心内的酸醋也愈加蔓延。
以后那个男人的日常起居 ,一并都不再是她的事务了,自然是有别的女人替他打理。
他一向是个在日常小节上甚是随意的男人,虽然嘴上说不喜甜食,可是因为她爱吃,平日里同她饮茶时,也会随性吃上些的。只怕他以后的日常起居,也是要尽随了新妻的习惯了吧?
说到了最后,莘奴原本是立意要反击秦姬的,可是自己却反而阑珊了斗志,全然抓不起半点反击的激扬。
倒是秦姬的眼睛越听越大,狐疑地问道:“莘姬怎么会认识公子博?他从来也不饮酒啊!”
莘奴听到这微微一愣,有些呆傻地回望秦姬,迟疑问道:“你……不是要嫁给王诩吗?”
嬴姬听到了这,先是静默了一会,复又开始笑道:“原来是如此,莘姬,那鬼谷子何时正眼看过我一眼?你以为他真的会娶一个自己全然不放在眼中的女人吗?”
莘奴此时已经全然的茫然了,只听秦姬又接着说道:“以前的我一味痴迷于他,全然参悟不破这一点,竟是不知被人爱的滋味,远比痴痴独恋一人的苦味要来得甘美。当初我远嫁楚国,本以为是苦楚的开始,却没想到遇见了此生的挚爱之人……莘姬,我要嫁的是已逝楚王的小儿子公子博,他遭逢新王迫害,一路流离,幸而得到了鬼谷子的帮助,才得以逃脱,而我的父王本来不欲我嫁给这样逃亡的公子的,也是幸得鬼谷子的斡旋,才能得以成嫁……再说,王诩待你若何你怎不知?那个目空一切的男人还会迎娶何人?”
莘姬听到这里已经是全然的愣神,她万万没想到秦姬要嫁之人,居然是她以前的继子,更没想到所谓王诩迎娶秦姬竟然是全没有影子的弥天大谎。
从织坊里出来的时候,莘奴的脑子里还是混沌一片,可是依稀也梳理出了些影子。
这男人竟然在这事上这般诓骗自己,只怕白圭来跟自己透漏联姻的消息时,便是他的授意吧。而城中的那些个谣言从哪个妖洞里传出的也是不言而喻了。
想到这里,出来时,莘奴的脚步都变得匆匆了,顶在头顶的怒火,下一刻便要冲发出去,也顾不得叫上在另一侧厢房里织布的姬莹,便是连马车也不坐,一路步履矫健地朝着府宅走了回去,累得侍卫们连忙一路跟随,小声道:“还请姬上马车,这么一路行走恐遭登徒子的叨扰。”
侍卫所言不假,莘奴以往走在街市上都是头戴着面纱的。可是现在她却脸上未遮寸缕。只是这般坦然地行走在街市之上。
两旁见了她容貌的秦人,无不不是瞪大了眼睛,嘴里啧啧发出赞叹:“竟有这等美人?当时绝世倾城乎!”
虽然那美姬身后跟随着几位膀大腰圆身佩利刃的勇士,可是依然有被美色所惑,胆子奇大的一路远远的跟随。渐渐的街市上聚拢的人流越来越多,竟如灯市开集一般的热闹。
王诩身在府中,隔着两道院子都能听到街边的吵闹声。
他起身走出了书房,正唤来仆役让他们去门口查看时,就看见莘姬一路腰板挺拔,如一阵旖旎的清风一般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王诩微微一皱眉,不知这小女子又是横闯出了什么祸事出来。
就在这时,莘奴已经伸手扯了他去府宅的大门处。
虽然大门紧闭,可是王诩却真切地听到外面有众人围拢呐喊:“美姬何处?可有婚配?愿倾尽家产博美人一顾……”
子虎这时小步过来,在王诩的身旁低声回禀道:“启禀家主,莘姬她……她可能是太过思嫁,方才在街市上竟然对众人说,她今日要拣选夫婿,愿以万金家资作为陪嫁。听闻这话后,满城的男子都似乎是疯了,我看连白胡子的丧偶老叟都拄着拐,穿着新衣前来凑热闹了……家主,要不要叫来守城的侍卫队驱散门外的众人?”
王诩的眉毛越听越高,转头望向惹了祸事的貌美富姬。
莘奴这一路走得甚急,虽然是冷冬,可是鼻间流淌着细汗,双颊如涂抹了最上等的燕脂一般绯红,衬得双颊若三月的桃花,眼眸似星辰闪烁,也难怪走这一路,竟引来了满城的狂蜂浪蝶。
莘奴将男人一路扯到了门口,这才开口问道:“王诩,你当真是不要我了?”
院子里的子虎一行人皆是听得一愣,心里暗道:这女人可真是敢问的,哪有这般开口问询的?就连闻讯赶到的妫姜,和刚刚坐马车回来的姬莹也是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王诩微微眯起了眼睛,眉头微微打锁道:“前几日不是同你讲得清楚吗?为何又要来问?”
莘奴抬起下巴道:“这样便好,现在门外有众多的男儿,我便现在为自己拣选一位夫婿,今日便嫁可好?”
这样冲动而不计后果的举动,压根不是平日里莘奴会做的举动,这实在是大大出乎王诩的意料。可是她既然不是私下里的赌气之言,而是刻意当着庭院里众人的面前,那便是没有半点儿戏的意思了。
王诩的薄唇微微动了几下,眼底渐渐染上了怒火,道:“好啊,愿姬能在门外的一众街市泼皮中拣选出个好样的夫君!”
莘奴咬了咬牙,转身便命人开门,今日若是不将自己嫁了出去,还真是要叫他小看了自己!
可是当大门打开时,那满城的男子,却少了大半。取而代之的,却是两个骑于马背上的英挺男子。而他们各自带来的兵马驱散了门前的大半人群,甚至亮出了宝刃,大有哪个敢冲上前,便血溅五步之势。
其中一个男人一身胡服,正是犬戎的王子,而另一个,则是金盔亮甲,一副飒爽的中原小将之姿,不是旁人,正是许久未曾见面的少年廉伊。
都说女大十八变,男子也是如此,此时再见廉伊,已经完全摆脱了最后一点稚色,完全长成了英挺的美男子。
原来廉伊带了赵王的国书前来进谏秦王。当初他惊闻莘奴连同王诩一同坠入了深渊,犹如五雷轰顶,更是极为恼火那龙葵夫人的不守信,竟然连带了害了她本来一再承诺会奉送到他手中的莘姬。
不过他手下培养的眼线,不逊于龙葵夫人,更何况,他当初帮助莘奴经营各地店铺,与那些伙计们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刚开始不知莘姬的生死,可是从各地依然有序的铺货囤积中,廉伊渐渐发觉这些走货的习惯应该都是莘奴的手笔。
是以,他是比龙葵夫人更早一步觉察到王诩和莘奴尚在人间的线索的。
而今,当他打探到了莘奴出现在了秦城,便借口护送国书也赶来到此地。没想到,一入城,便听闻如脱兔般行走的城中众人言道,有一倾城美姬,愿倾尽万金家产招婿。
他心念微动下,便急急待人赶来。谁知却见一犬戎男人正命令自己的手下驱散众人,长鞭所到之处,打得一干众人哀号。
中原之地,岂容这犬戎蛮族撒野?于是廉伊便命令自己的属下也冲了上去,与那犬戎人形成对峙之势。
莘奴虽然一早便盘算好了,可是她压根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门口的城众竟然消失了大半,只立着这两位也不大好啃的小牛骨!




为奴 178.第 1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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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犬戎王子一早便安排了眼线,当莘奴在街市上宣布要当街择夫时,真是喜从天降,当下便领人挥马赶来了。可是他没有料想到,前来争亲的,竟然还有一位面容英俊的青年,当他派人阻止了自己的手下时,才知他便是赵国新近风头正健的将军廉伊。
陡然出现这么一位强劲的对手争夺佳人,当下叫犬戎王子心生不悦,要不是大门突然开了,他便想抽刀宰了这敢来争抢的小子。
当莘奴出现在门前时,远远躲开的秦城众人又是被眼前女子那艳容震慑,不由得发出细微的抽气感叹的声音,汇聚在一处顿时有隐隐江水翻滚的声音。
犬戎王子慢慢地回头一望,因为众人先前见识过他的凶狠,身上的鞭伤犹在火灼般的疼痛,所以那声响才渐渐停歇了下来。
犬戎王子瞟了一旁的廉伊一眼,翻身下马走到了犹在微微发愣的丽姝近前,随手一扬,便命一旁的属下奉上了一顶由松石镶嵌的貂裘女帽:“这是我的母亲传习下来的裘帽,愿姬戴之,终有一日,你会成为我犬戎至高无上的王妻!”
伦博是犬戎族人眼中合格的王者继承人,他终有一日会成为犬戎之王,所以这一番许诺,可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而他奉上的这个女帽,实际是新王加冕时正妻所戴的礼帽。这要是在中原的诸国里,公子们在老子没死的时候,这般越权行事,当慈父的,恐怕将儿子车裂都有些不够解恨 。可是犬戎一族向来信奉王者为胜,奉行的是狼群一般的守则。现在老王垂迈,就算王子行事嚣张些,族群里的头领们也不会如中原士卿那般穷极无聊,劝谏上书。
廉伊却是翻身下马,走到了莘奴身前,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这位昔日的女主人,轻声道:“王诩难道已然过世?”
廉伊毕竟是久在她二人身旁,自然了解王诩的性情。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王诩死了,莘奴才会这般毫无顾忌地满城招夫。此话音刚落,廉伊便越过莘奴的头顶,看到了在院内不远处站立到底那一抹身影,不是王诩又是何人?只是那气色模样都不像是一息尚存的垂死状。无论是眉眼气色,一如从前般阴沉。
此时王诩透过敞开的大门,也将门外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双眸微垂,冷冷地扫了一眼子虎,子虎只觉得家主的眸光如千年寒冰一般狠狠地刮过了他的脖颈。
作为忠仆,子虎自然明白家主这瞪过来一眼的含义,不过他也实在是冤枉。他随莘姬入府时,门外的确是一片乌合之众。一个穷乡僻壤的秦地小城,又会有什么风流倜傥的人物呢?可谁知关上大门的这么一会功夫,就大变活人般冒出来两位容貌气度皆是不凡的青年才俊。
现在闹成这等局面,若他是莘姬的话,一旁是满面寒霜,冷眼冷语的前任夫婿,而门槛的另一旁则是热情满溢,青春强健的少年郎,该是作何选择,还真是不太难的。若不是“忠义”二字压在心头,他也是想如飞蝶一般扑出门外呢!
就在这时,廉伊也是若有所悟,问道:“难道……是他休弃了你?”
莘奴抿了抿嘴,将心一横,如今阵势已经拉开,若是雷声大,雨点小,却是白费了这辛苦拉扯起来的鼓面。
于是,扬声道:“我已与他和离,从此以后,他娶我嫁,各不相干。”
廉伊一听,一向喜怒从不外露的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他先前因为莘奴的几次严声厉色的敲打,将心中的爱慕按下于心,与她相处时不敢显露分毫。
可是现在,却惊闻莘奴与王诩一刀两断,再次恢复未嫁之身,一时间,竟如获至宝一般,当下伸手紧握住了莘奴的手腕,紧了紧道:“姬此前遭逢危机,我竟不能陪伴在你的身旁,真是心灼若焚。若早知你被无情义之人抛弃,便一早将你接走,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虽无闻达于诸侯的显赫名声,然在赵国已经立稳了脚跟,且无妻妾,乃清白之身,愿迎娶姬入门,敬之爱之。”
说到这里时,他看见莘奴微蹙娥眉,顿时松开紧握的双手。却言语没有丝毫放松道:“也希望姬想明白所谓王者之妻之名虽然好听,但是犬戎之地乃穷山恶水,且民风剽悍,弟承兄妻,匪夷所思,总不是让女子安逸生存之地,还望姬慎重选择,莫再一步踏错,再次错委良缘……”
廉伊虽不曾与鬼谷子学习诡辩,然这口才技艺却是让人侧目,竟然含而不露,一口气嘲讽了王诩和犬戎王子两位劲敌,可谓杀人不见血,骂人不露刺。
那犬戎王子听了廉伊这话,登时脸露杀机,几步来到莘奴面前,说道:“哪里来的小子,竟敢口出无状,说我们犬戎民风鄙陋,难道你们中原之地男盗女娼便少了吗?”
廉伊听了这话,冷哼道:“虽然先前不知能在此处遇到犬戎的王子,但是对你的猎艳之史也是一早便略有耳闻。去岁卫国将五公主嫁与齐国公子,途中遇上犬戎王子。王子劫掠卫姬而去,数月后卫国交了赎金迎回公主,不久公主便未及婚礼便大了肚子,不知这一事的经手人可是王子您?”
那犬戎王子一时被廉伊兜了老底,不由恼羞成怒,伸手便向廉伊抓来。廉伊又怎会惧他,闪身躲过便要还手。莘奴眼看着局势便要把控不住,顿时面色一沉,冷声道:“二位若是有口舌之争,尽管移向别处,去争一个高下。既然二位皆是心仪与我,自然便由我来选择,两位纵然打得天翻地覆亦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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