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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吹牛者
杨草点了点头,说:“通过蛛丝马迹,我们也推测有这种可能,但现在掌握的情报非常少,也可能前期收集的情报在分析时被遗漏了,我们会组织对已有情报再做一次整理。如果这个武底真的存在的话,那他们的执行能力应该比较强,因为侦查过程中还没有相关信息突现出来。而且他们必然是一条独立的线,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交集,或者可能是与梁府有平行合作关系的反宋团伙。文底与武底的行事风格截然迥异,武底显得异常谨慎,如果他们能够隐蔽自己,那就说明他们具备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察觉了咱们部署的定点侦查,规避了咱们在梁府周围的几处固定观察点,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能代表着会有明国的厂卫人员或前厂卫人员涉案,梁存厚本人也可能通过这些渠道对咱们的行动有所察觉,这可能为我们未来的行动带来困难。”
午木虚握着拳头,用二指关节在桌面上轻轻的叩击着,梁府不再是问题,但新出现的情况让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有点不可捉摸,午木沉思片刻,慢慢道:“我们要步步为营,让沉沙和珊瑚继续潜伏,看到什么汇报什么,不要打听、不要刺探,保存自己,我们需要更多方面的情报来互相佐证,继续汇报吧。”
午木一边听着杨草的汇报,一边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魔方随手摆弄着,那是他无聊时活动头脑、消磨时间的小玩意儿,他盯着魔方上的色块,他知道,如果要把魔方六面复位,那他就需要看到魔方上所有的立面。





临高启明 第八十六节 焚楼(一)
梁府东门外十余辆满载粮米杂物的健骡大车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停靠着,互相之间帮、辕相临,挤挤挨挨动弹不得,梁元福双手叉腰站在府门前一边申斥着办事不力的门子,一边指手画脚的指使几个门子疏通着道路, 牲畜的嘶叫声、车把式的吆喝声、门子的喝骂声交织在一处,门前一片嘈杂纷乱。串流不息的男仆将草袋装着的米粮、篓子装着的鱼鲜、大筐装着的果菜等物或抬入府仓、或搬入厨房,管事与庄头核对着上缴的账目,几个精于计算的小厮不停地查验着数目,不时的大声报出,账房快笔核销着出入账头, 一切都显得忙碌而充满生气。
一个内院小厮快步走到门前, 寻到梁元福道:“梁管事,公子动问,只言前些时舅老爷说遣了人来,淘换了一块灵璧摆件,品相甚是不凡,说这次一并捎带送来,公子一直挂怀,只问到了没,若到了不必入库,只使人抬了直送至移文馆去,另叫舅爷遣来之人也一同随见。”
梁元福只一叠声的道:“到了、到了。”立时转身张罗,不多时便见两个健仆用大扛抬了一块二尺高的灵璧石与底座,与梁府舅家仆人,随着小厮奔内宅而去。
梁府大宅重墙叠院,每过一门小厮便拿出醒事牌与护院查验,随着一重重大门在身后关闭, 外面的喧嚣渐渐低沉,最终完全消失, 寂静幽深的内院似乎隔绝了凡世间一切的纷扰, 让人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行走良久, 穿过书着“移文馆”匾额的月洞门,来到一处宽广的大庭院中,小厮引着众人将那灵璧石直抬入房中。立刻退了出去。此处服役的全是中年婢女,一个男人也不见。梁存厚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了立时上前,迫不及待的前后绕着看了足有移时,方自喜不自胜的笑道:“龙鳞层叠、沟壑蜿蜒、蟠螭骨立、浑然天成,此石大璞不雕,少了许多人工的刻意矫情,果是好物!舅父劳心了。”
说完冲那舅家仆人笑道:“舅父舅母可好?”
那仆人三十余岁,身高八尺,高大魁伟,相貌甚是敦厚老成,颌下留着一部短髭平添一份威势,听梁存厚相询,忙上前施礼,道:“老爷主母身子康健,只说想念公子,若公子闲暇请过府小住。”
梁存厚道:“自家亲戚,好说。可有书信?”
仆人道:“有的,公子请看。”说完自怀中取出书信递上,接着道:“另外老爷主母还有许多家中之事叫奴婢口传于公子,只是事多琐碎怕公子不耐。”
梁存厚笑道:“且不忙,今日无事,你慢慢说来便是。”接着冲廊下摆了摆手,道:“我这里不需伺候,你们且退出院去,我与他闲叙片刻。”婢女们应了声是,躬身而去。
梁存厚踱至门口,双手慢慢合上房门,上午明媚的阳光在两扇门板间变得越来越窄,终于化为了一线被留在了门外,只将一些斑驳的光影透过窗棱打了进来。屋中似乎一下阴冷了下来,梁存厚再不看那灵璧石一眼,缓慢的走到桌旁坐下,神情显得落寞而疲倦。
那仆人直起身子,走到屋角,投射的光斑将他的身子斜着分为了两半,下身照入阳光,上身隐入黑暗。
梁存厚对那仆人低声问道:“乔岩,那四个书办可送走了吗?”
叫做乔岩的汉子沉声答道:“已然送走了,近日髡人加紧了盘查,幸亏云二哥早作筹谋,不然只怕麻烦。只其中一个在云二哥言语试探时颇多疑窦,其后我们暗中搜检,发现他暗中夹藏了一册天情广闻录的目录和半册手抄的内文底本,拷问得知此獠有心向髡人举发,云二哥使人将他全家戳了刀子,凿沉了船,一齐沉了江。另三个云二哥都试了,没有破绽,现下已送出两广地界。公子宽心,必无首尾。”
梁存厚似乎有些怅然,轻声道:“何苦呢,我本不愿如此。”
乔岩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公子当知不可因小失大。”
梁存厚轻叹一声道:“我知道,只他人终究因我而死,心下难安,徒增感怀罢了”。
梁存厚出了会神,突然问道:“乔岩,你怕吗?”
乔岩沉默片刻,道:“五年前髡人炮打广州城,我有事未在家中,髡人施放火流星,那一夜火雨漫天,烧红了半边天,一枚火流星飞入我家房中,梁柱、床柜、衣被、柴草尽燃,此火扑之不灭,沾身跗骨,后听闻邻里说瞬息之间便满院被火,举家被焚,只逃出一个老奴。我回来将爹娘和我老婆刨出来,皆烧成了黑炭,看不出模样,我老婆搂着两个娃儿,烧成了一坨,手掌掰断也没分开,便一堆埋了,那时起,我便不怕了。”乔岩的声音舒缓而平淡,语调毫无起伏,似乎在述说一件与自己绝无关联之事。
稍一顿,乔岩接着道:“我自成人起,这些年一直干的就是栽赃攀诬,杀人如草不闻声的勾当,我知道干这些事要折阳寿,只没想到报应落在”声音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良久,梁存厚才轻叹一声,道:“乔岩,你觉着,我们能成事吗?”
乔岩似乎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我虽粗通文墨,却终究是个粗人,只晓得厮杀,这些事我不知道,也想不透,但若天下抗髡之众广有百万,我必是其一,若天下抗髡者仅有一人,我便是此人。”
梁存厚失落地一笑,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你虽没有学问,却有一身好风骨!”
他嘴角挂着一丝冷冷的嘲讽,道:“现下梁府外面看去依然风光煊赫,实则内忧外患,髡人脚步严密,便如国手布局,丝丝紧扣。现下梁府被财税局紧盯,暗门生意这一大注财源眼见便要喂了财税局这条恶犬!澳洲人的缉事捕快也是无日不紧盯着着我这里。只说门前几个摊贩,真当我是死人么?往日那些自诩迎霜傲骨之人都已不再登门,往日书房之中谈起髡情个个‘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事到临头却一个个言不顾行,畏髡如虎,生怕事涉牵连。难怪人常言,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乔岩道:“公子不必自伤,天情广闻录云二哥看了,他道日后征髡成败必尽在此书,他道天下有此见识者再无余子。”
梁存厚轻轻摇了下头,自嘲的苦笑一下,道:“不过些许妄言罢了。我初识髡人便觉其行事与我中华大不相同,但异于何处却未及深思,只道奇技淫巧罢了。之后髡人占据临高,狼子之心初现。直至王督伐琼,起兵前何帅竟于髡人几无所知,登琼之后斥候探马出营不过半里,战阵皆为髡人遮蔽,于髡人兵甲铳炮、战列行伍、行粮辎重皆无所知,直如以瞽目聋聩搏耳聪目明,战中兵无战心、进退失据,如此方致有澄迈之败。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己,更不知人,焉有不败之理。后髡人寇略广府,烧杀劫掠、暴戾恣睢,行事愈见张狂,至此操莽之志尽显,悲愤之余,写琼崖败略十一疏,尽列败因。我每思及此,昼夜难寐,恨不能仗三尺悬冰入百仞城中报国死义。”
说到此,梁存厚神色黯然,接着道:“我深感髡情不明之害,便起了心念要修一部髡情集录,便是这天情广闻录。”说到此,梁存厚指一指窗外一间大屋,道:“那房中所收尽皆髡书,世面上但有所售我一体收买,初始看不出眉目,看得久了便有了一些门道,如这公开财报,便可管窥髡人经济之道,若逐年比对,便知髡人收入增减,与兵情相合,便能稍知髡人军资几何。还有这铁轮车之铁道,修于何处、置站何处,或建或修或停均有奥妙、隐意,与你便不赘言。而髡人更有化百为一之法,临事之时诸部立时便能事权统一,如臂使指,可成合力,千头万绪无有不协,百可胜千、千可胜万,髡人谓之系统。”
稍停片刻,梁存厚又道:“还有这格物,髡人格物之学与阳明先生之‘王学’格物又自不同,髡人于微末之学亦要穷究,每人只择一途学之称为专业,故髡人多专才,而圣人之言包罗广有,可言天下事,故我多全才,而全者难精,故百工髡人远胜于我。而更可虑者非是吾等不肯学,而是不能学、不会学,化学、物理、数学等书放于案前,诸字可识而文不可解,皓首穷经亦只能学而不明,而髡人国富兵强之秘奥尽在于此,徒呼奈何。”
梁存厚又道:“我将这许多杂学尽数收于此书,又详加批注,便为有朝一日献与圣天子,待天兵讨逆之时事先有备,如此则事之所遇,便可待机而起,运兵行事当机决断方能成竹在胸,诸事顺遂。”




临高启明 第八十七节 焚楼(二)
第八十七节
说道此处梁存厚稍息了片刻道:“怕只怕当朝诸公如对东虏,刚愎自用,此书献上若不被重视,始终不识髡贼面目,妄动刀兵, 贪功浪战,重蹈王督覆辙,若如此便是十万大军也只是徒耗兵马虚掷军资,可这朝廷,还如何禁的住这般折损。髡贼最重实务,而我读髡书愈久愈是深以为然,现下东林君子、复社领袖人人袖手清谈、党同伐异, 治军无能、治民无方,不能整器械、聚钱粮,亦不肯稍舍善财与国分忧,而内有流贼、外有东虏、髡贼,长此以往,怕只是、怕只是”说到此,梁存厚再说不下去。
沉默片刻,他突然大声说道:“十年,至多十年,天下必将倾颓,到那时山河泪尽、神州陆沉,届时礼乐沦丧、服章尽毁,此等碌碌之辈又当如何?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吗?还是良鸟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如此于天下何益?于生民何益?那铁轮车的哐哐声,那火轮船的呜呜声,那髡枪髡炮的隆隆声,难道就惊不醒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叫不醒悠游林泉的圣贤君子?难道他们就不能张开眼看一看这闽粤之地!看一看这大千世界!看一看这千载不遇的变革吗?这天下, 变了!”说完,梁存厚双手撑着桌沿,昂着头,紧闭着双眼,热泪噙在眼中,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久久不能平息。
乔岩静静的听着,待梁存厚稍稍平复,沉声道:“梁公子,万不可自怨自伤,且留有用之身以待来时。我短时不会再来,您这府上怕多有关碍,入府时我见府中四门或有茶肆或有食摊,皆开张不久,往来诸人多有可疑。再者髡人有千里镜,若隐于民居坐探,实难发现。云二哥所述之事尽在信中,请梁公子阅后即焚,府上诸人现下也要小心,非可靠交心之人万不可轻与重托。少时公子派人送我出府,此间凶险,我不可久待,公子保重。”
说完退至门前将门打开房门,高声道:“公子安坐,小人告退。”说完转身而去。
梁存厚强作欢颜道:“去吧,与舅父舅母说我改日上门拜见请安。”
乔岩走后,梁存厚坐于太师椅上,轻抚着脖颈缓声自语道:“六阳魁首,不知何人来取?不知市价几何?”
杨草站在开放式办公区门旁的穿衣镜前,仔细地调节着携行具的背带,然后将手枪插入枪套,杨草头上戴着个杭州攒的假发髻,上身穿着一件浅灰对襟窄袖衫袄,外面罩一件垂至膝上的石青色比甲,下身穿一件挑丝褶裙,比甲内用一根绳子同时固定着三点,外面用一根挽着活扣的带结系着,只要拉开带结三个固定点会同时解脱,让整个比甲立刻敞开,方便快速出枪。比甲腰部改的较为宽松,以掩饰暗藏的武器,灰暗的色调让她可以泯然众人,这身衣服让穿衣镜中的杨草显得臃肿而平庸。她稍微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抬臂后仰,然后轻轻扭动腰部左右活动了一下,又做了两个弯腰触地,当确认一切无可挑剔时才满意的冲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对她来说,这是个难得的表情。办公区内的办事员和情报官不时抬起头好奇的看向她,而她对周围的一切目光都视而不见。
徐桐斜倚在办公区的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没有必要去一线,作为一个情报官僚,你的岗位在这里,记得吗?赵局长说过,理想状态下情报机构有三分之二的情报官员在总部做资料的整理和分析,而只有三分之一在外面招募情报员或办案,而你,是我们的大脑。”说完他用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杨草头也不回的道:“理想状态?我们是吗?靠那些只受过短训的土头土脑的情报官招募的连名字都认不全的侦察员吗?如果可能我会将所有堪用的人都派出去值外勤。”顿了一下,她道:“我需要接触一线来保持状态。”
徐桐道:“可万一有危险”
杨草打断他道:“什么危险?这里是广州,难道还会有人顶着你的脑袋来一枪吗?你在局里留守,这是命令。”说完,杨草转过身,一肩膀将倚在门框上的徐桐撞开,快步消失在门外。
杨草的马车吱吱嘎嘎的向着梁府的方向行去,这是一辆外表伪装成起威车马行的两轮大车,大车外表普通而陈旧。这种马车是前些由起威引入的,多是用来输送笨重货物。属于街道上常见的车辆。为增加隐蔽性,拉车的马匹和车前悬挂的起威车马行的编号牌会随时更换。与外表不符的是,马车结构进行了一定的改装,行驶机构更坚固,空间利用率更高,轮轴附近做了两个底厢用作储物,车厢具备一定的防护能力,车内厢底放着一具八倍双筒望远镜、一盏提灯和火柴、少量服装、广州地图、尺、笔、本、水壶、干粮,有时还会携带一部相机,但作为管制器材申请手续十分繁琐,平时马车作为支援车辆,必要时可以作为一个临时观察点。
马车在梁府正门不远处转弯进入一条支路,随后在一个两进院落前停下,杨草下车后由正门快步走入西跨院的厢房屋内。因房屋面向梁府正门一侧没有开窗,只能在房壁较高位置卸下几块墙砖形成两个小小的观察窗,观察窗外部进行了伪装。屋内用木板搭建了一个观察台,上面摆放着桌椅,桌上固定着两支高倍单筒望远镜,镜头从观察窗伸出,两名监视员正在工作,不时做着记录,另一名在喝水休息,旁边煤油灯、钟式怀表、笔记本、铅笔、地图、格尺、水杯散乱的摆放着。
因为这处院落空置了多年,屋子里空空如也,内部损坏也比建筑外表看起来要厉害的多,到处都有渗透的痕迹,窗户纸都是破损的。实际并不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室内固定观察点,但在这传统的富人聚居区,拥有良好视界,可供租赁利用的房间有限,他们显然没有更好的选择。
政治保卫局为了便于监视,在这里安排了一家“中产之家”出面典入了这套院落入住,以此作为秘密监视的掩护。既然是工作,经费能省则省。掩护人员不使用的房屋自然不会去修缮和布置。一切都是因陋就简。
梁府其他两处门口各设立了以食摊和茶摊为掩护的室外观察点,这里则作为一个梁府监控临时指挥所,三个监视点会不时进行联络,进行情报交换并对是否展开跟踪、特情上报等情况作出决定。
休息的侦查员见杨草进来,站了起来。杨草冲他略一点头,大步直接走上观察台,工作的侦查员让出观察位,杨草将眼睛凑近望远镜,一边观察现场情况,一边问道:“这两天梁府有什么动作?”
观察员在身后说道:“没有,这两天只有两次梁氏亲属拜访,调查要求已经递进梁府,让珊瑚查一下来访目的,其余时间非常安静,没有异常行为和可疑人员。”
杨草嗯了一声,离开望远镜,拿起桌旁的监视记录,快速浏览着,监视记录以时间顺序至少每小时记录一次,记录上记载着日期、案件编码、侦查员姓名、记录时间、监视对象全部活动等内容,随后她在“亲属来访”的记录旁打了一个圈,意思是要做下专门的确认--不仅是内线,还有亲属那边,也要安排人去探听消息。但杨草显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太正常了,正常的有点异样。
杨草一边认真翻看着监视记录,一边道:“今天呢?”
侦查员道:“上午东门有一次卸货,是梁府庄子上的产出,出入人员很多,全是低级别的力工、佃户等,甄别非常困难,我们两门只各留了一个值守人员,其他全部支援东门,对人员进行观察和甄别。”
杨草道:“有发现吗?”
侦查员道:“有,有一个人较为可疑,身材很高,始终带着斗笠,相貌看不清,穿着仆佣服装,衣服很新,背部、肩膀、膝盖部位没有磨损和补丁,不像经常干活的样子,脖子较粗,肩膀很宽,脖子两边的肌肉把衣服顶起,体型匀称,这人一直没有参与卸车、赶车等体力劳动。”
杨草道:“嗯,打行的特征。”
侦查员道:“是,不是长期体力劳动消耗成的精瘦,那体型一看就是好酒好肉养出来的,虽然他一直在努力缩着身子。”
杨草点点头,练武之人需要很多蛋白质,要大量食用肉、蛋,普通家庭是供养不起的,所以才有穷文富武之称。而为了不压坏身架,练成死力,传统习武者很少干搬、扛、抬等重活,按他们话说一干就废了,这与普通重体力劳动者有很大区别。




临高启明 第八十八节 焚楼(三)
杨草道:“进去多长时间了?”
侦查员道:“入府时间已经超过四个小时,其他车把式都已经集中吃过饭出府了,在栓马处做回程准备,这人却还没有出现,也有可能从其他两门出来, 但还没接到报告。”
杨草道:“再递一次消息,让珊瑚查一下这人,可能是有用的线索,以后日常拜访不要让珊瑚去查,尽量动用外围人员,减少珊瑚行动次数, 避免暴露。”
侦查员道:“是。”
杨草道:“地图标注了吗?”
侦查员道:“标注了,我们亲身走了一遍。”说着递上一张标注了监视范围内所有巷道、出入口和路径的区域地图。
杨草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 人物特征卡做了吗?”
侦查员道:“甄别回来就在做,刚做完,还没来得及下发。”说着将一把小纸片递了过来,小纸片用复写纸三张复写,杨草迅速地看了一下,上面写着:身高八尺,短须,戴八角尖顶竹笠,发色乌黑,上身灰色粗麻布短褂,下身灰色粗麻布裤子,肩宽,颈粗,腰细,脚穿麻鞋, 背着土白布包袱。
杨草道:“很好,马上发给所有监视组成员, 便于跟踪识别”
她对这个侦察员很有好感,能这么干脆利落的做好这份枯燥工作的人并不多,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见习指挥员张嘉彬!”
“哦,这名字起得好,不是难民出身吧。”
“不是,”侦察员有些紧张,“我是移民。老家倒的确是广东的,就在韶关。”
两人正在交谈,监视的观察员突然说道:“出来了。”
杨草听到后马上快步走上观察台,将眼睛移到望远镜前,镜头中一个健壮男子站在正门旁的小门前,向送自己出来的家仆作了个揖,说了两句话。
这时一名管片巡警提着警棍巡逻路过,从那人身旁慢慢经过,并随意地上下打量了那人几眼,那人马上小心恭敬的站在一旁,躬身垂手侍立道旁,目送着巡警缓缓离去。
杨草静静的观察着,那人在巡警出现的一瞬上身微微后移了一下,那表示他不自觉地想要远离警察,随即他将胸腔正对巡警,那是动物的本能,藏起自己柔软的侧腹,用正面迎击敌人。他的两腿微微叉开,那是敌意的表现,一个泼妇骂街也会插着腰劈着腿,来显示自己的凶悍。他的右脚跟轻轻翘起,他在稳定自己的平衡,同时脚掌随时准备发力逃跑或攻击,那不是敬畏尊敬的姿态,而是警惕戒备的敌对。一个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控制自己的语气,却难以克制下意识的生理反应。
杨草轻舒一口长气,道:“这人有问题,盯着他。”
张嘉彬问道:“让其他两门支援吗?”
杨草道:“来不及了,你在这里值守,同时立刻设法呼叫支援,其余两人跟踪,你--做主梢,他,做副梢。”说着指了指两名站在旁边的侦查员,接着道:“我做后备支援,需要时马车跟进,开始吧。”通讯能力的制约让他们面对突发情况很难充分调动人力来作出完善的部署和应对。
两名侦察员点点头不再说话,迅速地做着准备。
杨草默默地抬起头看着窗外,这里牵扯了政保局太多的物力、财力和人力,这让赵局长在临高倍感压力,有人讽刺的说:政保局是资金过剩还是将经费都投入了紫明楼的娱乐事业,连个土豪劣绅都拿不下,还有人叫嚣着要审计政保局的资金流向,所有的杂音都被赵局长顶了回去,他们必须稳住心神,屏蔽外面所有的风雨飘摇来立定脚跟,焦虑,将是厄运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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