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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吹牛者
崇祯道:“稍后你我君臣共议。”





临高启明 第一百一十二节 南返
温体仁道:“臣观髡人行止,或可不必一味征剿,其为海寇,亦为海商,可令熊文灿依郑芝龙例再行加增, 剿抚并用,消弭兵祸,也未可知”
一个时辰后,温体仁靠坐在大轿中闭目养神,轿子很稳,坐在其中有一点悠悠的韵律感,这让他有些昏昏然的睡意,他感觉到这个帝国的虚弱, 但它却依然保有庞大的体量, 温体仁从未想过它的倾颓,哪怕仅仅凭借巨大的骨架也可以压垮那些不断出现的寻衅者,东虏可以跨越边墙,却无法占据关内,流寇虽然肆虐,不过是过境的蝗灾,新出现的髡贼虽然占据了广东,在温体仁看来,也不过是滨海流贼,他轻舒一口气,只要我还坐在这个位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府门房,温府管家将一本礼单交还给熊文灿的信使, 道:“我家老爷素来清介, 礼重难承, 贵使回去只转告熊督, 所托之事已谐,不必再来, 请。”
温府的侧门砰然关闭,留下街上一行远去的背影。
北京,飞沙漫舞,日头灰蒙蒙的,一路尘风卷起灰飞败叶,带起一城的寂寥与落寞。
崇祯九年腊月(1637年1月),小冰期最猛的寒潮之一从西伯利亚奔袭而下,粤北山区又迎来了一场大雪。过了大庾岭侧的珠玑巷已是银装素裹。自唐代开元年间,张九龄组织开凿大庾岭新道以来,这里便是南北商贾往来的必经之路。自广东入赣,有两条通道:大庾岭上的梅岭道和南雄东北方的乌迳道。梅岭道又分为横浦道、小梅关道和大庾岭新道,向前均是到南安(大余),而乌迳道则东出至南野(信丰)。
一队挑着担子、坐着轿子、牵着驴马的商贾过了梅关古道,行至中站村稍事休息便又匆匆上路,直到珠玑巷才停下来。有的在此卸货交接后又折返梅关,有的还要继续向天南第一城进发,那里才是他们的财富之地。
珠玑巷自唐宋开始兴盛,原有三街四巷, 一千多户居民, 靠的是便是这南往北来的商人和挑夫。如今却有些衰败之意,远不如它极盛之时,还多了不少持枪巡逻的髡兵。大庾岭原来是江西、广东贸易的主要陆上通道,北方往南方运的主要是药材、粮食和金银,而南方向北方运的主要是广盐、铁器,呈现出“过南者月无百驮,过北者日有数千”的景象。自从元老院开通海洋路线之后,江西的货物走水路出海直达广州,价格还比陆运便宜一半,于是这条商道上的商旅数量已大不如前,许多以驮运为生、以挑夫为业的人失去了衣食来源,生活没有着落,不少人走投无路,相继落草为寇,连带一向繁荣的南雄城也变得渐渐出现了衰败的迹象。
元老院大军的中路军攻占南雄县之后,兵锋已过梅岭,据说侦骑已抵赣州城下。不过澳洲人兵势虽凶猛,到得这里已是强弩之末。不过几日便相继退出江西地界,只占着梅岭道的两处出口:南安、南野。
虽然如今五岭地区犹如南北二国,不过道路并未闭塞,两边的百姓和商人亦能顺畅通行。原因么,不外乎无论是澳洲人还是明国官府缙绅,都需要这条通道来维持贸易和人员流动。所以退兵之后不久。本地的澳洲官长便私下与岭北的地方士绅达成协议,对方保证不限制贸易,换取元老院不再攻略袭扰江西境内。
此刻在整修一新的官路旁的茶棚里,一个明国装束的文人神情悲戚,想起他的师长黄公辅当年从此经过时曾赋诗一首,有感而发:“长亭去路是珠矶,此日观风感黍离。编户村中人集处,摩肩道上马交驰。”
“公子,这诗写是什么意思?”跟在他身边的小厮问道。
文人道:“哎,不过是感叹当年繁华之景,不提也罢。”
与他一同过关的商人正在茶棚下休息,见他长吁短叹的,劝慰道:“老先生,没什么好感概的,去年宋明交战,盗匪横行,这庾岭道的商路断了有一年之久!大伙都快没饭吃了。幸而战事平息的快,伏波军得力,又剿了许多土匪,眼下地面平靖下来,我等才能重操旧业混一口饭吃。”
文人摇头,叹道:“可怜我大明养士二百余年,没想到天南诸城一朝易手,养的净是些酒囊饭袋!”
商人搓了搓冰冷的双手,又送到嘴边哈了口热气取暖,道:“我倒觉得,大宋也不差,至少”
文人冷哼一声,心想商人果然都是些见利忘义之辈,为利奔波不能侍奉父母是为不孝,因利忘君恩不能报国是为不忠。
众商人见他面露不悦,一人道:“君只知商贸繁华,却不见民生多艰。此地处赣闽粤三省交界,万山蟠结,溪峒深阻,政教疏远。朱明自正统至崇祯,百余年间几乎隔年便有乡民暴动。大宋来了之后,土匪降的降,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南北商贸虽不及以往兴盛,但营生却是比以往要好做。”
又一人接话道:“是啊,崇祯元年,兴宁山贼苏峻聚众,来回抄掠赣闽粤三省邻县。南赣巡抚先是招抚,给山贼封了几个把总官衔,没多久又叛,苏峻被击杀后,余党钟凌秀等数千人于崇祯三年复起,流劫会昌、武平、程乡,诸县深受其害。兴宁由于多盗匪,所以乡人择地之可守者,筑围屋以避乱,凡为围三十六,为寨七十一。”
“就这南雄一地便有十多道关隘用于御匪呢。”
那小厮有些好奇,问:“既然如此,那短宋兵施了什么秘术?能将这为祸百年的匪患肃清?”
“小兄弟,你这就不懂了。世上有天生的土匪吗?朱明剿匪,不得根本,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你倒是说啊。”小厮提醒道。
商人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小声地说:“大多数土匪不过是因豪强仗势欺压同宗同族以致他姓他族之人,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激起的民变,以致盗匪横行无忌。大宋来了之后啊,打土豪恶绅,清偿血债,厘清田地。负隅顽抗的要么死了,没死的据说都流放南洋去了。”
文人冷笑道:“哈哈哈,我道是为何,原来是髡宋兵做了这里的土匪头子。”
“慎言,慎言。”商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官家人才放心下来。
文人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夺人家产,分人田地,此番行径与土匪何异?”
又一商人道:“自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我身处乱世,想必听过‘匪过如梳,兵过如箅’的说法,百姓既怕盗匪,更恨官兵。唯独这大宋的伏波军不干奸淫掳掠、杀良冒功之事。兵祸一起,疫病也跟着流行,两年间粤北痘症肆虐,村村戴孝。幸得官家施以疫苗,如今边境村落已人人接种,不再受这死别之苦。倘若土匪都如大宋这般,从贼又如何?”
文人不再说话,他和小厮在南安办理入境的时候也经过了所谓“净化”隔离,被那身穿白衣的短毛女子拿着一种从未见过的针在手臂上戳了几下,等上臂出痘之后才准许入关,还发了张“疫苗接种证”。
商人们还在眉飞色舞地谈论之前的战事。
“伏波军兵锋所指,如摧枯拉朽一般,攻下南雄、南安和南野城,赣州震动。当此之时,临武的矿工也暴动呼应,明国匪兵被打得抱头鼠窜”
又一人笑道:“嘿嘿,南赣巡抚听说‘髡贼不满千,满千不可敌’,吓得紧闭城门,差点上吊。”
“赣州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没听说伏波军攻打过赣州。只是那南赣巡抚辖区丢失过半,崇祯小儿气急败坏,一怒之下将他下狱了。”
听着商人们的演艺评书,文人抬头闭上了眼。三年前的正月十五,他在广州与朋友乘醉策马,纵游花灯夜市,好不痛快。适逢南海知县黄熙出巡,他来不及回避,被衙役大声呵斥,他也不下马,黄熙十分生气,命人收了他的马。他恃才傲物,自命一代风流才子,讽刺道:“骑驴适值华阴令,失马还同塞上翁。”因此得罪了知县。
黄熙上奏削去他的功名,更要拿他治罪。他的岳丈按云南便道梁元柱求情也无用,不得已亡命广西,从此浪迹天涯,脚印遍布广西、湖南、江西,也见识了大明朝烽烟四起的景象。
去年忽然听说髡贼作乱,兵不血刃便拿下广州,他心忧家人安危,又有心回乡组织义兵报效朝廷,于是想尽办法欲回广州。只恨那髡贼断了大庾岭商道,盘查甚严,终不得返。正在进退两难,徘徊忧愤之际,却偶得贵人相助。这才暂时安顿下来。盘恒半载,听闻髡贼似乎与江西地方达成某种默契,不和不战,商路重开,这才踏上了返乡之路。
这一去,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临高启明 第一百一十三节 疍家村
“邝彦,我们走。”文人对小厮叫道,走上了一辆“起威”的骡车。
“来了,公子。”
上车后,文人又吩咐小厮准备笔墨, 此时他心中文思翻涌,得了一首好诗。
“公子,车上颠簸得厉害,怎么能写好字呢?墨汁怕是要洒一地。”被唤作邝彦的小厮嘟囔道。
文人斜眼看了他一眼,道:“你家公子会在意这些?”
邝彦只好在颠簸的驴车上拿出文房四宝,准备妥当,文人提笔写道:
归兴
去年书剑返咸阳,庐岳登高一望乡。
不见秦城售赵璧, 但闻丰狱弃干将。
洪都蔓草牵衣带, 大庾梅花笑客装。
今日輶轩对奇字,一区尘满读书床。
落款:邝露丙子
南宋隆兴年间,邝氏从南雄珠玑巷逃难到南海县大历堡大镇乡定居。邝露主仆这一遭算是重走了一趟祖辈的“长征”路。一路行来,想起祖辈南迁的过往,不由感慨万千。
说起来,游子归家,总有许多期待和喜悦。然而邝露却毫无这样的心境。
一入南雄,便是“敌国”。
自己世居的广东,如今竟然是“大宋”的国土了。邝露只觉得又荒唐又悲伤。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广州城还有家人朋友们都怎样了
南雄是明朝岭南分守道的驻地,也是粤赣货物的重要集散地,起威、大昌沿北江商道均有布点。明代还没有从南雄直达大历的客运航船。邝露主仆二人时而乘船时而坐车,一路旅途颠簸。好在全程都是起威旅行社代办行程,不论乘车还是座船, 投宿还是打尖,都有人安排妥帖,路上倒还顺利。只是沿途经常看到巡逻的澳洲的巡队和巡船, 关隘要害之处常有哨卡塔楼。常常巡检盘查,显得气氛有些紧张。
这一日他们到得大历堡。此处位于珠江三角洲冲积平原, 水网密布,河道纵横,水上交通十分便利,只要随着北江商道各据点之间的往来船只,数日便可返乡。
原以为髡贼造反,各地必是残垣断壁,民不聊生,可是一路所见的景象,令邝露颇感意外。沿江圩市虽可见房屋毁坍,还有不少被火烧过的痕迹,但赶集的乡民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商旅不绝于路,基本上已恢复往日的繁华,不少沿江荒地上新盖了一些简陋的窝棚,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座小村落。
“船家,这些高脚棚是怎么回事?以前怎么没见过?”邝露问摇桨的船夫。
船夫用手指了指江边,“客人说的是疍家村吧?听你口音不像是外地人,还不知道元老院的恩典?”
邝露苦笑一声, 道:“实不相瞒, 前些年得罪了知县, 便亡命天涯去了,听闻两广变了天下,才敢回家尽孝道,确实不知家乡的变化。”
船夫听了不禁肃然起敬,道:“前朝的狗官没几个好东西,先生不畏强权,肯定是好人啊。”
“惭愧”邝露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和黄县令的往事,其实更多的是意气用事。那姓黄的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也不过是使气罢了。
“前朝不仅要收我们这些疍民的鱼课,还要收翎毛、鱼鳔、鱼油,丁银也少不了,还要我们服徭役。我们的赋税比谁都重,却不准我等读书科举,不与我等婚嫁,不许我等上岸居住,上岸也不准穿鞋。水大鱼吃蚁,水干蚁吃鱼,大欺小,小欺矮,无可欺,就欺疍家仔”
船夫诉说着生活的苦难,不知怎的,眼睛里又有了光:“元老院一来便发了谕旨,说大宋的天下人人平等,尽削前朝贱籍。还免了我们的许多赋税,又准我们上岸居住,准我们读书、参军、参加科举。真真如做梦一般!老爷您看到的那些高脚屋,便是在首长准我们落脚的荒地上建起来的,周边的荒地也许我们开垦,免五年田赋。今年岸上收成不好,四处都有饥荒,元老院筹办了许多修堤坝的活,只要去干活就有一口吃的。”
听到这里,邝露心中诧异。珠江疍户的处境他是颇为了解的:春夏水大鱼多时可供一饱,长年贫乏,为了生存,妻女卖笑亦是寻常之事。髡贼一来便削了他们的贱籍,待之如良民,这些人终不为大明所用了。
邝露问船夫:“你也帮澳洲人做过事吧?“
船夫笑道:“怎么没做过!不瞒老爷说:三年前有人坐我的船,问我‘如果有人让你们上岸盖屋,同陆上人一样生活,一样成家立业,你们拥护吗?’我说‘我不懂什么叫拥护,我只知道如果有这样的父母官,什么都听他的’。后来首长打梧州,招募船夫,我便带了十几个兄弟帮首长们行船运粮。”
“哦,怎么没混个一官半职?”
“老爷说笑了,老汉今年六十岁了,大字不识一个,学也学不会了。我们这些人常年在水上讨生活,一身都是病痛,每到雨天,全身的关节骨都痛,又常年弯腰在这狭小的船中生活,背也驼了,莫说当官,当差都没本事去做了。
“船夫一身衣物打满了补丁,虾沽帽下两鬓斑白,脸上的褶子就像岁月划下的伤痕,话匣子一打开,什么事情都往外倒。“我们疍户是被人瞧不起的贱民,小老五十多岁才成家,老婆是个寡妇,也是疍户,死了老公才改嫁给我。原想着她比我年轻十多岁,我总能靠着她到老,没想到她竟死在我前头!没能看到今天。她是個好女人啊,洗衣做饭,捕鱼运货,什么都抢着做。我这身衣服的破洞都是她补好的,没有她,我还得穿漏风的衣服啊。我想她肯定是上辈子欠了我的债,这辈子才来还的,她也这么说,可是为什么只还了几年就走了呢?她死了,我的魂就像丢了一样,好几次差点掉进江里淹死”
一阵凉风吹过,邝露的眼角有些湿润。实话说,人间疾苦他看得太多,这算不了什么。这几滴泪并不是为这疍户所流,而是为这世道。他不想让船夫瞧见,走出船篷,目光正好落在船篷上那幅字迹有些模糊的发白的对联上,歪歪斜斜地写着:
疍户生疍户死船中几代疍户
横风去横风来篷里一生横风
横批:早死早好
船夫见他看得出神,道:“这是前些年,一个读书人给我写的,我不识字,水上的朋友也不识字,往来的客人们看了都笑,想来是一副好对联。“
邝露道:“好是好,只是有些旧了,不如我送你一幅新的吧。”
“好啊,先生真是个性情中人,前面不远便是我们村子,待我上岸寻一对红纸。”船夫说着便向前方疍家村的方向驶去。
“也好,我正好想买些鲞鱼干货。”
“小老银钱没有,这些东西多得是,老爷即中意,小老拿些孝敬您就是!”
邝彦偷偷拉了拉邝露的衣角,示意怕吃板刀面。邝露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抚道:“无妨,公子我精通六艺,文武双全,寻常人奈何我不得。这里已入汾江,离大历不远。我听闻澳洲人有一队人马就在大历,这江面上又常常有澳洲人的巡船,不是没王法的地方。也正好见识一下澳洲人治下是何等的河清海晏。”
“公子,你想送他一幅什么对联?“
“冬去春来,喜东南西北辞旧岁。苦尽甘至,望湖海江河庆新生。横批:大好江山。“邝露在最后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公子是恨熊都督丢了这大好江山吧?“
邝露不语,是熊都督丢的吗?
此时,船头哼起咸水歌来:
“三个泥堆砌个灶呢,沙煲煲饭冇(没有)底风炉啊哩,
米缸冇(没有)剩隔夜米咯,灶坑冇(没有)条隔夜柴啊哩!
人地嫁女有个红皮窿啰,我地嫁女一个烂鸡笼啊哩;
人地嫁女有花轿坐呢,我地嫁女就船过船啊哩!
上有宝舟下有艇呃,无你兄哥只艇咁(那么)凄凉啊哩,
藤仔篾囊到处捆啰,头摇尾摆好似深海生龙啊哩。
师傅整船又唔(不)防漏啰,
你阿嫂晚间瞓(睡)落睇(看)鱼游啊哩,
师傅整篷又唔(不)砌叶啰,你阿嫂晚间瞓(睡)落又睇(看)天河啊哩。”
歌词悲悲戚戚,歌者神采飞扬,小船伴着歌声轻快地前行,还未到岸,岸上便有人喊道:“鲑鱼叔,田校长和侯大夫来啦”
船夫回喊道:“好嘞,我马上到!”
“鲑鱼是什么鱼?”邝彦好奇地问。
“哪有什么乳名?那是岸上人才有的!”船夫道,“小哥有所不知,我原名曾鲤鱼,我帮首长运粮的时候,首长说,鲤鱼活在池塘里,格局太小。鲑鱼是一种深海鱼,要像鲑鱼一样,跋涉数千里也能找到自己来的地方,这叫鲑鱼之梦,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我没见过鲑鱼,不过首长么说想必是很好的,后来我就改名曾鲑鱼了。”
邝彦对此嗤之以鼻,暗想:“髡贼果然粗鄙。”




临高启明 第一百一十四节 田校长和候大夫
如今疍民虽然被允许上岸生活,但他们基本上属于赤贫阶层,建不起像样的民居,因此多选择在靠近圩镇的河汊滩涂“海皮”上搭木棚聚居。元老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专门通过了相关的法律文书, 把这些“国有土地”以“村集体用地”的名义划拨给各个新建的疍家村。明确每个村落的四向界限和占地面积。这也是为了防止日后出现争地扯皮的现象。
疍民的木棚基本上以竹木为架,以竹篱苇席为墙,茅草作顶,地板床榻都是竹条编成,四面透风漏光。小的仅能容身,大的也不过能摆下两张床, 一律是干栏式的高脚吊楼。
邝露主仆随曾鲑鱼进了村, 一路看来,这些“房屋”连他家乡下庄园的猪圈都不如。但是对疍户们来说,拥有自己的房屋让他们觉得十分骄傲。
村中今日来了不少假髡,十分热闹。被称为“田校长“和”侯大夫“的人是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只有二十来岁,正在向村民宣讲政策。一起来的还有十来个假髡,有的像匠人,有的像大夫,至于其他的假髡,邝露一时看不出所以然。但是都穿着一色的蓝布短褂,挎着挎包。
被叫做田校长的人其实是个青年人, 说话中气十足, 身材孔武有力,不象读书人倒像是個武夫, 就连表情也有些呆头呆脑的。
这样的人也是“校长”?邝露不觉讶异。
“乡亲们, 首长在广州和大历都新建了国民学校,给了咱们村五个公费读书名额。这两年, 我们一直有扫盲工作队到各村扫盲, 村里的孩子们都认了不少字,元老院的规矩是逢进必考, 所以我们要在村里组织一次考试,考试成绩最好的孩子可以得到男孩国民示范学校的名额,名次接下来的四个可以到大历国民小学上学”
“田校长,公费读书名额是啥意思啊?”村民中有人问。
“公费的意思就是读书的学费减免,成绩优秀还能拿奖学金。“田校长解释道。
又有村民问:“吃穿用度的钱怎么办?“
“这首长们给的奖学金很足,只要成绩好,都不是问题。“田校长知道村民们都很穷,孩子对他们而言是半个劳动力,要让他们谁家养一个全脱产的孩子读书着实有些困难。
“要是成绩不好怎么办?“
“还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免利息的。“田校长说得没那么干脆了。
“贷款”虽然是个新词,但是大家都知道就是举债。虽说这是“官债”免利息,到底也是一笔债务。
村民们听了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大家对送孩子读书的愿望没那么强了。这“田校长”不停的动员,说着读书的好处,没什么效果。
另一边,别看侯大夫是个女人,却领着两个匠人假髡正在看手上的图纸,一面指挥村民挖坑, 一面指挥村民从船上搬运火砖, 还要一面指挥同行的小大夫给村民们看病, 是个女中豪杰。
“这是要做什么?”邝露对假髡正在挖的坑饶有兴致,问曾鲑鱼。
“前些日子县父母发了公告,说是要在我们这些新渔村里修公共厕所。哎,首长啊啥都好,就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要管反正拉屎拉尿都要管。”曾鲑鱼答道。他也不太理解,以前拉屎拉尿都是随地解决,直接进了江里。
邝露略一思索,马上明白了髡贼的意图。屎尿确实污秽臭不可闻,但不代表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恰恰相反,广州城历来便有众多大小粪霸把持着粪道,从收集到销售的各个环节都有食利者,只不过听闻这些大小粪霸如今大多已经遭了髡贼的黑手。这份利益也归了髡贼所有。
看得出来,厕所的位置并不是随意安排,而是选在了地势较高的地方以防涨水的时候被淹,看样子为了避免损失肥料。髡贼号称以工商立国,凡事脱不了一个“利”字。
令他不解的是,旱厕只要挖一个坑就行了,用不了假髡搞这么大阵仗,似乎坑挖得还特别长,运来如此多的火砖,这茅坑的造价不是一般的小。邝露索性留下来看看髡贼葫芦里究竟卖些什么药。
侯大夫正在向一个年轻人叮嘱着什么,她瘦瘦小小的身形在男子强健的体魄对比下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可是年轻人俯首帖耳,很是恭敬的样子,这个场景令邝露大为震撼。据曾鲑鱼讲,年轻人叫何荔枝,也是疍户,后来跟着元老院的流动医疗队学了点医术,成了赤脚医生。还是他推举何荔枝当的村长,村民们也都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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