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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吹牛者
聚拢在米店门口的乡民们,每个人都带着小小的口袋。吃多了野菜青灰的脸庞上满是愁苦之色。装满了稻米和杂粮的囤子堆得岗尖岗尖的,让他们长久以来一直空空的肠胃有一种刺疼的烧灼感。
虽然日日夜夜都想吃顿米饭。他们却不得不自己家里最后的一点糙米拿出来换杂粮。
“真没活路了。”一个人犹豫了半天,把手里的一袋米递了进去,大伙不耐烦的翻了翻眼。说道:“你这老东西,你当我们开店的是叫花子?要你这一升米做什么?”
“求您行行好!”拿米进去的人又是作揖又是哀求,好不容易才让对方把米收了进去,换了一袋子杂粮出来。
“这也换得太少了……”有人在嘀咕。
“嫌少就别换。”伙计瞪起牛一样的眼睛。一脸不屑,“我们掌柜的发善心才肯换你的米。爱换不换,别堵在门口妨碍我们做生意。”
外面围着的人嘀咕了一阵,虽然这店里换杂粮的兑数实在有点狠,但是这附近也只有这家店肯兑收他们这一升半斗的糙米,若是旁得店铺,他们带来的这点米真是连看都懒得看一下。
万般无奈之下,来得人只好一个接一个的去米店里接受“恩赐”。接过一袋袋的杂粮。免不了在心里暗暗咒骂店家的贪婪。
轮到最后一个,却是个半老衣衫褴褛的妇人。然后靠近她的话就可以看出她并不老,只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让她的皮肤发灰松弛。
手里,如同乞儿一般拿着一根木棍,从她走几步要喘息的样子来看,大约不靠着这根木棍是走不到这里的。
因为没有力气,她是最后一个挨到柜台的,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破布小口袋来递过去。
这点米大约只有半合。伙计根本连接也不愿意接,撇着嘴对着众人笑道:“你们看看,这点米,连一合都没有还拿来换杂粮。我们店里虽然做善事,也不能这么做法。大嫂!你这点米还是拿回去喂**。”
“求求掌柜的发发善心――”女人哀求着,说自家的地和房子刚刚被债主收去了,一家人都住在破庙了,连口锅都没有。家里的男人又死了,只有老人和孩子,都饿得起不来了,只有这点米能拿出来换杂粮……
伙计只是不肯,女人又哭又求,最后跪下来哀求。眼见着围观的人多了起来。伙计被闹得起了性子,一抬手就把柜台上的那袋子米甩了出去。
说是米袋子,其实就是块破布包着米而已,跌落到地上立马就摔散了,白花花的大米飞溅了一地,
妇人发出一声嘶声力竭的惨叫,跌跌撞撞的爬过去捡米,只是这米原本就很少,被一摔之下飞溅的到处都是。只见那妇人一边哭一边将米粒子往怀里塞,泪水灰土夹杂在一起,宛如疯婆子一般。一旁的众人个个不忍看。
“这太欺负人了……”
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嘀咕道。
“欺负人?谁说得,有种站出来,不要锁在后面当乌龟!”伙计瞪大了眼睛呵斥道。
这米店的老板是镇上一霸――除了他之外,镇上上没人敢开米店。店里伙计都是横惯了的人。被他抬眼一瞪,看热闹的闲人谁也不敢再多说话了。
有个老者出来来打圆场:“刘掌柜,您就发发慈悲,看她孤儿寡母的份上,给换点杂粮,反正也不白给――”
一直在旁冷笑着剔牙的老板大约觉得自家店门口动静太大有碍观瞻,便不耐烦起身从柜台下面拿出几块糠饼丢了出去。
“糠饼……”人群中响起了不满的声音。
“糠饼怎么了?”掌柜的瞪圆了眼睛,“想必你们诸位都是大富大贵,天天大米白面的吃喝着,瞧不起这糠饼?”
女人赶紧把糠饼一一捡了起来,塞在篮子里。
掌柜的笑道:“你们看看――你们嫌弃糠饼,人可没嫌弃,这才有个告帮的样子。要不是乡里乡亲的,我这几块糠饼还留着自家喂猪呢。”
“什么乡里乡亲的,骗鬼!”人群中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
掌柜的浑身一凛,惊讶的嘴巴都张开了,这些年来他在镇上横行霸道,垄断米铺生意,放高利贷,欺男霸女,干下得种种的坏事,从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县里的人,除了他惹不起的缙绅老爷之外,就算县里来得差人、班头和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更别说敢当着面骂他的。
“你是什么东西,滚出来让爷见识见识!”掌柜的吼了起来。
人群往后退去,有个人却站了出来。他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七八岁上下,个子高高的,皮肤苍白,身材有些佝偻,双腿罗圈――一像个坐在丝机前的丝织工人。长相平平。面色沉静,看上去十分稳重。
“你是什么人,敢这么对刘爷放肆!”铺子里的伙计们也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吼道。
“郝元。”来人说话很是平静,一点没有来挑场子的意思。
一个伙计忽然从柜台后面跳了出来,他那生满横肉的脸上,从前额的右角往左腮,歪斜着一条深深的刀疤,这是当初他跟着刘掌柜在这里“立盘子”的时候留下的印痕。说是伙计,其实就是刘掌柜的打手。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好像估量着对手的分量。他什么也不说,对准郝元的胸口就是一拳,对方立刻摔出去十步之外,一直跌到对面的茶铺桌子上。
米店里的伙计们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打得好!让他看看有多少斤两!”
伙计得意洋洋的抄着两只手,悠然的站在店堂里,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欣赏着他这一拳效果。
就在这时,郝元却摇晃着地上挣扎起来。他的脸被茶具的碎片划破了,流出了一丝鲜血。周围的人顿时都安静下来。在一片寂静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高升炮的炸裂声。一种奇特的气氛突然包围了现场,许多人都有了同一种感觉――这事没完。
街道上的脚步声一阵急过一阵,似乎有许多人在往这里赶来,片刻之间米店门口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郝元一转身踏上了茶铺前的长凳,他面对着下面聚集起来的人大声喊道:“大家都看到了――咱们穷人没活路,连个卖米的王八蛋都要我们去死了!不想看着家里人饿死的,大家跟着我!”他挥舞起胳膊来:
“不想死得,抢米呀!”
郝元的呐喊声像从晴空降下来的霹雳,把那些在懵懂状态中的人们震醒了!他们都是生活在下层的百姓,遭遇灾年使他们原本就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只能靠着一点一点的出卖自己所有的来谋生,到了现在落到苦苦的哀求来求得一点所谓的恩典也不能的地步。
现在忽然有人唤醒了他们:既然跪着求不到,那就用拳头去抢吧!
几个机工模样的人一起喊了起来: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不想死得,抢米呀!”一句变成十句,十句变成一百句,人人都如同中魔一般癫狂的吼叫起来。(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临高启明 第一百六十九节 民的米官的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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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掌柜的眼见不妙,大喝一声:“兄弟们抄家伙,上门板!”说着他已经抢起了一根哨棒。
伙计们一起操起棍子,拼命的往外打去――他们即是伙计又是打手,打架的经验堪称丰富,这会大伙都知道是遇到了极大的危机,一个个都抖擞精神的,棍子往外乱打,驱赶着人群。
百姓们更加怒不可遏,他们似乎已忘了为什么到这儿来,多日来的愤怒与愁苦像山洪一样爆发了。被打倒的人爬了起来,不顾被棍子打得头破血流,拼了命的冲上去,用手握住棍子与伙计们对打起来。已被饿得面黄肌瘦,奄奄一息人脉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连着打倒了好几个伙计。
伙计们一倒下去,立刻就被淹没在人群中,被人拳打脚踢,惨叫声很快就淹没在人群的狂吼声中。
刘掌柜眼见着自己的伙计一个个被打倒,手下人步步后退,外面聚集的人愈来愈多,他心中惊慌万分,知道今天是惹了众怒。
要在过去,他早就好好不吃眼前亏了跑路了,但是这里有他好不容易打下的一份家业。光后面的米库里就囤着七八百石米,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和许多细软。自己一跑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牙一咬,从柜台下面的暗格里抽出一柄缅刀来,大声喊道:“兄弟们,亮青子!并肩子上――”
话音未落,人群中忽然投出几个石灰包来,刘掌柜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店堂里顿时白灰弥漫,被石灰砸中的伙计们再也顾不得什么“真家伙”了。捂着脸嚎叫着,跌跌撞撞的往后就跑。
骚动起来的人流如同破堤之水,瞬间就冲破了米店的大门,人群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涌了进去。有人拿着棍棒追打狼狈而逃的伙计,有人把米囤子推倒,拿着口袋装米,白花花的米一囤一囤被推倒在地,白色的米如水一般流淌着。人们扑进这白色的“米河”里,尽情的捞着。有人带着布袋,也有直接脱下衣服来包,内圈的人在抢米,外面的人拼命的往里面勇。一个壮小伙子直接杠起一石米的草袋就往外跑。
其中有些人却并不抢米,带着人直接冲向后院去截刘掌柜,另几个直接砸开钱箱。麻利的把钱箱里的银子铜钱倒在预先准备好的麻袋里。有靠近了想趁乱分一杯羹的,立刻就被打出去。
郝元既不理会钱柜又不要米,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柜台,大声的喊道:“乡亲们,大家要不要乱,一个个的拿。不要白白糟蹋了!这里的米都是我们老百姓的!”
他的声音很大,十分洪亮。即使在这乱哄哄的环境下也瞬间压倒了店堂内的噪音。店里店外的百姓们一时间都停止了骚动,把目光投向这个人。
“这里有得是米,后面米库里还有更多的!不要把米都糟蹋了!外面没有饭吃的穷人还有很多。大家取了米之后出去告诉附近的人,都来拿!这都是我们老百姓的血汗!”
下面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郝元跳下柜台。急匆匆的往后面去。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个米铺伙计的,有的还在哼哼。有的已经挺直了不动了。
刘掌柜满脸白灰,被人按倒在廊檐下面,发出不甘心的嘶吼声,脸上已经被打出了血。手上身上血淋淋了的。
“说出了没有?”
“招了。”其中一个小伙子轻蔑的笑了,“刘掌柜还自称打杀不怕的滚刀肉,五根手指没割完就什么都说了。”
说着已经有几个人从后面屋子里搬出几个小箱子来,沉甸甸的不问可知都是钱财。
“送刘掌柜上路。”郝元吩咐道,“不要见血!”
话音刚落,站在刘掌柜身后的一个壮汉挥起棍子就在他后脑上重重一击,刘掌柜连叫都没叫出来,便口鼻流血的软了下去。
“铺子里的米不去管他,现在大伙占住米库门口,不许人随便拿米,排队按人头米!不管大人小孩,来得都给一斗!”郝元吩咐道。
外面,得到消息的百姓们蜂拥而来,镇上虽有七八个在衙门里“帮闲”的“差人”,但是他们平日里欺负老百姓在行,真要出去面对暴民是不成的,眼见着闹出“民变”来,别说出来维持秩序,连面都不敢露,只有几个人一路狂奔到临安县里去报官了。
镇上和邻近村子的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带着箩筐米袋前来,郝元带着人在米库前按人头发米,不到半天功夫,米铺里的米就被分发一空
临安县接到消息,县令火速派典史带着马步快前往弹压,没想到半路上却发觉桥被人烧了。只得绕道而行。等他们抵达的时候,整个米店已经被打砸一空,除了抓住几个在空荡荡的店堂里徘徊,冀图再找到点什么的倒霉蛋之外,什么也没剩下――连簸箩、筐子、芦席,乃至排门板都没剩下,全被抢劫一空。
抢米就和吃大户一样,在灾荒频繁的年景里并不稀罕,只是这次还死了好几个人,临安县不敢怠慢,赶紧将情况上报。
然而,米骚动就好像瘟疫一般,在整个浙北地区传播开。
此时的浙北数府,百姓的的不满情绪早已犹如浇满了油的干柴。东关镇抢米行动,无疑等于在上面点着了火。接下来十多天里,浙北杭州、湖州、嘉兴三府下属各县和南直隶的苏州府的吴江等地百姓先后暴动,捣毁或抢光了二百多家米店。整个江南地区都为之震动。
招商局运往辽东的船只早在七月底已经起航:吴芝香如约运来了三万石大米。令赵引弓对他刮目相看。这一日,他特意在上海总号里宴请他,名义上是和他结算账款,实际上有进一步试探他合作的意向。
酒菜,自然全是吴芝香最爱的“澳洲风味”和广东口味,其中也少不了一味梧州名菜“纸包鸡”――当然这会纸包鸡在梧州还并不存在。让这位在江南盘桓半年多的吴少爷胃口的大开。
酒至半酣,赵引弓便问起他货款如何结算。是一起打一张票子给他,还是分几张票子打。
“我这里有张单子,”吴芝香从怀里摸出来张纸来,上面写着好些个某某堂的“堂号”,每个“堂号”下面是用苏州码子写得不同的数字。有少到三百的也有一万的。
赵引弓知道这一定是参与此次倒卖漕粮的户部官员的名单。粗粗一看,大约有二十几个人。银子多得,大约是户部的堂上官,少得,至少也是清江浦的一个仓大使之类的官儿。
“好,是打成德隆的票子还是……”
“全部打成德隆的票子。德隆的票子精致好看――比山西屋子的烂纸强多了。”吴芝香办成了“大事”,心情十分愉快,“另外再备一千两现银。”
“好。”赵引弓当即唤来一名专门办理钱款财务的师爷,按照名单逐一开票。然后又命人提了一千两银子装在箱子里一起拿过来。
票子全部开出来,再加上现银也只有五万两,赵引弓有些不解,问道:
“余下的银子怎么说?是我准备现银还是……”
“余下的银子,算我的本钱。”吴芝香笑道,“招商局算我一股。”
赵引弓点头:“好说!只是令尊那边……”
“不要紧。”吴芝香摇头道,“此事我做得了主。”他开玩笑一般的说道:“紫字号的股如今是入不了了,招商局让我入一股总是应有之意了吧。”
赵引弓干笑几声,并不接话。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吴芝香这样长期和广州站打交道的人来说不会是什么秘密,但是这么当面说出来未免太过冒失。
不过对方要入股倒是可以接纳――现在招商局银根很紧,少付一万两的款子亦是好事。当下表示愿意接纳入股。
吴芝香心情大好,他又多喝了几杯,说话不免不够谨慎起来了。笑着道:
“说起来,赵兄这次能筹到这许多粮食,也要感谢某位大佬。”
赵引弓心里一动,知道这必然是这酒话里很可能包含着某些重要的讯息在内,因而他并不多言,只是摸摸的含笑饮酒。
吴芝香果然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出了许多事情,原来这批粮食购销进行的如此顺利,不仅仅是因为有户部和漕运官员在中分肥的缘故,连南京布政司衙门也有牵扯――招商局正在设法够米的事情,就是南京的布政司衙门里的人专门透露给他们的。
“否则兄弟我又不是诸葛亮,如何能料事如神到您老兄要收购如此之多的米?”
赵引弓暗暗心惊:这简直是吃了原告吃被告的节奏!一边卡着脖子不给米非要给折色,一边让人出头联络高价出货黑市米……这帮子官儿敛财的手段倒真是狠辣!
不用说,吴芝香运来得米当中恐怕相当部分还是来自南京的藩库――那些原本应该拨给关宁的粮饷。




临高启明 第一百七十节 贫民窟里的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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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引弓送走了吴芝香,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又查问了一边有无最新的消息传来――他此刻最关心的是招商局北上的货船。
二十条招商局的沙船,除了五万石粮食之外,还装载着大量货物,辽东什么都缺,尤其缺少棉布和棉花。在这个苦寒之地要生存,除了粮食还得有足够的冬衣,历史上明廷就要每年向辽东各卫所运输大量的布花。因而此次的沙船上装运了大量的这类的御寒衣服。
这次北上输送粮饷,照规矩运费全由户部报销。且是“官船”身份,进入任何港口水道均不用付各种税赋。不乘机“奉官走私”一番简直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
历来夹带货物就是漕船的主要营收项目,粮饷海运自然也得生发一笔。
棉衣、棉布之外尚有大量的铁锅、茶砖之类的“蒙古货”。和蒙古诸部贸易,买入马匹是关宁军的一项重要买卖。买来的蒙古马不仅用来补充骑兵,还大量倒卖到关内赚钱。这些商品,只要运到亦不愁卖。
不过,夏季出海,亦冒很大的风险,台风的威胁很大,沙船水手往辽东的近海航路也不熟。所以这次赵引弓没有象对日贸易那样派上自己的领航员和骨干水手,而是全盘使用原来的沙船水手。只派几个亲信随船行动。
不过,古代航海即无天气海况预报,又缺少准确的海图,海船出海往往要冒很大的风险。船只失事十分频繁。赵引弓查询辽东海运的历史资料的时候,看得到遇到风暴船毁人亡的记载不胜枚举。至于“漂没”这个词更是俯拾皆是。让他对这次近海航运安全也起了很大的疑虑――甚至比去日本贸易还要担心。为此在船上派了驯鸽员。每三天放回一只鸽子来报航程进度和航行情况。
传来的消息让他稍稍安心,船只虽然几次候风,但是一直在逐渐北上的途中,没有船只受损和搁浅,看上去行程还算顺利。
下面的消息正是牵扯到浙北苏南四府的“米骚动”,赵引弓大吃一惊――临安县的那件事他几天前就知道了,当时并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种事不足为奇。农民起义,农民暴动之类的事情,什么时候断绝过?抢一家米店,说白就是和荒年吃大户一样,根本算不了什么事。官府恐怕也懒得认真追究。
但是这事情居然在几天内迅速扩展到这么多的州县!赵引弓出于现代人的“政治敏感性”,立刻就想到了这件事幕后可能有人操纵――至少有人在串联。
赵引弓很清楚,最近的米价暴涨和招商局大量收购米有直接的关系。如果有人要追溯源头的话,招商局是难辞其咎的。
荒年灾月大量收购运出粮食……一想到这里,赵引弓的血都快凉了――这罪名可是妥妥的,真要有人在后面利用煽动起百姓来,一夫倡乱万夫呼应,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到时候恐怕要闹个身败名裂。狼狈而逃的结局
“快!发文给各地,我要了解米骚动的详细情况!”
杭州城外有个南下洼,是个“下只角”,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贫民窟。
这里是外来的逃荒户集中的地方。每逢外地闹灾,灾民们就扶老携幼的从各地涌到省城来混口饭吃。有的死在这块成了路倒。有的度了荒又回去了,也有得就在这里落了脚。南下洼这个地方尽是水洼子,地势低,富春江水一大,这里准内涝,即不能种地又没法盖房。就成了一块无人过问的荒地。
逃荒的百姓就在这块荒地上落下脚来,用捡来的各种废料搭起窝棚来,渐渐就成了一个任何城市都有的棚户区来。这里原本就地势底下,污水很难排除,下起雨来立刻就积水,和各种垃圾混杂在一起,成为一个臭气熏天的大泥潭。
除了被迫无奈,只能在这里栖身的穷人之外,任何人即使路过也要掩鼻而过。
就在这密密麻麻的窝棚靠近一片坟地的地方,有一个窝棚里,此刻正坐着三个男人,围着一张缺了腿了小破桌子喝小酒,缺掉的桌腿用碎砖头垫着,桌子上放着一海碗螺蛳就是下酒菜――在江南这是最便宜不过的荤菜了,在河边湖边甚至用不着买,自己拿个碗去岸边摸就能弄上一碗。
虽然天还没有黑,屋子里却十分昏暗。桌子上已经点起了一盏油灯。窝棚是用碎砖瓦、小石头、烂木板、稻草和泥土混在一起搭起来的。没有像样的窗户,只有墙上开着个窗洞,镶着一块被人丢弃的破碎的明瓦。竹片和稻草做得屋顶十分低矮,稍微高大一些的人,站起来几乎头就要碰到顶了。
屋子虽然矮小而简陋,屋主人却在可能范围内把它收拾得很干净。砖头支撑着一张这里少见的竹床板,床上铺着一领破炕席,虽然破,却擦洗的干干净净。墙壁上挂着一顶破斗笠。靠着墙还支撑着有一块权作桌子的木板,上面放着纸墨笔砚――虽然都是账房先生用得那种便宜货,也说明这里的主人是个有文化的“读书人”。
桌子上,摆着几个肮脏瘪掉的锡串筒,三个破口裂缝的碗权作酒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黄酒的酒糟味。
难闻的酒气、三个男人身上的汗臭加上满桌子的螺蛳壳,如果这时候有人闯进屋来一看,一定以为他们正喝酒喝得起兴。而这三个人也正是利用这种假象在召开会议。
几天前在米骚动中挺身而出的郝元赫然正在其中,他穿着件打满补丁的小褂,把玩着手里的“酒碗”。
在座的另二个人,一个正是破靴党曹光九,他打扮的像个破落的读书人,另一个却是满脸伤痕,看上去十分狰狞,正是从当初从临高逃出去的苟承绚。
苟承绚自从从海南岛的溃军中逃脱之后,千辛万苦的逃回广州去。他不敢露面――这种大败仗必然会牵累很多人,自己这样身份不明的又从乱军逃出去的人很可能被当成髡贼奸细砍掉脑袋。因而他在广州不敢暴露身份,虽然身上还有二三十两银子,也不敢露白,干脆以行乞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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