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刘安世自然是赞同兄长的决断,刘家富贵数十年,此刻却父亲被编管,兄长再没于乱军之中,则万事皆休。什么雄心壮志,都只能烟消云散。与其等死,不如早早出奔!
但在这个时候,刘安世不知怎么,却没了勇气大声附和,甚而鼓动兄长行此断然之事,宜早不宜迟。
几万鄜延子弟啊…………先是将他们带入死地,然后再弃军而走。主将出奔,这蔚水河谷之中将会变成何等样惨烈的景象,让人想都不敢去想!
刘安世默然,刘光世却冷笑出声,这冷笑声中,本来就有若冰窖一般的大帐之中,更添了一番阴寒到了极处的气息。
“…………某岂能如此就死?某岂能让折可求这贼厮得意?某岂能让西军之中那些鼠辈以为就这般去了刘某人这个对手?某岂能让天下人看刘家的笑话!只要能得脱此间,某返回环庆,散尽家资,也要招募壮士。如此乱世,有兵在手,谁来追究刘某人败军之责?将来有变,刘某还能有东山再起之时!将来不仅要让这些仇敌一个个好看,亦要再领大军,寻鞑虏为这四万鄜延子弟报此血仇!”
刘光世说到后来,语气当中已然带上了哽咽,以手掩面:“…………某对不住这四万鄜延子弟,对不住啊…………只能以保有用之身,再为他们复仇…………将来击破鞑虏之后,某当再临此间,设坛招魂,以祭全军…………儿郎们,你们家事,自有某一力当之,你们身后勿忧,勿忧…………”
说到最后,两行浊泪已然在刘光世面上潸然而下。悲痛得仿佛再也说不下去了。
刘安世默然不语,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不容易,刘光世才收住悲声,一把抓住自家兄弟的手:“安世,此刻你我兄弟必须同心,说甚么也要脱出这片死地。以待将来!安世安世。兄长就指望你了!”
刘安世终于打破沉默。重重一拍胸脯:“兄长,此刻说这些作甚?你还信不过俺么?要知道俺须得也姓刘!”
他烦躁的起身,脚步沉重的在帐中走来走去,咬着牙齿问道:“兄长,何时行事?”
刘光世脸上犹有泪痕,眼神却一下犀利了起来,咬牙道:“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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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河城外,一处营寨当中。
此处营寨。算是离得合河县城南门甚近的一处营寨了,是以领兵军将,也是刘光世心腹之一。本来无甚本事,但唯一好处就是门面功夫做得甚好,营中整洁肃静,什么时候看起来都颇为光鲜。
但是到了这般境地,原来颇有威严的营中将主,顿时就现了原型。镇日缩在自家帐中,只是长吁短叹。听他身边亲卫透露出风声,这位将主已然准备了七八身百姓衣衫。上好牛羊肉干精致的干粮准备了好几袋。
原来他狐假虎威,动则以细故责罚军士。这几日中。人虽然没有露面,却向军士们发了两次犒赏。虽然人人就摊到数百文而已,可谁都知道,军中毕竟不能携带多少资财,全营赏遍,已然算是这位将主竭尽所能了。而他身边亲卫则更是拿到了数贯之多,只说要是能生离此间,将来则富贵与共,决不食言。
军将若此,营中自然约束全无。纵然有胆小之辈惶惶不可终日,但是上过几次战阵的老卒却乐得清闲,镇日就在帐中关扑而博,要是能寻点酒来吃上两口,则就是神仙日子了。
夜间巡营值守之内的事务,自然也是全无。此刻夜色虽深,营中还有帐幕燃着灯火,在雨幕之中散发着晕黄的微光。从帐中传出的,就是吆五喝六之声。
放眼望去,细雨之下,这大片鄜延中军营地,如此这般景象,绝不在少处!
这营寨的寨栅之上,牛油火炬有气无力的燃动着,两名军士缩在火炬之下,披着蓑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什么。脚步声响动传来,就见一名只是披着赤袍的军汉走将上来,虽然衣衫不整,未曾着甲,可腰间佩刀却是悬得端端正正,摆在最便于抽出的位置。
他一眼就见到两名缩在那儿聊天的军士,顿时就笑着招呼:“蒯二,牛活鬼。这般勤谨,还要当值?只恨那鸟将主不肯出来,瞧着你们这般模样,不然你们两个,早就挂上都头差遣了。也不必那点粮饷还要送到瓦子里,连个婆娘都寻不着!”
一名军士笑骂:“你不也没个婆娘,却来笑俺们!王大今日做头设局,怎生也少不了你,如何你又上来了?入娘撮鸟的,泼冯居然不爱耍钱了,明日这场雨定然就停!”
这唤作泼冯的军士骂了一句:“直娘贼,劈手来去,都是叉到底,不说混纯,六里见着四个都难!那点犒赏,转眼都到别人腰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去,赊欠免谈,想圆一把这帮厮鸟都只是摇头,不如出来透透鸟气…………不知怎的就走到这边来了,直娘贼,往日摊着巡营值守只是个骂,现下谁都不鸟管这事,俺倒是心里有些慌,倒是想上来看看,心下踏实了,回去舒舒服服睡他娘!”
听着他嘟嘟囔囔的牢骚,那两名军士都笑:“俺们何尝不是如此?出兵放马几遭,但临战中,就这次最厮鸟的舒坦,偏生守着这寨栅才鸟安心!泼冯,有你的好处!”
一名军士扬手丢过来一个葫芦,那泼冯接过,拔开葫芦塞子一嗅,顿时眉开眼笑:“直娘贼的是酒!你们倒是好本事,从哪里寻来?还有没有?现下没人拘管,不管怎生颠倒,俺也弄他一葫芦去!”
一边说着,一边就是一大口。冷雨之中烈酒入喉,顿时就舒坦的吐了一口长气。
丢酒葫芦给他的军士笑道:“你去寻却难,俺乡里的拜兄,就在城里当值。原来备着做得胜犒赏的酒水。这几日都给抢了一空。倒是拜兄想着俺。留了这么点送出来。你这厮鸟喉咙却是细些,喝光了没处寻去!”
泼冯倒是颇有袍泽情谊,虽然馋酒可一口之后就不再饮,走到他们身边站定,将酒葫芦丢了回去,皱眉问道:“城里面现在是个甚鸟模样?”
军士只是摇头:“刘衙内一步不出大帐,就是兄弟四下奔走维持,那些鸟蕃骑狗仗人势。欺到多少人头上,不过这个时候谁也懒得和他们计较,最后还不是一个死字?”
另一名军士捅了他一下:“小种相公却是能来救俺们!”
不等那人反驳,泼冯就冷笑一声:“老种相公在的时候,西军就不怎么使唤得动了。不然一场伐燕战事打下来,怎生就折损了那么多军马?现在换了小种相公,个个面上客气,谁愿意来拼命救刘衙内?他却是没那么好的人情!就算小种相公慢慢搜拢些兵马,渡河来救,就凭那个不肯出帐的刘衙内。俺们能撑持到那个时候?”
两名军士都是默然,一人突然开口问道:“泼冯。你是个什么盘算?”
泼冯仍然冷笑:“这刘衙内将俺们带进这死地,俺也懒得怨他。吃这口送命饭,不死在此间,也总要死在别处。俺又没个家室,没甚鸟放不下的。总不能降了鸟鞑子!就陪着这刘衙内在这儿撑持下去罢…………鞑子杀到面前,拼死便是。”
他拍拍腰间佩刀:“凭俺的本事,到时候拉一两个垫背的,倒也不难!”
三个人说着闲话,突然之间,都觉得不对。不远处合河县城之中,就开始灯火摇曳,人声沸腾!
三个人都站起身来,举目向着合河县城望去。就听见城中的呼喊之声越来越响,更夹杂着蹄声轰鸣响动。而这大片摇动灯火,就向着南门方向而来,将南面城墙,照得越来越亮!
呼喊之声混杂在一处,一开始怎生也听不分明。突然之间,这些呼喊声就整齐起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传入耳中。
“刘衙内要逃了!”
寨墙之上三人如遭雷击,而这一大片营地当中,各处营寨之内,更有不知道多少人听清了这绝望的呼喊之声,只是不敢相信自家的耳朵!
西军成军以来,什么样的败仗都打过。可就从来未曾见过,一军主将弃军而逃!就算折可求逃遁,也还是带着他的折家军!
西军这个团体,勃兴而起至今,已然百余年有余。任何事物,都有其兴衰周期。自河湟开边以来,西军取得对西夏的战略优势之后,西军将门团体再没了此前的凛凛惕惕,而是迅速的腐化了下去。
靖康之交的这一代西军军将,再没有了此前先辈的胆勇血气。勾心斗角更烈,争权夺利更烈,临阵而怯也同样更烈!
这样一个为大宋竭尽所能养出的强军,如果没有女真入寇,也许就如河北军一般,渐渐的崩坏下去,直到再也不堪使用。
在萧言的时空历史上,女真突然入寇,让渐渐衰落下去的西军,一下就暴露了其外强中干的面目,加上大宋中枢的花样作死。历次战事中,西军屡战屡败,而这批中坚军将的不堪之处,也暴露无遗!
不过这样痛苦的浴火,也打断了西军这个团体正常衰亡的过程。新的一代西军军将,在这样的废墟中浴火重生,南宋从大散关到淮河,多少强军,多少勇将,都是西军余脉!
可在今日,这些军士们并不知道在萧言时空中西军浴火再生的经历,他们只看到西军轰然垮塌的一幕就在眼前发生,看到了这让西军儿郎,最为痛苦的一幕!
刘光世弃军而走!
合河县城南门轰然敞开,火光之中,数百蕃骑呼啸而出,在这些蕃骑的重重护卫之下,看不到刘光世的身影。但是冲在前面的刘安世,还有满城响动的呼喊之声,已然说明了一切!
在无数愕然注视的目光之中,这数百蕃骑疾疾向南奔走,目标就是南面重重的吕梁山脉。
同样的呼喊声从他们所经过的营地响起,最终汇成一片,如山崩。如地陷。如天地倾覆。
“刘衙内逃了!”
纵然是对刘光世再不寄予希望。纵然是对刘光世的指挥再没有信心。纵然这几日军中将士将刘光世祖宗八代都骂得翻过了身。但是在此刻,除了一句刘衙内逃了的话语。再没有人痛骂他一句。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数人眼中涌出的热泪!
大宋西军,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到底有谁,来救救西军?
西军若此,俺们这些关西儿郎,就算侥幸余生,又还有什么意思?
惊天动地的呼喊声中。刘光世再也直不起腰,只是死死的抱着坐骑脖子。
今夜只带兄弟和蕃骑遁逃,本来只想无声无息而走。但是数百骑一动,哪里还瞒得住人?从中军大帐之外,就有人开始呼喊,最后还是刘光世带领全副武装的蕃骑,硬生生撞出一条路来!
而从呼喊声才响起之际,刘光世就已然魂不守舍了。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曾经让自己坚信不已的那番什么脱身以后,东山再起。保得有用之身再来复仇的话只是放屁。
自家只是单纯的怕死而已,只是不想无声无息的死在这片蔚水河谷的烂泥之中!
这样惊天动地的呼喊之声。也让刘光世明白。他再没有复起之日,因为再没有一个西军儿郎,会效力于他麾下!
自己为什么眼红萧言,去与之相争?就在鄜延路安享清福有何不可?而那萧言,怎么就在万险之中,能咬牙撑住,杀出了一条血路?
让某逃出去罢,某只想活着而已!
恍惚之中,刘光世突然又生出了一点疑惑。
如果自家知道一旦遁逃,夜空中响动的不是喝骂,不是愤怒。而只是这数万关西儿郎痛苦到了万分的呼喊之声。自己还会不会就这样逃走,自己会不会生出一点勇气来。为了这几万关西子弟,安然就死?
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如果了,只有抱着马脖子,想离开这痛苦的呼喊声越远越好!
簇拥着刘光世的火光,越去越远。在每个人的视线当中,只留下点点光影还在乱晃。那痛苦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呼喊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突然之间,又是另一种声响骤然响起。那不是单纯一种声音而已,而是上万大军陡然崩溃的声响混合在了一起,只是响彻了这个夜空!
无数人在哭喊,无数人在奔走,无数火光摇动,无数军械盔甲在被丢弃,无数人只是在盲目的大喊大叫!
上万本来还能勉强维持着秩序的鄜延军中军,就陡然变成了狂乱的急流,到处都有火势升腾而起。到处都有人影在乱晃。
无数军士四下乱奔,有从城内向城外涌的,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偏要冲进城中的。互相拥挤成一团,自相践踏,互相殴斗喝骂。而多少随军文臣,这个时候披头散发的被乱军推来涌去,只是放声哭嚎!
而在这边,泼冯三人也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恍若还在梦中。只有自家营中燃动起的火光,到处乱窜的人影,还有被扯出来为人所踢打的那位将主的哀嚎之声,才提醒他们。这一切不是做梦,而是真真切切的侧身在这修罗场之中!
泼冯掉头便走,两名军士在他背后大喊:“泼冯,你去哪里?要逃俺们一起逃便是!”
泼冯头也不回的大吼:“俺去寻杨将主!西军这般模样,俺随着杨将主,死了也罢!”
两名军士对望一眼,咬牙都跟上泼冯向西而去。
“西军若此,俺们拼死了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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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种从梦中陡然醒来。
窗外狂风大作。
乌黑的夜色之中,似乎云层堆积,隐隐有闷雷之声响动。
这雷声在西,正是西军百余年来外敌所在的方向。一代代的西军将士,就戍守在彼,寒夜巡哨,披甲而战。
恍惚之间,这闷雷之声传入耳中,仿佛一声声金柝。
这是一代代西军将士戍守边关之声,这是一代代西军将士回报平安之声,这是一代代西军将士用鲜血和白骨凝成的肃杀之声!
金柝之声,在云上翻卷。仿佛一代代西军将士,从好水川,从定川寨,从三川口,从青唐,从燕云,从他们曾经战斗过的所有地方的土中爬起,持着断掉的戈矛。随着这金柝之声,远远的,成群结队的,只是沉默的注视着他们的后辈!
突然之间,小种泪如雨下。(未完待续。。)
ps:两更以补前段时间的请假!虽然还少,至少心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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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三卷 补天裂第一百五十九章 宴鸿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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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雨势转小,再不如前一般狂暴。±在楼烦以西,萧言所部的攻势也在缓慢恢复。
可纵然天候道路勉强能让骑军机动而战,但是对于沿着山间河谷道路,强攻军寨防线,仍然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只有守军自己崩溃,只有守军散乱而无战心,只有守军漫然无备。才有可能一举被袭破军寨,就如合河津渡被娄室转眼击破的后路大营,就如被折可求放弃的一系列军寨一般!
偏生在宜芳以西,楼烦以东重重布列的女真军寨防线之中,守军纵然守御之术并不如何高明,但坚定的战意,却比之那些地方的守军,不知道强盛了多少。
这个时候以龙卫军为主的前军所部,已然暂时休整,冒雨调动而前的,已然是神卫军一部。神卫军中将士,就在泥泞中推挽着各色攻具,艰难的对这些军寨发起攻击。几乎是每攻扑一次,就要在这样的地势道路之中耗尽全部精力体力。但进展却微弱已极。
不知道有多少军将,已然重重回报上去。纵然大家在燕王麾下,听命血战绝无二话。但是这样却是虚耗麾下锐气与性命。等天候稍好一些,道路再干硬一些,到时候再兴攻势也罢。到时候大家就是用牙啃,也要啃开这一重重的军寨,杀到宜芳城下!
萧言麾下所部,神武常胜军和龙卫军两支,在大宋已然是超越西军的存在,编制合理,骑军数量足够。装备精良。叠经血战。且锐气极盛。而神卫军中有熙河选锋,天武军则是以经过了数年混战厮杀的幽燕河北健儿为骨干,说实在的因为成分太新,比之泾源秦凤等老牌大宋精锐还差上一些。不过号令归一,多数军将皆有从龙之心,作为一个整体,比之西军现下的四分五裂更有战斗力。
不过这个时代的军队,再怎么强悍也有其上限。加上此时的装备和战斗方式受天候道路影响也更厉害一些。就算主攻的是神武常胜军和龙卫军两支。也不能当做天兵天将来使用。而且如此精锐野战主力,用来攻寨拼人命也实在太可惜了些。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管是宜芳东南方向,还是在北面韩世忠所主攻的方向,想在短时间内杀出河谷,接应上鄜延军和折家军所部,是绝对没有指望了。
而穿越群山派出的哨骑小队,却在源源不绝的将前方军情带了回来。
形势一天比之一天更是恶劣,娄室所部主力自岚谷县方向消失,最后从韩世忠方向传来消息。娄室所部冒雨强袭,一下打下了合河津渡鄜延军后路大营。正在扫荡大河两岸!
这个时代的通信水准,韩世忠传来军情之际,已经算是晚了一些。但是萧言和岳飞在这边,也始终紧紧盯着宜芳宗翰所部主力的动向!
娄室奔袭后路,毕竟是奇兵。真正反抄上去,最后再覆没鄜延军主力,靠着的还是宗翰所部的女真主力!
而在韩世忠传骑到来之前,宜芳女真军马已然向东调动,分兵三路。中央正面以一部压迫蔚水河谷鄜延军主力,北面更有重兵,截断鄜延军向北过岢岚水退入河外三州的方向。就连南面湫水河谷道路那边,都分出了数千军马。加上截断后路的娄室所部,就将数万鄜延军和折家军装入了天罗地网当中!
这个时候,萧言这里,就绷紧了神经,不仅派出哨骑更多。也日夜都在木图旁研究局势。
但是不论怎么研究,局势都已经恶劣到了极点。鄜延军和折家军主力东进太深,陷入蔚水河谷当中。娄室截断大河之后,后援断绝,已然无路可去。这个时候大军胡乱动作,只能是自寻死路,唯一的机会,就是依托着蔚水河谷有利地势死死守住。指望东面的萧言大军还有西面的西军主力来援。那个时候,才能觅到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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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座简陋的中军帐幕之中,萧言和岳飞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木图,两人几乎是头碰着头,在上面指指点点比比划划。不住的商讨议论。
连日大雨下来,狭小帐幕之中泛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萧言却是浑不在意,只是全神贯注在当前局势上。
这位大宋燕王,已然是天下第一等位高权重之人。可在这帐幕之中,就披着一件寻常袍服,头发也有些散乱,脸上胡茬都冒了出来。
萧言其实还算是看重个人形象,毕竟形象也是引动部下观感的一部分。哪怕当年在汴梁掀动两次宫变,最为紧张的时刻。仍然是英风锐气不减,形象潇洒利落。鬓边白发,更让他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稳重,让人浑忘记了他这这不到三十的年轻岁数。
可身在一线,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食则粗粝,卧则合衣,更不必说萧言所承担的压力,比之他人何止十倍百倍!
此时看起来,这位英挺的燕王,已然深深的憔悴了下去。颧骨高高突出,眼眶则深深凹下。萧言本来就是偏瘦的体形,现下掉了又快七八斤肉。原来合身的衣袍,现在在身上晃晃荡荡的。
不过萧言的眼神,却仍然是那么锐利。甚而比此前犹有过之,目光随意扫过,似乎都能伤人!
萧言手指落在自己军马屯驻的所在:“我们什么时候能打到宜芳?”
岳飞哪怕在帐中也是一身甲胄,一丝不苟。比之萧言,他倒没显出憔悴来。只是黑了一些。
岳飞摇摇头:“就算再将龙卫军调上来。天候转好。道路干爽,一层层的啃过去。打到宜芳城下,非月余莫办。”
萧言手指滑到了韩世忠屯驻之所,那边也不必问了。神武常胜军也不是须臾之间就能冲破岚水河谷的。
月余时间,就算鄜延军和折家军沉下心来苦守,也绝支持不到那个时候!
岳飞看看萧言神色,轻声道:“西军…………”
萧言没有开口,只是微微摇头。
汴梁那里。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西军局势的关注,而方腾不断传来的消息,又经过宗泽那里毫不停顿的转到萧言手上。比之只是一心带兵打仗的岳飞,萧言对时局了解得更明白清楚。这也代表他也将全部压力都承担在自己身上!
西军现下,完全是乱成一团糟。小种不就名义的举动实在愚蠢。西军军将或者与陕西地方文臣联络,或者将关系一直拉到汴梁朝臣那里。完全都在自重实力,自行其是。
单独一支军马,没有实力度过大河东进,往援鄜延军。而此刻又哪有人能号令西军诸将,集合大军渡河东进?
说得诛心一点。说不定西军诸将在刘光世失败之后,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卷进去捡便宜的大好时机。一边在心里面谢谢刘衙内。一边就坚定的这样坐拥实力继续观望。等着宗翰所部站稳脚跟,萧言再也无法短时间内迫他们决战。而宗望所部又达成突破,萧言只能在两路大军之中辗转往复,最终败亡。那个时候才是他们争先恐后出兵之际!
看到萧言神色,岳飞也知道西军恐怕是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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