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暮夕
楚嘉越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出门的时候,他在走廊里碰到了沈清石。她笑容满面,哪里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嘉越想,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能这样?
这个女人,当年那么无情地舍弃了她,现在又这么无情地离他而去。她要结婚,要在他心口插一把刀,还要绞一下。
他从来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清石从他身边走过,他的目光冷得让她心惊。快要擦肩而过了,他抓住了她的手腕,死死地攒在手心里。
“不要和他结婚。”他紧紧拽着她的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谁是骗子?
她才是骗子。
他父亲他哥哥对不起她,那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想这样吗?他不想的,他一点也不想。倘若他有不对,那她也不是没有丝毫责任。她从来没有试图抗争过,为他们的未来而努力过。她只是一味地逃避,避他唯恐不及。
嘉越觉得,他的前半生都是在这个女人的掌控里,为她伤心为她难过,为她上进为她堕落。她左右着他的喜怒哀乐,现在毫无理由,一句不喜欢了,不想纠缠了,就要甩手离开。
有这么过分的女人没有?
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女人没有?
“沈清石,你不能这样。”他手里的力道更重了些,他甚至眼睛都发红了,就是死活不松口,直到谢从洲过来把他拽开。
他把她护在身后:“楚嘉越,你别对我的妻子动手动脚。不管以前怎么样,都过去了,你这样,大家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朋友?
他居然还说要和他做朋友?
嘉越仇视地看着他,连连冷笑:“你敢和她结婚,我就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你做一单生意,我就毁一单,我说到做到。”
“那随你的便。”谢从洲淡淡地说,“她是我的妻子,她会和我同进退。你觉得这样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你就去做吧,不管你怎么报复我们,我们都接着。”他回头看看清石,清石仰头对他笑笑,握紧了他的手。
嘉越嫉妒地要发疯。
谢从洲说:“不管,在我们结婚前的这三天里,我希望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们。”
嘉越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从上去,对着谢从洲的脸就是一拳头。沈清石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连忙喊人。嘉越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和谢从洲扭打在一起,他把他按在地上,死死扭着他,双手掐着他的脖子,要掐死他。
掐死他才好,这个王八蛋!
谢从洲的脸都憋红了,却不甘示弱,不肯求饶。终于有人过来,把二人分开。闻讯赶到的楚定山二话不说就是一耳光,打得嘉越受伤的脸上又添了彩。程玲忙给他顺气:“别这样,有什么回去再说。”
楚定山的脸上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他感到颜面尽失,回头看了沈清石一眼,沈清石冷冷一笑,挽着谢从洲转头就走。
“老师——”嘉越要冲上去,楚定山又是一个耳光,把他打得摔倒在地。其余人七手八脚架起他,不管他拳打脚踢硬是给拖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沈清石说要和谢从洲去医院,他说不碍事。
她说要的。
谢从洲就说:“为了娶你,被他打几下就打几下了,反正吃亏的还是他。要是能娶到你,换他他肯定更乐意被这样打。”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沈清石也是无奈了。不过看他还有说有笑,神色坦然,心里想,应该是没事了。不过回去以后,还是亲自给他上了药,又叫了他的家庭医生来给他看。
亮亮在一旁看着,举起小拳头说:“谁打谢叔叔,亮亮教训他。”
谢从洲摸摸他的额头,亲了亲他的脸颊,让沈清石给他们照相。沈清石没办法,只好听他的。
照完以后,谢从洲抱着他说:“亮亮可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啊,有坏人要是欺负你妈妈和你谢叔叔,你可一定要打跑他。”
“一定的。”
小孩子说话还不顺溜,但是语气信誓旦旦,生怕别人不信似的,逗得医师和清石都笑了。谢从洲抱着他,在清石看不到的背后玩了玩嘴角。
不管他在她心目中怎么比不上楚嘉越,至少在沈清石的心里,亮亮一定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他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楚嘉越,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笼鸟 第0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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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房间里很温暖,清石关了空调,把大厅一侧的窗帘拉开了些许。谢从洲给他端来吃食和酒,她看一看,打开一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三杯酒下肚,身体渐渐发热,脸也慢慢潮红,很多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有些隐藏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要吐露。
酒精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适量的摄入能让大脑持续处于兴奋状态,仿佛身体充血,慢慢燃烧一样,再理性的人,理智都会有所松动。头脑明明是清醒的,却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地兴奋。
“你喝多了。”谢从洲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
“没有,我没有喝多。”沈清石想从他手里拿回来,身子自然倾倒过去。谢从洲接住了她,摸了摸她的脸颊,滚烫的。他轻声说:“你真的喝多了。”
沈清石绝不承认自己喝多了。她甚至想用暴力去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一瓶酒,那瓶本该进入她的肺腑让她忘记一切的酒。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我就只能陪你喝了。”他取过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饮尽。沈清石看着看着,依偎到他的怀里,满脸通红地仰头看着他,“你喜欢我吗?”
“你说呢?”
“为什么喜欢我?”她打了一个酒嗝,有些不解地望着这个英俊多金的年轻人。他有钱,长相不俗,而且非常年轻。他只有二十四五,她已经三十二三了。这实在是个很大的差距,虽然她觉得自己长的可以,但并不觉得她足以吸引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
嘉越对自己是依赖,是得不到的不甘心,是对曾经最美好的回忆的追溯……那么他呢?他是因为什么?
沈清石在心里衡量着,困惑着。平时埋在心底的疑问,就这么问了出来:“说啊,为什么喜欢我?别说什么一见钟情的鬼话,我不信。那时候,你可是连正眼看我一眼都懒得的。”
“我这么傲慢?”
她笑了。确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这个人,太过冷淡,用小女生的话来说——清冷地有些让人难以接近,疏离又淡漠。但是,熟识以后,她发现这个人有很温情和柔软的一面。他对亮亮很好,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他的。他曾经说,他喜欢她,所以也爱她的孩子,他希望他们一家三口可以永远地在一起。
一家三口?
多久没有这样了。和蒋自成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夫妻和一家三口的感觉。
喝地多了,她的脑子混混沌沌,感觉特别地亢奋。她撑起身子看着他,忽然捧住他的脸,狠狠地吻上去。她把他压在茶几上,抱着他,滚落到地板上,最后被他反扑在沙发里。她觉得很久没有这样甘畅淋漓过了,在酒精的作用下,身体变得异常敏感而兴奋,每一次的肌肤接触和碰撞都让她感到莫名地愉悦。
所以,最后两个人筋疲力尽地倒在一起的时候,她把头埋进他的怀抱里,感觉这为数不多的温暖。
早晨,厨房里传出了煎鸡蛋的声音。谢从洲摸了摸身边还热乎的被窝,套了衣服,踢踏着拖鞋走到了厨房。沈清石围着围巾,背对着他做着丰盛的早饭。
他从后面抱住她,在她的脸上亲了亲:“起这么早?”
“别这样,孩子看着呢。”她拨开他不安分的手,下巴朝半开着空隙的移门指了指。蒋亮在客厅里玩游戏,讷讷的,似乎遇到了难题,有些困扰地抓抓头发。
清石笑着说:“亮亮多可爱啊。”
“是啊,真是可爱的小家伙。”他在她脸上亲了亲,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在她翻脸之前,他说,“当然,更喜欢你们俩。”言下之意,他们是一体的,不分彼此。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三个人会一直生活在一起。
清石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她说:“婚礼准备好了吗?”
“当然。”
“我不想大张旗鼓,低调一点吧。”
“听你的。”他说,“我们不请很多人,只要请一部分人就好了。”谢从洲理了理脑海中的清单,“子欣、杨婆婆、汪静……”他列出所有要邀请的名单,等待她的答复。沈清石点点头,她也觉得不要太铺张太高调。直觉告诉她,楚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是楚嘉越。
这几天,他没有来找过她,沈清石觉得,这种安静并不等于平静,更像是一种暴风雨来的宁静。有什么东西,正朝她意料之外个结果发展。而这种结果,是她难以预料的。
她没有想过,那个曾经可爱可怜有点幼稚有点乖张的男孩子,那个大男孩,有朝一日会变得让她陌生。三天后的结婚宴上,她再一次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来自于人性中的阴暗和卑劣,还有疯狂。
她以为一切都会因此结束,但是,远远没有。
“新郎的汽车在214过道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当场爆炸,肇事者是一辆卡车,逃逸,目前,警方正在极力追捕。”
对于带回这个噩耗的杨子欣,沈清石有些呆滞地看着她。
谢从洲,还有蒋亮……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原本快唾手可得的平静时生活,即将得到的幸福,顷刻间,毁于一旦。
沈清石没有理会杨子欣的怒骂和哭泣,慢慢地走到窗前。
这个城市,位于喧嚣中,但是,它拥有无以匹敌的财富。有太多太多的人在底层挣扎,有太多太多的人位于金字塔上层。而她,只是渺小的一粒尘埃。
在艰难的困境中挣扎了七年,她觉得自己即将可以触摸到幸福,但是现实告诉她——你妄想,你永远都别想。
电视新闻里的主持人刻板而严谨地报道这这起事故。
窗外的风依然安静地吹,城市中的车辆,平静而忙碌地行驶。车水马龙的盛况,并不会因为某个人或某件事而改变。
广场上的鸽子愉快地振翅,飞向蔚蓝高远的天空。它们有自己的自由,不被旁人左右。远远矗立在山峦中的塔楼,亘古而不灭的钟声,还有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的记忆。
沈清石安静地站在那里,隔着遥远的时空,她仿佛听到了父亲和弟弟的呢喃,儿子和丈夫的哀泣。
她这样站了很久,在杨子欣担忧的目光里重新坐下来,吃那热度还没消散的面包。那是谢从洲离开前,帮她和蒋亮预留的。
暴雨,雨夹雪,这样恶劣的天气,足足维持了三天。
三天内,沈清石一直呆在自己的别墅里,那是谢从洲留给她的。房门上的指纹识别锁,只有他和她的指纹才能匹配。
三天以后,律师和相应人员来了,包括谢从洲的家人。从进门到围着桌子站定,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各自有各自的律师。
代表谢家的来人是谢飞澜。年轻美貌的女人坐在她对面,成竹在胸,仿佛拥有足够的筹码。她抬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玻璃茶几:“沈小姐,你应该非常清楚,我来这里的目的。”
沈清石没有说话。面对陌生的外来者,她表现地太过平常。
谢飞澜微微挑了挑眉,这个女人有些超乎寻常的冷静。她收敛了笑容,公事公办地说:“你虽然是我哥哥的未婚妻,但你们还没结婚,你就不能算是他的合法妻子。所以,他名义下的财产,房产、汽车包括在各公司的股份,你没有资格继承。”
沈清石依然保持沉默。
不说话就可以了?
虽然说,她这样一个单身女人生活很不容易,但是,怜悯这个词并不会出现在谢飞澜身上。她略带讥诮地说:“请你马上搬离这栋属于我哥哥的别墅。当然,我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怎么说,你都跟过我哥哥。我可以给你一笔报酬,如果节约的话,足够你下半辈子生活无忧了。”
对于她这样冷血而轻蔑的话,沈清石并没有超乎寻常的反应。她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你是谢从洲同父异母的妹妹。”
谢飞澜怔了怔,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这对于彼此的谈判,并没有任何作用。难道这个女人竟然会以为,她会看在死去哥哥的情分上而怜悯她?
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她如此想的时候,沈清石却说出了一句出乎她意料的话:“看来,你一点也不了解谢从洲。”
谢飞澜皱了皱秀气的眉。她并不觉得这些废话对谈判有丝毫作用。她说:“闲话还是不要多说了吧。看在你和我哥哥——”她顿了顿,“嗤嗤”地笑出声,“还有嘉越的情分上,我怎么都应该给你留点渣滓啊。你以后要是饿死了,我也不要到地府去见我哥哥,没法交代。”
“不。”沈清石摇摇头,目光出奇地平静,“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飞澜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女人的眼睛,黑地格外纯净,仿佛有一个漩涡,要把看着她的人全部吸进去。这样死寂的目光,让她感到不寒而栗。不过,她没有退缩,至少表面上没有丝毫迟疑。
谢从洲死了,他在博美的地位自然由自己继承。而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当然也应该归她。谢老头子根本不需要,而其他人,根本没资格和她抢。
“谢飞澜。”沈清石轻轻叫她,抬手招了招。
随行的李律师把一份封存的档案打开,递给沈清石。沈清石没有看,隔着茶几推到谢飞澜面前,“谢小姐,请你过目。看完以后,你一定可以明白的。”
谢飞澜抬头看看她,迟疑着,接过了那份文件。
看着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极力保持的涵养也有些控制不住。
沈清石仿佛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和投射过来的怨毒目光,扬手示意李律师可以开始了。古板的中年律师抽出另一份文件,面无表情地开始宣读:“……虽然我无病无痛,但是为了预防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我对我名下所有的财产作出了以下部署……我和我未婚妻的共同财产如下……我各人财产如下……我在博美的百分之十的股份、汽车两辆、在海滨罗比亚的两栋别墅、城南的私人公寓……现对我所有的财产份额,作出如下部署:我名下所有资产均为我未婚妻沈清石所有,倘若我未婚妻发生任何意外,以上所有资产全部捐献给xx幼儿工程学园。”
遗嘱签署日期是两个月以前。
可见立遗嘱的人早有决断和预料。
这么干净利落,一分钱也不留给旁人,符合谢从洲的性格——谢飞澜恨得咬牙切齿,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多说无益。
她对她带来的人说:“我们走。”
房门“砰——”地一声响起,所以的不速之客都离开了。
沈清石却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瘫软在地。他早就有预料,早就做出了部署,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她,一个人离开。
她觉得胸腔中有什么在奔涌。
悔恨、愧疚、痛苦……那一刻,她流泪了。她的丈夫,她无辜的孩子,就那样死于非命,尸骨无存。而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他凭什么?以为她一定要臣服于他吗?
她在心里轻轻地说:嘉越,你真的长大了,变得我都陌生。
这样的抑郁持续了一个礼拜,这个如常的礼拜,城市里有人结婚,有人庆祝,也有人发丧。暴风雨、暴风雨,阴霾的天气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沈清石单独为谢从洲和蒋亮守灵,并为他们立了衣冠冢。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期间谢家人来闹过,她一概不见,并且躲到了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度过了这个礼拜。
然后,在开春的这一天登上了北上的路,来到海滨的这栋私人别墅。
佣人通报,有来客。
楚嘉越在山脚下的高尔夫球场打球,和林文东、还有两个从京城南下的发小。大家十几年没见,谈笑起来,依然非常热络。
佣人通报以后,嘉越没有放在心上,一球击中,回头对他们扬手欢呼:“哈喽,北鼻,晚上去青竹狂欢。”
“一定一定。”
几人相谈甚欢。待人离开,他用干净的帕子擦净了球杆,对佣人抬抬手:“让她去二楼的会客室。”
佣人离开以后,他又打了两球。
很好,满分。
换了一套白色的运动衫和运动裤,嘉越去了二楼的会客室见沈清石。房门打开,房间里很阴暗,在角落里隐约坐着一个沉默的女人。她双手交叉安放在膝盖上,平静地望着窗帘紧闭的窗。
嘉越摘下手套,随意地扔到玻璃茶几上。
他走过去,背对着她拉开了窗帘:“这么暗,能看清吗?”
骤然而来的光亮让她不太适应,瞳孔急剧收缩。不过,她没有躲,也没有抬头:“光明和黑暗有什么区别,这个世界很好看清,最难看清的是人心。”
嘉越光着脚在房间里走了个来回,走到床边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咖啡,那是刚刚冲泡的。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沈清石看着看着,觉得有些迷惑。这张脸,这张漂亮地过分的脸,依稀是当你的模样,并没有多少改变。
改变的是人的心肠,还有未知的命运。
“为什么要杀他?”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睛中充满了血丝。
“为什么?”他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绯红的唇瓣,慢慢变得暗,他的目光也渐渐变暗,阴鸷地盯着她,“你问我为什么?”
他语气嘲讽:“你离开我的时候,不问我为什么?你信誓旦旦说要和他结婚的时候,不问我为什么?现在,你居然问我为什么?真是可笑。”他真的笑出声来。半晌,骤然收敛了笑容,双手撑住床沿,冰冷却略带挑衅地望着她,“难道他不该死吗?”
“……”
“我已经警告过他了,谁让他不听。我说过你是我的,我提醒过他了,可是这个蠢货,偏偏就不听。”他在傍晚的霞光里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英挺的眉目变得如梦如幻,仿佛窗往即将燃烧的火烧云。
“……你真是可怕。”沈清石面无表情地说。
“可怕?”他笑出声来,挑起两根手指架起她的下巴,嗔怪的语气,“有什么可怕的?我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你。这不就够了?”
她没有躲,而是定定地望着他。
半晌,一字一句缓缓慢慢地说:“楚嘉越,你和你们家的人一样,应该下地狱去。”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下地狱就下地狱吧。”
笼鸟 第0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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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和我在一起?”沈清石笑了笑,“七年前你没尝试过吗?在我看来,你依然和当年的那个小孩子一样,没有任何长进。楚嘉越,你不但没长进,你还疯了。”
“疯了?”他点点头,“没你的日子,我是快疯了。”
“没我你死吗?”
嘉越想起曾经在国外,一个人孤独无依的生活,再看此刻她冷漠的表情,他抓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攒紧在掌心,“我是要死了。”
沈清石静静地望着他:“谢和亮亮是无辜的。”
“谢?他认识你多久,我认识你多久?沈清石,你太偏心。”
“不是我太偏心,是我们不适合,是你太偏执。”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目光比刚才更加冷漠,“你杀了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他不说话。
“我现在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
“什么?”
沈清石站在他面前说:“我杀了你,再自杀。”刹那间,她从袖子里抽出的匕首捅向他,嘉越猝不及防,甚至没有躲闪,就那么看着她,感受着身体里的血液流失。他低头看看自己被鲜血浸染的胸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他从来没有想到,多年前自己那么依赖而敬爱的人,有朝一日会把刀插入他的心房里。那一刻,他肯定是流泪了,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却睁大了眼睛,在这一刻要把她看清楚……
命运捉弄人,如此无常。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这个城市的钢筋水泥,盘桓在山峦间无拘无束的风,还有永远不断流失的时光。
它们让曾经相爱的人剑拔弩张,势同水火。这一切都是因为贪欲,因为在乎,还有想留住。自私,这是每个人偶尔都会做出的选择。只是,后果无法挽回。
嘉越躺在满目白色的病房里时,思绪飞地很远。房门何时打开,他也没有在意。飞澜走到床边,坐下来给他削苹果:“你知道吗,老王家今天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很可爱……今年城内下了禁烟令,我们这些老烟鬼的,又不能抽烟了……迎春花开得真好……”
谢飞澜说了很多很多,他没有反应,只是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那你休息吧。”她走出房间,没有离开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医生的呼喊声……飞澜惶急地回过头,看到嘉越被人快速地推到急诊室。
她冲过去问,医生没有理睬她。
急诊室的灯亮了一夜。
医生不断用高压电伏,终于强迫他回来。
出来的时候告诉她,是他自己拔掉了输液管。飞澜站在那里很久,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当天晚上她走出医院,天上下起了雨。这初春的季节,雨是冷的。她探手摸一摸,含在嘴里,有点咸。那天她本来要离开了,结果还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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