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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宗接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爆炒小黄瓜
头昏脑涨地窝在西洋大床里睡了几天大觉,他连梦中打出的呼噜声都是十分委屈的:赵雪林怎么偏偏在他生病的时候走了呢?
倒不是突然对赵雪林产生了别样的感情,而是赵雪林之前把他贴身伺候得密不透风,再换回普通的勤务兵,就怎么感觉怎么不对味了。
啪啪按铃一连换了十几位勤务兵,秦司令挑三拣四,最后一挥手,赶羊似的全部轰了出去。厚绒被蒙上头顶,他咕咕哝哝,发狠给自己听:“一群吃干饭的废物!按脚都不会!”
赌气骂了一会儿,他脑袋埋进松软的枕头,承认有些想念赵雪林的——照顾了。
时间一晃而过,一眨眼便到了西历新年。秦司令病来如山倒,竟然从着凉发展成了急性肺炎。
揪着两个被子角躺在床上,秦司令虽然面色苍白,神不振,但呵斥小兵始终声如洪钟:“你,按的什么玩意儿?当老子脚底板铁打的啊?”
给他按脚的小兵,虎头虎脑、一脸傻相,闻言羞愧地垂下头:“司令……”
秦司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马不停蹄地教训下一个:“还有你,他妈的,一杯牛奶倒那么久,现场挤牛奶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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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我……”
“别说话!”秦司令怒睁二目,眼睛瞪大到让人好奇的程度,“差点忘记你了,站墙角的那个!”
“啊,司令,在。”
秦司令从重山叠峦似的被子之中伸出上半身,深深地吸气、呼气,他状似一脸云淡风轻:“前线那边怎么说?”
那人挠挠后脑勺,没明白司令的意思:“前线,那边……说什么啊?”
秦司令面朝地板,语气愈发云淡风轻:“军情战况,辎重用度。”
那人答:“回司令,没有。这些一向是赵师长负责。”
秦司令一点头,整个人淡然得简直要化作云朵飘走:“好,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等到这些人鱼贯走出房间后,秦司令立刻脸色大变;恶狠狠地一掼大靠枕,他因为久病无力,只掼出了几根白绒绒的鹅毛。
鹅毛打着旋儿落在他的鼻尖上,激得秦司令不由自主地连连喷嚏。一边捏下那根鹅毛毁尸灭迹,他一边怨天尤人地心想:“连羽毛都欺负我。”
羽毛到底有没有欺负他,无人能给他断案。但秦嘉礼暗自计较,赵雪林一定是欺负他了——此人离开重庆之后,便杳无音信,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不是报纸时不时会有关于前线的详情报道,秦嘉礼几乎要以为他壮烈牺牲了。
然而并没有壮烈牺牲,活得毫发无损;看一些时政评论家的意思,此人甚至有点意气风发的架势。那为什么不拍个电报回来报平安,或是关心一下他的病情?这就很值得探究了。
*
本人民国甜文小能手,没人比我更甜了好吗!怎么会be呢,我连大佐不想发便当。
我觉得很多人对民国有些误解,民国的一些学者真的超级超级幽默哦=w=
第九章
这一日,沈婉贞登门拜访。
岁暮天寒,她却穿着一身薄呢子长大衣,里面是一件软缎衬衫,脖子上挂着一条羊毛围巾。秦嘉礼因为大病初愈,全身上下包裹得水泄不通,看到如此凉爽动人的沈婉贞,不禁替她发抖害冷。
沈婉贞看了他的打扮,大笑一声:“秦兄,久未相见呀!”说着,要与他来个洋派儿拥抱。
换作平时,秦嘉礼必然来者不拒,甚至十分窃喜于占她便宜,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沈婉贞一接近,她身上的古龙香水味便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钻,秦嘉礼鼻腔里顿时塞满了十几个喷嚏,只是碍于脸面没好意思喷出来。
面无表情地一抬手,他接过勤务兵递来的手帕堵住口鼻,闷声闷气地说道:“行了,行了,你这味儿我现在闻不了。”
沈婉贞充满歉意地后退一步:“是小弟疏忽了。”
秦嘉礼恹恹地道:“沈兄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不是钱又不够花了?”
他这样直截了当,沈婉贞竟然也不害臊,笑吟吟地点点头:“被秦兄说中了!不瞒你说,我家又闹饥荒了。”
秦嘉礼最近不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心事重重——他一直没想明白赵雪林为什么不拍个电报回来,思及关键之处,灵魂几乎要出窍溜走。
他神游天外地说道:“那我等会儿让人给你写张支票,钱对于我来说,不是问题,反正这辈子也用不完,但你要知道,”话到此处,他突然灵魂附体似的,往前一倾身体,用两根手指扳过沈婉贞的下巴,“我不是冤大头。找我要钱,可以。别他妈整成了习惯!”
说这话时,他的神色极冷极沉,一双形状美丽的桃花眼犹如黑云压顶、风雨欲来。
沈婉贞心里“咯噔”一下,险些以为下一瞬间他要拔枪对准自己。谁知不到三秒钟,秦嘉礼又变回了病怏怏的模样,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老了,站久了头晕。”
沈婉贞忙摘下皮手套,挽住他的胳膊:“怪我怪我,知道秦兄有病,还让秦兄陪我站这么久!”
有病的秦兄骂骂咧咧:“你他妈才有病。”
两人相携走进公馆客厅。沈婉贞经历刚刚那一遭,情不自禁地有些畏惧秦嘉礼;但这时支票还未到手,选择撤退显然太亏,只好硬起头皮,对着秦嘉礼摆出促膝长谈的姿势。
其实跟秦嘉礼长谈一番颇困难,因为此人胸无点墨,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皆是一窍不通,更别提欧洲传入的自然科学;最可恶的是,不懂就算了,听别人讲解长长见识也是好的——他不肯,非得一边听一边发出疑问与感叹,并且当疑问得不到合理解释时,他还要发脾气甩脸子,痛斥那人没有文化。
所以沈婉贞每次跟他见面时,话题只能在“家常”与“妇女”之间来回打转,气氛活像两名热爱猎艳的老妈子窃窃私语。
两人暖气吹着,咖啡喝着,扯了一会儿重庆的民生及物价,然后发现双方对寻常百姓的生活都是一无所知,遂及时止损,默契地进入下一个话题。
沈婉贞慨叹道:“现在入川的人越来越多啦,我姐夫昨天跟我讲码头整天踩死人我还不信呢,下山一看,果然人山人海。”
秦嘉礼眼睫微垂,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貂毛领子,闻言眨巴眨巴眼睛:“你姐喜欢男的啊?”
沈婉贞哈哈笑道:“是啊,咱家女眷,就有我一人生错了性别。”她歪头想了想,“说来,她丈夫你应也认识,叫聂静义。”
秦嘉礼哼了一声,然后接过一张手帕稀里哗啦地擤起鼻子,间接而鄙夷地传达了“原来是这小子”“我不屑认识他”的复杂含义。
原来,这聂静义与他同为绿林出身,运气却不似他亨达,一直在直沽一位督理身边做秘书。后来该督理的部下哗变,他以营救上峰之名,直接卷走了上峰的全部家产,大摇大摆地招兵买马,索要委任状。
秦嘉礼知道他,纯粹是因为他当上直沽督理之后,立刻强取豪夺一位遗老寓公的女儿做老婆;气得原本的未婚夫天天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痛骂他,骂到无处可骂之时,便拿秦嘉礼做类比,以骈文笔法继续痛骂。
秦嘉礼无故被骂了一段时间——虽然骂他的文章,他一个字都没看懂,但毕竟是被骂了——于是只要一见到聂静义名号的队伍,就是一顿暴捶。聂静义不甘落于下风,同样回以暴捶。两人捶来捶去,因为实力相当,难以捶出下文,最后还是聂静义主动拍了一封电报请求休战,秦嘉礼这边才肯罢休。
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秦嘉礼忿忿心想:“早知道他是你姐夫,就不给你钱了。”
日月如跳丸,弹指之间即至旧历除夕。
在此期间,发生了两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让秦嘉礼极为不痛快。
第一件是,他与聂静义碰面了。
当时他的身体彻底平复如旧,正在山下的一家西餐厅独自庆贺、大嚼牛排;谁知一抬头,就看见聂静义西装革履地迎面走来——胳膊上还挽着一位明眸皓齿的美貌女郎。
聂静义向他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偕同女郎坐在对桌。
秦嘉礼吊儿郎当地叉着牛排,并没有把他当回事儿,然而接下来十多分钟内发生的事情,让他变得食不知味。
只见聂静义从玻璃高脚杯中取出餐巾,朝身边女郎低声问道:“太太,这个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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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太太答道:“你是不是傻呀。”然后探身帮他摆放好了餐巾的位置。
他又把玩着银质餐具,嘴里嘟囔:“这些呢?”
聂太太沉吟片刻,忽然灵机一动地指向秦嘉礼:“你像他那样叉着吃好咯。”
秦嘉礼:“……”
秦嘉礼莫名觉出了侮辱。
聂静义似乎抱有同感,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想学他。粗鲁。”
聂太太认为二位响马出身的司令,都是顶粗鲁之人,实在没有资格大哥取笑二哥。不过丈夫始终是丈夫,她只好安抚道:“好啦,好啦,知道你文雅,乖。”
秦嘉礼板着脸,“咣啷”地一掷银叉子,吃不下去了。
回到公馆后,他越想越郁结,越郁结越想,怀疑聂静义是听到了他克妻的风声,故意在他的面前大秀恩爱,以此嘲讽他孤家寡人、不能传宗接代。
想到这一层,他勃然大怒,不愿再出门见人。让驻守在汽车里、预备撒网逮住他的大佐,深感迷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避世隐居了。
第二件是,赵雪林从前线回来了。
和他一并回来的,还有一个玉软花柔的女子。
秦嘉礼自认对赵雪林毫无特殊感情,所以把这件事划分到鸡毛蒜皮的范畴之中;但他内心产生的波动,却绝不属于鸡毛蒜皮该有的波动。
冷淡地看着眼前这对男女做出“聂静义式”的恩爱模样,秦嘉礼心中腾起了“赵青山式”的熊熊怒火。
赵雪林仿佛没有察觉到秦嘉礼有如实质的目光一般,俯身给女子披上了一件雪白狐裘。
秦嘉礼一看那件狐裘,眼睛登时眯了起来,重重地将一只脚撂在茶几上,震得桌上瓷具一个原地起跳。
赵雪林伸手碰了碰她的下巴,口气低沉而温柔地说道:“山上暖气管修得不好,你身体又弱,怕你着凉,先拿这件旧狐裘对付着吧,以后再给你做新的。”
秦嘉礼听到“旧狐裘”三个字,立刻无法继续旁观下去。另一只脚也撂在了茶几上,他冷笑一声,一字一顿:“赵、雪、林。”
赵雪林头也不回地一挥手,似乎秦嘉礼跟眼前的女子相比起来,十分不值一提:“遇之,你别吵。”
*
聂静义是一篇杂志言情稿的人物,该杂志具体何时上市,我也不太清楚……
这篇文就是谈恋爱流水账啦!不要对它抱有什么奇怪的期望哦,我写着玩的~
因为最近在写新的短篇,所以此文的更新字数可能会很诡异……
第十章
秦嘉礼连连点头,想要在这头部运动之中找到有力的回击;然而他言语能力有限,点了一会儿头,只点出了一句:“好,好……赵雪林,你个——”骗子!
最后两字及时声,因为太像女性的娇嗔;秦嘉礼只好又杀气腾腾地哼了几声,弥补内容上的气势不足。
从头到尾,赵雪林都不曾看他一眼,一直微微向下俯着身子,和女子卿卿我我地交头接耳。他虽然眉目多情、似笑非笑,但大多时候都笑得轻描淡写、居心叵测,不是传统意义的好笑,不像现在,竟然笑得明亮温暖,仿佛有春光提前浇在了他的头脸之上。
秦嘉礼冷眼旁观,理智上深知自己不应该生气,可气并不听他理智的指挥,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随手抓了一团东西朝赵雪林奋力砸了过去。
这一砸,两人都愣了一下——他随手抓的,乃是一张轻薄绵软的绸缎餐巾,根本无法堪当凶器的重任,在碰到赵雪林周身的那一瞬间,就柔若无骨地滑了下去,瘫软在了他的脚边。
赵雪林终于看了他一眼,只有一眼,便淡然地回了目光。抬起一只脚踩在那张餐巾上面,他侧头对女子说道:“佳丽,我们下山去吃饭。”
女子——佳丽,之前在上海是个唱昆曲的红角儿,后来上海沦陷,她被日本人掳去做了几个月的军妓。她目达耳通,极有自知之明,知道凭自己的姿色与身世,是绝无可能彻底攫住赵雪林心神的。毕竟从五官上看,赵雪林甚至比她更美丽一些。
至于赵雪林为什么把她当成个宝贝照看,她心中存疑,却不问不说,安安静静地做好一个宝贝的本分。
不过看眼下的情形,她脑筋急转,忽然间明白了赵雪林的意图。眉眼活泼泼地做了个跳跃运动,她露出一个媚笑,一改先前文静寡言的形象,千娇百媚地依偎在了赵雪林身上:“我们吃什么呀?”
赵雪林稍稍意外,随即握住了她的手:“听你的。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该佳丽答道:“人家想吃西餐。”
“好。”
彼“佳丽”一听“西餐”二字,立时回忆起遭遇聂静义的种种不堪画面,而后又回忆起罹患重病、无人问津的悲惨时光。当然,此处的“无人”,特指赵雪林。
最后他回想起了赵雪林奔赴前线的那一日,对他说的一句话:“遇之,我走之后,你不能去招惹女子。”
他当时虽然答得口不对心,做到也是因为缠绵病榻、行动不便——但,的确是做到了啊!
再看看赵雪林温香软玉抱满怀,就在这一刻,秦嘉礼脑子里“轰”地一下,怒火中烧直冲云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他不敢细想,因为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该生气,生气你就完蛋了。”完蛋什么?他还是不知道。
可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他感到被欺骗的愤怒——赵雪林说喜欢他,结果呢?他感到被愚弄的屈辱——赵雪林以喜欢他的名义,毁了他十一桩姻缘,害他孤身十几年,至今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此人,做完这一切事情之后,竟然一副忘却前尘的嘴脸,大模大样地搂上了另一名女子,仿佛要与他毫无关联。
那他——他从前,经历的,算什么?
秦嘉礼气得脸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画面也消失了,他仿佛失去了听觉,失去了视力,失去了感受一切的能力,只剩下大口呼吸的本能。他听不到自己呼吸一声重过一声,也看不见自己的目光有多么的阴沉恐怖。
赵雪林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遇之……”
遇之。两个字,倏地闯入他的世界。
刹那间,他的耳朵传进了声音,眼睛看进了画面。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沉重犹如破烂的风箱,也看见赵雪林在他面前眉头微蹙。
他不能辨认这个表情的深层含义,他只知道赵雪林对他皱眉了——为什么要对他皱眉?
秦嘉礼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他死死盯着赵雪林,眼神既凶狠,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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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雪林看了他片刻,这回,踱步到了他的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秦嘉礼的肩膀,他在他的耳边,声音很轻:“遇之,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你找个姑娘好好传宗接代吧。”
秦嘉礼呼吸声更重了,五脏六腑横冲直撞,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声带撕下来一般:“你说什么?”
赵雪林顿了一下:“我对不住你。”说着,他后退一步,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佳丽身上,语气很淡,“遇之,我反思了很久,你说得对,我应该正常一些……”
话没说完,他被秦嘉礼用力推到了墙上。
旁边的佳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
赵雪林也微带愕然地看向他,不等在场两人一起惊愕完毕,秦嘉礼面色漠然地扳过赵雪林的下巴,发了疯地亲吻了上去。
这一吻,必然是咬牙切齿的,因为他怒意尚嚣。可他吻着吻着,又感觉到绝望——赵雪林身体僵硬,嘴唇紧抿,始终不肯开口回应他。
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秦嘉礼越发委屈,亲吻一路厮磨到赵雪林的颈间,他埋头在赵雪林的肩膀,轻微发抖地喘息着。
“我这是在干什么?”他渐渐恢复清醒,茫然地心想。
又慢慢抬头,扫了一眼那位佳丽的神色,他有些迟钝地接着想:“我出大丑了。”
直到这时,失去的知觉才真正回到了他的身上。秦嘉礼的耳根、面颊、脖颈倏地腾起一股剧烈热意,他的愤怒如针刺气球般溜走了,当下只能感到浓浓的羞耻。
一言不发地侧转过身,他刚要拔腿离去,正当这时,赵雪林突然攥住了他的一只手。
循着两只相连的手望上去,他的目光与赵雪林冷淡的眼神相碰相撞。
与此同时,赵雪林松开了他的手,慢慢地抱住了自己的手肘,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审视姿态。
“遇之,”赵雪林淡淡地开口,“你这样跟从前的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秦嘉礼转开脸:“你什么意思?”
赵雪林慢慢地笑了一声,然而眼里没有笑意,依旧一派冷淡,甚至显得凌厉:“你从前,不是最讨厌我这样对你吗?”
第十一章
秦嘉礼没言语,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烟盒子,他用牙齿一顶撬开盖子,咬出了两根香烟。只有在极其烦闷的时候,他才会同时抽两根烟。“噌”地一下,打火匣点着,两颗火星在他嘴唇上迸亮了。
赵雪林看着,不置一词,像是完全不知道他患过肺炎一样。
秦嘉礼双管齐下地抽了一会儿烟,没把烦闷抽出来,反倒抽出一连串争先恐后急冒头的咳嗽。随手按熄烟头,他掏出一张手帕捂住嘴巴,咳了个荡气回肠,咳到最后他双颊几近血红,因为知道自己又出大丑了。
而赵雪林始终视若无睹,抱着手肘在胸前,目光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淡漠。
也许是真的恢复正常,不再喜欢他了吧。
秦嘉礼忽然就疲倦了。
他心中原本积压了一百个、一千个疑问,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他不想去深究自己刚刚为什么会理智断线,做出那样不可思议的举动。他甚至不想再跟赵雪林多说一句话,只想快点翻过这一页,继续如往常一般生活。
“你说得没错。”缄默良久,他做出回答,“我最讨厌你那样对我。”
“是吗?”
“是的。”
“那你亲我做什么?”
秦嘉礼面朝地板,说得很理直气壮:“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男人了。”
“那么结果呢?”一双修长锃亮的马靴踏入他的眼帘,是赵雪林踱步到了他的身前。
秦嘉礼对着地板打了个哈欠,似乎他的谈话对象就是地板:“结果是你不喜欢了,变正常了,恭喜恭喜。”
马靴逼近一步,这批次的马靴产自美国,靴头线条十分利落,看上去分外盛气凌人:“真话?”
秦嘉礼不想跟马靴说话,于是扭开脸:“真话。”
“呵。”赵雪林意味不明地淡笑一声,顷刻间离他近极了,伸出一只手撑在他身后的墙上,“我不信。”
这个姿势让秦嘉礼愈发感到疲倦与不耐,他不由得抬脚想走开:“管你信不信。”
赵雪林登时另一只手也撑在了他的一侧,强势地将他封锁在了原地:“遇之,我最后问你一次。”
秦嘉礼有些恼了:“没什么好问的!”
赵雪林缓慢而有力地紧着两只戴皮手套的手:“我偏要问。”
“你他妈的——”秦嘉礼好容易偃旗息鼓的怒气又卷土重来了。上下打量一眼赵雪林,他目光在对方腰间一凝,随即闪电般出手拽下那根悬挂在皮带上的马鞭子,雷霆万钧地朝他劈头甩去!
赵雪林反应极快,当即一个避让,有惊无险地躲开了那一鞭。
到此,双方的忍耐都到达极限,正式翻脸。
秦嘉礼体力大不如从前,纯粹是凭着一肚子邪火把鞭子抡得猎猎生风。赵雪林似乎深谙这一点,负着双手东躲西藏,不肯跟他正面开战。
秦嘉礼追着他抡了一会儿鞭子,不禁身心俱疲。单膝半跪在地上,他抚着胸口吭哧吭哧喘气,大恨不复青春,心脏都快蹦跶出来了。
赵雪林看他杀伤力锐减,于是掸了掸衣襟,重新向他走来。
他不知道秦嘉礼今天心理活动极其跌宕起伏,此时已经是恨红了眼,见他还敢靠近,立刻强忍着胸口的不适,悍然对他抡出了最后一击!
那一击简直迅猛如同闪电,灌注了他全身的力量;赵雪林骤不及防,无路可退,只得抬起手臂硬生生地承受了!
刺啦一声响,鞭梢划破衣袖,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血腥味充盈一室,秦嘉礼闻着,感觉终于出了憋在心头的那股子恶气!




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_分节阅读_14
缩在角落的佳丽,见此情景,也终于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连忙找佣人要了一个医疗箱走上前。赵雪林却一抬血淋淋的手臂,示意她后退:“不用。你去楼上等我。”
佳丽连忙点头,放下医疗箱直奔楼上而去,生怕慢一步,脑袋瓜子就被秦嘉礼一鞭子削下来了。
她之前看秦嘉礼的相貌,以为对方不过是这赵师长养的一只兔子,如今看了这一场打斗,她虽然坚定认为秦嘉礼是只兔子不动摇,但那也是只长獠牙的兔子,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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