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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宗接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爆炒小黄瓜
幸而长獠牙的兔子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不然就不止削脑袋那么简单了。
确认佳丽走远之后,赵雪林才低低发出一声痛吟——他惯用的马鞭子都经过改造,缝满了倒刺,秦嘉礼那一鞭几乎刮下他一块皮肉。
他暗地里痛得要死,明面上维持波澜不惊,仿佛秦嘉礼不过是一只小猫,探出爪子挠了他一下。
小猫看见,尽管不明就里,火气也咻咻直冒——要不是胳膊抡脱臼了,他能再甩一鞭!
两位伤员相对而坐,心思各自千回百转。
赵伤员不肯放过秦伤员,沉吟着问道:“遇之,你打我做什么?”
秦伤员揉着胳膊,正要一鼓作气接回去,闻言冷冷地答道:“你讨打!”
赵伤员便微微一笑:“遇之,你今天很莫名其妙。”他只微笑了几秒钟,就笑不下去了,因为血流汩汩,并不能通过普通手段止住。
秦伤员咔嚓接回胳膊,满头冷汗地发出一声冷哼:“你才莫名其妙。”
赵伤员埋头疗伤的同时,不忘轻笑挑衅:“是吗?”
秦嘉礼因为恶气已出,心平气和不少,不太在乎他的挑衅。模仿赵雪林抱着手肘在胸前,他对着他一挑眉毛,有心想恶心恶心这位改邪归正的正常人士:“你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真话吗?”
赵雪林手上动作一顿,很快若无其事:“然后?”
秦嘉礼的屁股一点一点地挪移过去,几乎把自己的鼻尖凑在了赵雪林的面颊上:“当然不是。”
赵雪林身体蓦地一僵,陷入沉默。
秦嘉礼又是痛快,又是酸楚,他逼着自己忽略掉那一丝酸楚,撂出狠话:“赵雪林,你毁了老子十一个传宗接代的机会,别想就这么算了!”
赵雪林脸上忽然没有表情了,微微侧头看向他,声音空荡荡的很压抑:“那你想怎样?”
“不可能算了!”
“……不行。你总要说一个时间,我不可能一辈子跟你耗下去。”
秦嘉礼脱口而出:“老子就跟你耗一辈子!”
赵雪林静默了一下,脸上彻底失去了所有表情。低下头缠紧自己的绷带,他勉强一脸冷静地说道:“遇之,你不要无理取闹。”
“你他妈才无理取闹。”秦嘉礼跟着他一低头,随即提出疑问,“你怎么在解开绷带?”
“哦。”赵雪林又冷静地缠了回去,“刚刚绑得不对。”
秦嘉礼没有去琢磨赵雪林的绷带之谜,他认为自己在这场战役之中是大获全胜——试图恢复正常的赵雪林,被迫跟他一起断子绝孙,想想就快活极了!全然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断子绝孙。
两人对峙半天,结果是双双后继无人,气氛按道理说应该血雨腥风,再不济也是剑拔弩张,谁知到最后,竟然是一起就地解决了晚饭。
这顿晚饭,楼上的佳丽也参与了。她发现赵雪林不便拾筷之后,二话不说便端起饭碗,黏到赵雪林身边喂他吃。
赵雪林从容不迫,仿佛被暴打一顿的不是他,被女人喂饭的也不是他。
秦嘉礼其实打心底起是很鄙夷赵雪林从前那些亲密举动的,但他又隐隐期盼着对方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为什么?不敢细想,包括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不敢细想。一个答案影影绰绰地在他脑海里浮出水面了,他恨不能直接伸手把那个答案按回去。
好比现在,他看着赵雪林与佳丽如胶似漆,脸上风平浪静、不以为意,实际上拿着筷子的一只手已经暴起青筋。为什么?还是不敢细想。
秦嘉礼处于一个不能思考的状态,所以闷不吭声地吃了几大碗饭菜。等到佳丽随碗筷一起撤走了,他马上凶相毕露,朝赵雪林下达命令道:“这个女人不能留!”
赵雪林左手指关节抵着下巴,颇困惑似的,露出一点微笑:“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为什么。秦嘉礼也很烦恼这个问题,然而他不可能同赵雪林倾诉衷肠:“哪有什么为什么!”
赵雪林轻轻一拍他的肩膀:“要我答应你也行。遇之,你得先想出答案。”
秦嘉礼跟他胡搅蛮缠惯了,想也不想地说道:“我不管!”
赵雪林凝视着他,突然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听话。”
不负责任番外(一)
赵雪林养了一只小黑猫,名叫秦司令。
这年头,猫有姓氏,不怎么奇怪;奇怪的是,这猫竟然身负官职,并且官还很大,乃是一军之长。
众人都觉得赵雪林疯了。
赵雪林听到自己疯了的传言,也不以为然,依旧整天搂着秦司令瞎溜达。
有人琢磨着,要不给这位司令送个礼吧?
赵青山是第一个送礼的。他揣着一大袋猫粮,趁着赵雪林不在家,“咻”地一下窜进了秦府——说来令人解,这宅子明明是赵雪林的,却冠上“秦司令”的姓氏。这秦司令到底真有其人,还只是一只猫呢?赵青山百思不得其解。
秦司令正在庭院四脚朝天地晒太阳,瞥见赵青山入侵它的地盘,它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赵青山小心翼翼地上前一小步。
秦司令眯了眯圆滚滚的眼睛,盯着他。
赵青山琢磨着,又前进了一步。
秦司令这回坐起身了,甩着尾巴睥睨着他,眼神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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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猫甩尾巴说明不高兴。赵青山察言观色,刹住脚步。想了想,他掏出一把猫粮撒在了秦司令的面前。
秦司令瞥了赵青山一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没有吃,它又瞥了赵青山一眼,确认对方原地不动之后,它把自己的鼻尖凑在了猫粮上。
猫粮腥极了,不是最上等的猫粮,但以赵青山的薪水来说,这是他目前能买到的最不错的猫粮了,况且猫不是吃耗子的么?
秦司令作为一只地位极高的猫,显然不屑此等猫粮。毛茸茸的屁股向后一撂,它朝着猫粮刨了几下土,然后四爪一个蓄力,轻飘飘地跃走了。
赵青山傻眼,这一袋猫粮可价值二十块钱呢!
他妈的,人吃的都没这么好……
无故失去二十大洋,赵青山吃糠咽菜十多日,内心不禁极其郁结,登时恶向胆边生,买了一张大网打算捕捉秦司令。
谁知秦司令身姿飘逸,步伐矫健,他追着秦司令撵了十多圈,连秦司令的毛都没捞到一根。
双手叉腰地看了下日头,他发现他弟弟要回家了,赶紧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秦府。
赵雪林一进家门,秦司令就扑了上去,手脚并用地攀进了他的怀中。
赵雪林心里想着事,没怎么在意它的异动。轻轻一拍它的毛脑袋,他声静如水:“乖。”
秦司令不开心,两只肉垫亮出锋利的爪子,有心想挠他一下,然而亮了半天,还是只用肉垫软绵绵地扇了扇他的脸。
赵雪林低下头,用鼻子提问:“嗯?”
秦司令喵里喵噜,毛脸愤然地痛斥了一番赵青山的行径。赵雪林凝神听了一会儿,并没有跟猫产生灵魂交流,不由得感觉自己有些浪时间。
修长的手指点过秦司令湿漉漉的小鼻头,他假装很懂地一点头:“嗯,知道了。”
秦司令自以为告状成功,摇头摆尾,洋洋得意,在家等着赵青山的悲惨下场。谁知赵雪林根本没把它的心事放在心上,赵青山还是找准机会,撒网试图捕捉了它几次。
秦司令怒气冲冲,尾巴摇得猎猎生风。它心想:“人类都不是好东西!”
当晚,它本想对着赵雪林展开报复行动,然而又发生了一件让它意想不到的事情——赵雪林醉醺醺地搂着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进它秦府的大门了!
刹那间,秦司令的怒气值猛然达到顶点。
它三下并作两下跳到赵雪林身边,冲他咕噜咕噜地叫唤。
女子道:“哎呀,哪来的小猫呀,真可爱。”
赵雪林看着它,然而眼中并没有映出它的身影,因为他视线涣散,看歪了。
“可爱么?”他低低地说道,“那送你好了。”
“子昭,当真?”女子欣喜问道。子昭是赵雪林的表字,极少人知道,也极少人如此叫他,可见两人关系实在不一般。
赵雪林目视远方微微一笑,抬脚从秦司令身边走了过去:“当真。”
秦司令听此一席话,伤心欲绝的同时,很想趁着夜色溜进赵雪林的房中,对他一阵狂挠;但又怕赵雪林像赵青山一样布下天罗地网,捉它拿去送人。
一时间,它竟然无处可去,只好扑进草丛里,幕天席地地睡了一大觉。
翌日一早,它被一列卫兵队的脚步声吵醒了。
毛乎乎的耳朵尖一抖,它隔着一丛丛柳绿花红,看见赵雪林一身戎装地站在庭院之中,面色冷若冰霜。
“还没找到?”
“报告师座,没有。”
“继续找。范围扩大到整个租界。”
“是!”
“你那边呢。”
“报告师座,前院后院都找遍了,没有。”
赵雪林闭了闭眼睛,猛地一下攥紧了手上的皮手套,他的声音冷冰冰而又危险至极:“继续找!”
“是!”
……
秦司令困惑极了,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是找它的么?
等到庭院里的卫兵如潮水般褪尽了,赵雪林才倏地露出疲惫之相,后退两步,倚靠在朱漆栏杆之上,压抑而又嘶哑地叫出两个字:“遇之……”
遇之。好熟悉。
那又是谁?
秦司令猫脸上的毛几乎要盖不住困惑。
第十二章
秦嘉礼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不过赵雪林这一吻暂时威慑住了他,让他足足安静了一个多钟头,没有再兴妖作怪。
这一晚,注定是混乱的。秦嘉礼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过日子,故而裹了一床厚绒被坐在庭院里,一边看咻咻嘭嘭的礼花弹,一边探究自己对赵雪林的感情。
然而越是探究,他越是心惊,惊得大冷天出了一脑门的热汗。旁人远远一瞻,只能瞻仰到他头顶冒出的几缕白烟,还以为秦司令旧病复发到火烧眉毛的程度,连忙叫了几个常驻西医,人声鼎沸地围着他好一阵嘘寒问暖,吵得秦嘉礼晕头转向。
无奈之下,他只好随着大部队转移阵地,腾挪到比较温暖的地带去。然而温暖地带——玻璃花房里坐着两位俊男美女,正有说有笑地点评着焰火星星。
秦嘉礼身负厚重绒被,不便做出灵巧的举动,于是螃蟹似的横冲直撞;撞到一半,他突然冷冰冰一个回眸,扫向那位笑靥如花的美女,果不其然,该美女身上裹着他的“旧狐裘”。
这狐裘说旧,的确是旧了,它是当年土匪山被招安之前,在一位富绅家中搜刮而来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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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嘉礼少年时候,受资深烟枪老当家的影响,染上了巨大的烟瘾——他对大烟没什么兴趣,对水烟、旱烟、烟卷倒是爱恋过头;住的屋子每日都像是经历着小型火灾。
后来,他肺抽出了毛病,一碰烟枪就咳嗽不停。本县的大夫学识有限,望闻问切之后得不出确切答案,只好连连叹息。秦嘉礼见状,吓得眼泪汪汪,以为自己得了痨病。
当时老当家已故,赵青山偷卷巨款不知所踪,留给他们的,只有几百号饿肚子的土匪,以及一座泥砖青瓦的山寨。
他要是患上痨病,便只能等死了。
秦嘉礼年轻,不想死,手足无措地拽着赵雪林一顿哀诉。
在他眼中,赵雪林是大哥——赵青山跑了,不算;是目前山寨唯一靠得住的主心骨。他跟他的情谊最深,只有他能帮他。
然而赵雪林不置可否,听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像是对他的病情漠不关心。
就在秦嘉礼为痨病担惊受怕之时,赵雪林又迎风冒雪地回来了,胳膊底下还夹着一件油光水滑的白狐裘。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并不觉得这件狐裘是给他的。
赵雪林自顾自地坐下,斟了一杯滚烫热茶,一边吹着,一边低声问道:“还敢不敢吸烟了?”
秦嘉礼嘀嘀咕咕:“我又不是吸大烟。”
赵雪林轻啜一口茶,随即被烫得微微蹙眉:“嗯?”
秦嘉礼因为马上要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不敢如往常一般随心所欲地撒野,垂头丧气地哼哼道:“不敢了……”
茶太烫了,赵雪林虽然一路走得口干舌燥,头发、睫毛、肩头都沾着冰雪,还是不能狠心下口。他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茶杯,向秦嘉礼说道:“你过来。”
秦嘉礼走过去:“大哥……”
赵雪林微微一笑:“你大哥不是青山么?”
秦嘉礼道:“他带着那么大一笔款子溜了,完全不给咱们留一条活路,谁他妈要认他做哥!”
赵雪林对于赵青山的卷款失踪,依然是不置可否;他似乎天生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这世间的一切风云变色,都只能在他眼中留下浅薄的影子,而不能在他心底铸下深刻的印记。
他仿佛是隔着一层西洋玻璃,冷淡地观察这个人世。
但有时候秦嘉礼与他对视,又感觉他是顶天立地、坚如磐石的。
说不清,秦嘉礼说不清自己对他的感觉和感情。
赵雪林抖开狐裘,从后面披在了秦嘉礼的肩膀上:“我不做你的大哥。”
秦嘉礼茫然道:“那你要做我的什么?”
赵雪林淡淡地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年后我带你去平津看病,你近来若是出门,要穿着这件狐裘,知道吗?”
秦嘉礼被治病有望的狂喜砸中,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这个……给我的啊?”
“不然呢?”
“我粗手粗脚的,弄脏弄破了怎么办?”
赵雪林替他系上狐裘的绑带,几乎是环抱着他,在他的耳边慢悠悠地答道:“那打你屁股。”
五个字,他说得平静,说得淡然,说得一本正经,以至于秦嘉礼听着完全没觉出不对劲,傻傻地道:“你打不着我,嘿嘿嘿。”
赵雪林做完一番俏媚眼给瞎子看后,飘然地离去了。
秦嘉礼盘腿坐在热炕上,揉着皮毛细腻的狐裘,怔怔地出神,心想赵雪林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无以为报。思来想去,决定把对方当成神上的父兄看待供奉。
等到赵雪林发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由得颇一筹莫展,刚好此时他探查到山下的县令有做军阀的野心,便设法与其交涉。
他言之凿凿,有条不紊,将推翻保安团而后建立军队的计划说得绘声绘色、天花乱坠;县令被他说得热血沸腾,一颗心怦怦乱跳,当即拍板点头。
然而此刻,赵雪林又语锋一转,把山寨二当家秦嘉礼,塑造成了一位冥顽不灵的封建毒瘤;在他的口中,秦嘉礼整天沉迷睡大觉,忙着在梦中约会宣统皇帝,并且想以一己之力反民复清。
县令听完,大开眼界的同时,歹意横生,一脸阴影地提议说不如宰了这个神病。
赵雪林不慌不忙,又作了一篇陈词,大意是秦嘉礼还是个孩子,不必认真,关进斗室吓唬一下便行了。
坏话好话都让他说尽了,县令遂无话可说,摸须晃脑地唏嘘了一阵秦嘉礼举世罕见的神状况,他答应了赵雪林提出的要求。
秦嘉礼经此一遭,怀恨在心,自然无法再视赵雪林为父兄。
赵雪林表面落寞,实则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乃前尘,暂时不提,且说螃蟹似的秦司令盯着那件“旧狐裘”许久,沉着脸转变前进方向,横着走到佳丽身边,急色流氓一样地向下一扯。
赵雪林看着他的举措,若有所思地一眯眼睛。
秦嘉礼扯下狐裘,扛在肩上,登时从一只螃蟹进化成了一只冒出狐狸尾巴的螃蟹。
此狐蟹结合体冷冷地说道:“这是我的,想穿狐裘自己做去!”
撂下此话,他身形臃肿地挪进了花房深处。
佳丽望着他庞大的背影,张大红唇,半天说不出话。
赵雪林看她狐裘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西洋蕾丝长裙,于是脱下自己的厚呢子黑大衣,打算披在她的肩上。
就在这时,花房深处突然飞出一颗小石头打在了他的手背上。赵雪林微微一愣,循迹望去,只见秦嘉礼把玩着几颗小石头,昂首睥睨着他。
赵雪林想了想,一根食指贴上嘴唇,发出轻而又轻的一声“啵”,然后朝向了他。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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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嘉礼被“啵”之后,果然偃旗息鼓,没有再号令小石头冲锋陷阵。
他了神通,世界随之祥和。几位老副官趁此时机,给花房张罗上了灯红灯笼——今夜毕竟是除夕,除夕应有个除夕的样子。
一时间,这座玻璃屋子焕发了几近绚烂的七光芒,仿佛一大块会变色的剔透水晶;水晶里有树,有花——软缎子攒成的假花,有山,有草,有池,有鱼——已冻得半死,呆若木鸡地口吐泡泡;忽略不计那迎头呼啸的寒风,倒宛然一座生机勃勃的春城。
众人提前跟春天打了照面,不禁兴致昂扬。得到秦嘉礼的准许之后,立刻热火朝天地搬来了两桌酒菜,在花房外头吃起年夜饭来。
这些副官卫兵,都是跟了秦嘉礼好些年头的左右亲信。他们开心,秦嘉礼脸上也隐隐浮现了笑意,然而一掉头,他发现佳丽还坐在赵雪林的身边,那笑意又“咻”地一下飞走了。
原地踱了个来回,他摸着下巴,冷笑一声,甩下狐狸螃蟹的伪装,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佳丽一直没把秦嘉礼当回事。
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秦嘉礼模样太好: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黑也不是纯粹的黑,是带着潋滟的黑,再加上皮肤白净,嘴唇嫣红,简直近乎于明艳;她实在不能把这样的他放在眼里。
诚然,秦嘉礼的脾气很可怕,鞭子很恐怖,但脾气和鞭子都冲着赵雪林招呼。她隔岸观火,只观出了这两人关系暧昧。
她在重男轻女的戏园子里长大,又过了几个月水深火热的军妓生活;练就慧眼不敢说,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炉火纯青。
她心想,秦嘉礼可能是个武功高强的拿乔兔子,赵雪林慑于武力,无可奈何,于是带了自己回来敲打他。
想到这里,佳丽更不把秦嘉礼当回事了——她的一些志在为兔的师哥,常常因为不得大老板的欢心,而骂她打她泄气。她对于兔子,当真是毫无好感。
好好的男人,有手有脚有头脑,不去创立一番事业,整天就琢磨着怎么勾引另一个男人,然后坐享其成、好吃懒做,这怎么让她高看一眼呢?
与此同时,秦嘉礼走到了她的面前。
厚绒被之下,他穿着整整齐齐的一套西装,衬衫笔挺,风纪扣上插着一枚价值不菲的钻石领针,在五光十色的花房里,是尤其地闪,尤其地亮。
他先高高在上地扣拢了袖扣,然后双手按在她的两侧,俯身下来:“你跟他,不如跟我。”
他嗓门不小,佳丽却瞪圆两只眼睛,仿佛没有听清:“什么?”
秦嘉礼抬手帮她掖了一缕头发在耳后:“我说,你跟他——”他将头挑衅地一偏,看向一旁的赵雪林,“不如跟我!”
这回,佳丽彻底听清了,大惊失色:“什么!”
秦嘉礼一皱眉头:“你是聋子?”
“你,我……不是聋子!”
秦嘉礼缓缓扫视过她的面庞,因为怀疑自己一耳刮子会把她的头脸抽飞,故而耐着性子没有动手,平心静气地讲着道理:“他一个师长,你跟他有什么前途?”
“跟你也没有前途呀!你……”
“我什么?”秦嘉礼眉毛越皱越紧,眼中戾气暴涨,手猛然扬起又猛然放下,“老子作为司令,配不上你不成?”
这下不是隔岸观火了,她被秦嘉礼凶狠的眼神吓到了,实打实地感到了惊惧。
情不自禁地站起了身,她下意识地想逃跑,然而起身之后,更加绝望。她这时候才察觉,秦嘉礼身形几乎和赵雪林一样高大,一样挺拔,山似的树似的挡在她面前,让她无处可逃。
司令……
掌心渗出薄汗,她悔恨不已,之前怎么会把他当成糯唧唧的兔子呢?
她不知道的是,秦嘉礼在旁人面前,自然威风八面,但到了赵雪林面前,理智上虽然还想耍威风,感情上却不由自主地变成了恃宠而骄——从小到大的习惯,没治了。
好比现在,秦嘉礼眼看着就要翻脸,一耳刮子狠抽在她脸上了;这时,他的手腕忽然被赵雪林攥住了。
“好了。遇之,别闹了。”
“我没闹!放开!”
就是这个撒娇似的耍横语气!佳丽可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走眼了……
赵雪林反剪住秦嘉礼的双手,朝着她一扬下巴:“你先下去吧。”
秦嘉礼眉毛几乎呈九十度:“你不准走!”
佳丽见他对自己也是娇蛮式的语气,不禁偷笑,笑完之后背脊发凉,连忙提着裙子脚不沾地地溜了。
她一走,花房里剩下的两人,便陷入沉默。
好半天,还是赵雪林率先打破了静寂:“遇之,我该拿你怎么办?”
秦嘉礼莫名其妙:“你放开我——什么怎么办?”
身后没有回答,只传来几声金属链条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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