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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宗接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爆炒小黄瓜
李副官骇然,李副官惶恐,李副官迷茫……李副官心潮起伏,心脏怦怦直跳。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当天晚上,李副官的思绪和经历究竟有多么跌宕,无人能领会。总而言之,第二天门房见着他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哟,副官大爷,昨晚上出什么大事了呀,您老眼睛怎么青成这样?”
李副官只要不面对秦嘉礼,那还是挺威风的一位人物。抬手理了理川绸衬衫的领子,他沉着脸拔腿往外走,且走且答:“关你鸟事!”
李副官下山进市区另寻住处去了。
虽说秦司令并未表现出要杀人灭口的倾向,但李副官心下惴惴,总觉得这秦公馆已不再安全,至少已不能再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万一某天那两人闹掰了,而他身为唯一知情者,岂不是成了一个活靶子?
况且,李副官料想他们是长久不了。毕竟秦司令的人生理想,始终是传宗接代;倘若有一天,秦司令实现理想,组建了一个正常的家庭,届时赵师长该如何自处,和他的妻儿住在一起吗?显然不太可能。
李副官思及至此,雇了一辆人力车,摇摇晃晃地去租房子不提;只说另一边,秦嘉礼前呼后拥的,也乘坐滑竿下了山。
他排场很大,屁股后缀了一串荷枪实弹的卫队不说,就连抬滑竿的人数,都平白无故地翻了三倍——前面两个,后面两个,至于多出来的那两个,一个给他撑伞打扇,一个给他端茶捶背;各司其职,秩序井然。
饶是如此霸道之做派,他依然长久地虎着一张脸;搞得周围人紧张无比,担心他会冷不防地尥蹶子。
秦嘉礼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的眼中已经与驴无异。他跷着腿躺在竹椅上,觉着最近这两天,自己是特别不走运。
昨晚,李副官退下之后,他表面一副雨过天晴、不予计较的模样,实际上因为刚出了大丑,心情处于一个颇沮丧的状态,很需要赵雪林来哄一哄。不管哄的内容是什么,是哄就行。
哪知赵雪林对他的沮丧视而不见,擦干了湿头发,就打算睡觉了。
一时间,他是极其地不满。手脚并用地勒紧了赵雪林的腰,他的鼻尖热烘烘地在赵雪林的颈窝里蹭来蹭去:“睡什么睡,不准睡。”
赵雪林微眯着眼睛,单手撑着额头,似乎很困:“遇之,别闹。”
秦嘉礼自认为是一位成熟且富有魅力的男性,绝不可能闹,故而满脸莫名其妙地答道:“放你娘的臭狗屁,我才没闹。”
赵雪林只能叹气。
“我问你,我跟李副官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那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赵雪林看着他,眼神迷蒙,看来是真困了:“遇之,我这几日都在监工,若是让你感到冷落了,还望你原谅我,不要生气。”说着,他微闭上眼,反手扣住秦嘉礼的手腕送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爱你。”
说完,他目光一钝,脸庞一侧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直接昏睡了过去。
留下秦嘉礼挑着眉毛,琢磨着他这句话,一个人一会儿面红耳赤,一会儿得意洋洋。
当晚的矛盾算是揭过了,然而一大早,又产生了新的不愉快,原因是亲热到一半,赵雪林忽然被一通紧急电话叫走了。
因为山上各项设施都偏于简陋,一向禁止接听军务相关的电话。而这通电话不管不顾地打到了秦公馆,可见是非常之紧急,并且走投无路了。
秦嘉礼对这通电话没意见,对赵雪林的离去也没意见,垂头丧气地吃了一顿早饭,他的情绪其实挺平和,没有生气,也没有不悦,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倒霉。
刚好此时,杨三邀请他下山玩乐一番。他心想,待在山上也无事可做,索性就跟着一起下山了。
男人的玩乐绕来绕去,绕不开“醇酒妇人”四个字。酒店的包厢里,杨三仿佛是有求于他,竟然下了血本,把先前死活不肯放手的姨太候选人——小杏,送到了他的身边。
小杏做了很正式的西洋打扮,穿着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摆裙,头戴一顶邮船似的宽檐帽,黑网纱影影绰绰地掩住了她的眉眼,只露出一张线条分明的饱满红唇。
这样的装束,就算在顶摩登的上海租界,也未必能常看见。杨三胸有成竹地一笑,认定秦嘉礼会为了小杏神魂颠倒。
没想到秦嘉礼不仅没有神魂颠倒,连眼珠子都懒得转动一下,似乎是对摩到登峰造极的小杏毫无兴趣:“有事说事,别给老子整这一套。”
杨三赔笑两声,同时暗暗惊讶秦嘉礼的洗心革面:“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在马委员的公寓里结识了一位商人,这位商人先生呢,有钱也有货,就是没有门路弄到重庆来。遇之你知道,现在时局颇紧张,要是没点儿名义,重庆还真不好进进出出,所以他就拜托我……”说到这里,他再次赔笑了两声,搓手望向了秦嘉礼。
一望之下,他再次一惊,因为不知不觉间,秦嘉礼脸上的神色尽数消失了,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正十分冷淡地看着他。
他心里当即一阵乱跳:“遇之不要误会,这名义当然不是白给,那位先生说了,他能分你这个数儿……”
秦嘉礼一扬手打断了他的比划:“打住,我不缺钱。我只是好奇,名义而已,新闻界运动一下多得是,怎么就偏偏找上了我呢?”
杨三满额是汗,说实话,他也不明白那人怎么就偏偏找上了秦嘉礼。他不愿意趟这浑水,奈何家眷累赘,妻妾子孙全被那人攥在了手中,他是愿意也得趟,不愿意也得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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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他一会儿就来这家酒店,遇之到时候问问他便知道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秦嘉礼再看不出这场会面的别有居心,就是个傻子了。只是不知道赵雪林早上接的那通电话,和这场会面有没有关系——希望没有。
落地窗外,碧空白日,万里无云,难得的大晴天,难得的好天气。
秦嘉礼却在这样的好天气之下,遍体生寒,打了个冷战。
第二十一章
冷战之后,秦嘉礼反而冷静下来了。
不管怎么样,横竖不过一死,死有什么可怕的?枪林弹雨地活了这么多年,经常一脚一踩就是一具血尸,他早就对生与死看淡了,麻木了。
唯一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不知道现在赵雪林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此时想了也没答案,干脆不想。
因为今天的出行是临时起意,他没有正儿八经地西装革履,只着了一身剪裁风流的青绸长衫,外披一件薄呢子黑大衣,看上去有点青帮老大的派头。两条腿一摇一晃地搁在了桌面上,他对着杨三微微一笑,说道:“回去再拾你。”
杨三心虚气短地一笑,不知是在说服秦嘉礼,还是在说服自己:“遇之,你没有家室,不知道身为一家之主的难处……我也是迫不得已。”
秦嘉礼“哼”了一声,手指关节轻叩着膝盖,语气轻快而不屑地答道:“谁说我没有。”
杨三以为他在吹牛皮,讪笑了一下没搭话。
两人相对无言,单是一个劲儿地倒茶、喝茶,一时间气氛倒像是茶话会般静谧和谐。
如此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秦嘉礼摸着肚子,想问能不能上个厕所的时候,包厢的门开了。
率先进来的,是一列做武夫打扮的青年。这些青年个个腰背笔直,神情肃穆,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水泄不通地围住了秦嘉礼,没有喊话,也没有动手,仿佛进门来专是为了绕着他跑一圈。
整齐地站定之后,为首一人越众而出,向着门外一碰脚跟一低头:“报告大佐,屋内安全!”
大佐?
秦嘉礼一扬眉,觉得这一幕实在是荒诞之极,可笑之极。
大后方的重庆,竟然凭空冒出了一个大佐?
他觉得可笑,就当真“嗤”地笑出了声音。杨三却笑不出来:“不是说……那位……只是一介商人吗?”
没人搭理他。杨三也不敢再问,垮着脸喃喃地说:“完了完了完了。”
无缘无故地成了日军帮凶,他心神巨震,蚊子似的嘤嘤嗡嗡个没完,直到秦嘉礼不耐烦地踹了一下桌腿子,才安静下来;而大佐站在包厢外,并不知道秦嘉礼正在对抗人形蚊子,还以为他同自己一样如临大敌、激动不已。
是的,激动。他压了压头顶上的大帽子,气血一阵阵狂乱地上涌,激动得了不得。无形之中,眼前似有血红的大幔幕缓缓拉开——万事俱备,他终于要威风凛凛地登台亮相、和秦嘉礼算一算总账了!
一脚踏在了包厢的波斯地毯上,脚上是锃亮的牛皮长靴。他知道自己现下面目丑陋,所以格外地在衣冠方面下功夫。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若不是销金衣笨重且招贼,他说不定真会给自己打一套来穿穿。
一步一步,又一步。
想到秦嘉礼就在前方不远处,大佐简直想欢歌,想载舞,一脚没落稳,他险些当场蹦了起来。日月如流,光阴似箭,他在日本人的手下苟且那么久,等的可不就是这一刻么?
他心想,他一会儿可不能犯秦嘉礼当年的错误。
他会先在秦嘉礼的心口上开一枪,然后,剖开他的颈动脉,放干他的血,瞪大眼睛盯着他,看着他死透了,才罢休。
并且,就算当真死透了,他也不会把他的尸体乱扔乱丢,他会找十几只野狗,看着它们撕咬分食——不,不行,他必须把秦嘉礼烧成一堆灰,把骨灰装在瓶子里自己保管。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安心,彻底平静。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洗刷干净他这些年来的怨憎耻辱。
长靴落在了秦嘉礼的跟前,大佐压着帽檐,余光一扫他的位置,冷笑了两声。
笑到一半,他神色猛地一变,倒不是秦嘉礼看穿他身份、暴起反抗之类的,而是他之前盘踞汽车之中,踩点似的打望秦嘉礼,感冒没好全,落下了一个鼻炎的毛病。
今天秦嘉礼尽管没做洋打扮,洋香水却从头发丝喷到了脚后跟。大佐一闻这个味儿,就想——“阿嚏!”
秦嘉礼看不清这位大佐的具体样貌,只能看到他对着自己连连打喷嚏,不禁一皱眉毛,掏出一张手帕捂住了口鼻。
杨三不比秦嘉礼,可以漫不经心地掏手帕捂鼻子。大佐那山响的一个喷嚏,直接把他震得一激灵:“……大、大……大佐将军,这人小的已经带到了,您看,小的儿子太太他们……”
大佐没回答,一边擤着鼻涕,一边抬手一挥。
他身旁的人立刻转向杨三,鞠了一躬说道:“杨先生请放心,大佐答应您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杨三也起立回了一躬,勉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时,大佐又一挥手。
身旁那人简直堪称他的解语花,硬是在这有限的手势里,读出了无限的含义:“杨先生,大佐说您既然完成了任务,将人带到了,就不必留在此处了。”
杨三听闻此言,登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时间,他背不弯了,汗不流了,连僵硬的舌头都灵活了起来。点头哈腰地对着房内众人说了一车的好话,他领着小杏准备离去。
与秦嘉礼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对方两道冷硬的目光扎在了他的后背上。杨三心中有些发虚,然而步履不停,依旧向前大踏步而去。
他承认,在这件事上,他做得不厚道,对不住秦嘉礼。
可如若不这样,又有谁来对得住他的妻儿呢?
包厢外,是一条金碧辉煌的走廊。穿过这条走廊,走出酒店的大门,便是人声鼎沸的街道。
街上有轿夫,有车夫,他不论拦下哪一个,都能回到山上和家眷团圆。
与此同时,大佐再次一挥手。
这回那人没再做解语花,闪电般摸出手枪装弹上膛,对准杨三的背影开了一枪。
手枪装了消音器,枪响短促而嘶哑,是大戏开唱的一声锣响。刹那间,脑浆迸溅,鲜血汩汩,杨三如同一只漏气的皮球,绵绵地软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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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浑身僵硬,失了魂似的回头一望,显然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那人动作不停,手腕一移,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小杏,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
秦嘉礼突然一脚蹬开桌子,冷冷地喊了一嗓子:“够了!”
他这一蹬一喊,不仅吸引了针对小杏的火力,屋内凡是有手有枪的,全部咔嚓上膛、整齐划一地指向了他。
秦嘉礼却只是大喇喇地放下了两条跷着的腿:“那什么大佐,你既是冲着我来的,祸害旁人做什么?杀一个杨三就算了,那小子识人不清,与虎谋皮,死了活该,这小姑娘又呆又傻的,从头到尾话都没一句,你跟她较什么劲?”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语气含了一点很轻很冷的笑意:“我俩要是有恩怨,那就我俩算。你说对不?”
大佐似乎陷入沉思,十几秒钟过后,他竟然开口亲自答了话:“你说得对。”然后做了个手势,下达命令:“放她走。”
三个字,命运由死转生。小杏身子一颤有了魂。
她不呆不傻,是一个清清醒醒的好姑娘。秦嘉礼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她知道,她也要救他。发狂发狠地一咬舌尖,她把尖叫和哽咽混血吞回了喉咙里,把泪水和恐惧藏在了黑网纱之后。
她仓促地看了秦嘉礼一眼,提着裙摆头不回地跑了。
秦嘉礼不知道小杏是抱着必救他的志向在狂奔,他纯粹是觉得这姑娘挺不错,死了怪可惜,才出言拦下了那一枪。
至于当时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没多想,但潜意识里认为没危险——对方这么大劲儿引他来,不太可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毙了他。
眼看着小杏跑没了踪影,他仰脸打了个大哈欠,两只脚重新架在了桌子上:“说吧,你和我有什么恩怨。”
第二十二章
小杏一口气跑回了歌乐山上。
双手撑着膝盖,她靠在秦公馆的大门上不住地喘气。大摆裙破了,宽檐帽烂了,她一路不要命地跑,跑成了一个狼狈的小叫花子。阳光照在她蓬乱的卷发上,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哧哧发笑,因为发现自己竟然有做运动健将的天赋——那么长、那么险的山路,她牙一咬就跑上来了!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秦公馆的仆人告诉她,公馆里管事的人不在。
她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他不是司令吗?司令不是一个大官吗?怎么会没有管事的人在呢?”
仆人见她衣衫褴褛,不觉轻视:“这位小姐,你也知道这是司令的府上,请你不要大声喧哗——司令今天不在家,当然不会有管事的人在。”
小杏急得拍打栅栏:“一群尸位素餐的蠢货!你们司令有危险晓得不?”
仆人不懂“尸位素餐”的意思,不过能做“蠢货”的前缀,想必不是什么话文明一点。光天化日的,司令带了卫队防身,怎会有危险?”
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是救人的希望,小杏不想和这仆人浪希望,可又不能就这样离开秦公馆——她只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小女仆,没人脉,没手段,倘若在秦公馆求不到援手,她还能去哪里找人救援?
正是急得团团转之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哟,这是哪家的落魄小美人呀,衣服这么破,不会是你们司令撕的吧?”
仆人答道:“沈小姐勿要说笑,我们司令不做这种下流事。”说完,大概觉得自己闲聊太久,有被罚的风险,转身走了。
小杏大惊,简直想攀栅栏翻进去:“你别走!给我回来!你们司令真的有危险!”
喊了半天,无人鸟她,站岗的卫兵认为她毫无威胁性,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她无计可施,十分气馁地坐在了地上,抽抽搭搭地掉起了眼泪。
一双白皮鞋停在了她的面前:“喂,小美人,我听你声气不像作伪,秦嘉礼他真出事啦?”
小杏抽噎问道:“你、你谁啊?”
白皮鞋很踌躇地摩擦了两下:“我是他的好朋友,他出了什么事,你和我说说呗,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小杏抬起一对水盈盈的泪眼:“你真是他好朋友?”
白皮鞋点了下头,大言不惭:“是啊,我俩好得了不得,他经常仗义疏财,借了我十多万,从来没找我还过呢!”
白皮鞋原来是沈婉贞。
小杏见她怪模怪样,长了一颗男性的短毛脑袋同时,又有一对来自女性的大胸脯,看上去可信度极低;但她着实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哽咽着说出了原委。
沈婉贞和杨三也有交情,闻言一惊:“我的亲娘哎!他真死啦?”不等小杏回答,她摸着下巴来回踱步,“看来秦兄这次惹上大麻烦了……你让我想想,你让我好生想想!”
嘟囔了足足一分多钟,她刹住脚步:“我听他身边的一个副官说,他现在不大管事儿,是一个姓……姓什么来着?反正是一个师长在管,那师长高鼻深目,模样很俊,你今天有在秦嘉礼的身旁见着他吗?”
小杏摇头。
沈婉贞打了个响指:“没见着才好呢!走,我带你去见我姐夫——我姐夫虽然不带兵了,但在军政一界依然有话语权,他肯定能联系到那位俊师长。唉,傻姑娘,还哭呢,放心吧,秦兄怎么说也是叱咤沙场的人物,一时半会死不了的!”
话分两头,此时此刻,经常仗义疏财兼叱咤沙场的秦司令也在吃惊:“你说你是赵青山?开什么玩笑!”
大佐——赵青山——赵雪林同父异母的兄长,被秦嘉礼活活烧死的叛徒,面色一沉:“我没跟你开玩笑。”
秦嘉礼不信:“你帽子摘下来我瞧瞧。”
大佐沉默,片刻后,他朝秦嘉礼做了一个俯身的动作——单手撑在了秦嘉礼的一侧,他用另一只手缓缓揭开了头顶的大帽子。
一切就像是滑稽而恐怖的电影画面,帽檐之下,乃是一张极其恶心的坑洼面孔,秦嘉礼甚至不确定,那还是不是人的脸。
两人对视,那面孔对他做出一个崎岖不平的微笑——鼻尖锐不可当地触到了唇峰,正是赵青山独有的笑容。
“姓秦的,”他轻轻地问道,“我记得我当时劝过你,最好亲手结果了我,不然,哪怕我只有一线生机,都会从地狱里爬回来找你,你还记得吗?”
秦嘉礼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手心渗出了黏腻的冷汗,却同样轻轻地答道:
“怎么不记得。”
一瞬间,空气紧绷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赵青山忽然笑了,面皮是一张单薄脆弱的皱纹纸,快要困不住里面穷凶极恶的厉鬼:“记得就好。遇之,我告诉你一件事。”
秦嘉礼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背脊发寒发冷:“别叫我遇之。什么事?”
“为什么不能叫?这俩字还是我发现的呢——你忘啦?那时候,你腿这么高一点,只会哭,老当家嫌你烦,把你丢给我,让我给你起名字。要不是我看见你脖儿上的小金锁刻了姓名表字,你现如今指不定还叫胖头呢。”




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_分节阅读_30
秦嘉礼答道:“你放屁,分明是师爷改的名。”
“那老东西得很,不过是怕老当家心生芥蒂,丢了你卖了你,才一直管你叫胖头。”说到这里,他直起身,左手抱着右手肘,右手食指点在太阳穴,做出追忆的姿态,“这些年来,你难道就不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家给你起名叫‘嘉礼’‘遇之’么?”
“不好奇。”
赵青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夫嘉者,善也;礼者,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嘉礼者,古之五礼也。遇之,则喻以遇善,遇天经,遇地义,遇民行,善五礼。好名字啊!你当真不好奇?”
秦嘉礼很冷静地一摇头,其实是没听懂:“不好奇。”
赵青山大叹一声:“唉!你小子真是一如既往的狼心狗肺啊!”
秦嘉礼慢吞吞地说道:“你有话直说,别他妈裹脚布似的卖关子。”
赵青山不急不慢,用鸳鸯蝴蝶派的笔法叙述道:“前些月,我入川的时候,在船上碰见了一位女子,这女子三十多年纪,一身月白旗袍,眼睛像极了你,手里牵着两个孩子,一个叫钟明,一个叫嘉礼。我心中一动,派人与她搭讪。你猜怎么着?”
秦嘉礼眼角一跳。
“她一开始不肯搭茬,疑心我派去的是坏人,后来禁不住软磨硬泡,再加上旅途寂寞,吐露了一些身世。原来她祖上竟是探花郎出身,相貌堂堂,炙手可热,及至到了她父辈这一代,声势式微,只能与商人为伍,去年她父亲鬼迷心窍,和日本往来做生意,赔了个血本无归不说,连性命都搭在了日租界。
“她四方求助,才弄到旅行证和路,带着两个孩子从租界逃了出来。我的人问她,为什么两个孩子年纪一样,辈分一样,祧字却是一个‘钟’一个‘嘉’。她说,是因为幼时有个嘉字辈的弟弟被弄丢了,父亲一直惦念着,故而如此取名。
“我听到此处,再一看那俩小孩的面貌,顿时已有七八分确定,他们就是你的家人。遇之,你说巧不巧?你遍寻不到的身世和家人,随随便便地就让我碰见了。”
秦嘉礼放下双脚,脸色不善:“你把他们怎么了?”
“着急了?放心,活得好好呢。”
“赵青山,我还是那句话,我俩的帐我俩算,别他妈的拉扯上不相干的人!”
“这话说得有意思,敢情我成恶人了?当初是谁打算一把火活活烧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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