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流明【机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纹猫为狐
很难说是aprx还是霜晖的理念彻底改变了机甲的定义,将机甲对战变成了带有观赏性,兼具力与协调的竞技赛事。
往后的银星四院不止为军队输出无数留名后世的英杰,更使得机甲设计大师辈出,短短数百年间,机甲飞速更迭至现如今的模样。
aprx虚拟交互对战舱,不同于躺卧的游戏舱,它是竖立的,舱内狭窄,人站在里面,舱门一关,比关小黑屋面壁思过好不了多少。
不仅如此,四肢手脚都束着密传感器的金属绑带,那种紧紧箍住的感觉绝称不上轻松,祁曜甚至能感觉到被卡住的动脉血管在一突一突的跳动。
她想扭扭头,结果下一秒伴随机械滚轴的滑动声,自左右两侧同时推过来两个半圈的金属项圈,咔的一声夹在她的脖颈上。
“……”
祁曜总算是明白,为什么aprx虚拟舱没法成为主流大众的喜好了。时下的游戏舱大多在舒适上下功夫,恨不得现实里躺着舒舒服服,游戏里上天入地。
aprx完全相反,名为虚拟舱,却唯恐人忘掉现实里的境况,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要消耗等量,甚至更多的力来完成。
一片漆黑的视野里,忽亮起大块明亮色斑,装置发出嗡鸣,绑带紧再放松,但祁曜已顾不上在意,无意识绷紧肌肉,她彻底沉浸在灌输到脑海的幻象里。
眼前出现的既不是重重设阻的关卡,也不是光怪陆离的幻景。
而是一座城。
此刻是上午九点,这座城的光影便停留在清晨,未散去的白雾将大半个城市远景笼罩在内,就连近处的建筑,都笼罩在一层朦朦胧胧,若有若无的浅白中。
这里是雾祇,霜晖机甲学院所在的城市。
从街景到招牌,从湖中被风吹皱的水纹,不远处墙上爬着的藤蔓植物,到头顶落下的沾着水汽的叶子,论细程度,完全与现实别无二致。
祁曜甚至忍不住相信,雾祇的确是这样的一座城,这片藤蔓也千真万确爬在星球上遥远的另一处,此刻正随着微风摆动。
她下意识动用神力,捏出一片细长的叶刃,切进那一派生机盎然的绿影间,碎裂的叶子自半空中散落,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它们没有消失。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像真的了吧。
祁曜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若隐若现的深蓝尖顶楼,那是霜晖的标志建筑。
那栋楼的主体却笼罩在云雾里,像是为了看清它的模样,祁曜沿着石阶往下走了几步。
然后她听见晷的声音响在脑海里,“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么?”
应试者在同一时间接入,但视野里却看不见第二个人。这居然是单机模式。
“你……”祁曜气急败坏地转了个身,看到晷没有现身才稍微放心了些,“你跟进来做什么?”
祁曜连想都没敢想,晷居然真的混了进来。
aprx虚拟交互,归根结底是从不存在的场景里堆砌出海市蜃楼,哪怕晷藏得再隐蔽,在权限者的眼里,可能也只是皇帝的新衣,自欺欺人的游戏。
“冷静点,你也知道有人在看着你。”
“你现在能不能回去?”
晷沉默了几秒,道,“不能。”
他们身处在被阻断的迷宫,除非找到出路,不然晷只能困在此处。
“而且,你最好不要跟我交谈,神交流也不可以,因为你的一举一动,包括神力的流向,都会被记录下来。”
祁曜了然地点点头,她的视线落在那片白雾上,不是错觉,雾比刚才更浓了,如果说刚才还有阳光普照,雾气将散的错觉,那么现在,天空被阴云覆盖,雾气毫无疑问显得更沉重了。
看着这团雾,祁曜隐隐约约有了认知。
她迈下最后几节石阶时,食指勾转,一把匕首兀自出现在手上。
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祁曜毫不犹豫地步入奶白色的浓雾里。
雾气之中反而是没有雾的,悄无声息的城市忽然生出喧嚣,奔流不息的车流,阴沉天色下一扇又一扇亮起的玻璃窗。
与之相对的,每亮起一扇窗,天色都暗下去那么一分。
整座城市,顷刻之间活了起来。
地火流明【机甲】 雾障
密闭的aprx虚拟舱里,密传感器和测试仪器都在疯狂运转,伴着滴滴响,机械的声音依次回响在舱内。
“滴——肌肉爆发力数值刷新。”
“滴——肌肉耐力数值刷新。”
协调力数值刷新,承压力数值刷新,神力峰值测算中——
伴随着地表剧烈摇晃,整座城市都活了过来,高耸的楼宇像融化的冰糕,歪歪斜斜从头顶砸下,地面挤压拱起,人身处其中,像一叶落在狂风骤浪的小船。
饶是祁曜早有准备,这般铺天盖地的攻势下,也不得不临时幻化出外骨骼装甲,自坍塌的废墟之间穿梭而过。
如此一来,虽然行动便利了,但损耗也成倍增加。
幻化本身只需一瞬间的想象力来构筑,但若想维持它的运作,就好比开了个口子,神力源源不断流泄而出。
糟糕的还不止这一点,按照一开始的方向定位,祁曜此时应该已经站在深蓝尖顶楼前。
但当她穿过崩塌的高楼,视野明暗转换后,那一直矗立在前方的蓝色尖顶楼却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蓦地在前方生出的十余柄飞刀,悬浮在头顶斜上方,每一柄的刀尖都遥遥指向她的要害。
祁曜后退半步,那些飞刀便随着进几分,刀尖微微颤着,仿佛有着自我意志般。
它们在威胁她!
祁曜只退了半步就没再退了,自身后同样传来被刀尖所指的锐意,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是什么情况。
她皱着眉盯着那些飞刀,是对峙也在思索。
它们没有第一时间攻击杀她个措手不及,说明设置它们的用意是考验。
但究竟是考验她的应对,还是考验她的判断力,这点很重要。
构筑的幻象也分两种,能起作用的,和用作障眼法的,后者可称作幻觉中的幻觉,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无视,因为一旦被它欺骗,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更多更麻烦的,虚实交杂的攻击了。
祁曜只扫了那么一眼,就做出判断:假的。
出现的时机太巧,说明是她踩到触发条件才激活的。
刀尖对的方位太准,哪怕是高手也很难做到这一点,这批考生足有数千人,万不可能分出人手一对一考核。
最重要的,祁曜对自己的观察力有信心,这些飞刀不是一柄跟着一柄出现的,而是齐刷刷出来的。
她朝前迈了一步,又一步,近到能听见刀刃喀喀的颤动声,那刀尖的寒意已经抵达皮肤了。
等等,寒意?
她现在根本不在现实里,又何谈身体知觉。
祁曜身上无意识生出与之相抵触的杀气,还有一丝被勾起的淡淡怀疑。
——真的是假的么?
这念头生出的一瞬,刀阵发动了。
祁曜掌心捞着一团看不清的银芒,信手拨向袭来的刀子,只听见叮当作响的碰撞声,她掌心的银芒暴涨数倍,化成一柄叁段式,被铁链勾连的折刀。
一地折断的残刀,并没有消失。
血一滴接一滴落下,落在地上断折的刀身,银色的刀刃半边染红,未染红的半边,映着少年模样的人影,也是银色的发,半臂染红。
祁曜翻折手臂,手肘外侧还是被削去一大块皮肉,伤口创面很快被血浸透,在她意识到“受伤”这一点以后,手臂居然真的隐隐作痛起来。
不愧是aprx虚拟,虽然模拟出的不过是20%到30%之间的痛感,但若不是祁曜经常受伤,熟知真被削去皮肉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儿疼,怕是也要给愚弄过去了。
她现在冷静下来,发觉刚才自己的确是着了道。
着了道也不冤,从一开始的细化到与现实别无二致的都市,到初进到雾里车水马龙富有生活气息的城市,她一步步都在接受心理暗示,提醒她这里的一切有多真实。
待到光怪陆离的幻影攻击施压时,已经至少到了第叁重境,而她其实还浑然不知。
哪怕凭客观推演认定那些飞刀为假,内心深处却早已在重重暗示下生出动摇,只要她刚才稍微那么自欺欺人一点,现在已经给淘汰出去了。
这设计幻境考验逻辑的人不知是谁,倒是相当的恶趣味。有机会,她倒要见识见识这位。
前提是她得把测试过了。
应考的少年们大多娇生惯养,受了伤发现会痛便怯上叁分,但在祁曜这里不同,身体的疼痛反而激发凶性,她凝神,手臂上原本幻化出的简易外骨骼装甲拉伸延展,直至整条手臂都包裹在其中。接下来是腿脚,脖颈,腰腹,最后是护目镜。
幻化出来的这套外骨骼装甲,是祁曜从宋铭身上见过的锐款型。之所以称之为锐款型是有原因的,装甲的风格铁血肃杀,肩部与侧肘,脚踝处各设有两枚曲状钉刺,锐利的锋芒被一旁残破的灯光映得透出幽幽的光亮。
这既是一具盔甲,也是一柄绞肉利器。
废墟的砖瓦之间,发出轻微的,近似于窸窣的声响。
祁曜一扬手中的折刀,看也不看就往那处刺去,第一片刀刃整个没入砖瓦,第二片也切进去大半,很快,废墟的砂土便有血红色洇散开来。
一切远未结束。
自脚旁,颤颤巍巍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臂,然后是第二只,第叁只——
很快,目之所及的废墟砖瓦间插满了几十上百只手臂,无风自动,看起来像插起的秧,却远远诡异得多。
一旁的残灯,闪了几下,灭了。
天色便又亮了一点,祁曜忽然发现,这些废墟堆成的小山,轮廓竟像极了西格马空间站的垃圾山。
***
深蓝尖顶楼前,两名少年着青黑校服,分别站在道路的一左一右,见到突破雾障赶来的考生,就把人引往第二轮测验的考场。
生得俊美的那个叫朱旖,人如其名,一双桃花眼旖旎多情,声音也是清朗得让人一听之下心生好感。
“没关系,第一次来总是这样的。”朱旖极有礼貌地给迷路找不到方向的考试圈出指路标所在的位置,还不忘劝慰对方,“这里的地形是按照现实等比复制的,我们才入学的时候也经常迷路。”
那被他指路的考生千谢万谢,想到以后能有这么一个随和好说话的学长,甚至都有些飘飘然了。
又一名突破雾障的考生被堵在身后,见状也想跟在身后走进去,却被守在另一侧的少年拦住了。
季远芦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另一条路,“你走这边。”
不同于朱旖,季远芦有张稀松平常到让人过目就忘的面孔,声音却是懒洋洋的,给人一种提不起劲的错觉。
那被季远芦叫住的考生只是扫了他一眼,就差点没打出个哈欠来,闻言也只是敷衍地道了声谢,急匆匆就往里走。
季远芦觉得很无辜,上天给了朱旖一张让人心生好感的脸,轮到他了,却给了一张让人只想要睡觉的脸。
他轻声嘟哝着,“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坏事都要给你做了。”
那被朱旖指引的考生,所行的是十去其九的死路,而他所指的却是生路。
关于雾障测试,最反直觉的便在于此:通过得越轻松,抵达终点越早的,得分反而更低,反而是第一批被淘汰的。
朱旖嘴角噙笑,瞥了季远芦一眼,“我可不觉得自己做的是坏事,即便是注定被淘汰的,让他们以为是自己运气不济,也总好过直截了当被告知出局心里来的舒服些。”
这就是朱旖与季远芦的区别,季远芦对待一切都是懒散的,说得好听点叫淡泊,说难听叫缺根筋,朱旖却天生习惯于让别人心里舒坦。
季远芦喃喃道,“我还是没想明白,不设时限,有人一直困在雾障里出不来,岂不是能误打误撞刷出超高分?”
他的疑问没过多久就得到了解答,以十五分钟为临界,耳旁开始响起连绵不绝的叮咣响,皆是考生弃权退出的提示。
季远芦下意识揉了揉耳朵,“雾障真的有这么难么?”
他那点可怜的睡意,已经随着这吵闹的声响烟消云散了。
朱旖想了想,一指深蓝尖顶楼的方向,委婉道,“想必是那位动了手脚吧。”
历来入学考核都有雾障这一关,考验的是身体素质和神承压等一系列能力,根据朱旖一贯的认知,雾障本身并没什么难的,哪怕雾气幻化诡谲难测,但若是卡着“让学院招到足够多的人”的难度,那么对于高分选手而言,它就不可能太难。
可当一个个过关的考生走来时,朱旖推翻了这种认知。得高分者的脸色并不比旁人轻松,甚至还带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沉重。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朱旖有了猜测,“我想,雾障里的考验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分数决定他们是否进第二关,但能不能通第一关要看他们自己,虽然看起来不大公平,但老师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或许他是不想程蒙的意外再发生一次……”
这话才说出口,朱旖就暗道不好,果然,萦绕在季远芦身上那股懒散倏忽之间消失了,少年的表情看起来竟带有一丝阴冷。
“程蒙,”季远芦轻声说,“他的死不是意外,是谋杀。”
地火流明【机甲】 戾气
考生们一个个抵达深蓝尖顶楼,而弃权的数字在猛涨到一个可怕的峰值后,缓缓滑落。
四十五分钟,已经是绝大多数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时间过去一个小时零五分钟,不停滑落的数字,停留在2已经很久了。
陆深没个正形地倚在桌前,盯着那个2许久,也没能如愿看到它变成1或者0。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觉得这两个人还能通过吗?”
他虽知道雾障测试被某人小小地“改良”那么一下,但一来没有围观测试的过程,二来主观印象先入为主,总觉得这两人挣扎在合格线上,很是艰难,倒不如早寻解脱的好。
桌对面的青年模样斯文,看起来不比陆深大多少,闻言只是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陆教官坦率爽直,肯定要不了这么久,可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喜欢跟自己较劲,人若把自己视作敌人,那可就进退两难了。”
青年这句话乍听是在夸陆深,仔细琢磨还能感受出几层别的意思。
不过陆深性子直,根本懒得去想。
“可这俩人一直不出结果,那些第二轮都考完了的学生怎么办?他们可都在等结果呢。”
一百二十个名额,历来都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现在却因为这两个悬而未决的成了难题。
青年托腮盯着陆深瞧了一会儿,他的眸色黑中带了点灰,此刻被兴味盎然点染着,也不显突兀了,反而和着眉宇间安定平和的一层清辉,显出那么几分清雅如莲的韵味来。
“你很急么?”
陆深连忙否认,“……也不是很急。”
“也是,既然你都不急,那些学生想必更不会说什么了。”
话这么说,青年又垂眼想了一下,道,“预留名额的事,你还是亲眼看看这两人的情况再说吧。”
语罢,他手一挥,两侧墙壁霎时投射出雾障中两人的情形。
陆深顿时感觉长在一侧的眼睛有点不够用。
左侧的是个圆脸的灵秀少年,幻化出的是四五片怪模怪样的圆形伞状物,只除了没有伞柄。那几面圆伞错落拼接在他头顶,每一面的角度大小都不同,却偏偏将他大半个身体罩在其中。
少年走出没几步远,头顶的伞面就滴溜溜转着,竟是飞快分散,再次拼组成另一种形态。
自伞面前方,似有什么被转动的伞沿切割,四散开来,少年搔了搔头,思索片刻,把伞沿的锯齿又改得平滑了些。
感情这位舍不得从雾障里出来,是难得找到地方研究武器了。
陆深才想开口讽刺几句,顺着青年的眼神朝另一侧望去,然后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那是名纤细挺拔的少年,身体大半都覆在漆黑战甲里,就连脸都给护目镜覆盖了大半,只一头顶在头顶的银发,和着黑甲鲜明得有些突兀。
天生银发的种族,陆深只能想到一个,但那一族他见过的每一个皆是五官致如偶,表情柔和无害,甚至眼角眉梢都不自觉挂着讨人欢喜的谄媚,万不会是如此的……肃杀。
银发少年手中握着的折刀,战甲上森冷可怖的钉刺,无不让陆深相信,在唯有少年自己能看到的幻象里,他应该是浑身浴血的,因他的步法和招式都是那样的诡谲,狠辣,招招透着杀意。
陆深只看了几眼就不寒而栗,这是个天生带煞的人,整个人都活成了一柄兵器。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偏偏移不开目光,或许因这少年招式之间有种攫取心神的魅力,就像摧毁世间万物的暴力美学。
一左一右的两名少年,一静一动,一个趣味横生,一个杀气腾腾,可谓是天与地的两个极端。
面容清雅的青年只在左侧圆脸少年身上扫过,就兴趣寥寥地把视线落在另一边,他看得认真,却不是很开心,眉微微蹙起。
“祁,曜。”他慢悠悠念出少年的名字,语调带着一种奇异的凝重。
谈家的身法,俞宗的千折刀,甚至还有早就失传的雷门决意吐息,且都不是徒具其形的拙劣模仿,隐隐有几分招式化形的境地,倘若站在这里的不是他,或许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发觉。
就连陆深,看了一会儿也只是叹道,“身手不错,可惜了。”
毕竟是教官,陆深只看一眼便知,方才那个玩的不亦乐乎的圆脸少年只是懒得通关,眼前的这个却是不能。
银发少年也是在朝前走着的,却举步维艰,每突进十步,总要被逼退七八步远,作为旁观者的陆深,看不见本人眼里的幻觉,但终归生出那么一点面对泥足深陷,垂死挣扎者的不忍。
少年所前行的方向,甚至不是终点。
“……谈,你设置的通关条件是不是太难了。”
倘若回到几分钟前,陆深都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般近似求情的话。
其实这疑问也并非他一个人的疑问,同样通过雾障试炼的考生,只需彼此交流便会知道,有人轻轻松松便能通过考验,有人万险千艰也只不过是侥幸过关。
那些人会怎么想?
那被唤作谈的青年闻言只是笑笑,微凉的语气轻声道,“戾气不消,执念深重,作茧自缚。”
这样的人,即使握在手里,也不能称作一张好牌。
见陆深一脸欲言又止,他又道,“陆教官,不是我不肯放,是某些人自己不肯放过自己。霜晖不需要一味避战,无力自保的冤死鬼,更不需要恣意妄为,难以自驭的煞鬼。”
他说的冤死鬼,指的是叁年前身故的程蒙,至于煞鬼,指的是又一桩旧案的主角了。这话由别人来说,不显得冷酷且狂妄,但既是谈凤读说的,便只会让人觉得无可辩驳。
话已至此,陆深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留一个名额……”
陆深的话语忽然停顿了一下,因屏幕中出现的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一路走来,祁曜已经见了形形色色的袭击者,这么一一打下来,她心里也逐渐有了底,这些都是她内心深处投射的产物,是她成长至今在潜意识视之威胁的存在。
那么会遇见林星源,还有他的甲金狐,也就一点都不出奇了。
半面天空都被染成了金色,那些错落的光柱拉伸,对准她,正如出现在梦里无数次的场面。
十二玉楼,又是十二玉楼。
魔障至此,阴魂不散,自然避无可避。
祁曜站在原地,脸上不见慌乱,却是忽然笑了。
这里不是梦境,而是她的幻觉,她能随心所欲,甲金狐——又如何?
她忽放开折刀,两只手掌心朝外向前平平推去,身前顷刻化出一面巨大的足有她几十倍大的半透明空气盾。
这样大的盾牌,人站在面前,渺小得近乎忽略不计。
陆深盯着这面盾,他忽然为不能看到祁曜生出的幻觉而生出些许遗憾,要面对多巨大可怖的敌人才需要用到这样的一面盾,倒可比蚍蜉撼树的勇气了。
这样厚重巨大的一面盾却遭到不可知的袭击,第一下纹裂,第二下受损,第叁下直接碎裂成大大小小的无数碎片。
陆深开始觉得荒谬,“等下,他想抵御的,该不会是——”机甲?但这可能吗?
半透明的碎片既没消失也没落地,而是呈漩涡状扭转,星星点点的碎片组成犹如碎玻璃拼成的半透明材质,只一瞬一柄同样巨大的长枪拼接完成。
长枪旋转着朝前,贯穿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是他。”谈凤读忽自言自语。
他忽然一挥手,自他身前凭空生出十几页纸来,整齐地圈环成叁排,漂浮在半空中。
这里面填满了尚未完成的评定报告,以及考生的基本讯息。其中一些数字还在跳动,方才这一个来回,恐怕又刷新了不少分数。
但谈凤读关注的不是这个,他一目十行,掠过最关键的讯息。
昶境出身,黥徒,银发,年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与极东脱不开瓜葛的身法招数。
答案呼之欲出。
谈凤读的目光沉沉的落回屏幕,这个人,即便不能用,也不能落在外面,倒真成了一把烫手的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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