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流明【机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纹猫为狐
“你有双很漂亮的眼睛。”声音出乎意料,听上去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话语里带着一点异国才有的腔调,“愿远风能吹走你的忧愁繁闹”。
“谢谢。”林瑰夏接过气球,有礼貌地道谢。
她转过拐角,还是没能甩掉跟了许久的尾巴,那道眼神恶毒又贪婪,令人没法彻底无视,她仍是混不在意,甚至眼里还透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看吧,这可不是我主动招惹来的。”
属于晷的回应,是耳旁一道悠长叹息,像极了家长面对惹是生非的孩子。
爆炸头鬼鬼祟祟地跟过两条街。
说来奇怪,少女的脚步不怎么急促,身姿甚至可以称为悠闲,可与之相对应的,她的速度却并不慢,到了后来,爆炸头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她的身影了,一开始他还小心翼翼隐藏着身形,见对方一直不回头,干脆大剌剌跟着,也懒得躲了。
但他还是跟丢了人。
孤零零站在河岸,看着明黄色的气球嘲笑般地自河面蹦跳着飘远,爆炸头青年恨恨地拍了一下头,这条人工开凿的水渠是从护城河引来的,直通向皇宫前的明簌广场,对方没有从一旁的桥上走过去,难不成还能在这一条河岸上消失了不成?
一向半途而废的家伙,这一回终于肯动用一回脑筋,沿着河岸慢腾腾找了一会儿,还真给他找着了,桥底极不明显的阴影处,居然有个一人高的暗渠,这么看过去黑咕隆咚,只除了入口的石壁处有一点新鲜的泥土。
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是会丧失思考能力的,像是为何好端端的一个人要钻进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渠,再譬如这处暗渠设在光滑的河道石壁,四下都没着力点,一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少女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踏进其中。
爆炸头手脚并用沿着石壁往下滑,卷了一身是泥,一只裤腿也浸湿了,好在他运气不错,最后关头跳进了洞口。
暗渠的口子狭窄,里面倒是越走越宽敞,不知不觉间,身旁已经摸不到岩壁,远处近处,传来窸窣的响——也许是老鼠罢。
眼前仍是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要是有灯就好了,男人胡思乱想着,孰料念头才起,眼前真的亮起了一点光。
萤火般的幽蓝,似一场梦境才有的幻觉,当它们星星点点飘落时,也就意味着尘世幻梦走到了尽头。
自身后传来一声凄厉走音不似人类发出的嘶吼,随即响起是黏膜摩擦的吞嚼。
林瑰夏连头也没回,甚至脚步也没停顿,她的声音甚至是轻快惬意的,“韡晔,谢啦。”
回应她的,是一道含着浓重血腥气的微风,自头顶极轻极柔地打着旋吹过,有如安抚。
从巨大的地宫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窸窣作响,这不见天日的存在已成了另一个诡谲离奇的世界,身处其间,林瑰夏却眉头舒展,如同置身在最让人安心的母体。
心地单纯的异质生物,与随时有可能杀害自己的同类,哪个更危险?
让林瑰夏来回答这问题,她一定难以回答。
耳旁不知何时已经听不见晷的声音,想来是皇宫里的屏蔽装置生了效。
黑暗里的奔走总让人难分辨时间的流逝,林瑰夏的步子越走越慢,终于站定在原地。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自头顶上方漏下一道暖黄的光,把地面照出一块方方正正的区域。
林瑰夏极其随意地站在那道光之间,仰起脸来,“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就在头顶光源处,露出属于男人的小半张脸,细长的眉眼浸染着春水消融的笑意,眼角微微上挑,增添了一点画中人才有的韵味。
只是眼下,这张脸上的笑容些许无奈。
“不拿我当幌子,阿源岂不是又要责罚你乱跑?”听起来仿佛责备,但厉晟的语气隐隐带着那么一股幸灾乐祸,“还愣着干嘛,先上来吧。”
地宫里的少女有着银白的熠熠夺目的发色,以及银中透着微蓝的眼眸,周围光线愈黑,愈显得其肤色白皙得近乎透明,好像自不见光处悄然开出的一朵花瓣纤长,柔弱无辜的小白花。
无辜么?
厉晟想到什么轻轻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把她拉上地面。
这是一间布置考究的书房,说是书房,却宽敞有如小型图书馆,远处几株疯长的珍奇植物,最长的一株沿着攀爬覆在圆顶的半透明天窗,将明亮耀眼的阳光悉数挡在外面,主人似乎是对此乐见其成的,因为他非但没有清理那些植物,反而在空隙处布置了许多灯,把这里的白天也装点成夜晚。
林瑰夏曾在某本闲书上看到过这样一种说法,偏好布置暖黄光的人本质孤独且缺乏安全感,这同厉晟的形象没有半点吻合,她再没见过比厉晟更从容平和的人了。倒是看起来冷冰冰的林星源,对包括书房在内的一切林歇遗物都抱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在她看来着实难以理解。
视线拉回近处,目之所及的,唯有红黑两色。
漆黑的落地书架,暗红的落地花瓶,黑的书桌,朱红的笔。至于方才踏出来的地方,则是一块平整巨大的黑底红花地毯。
林瑰夏自来熟地把地毯边沿踏平,转过身来笑吟吟道,“整个中都,有能力帮我骗过哥哥的,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讨好的话语被她这么一说,显出几分撒娇才有的亲昵。
厉晟很吃这一套,闻言上下扫了她一眼,变魔术似的抽出一迭衣服丢给她,指了指一旁的卧房,“去换了。”
林瑰夏穿的是件宽松中性的休闲卫衣,在方才的奔波里早就沾了泥土,还带着地底独有的阴冷潮湿的水汽,就连额发都被这股水汽打得微湿,她眼儿低垂,看着手上接来的衣裙,莹莹光泽的柔白衣料,入手细腻柔滑。
还想说些什么,却听门外响起脚步声,于是再顾不得其他,一溜烟往卧室跑了。
宋铭是想阿源了悄悄的,奈何阿源不开窍
陛下恶趣味,故意赶悄悄去自己的卧室换衣服,宣示主权顺便欺负下阿源
欺负阿源最好玩了
地火流明【机甲】 兄弟聚首
厉晟抬眼看了一会儿虚掩的卧房门,缓步走到脚步声传来的另一扇门前,一抬手,先把门开了,冬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平日里只显色泽幽深的眼眸竟透着股近黑的墨蓝。
挥手摒退了四下的守卫,他迎着风尘仆仆走来的林星源,惬意地微微眯起眼睛,“真是个好天气,不是么?”
雪已经停了,冬日午后的暖阳总能给人以慰藉,鲜亮,刺眼,只除了没有温度。
厉晟道,“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会把小孩子吃掉的,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
林星源淡淡施了一礼,言行都挑不出半点错地应道,“哪里的话,皇兄多虑了,我只是想念幼妹,想早些接她回去吃饭罢了,她年龄尚幼,若平日里有得罪之处,皇兄尽管当顽劣幼童处罚便是了。”
“……就像当初对你一样么?”
林星源呼吸一滞,他正施完礼,闻言抬眼极淡极轻地瞥了厉晟一眼,这一眼有忌惮,有厌恶,甚至还有憎恨。
他想起来了,那独有的令人憎恶不详的气息,提醒他那六年的日子里,他与厉晟曾怎样像两株被投在贫瘠处野蛮生长的植物,为了争夺哪怕一点氧气与水分而争斗。
他们身上各自拥有对方最厌恶的部分,林星源曾一度以为他和厉晟只能活下来一个,然而就在那时候,林歇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以一个拯救者的身份,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呵呵,开玩笑的。”
厉晟的神色看不出半分异样,他甚至还笑了一下,是一种纯然无害的姿态。
“不过那丫头可不是什么顽劣幼童了,”厉晟缓声说道,“她今年有十五了吧,还是十六来着?”在昶境,十六岁是个特殊的年龄,意味着少女可以出嫁了。
林星源眼神晦暗,“你……”
厉晟的床榻有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古朴的药香,混着泠冽溟濛的一道幽香,闻起来莫名安心。
这其实不是林瑰夏第一次来了,她熟门熟路地把换下的衣服连同通讯器藏好。
床边的落地镜前,素白的蕾丝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衣料看起来纤薄柔若无骨,实际上配有调温装置,即便走在冰雪里,也不会感到丝毫寒冷,裙摆更是经过心设计,如水生植物将展未展的花苞,随着走路的动作缓缓开合,看起来自有一种不胜凉风的娇柔。
要问林瑰夏穿起来的感受,自然不是“美”,而是箍得慌,穿着这样一条裙子,就连走路都不得不小步迈腿碎步走着,她摸索着拉上拉链,说不好是因为紧张还是期待发了会儿呆。
待推开门,见到林星源一张冷淡平静的脸时,她才恍恍惚惚地想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式见面了。
上一次林星源归家究竟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她竟然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是个深夜,他到家时没吵醒她,还是她半夜口渴找水喝时路过才惊觉他的窗灯亮着,彼时她穿着印着卡通花纹的睡裙,头发乱糟糟地像个鸟窝,睡眼朦胧地看着闻声推开门,站在门口望她的男人几眼,才看似乖巧实则浑噩地道,“哥哥晚上好。”
问好归问好,她心里却在想,自己怕是又在做梦了,在听到林星源淡淡的一声“去睡吧”,二话没说就转身回了房,第二天一早醒来,走下楼,发觉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林星源正坐在沙发前看着顶无聊的早间新闻。
之所以说是顶无聊,是因为在这个信息过度爆炸的时代里,真正有价值的信息,要么存在于政客的文件里,要么至少需要一些地位或金钱才能得到。普通人看似得到信息透明权,实际上只是被更冗杂无效的信息狂轰滥炸塞满时间,就譬如播放的这则新闻,看起来煞有其事,扯来扯去便成了吸引眼球的缪谈。
林星源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不过是纯当消遣,用来制造一些不足以干扰思考的杂音,林瑰夏走近一看,他果然是在划着身前投影光幕上的文件,光影打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仍是清俊好看的,却无形增添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于是林瑰夏自远处顿住脚步。
“今天我还有课。”
“让宋铭送你。”
“……哦,好的。”
他们之间的对话因各自的忙碌,显得简单敷衍。
那日傍晚她放学回来时,林星源已经走了,宋铭忍不住抱怨这人加班成狂,放着好端端的年假不享受,非得跑去米德加,去米德加也就罢了,还非得跑回来住一宿,“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林星源供职的宇联防总部位于一座孤零零的太空堡垒,为避长时间不见阳光的压抑带来身心不适,他本享有每年一个半月的休假,这难得的假日却被他用来跑回母校米德加皇家学院做什么特约教官。
林瑰夏听见这抱怨便有些心虚,移开眼,视线无意识落在林星源早上还坐着的沙发上,那处毫无褶皱,整洁异常,仿佛早上所见的不过幻梦一场。
“不怪哥哥,”她还是慢腾腾开了口,“米德加皇家学院……还是我劝他去的。”
他们的再上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呢?
统共是每次在家歇不过两天,每次神色匆匆地回来,又神色匆匆地走。
有时候林瑰夏甚至生出种错觉,林星源是在故意躲着她,或许是因某次刺杀事件把她扯进去险些丧命,又或者是某次无意识的身体碰触害她后遗症发作被神经痛折磨得夜不能寐,亦或是她除了发色以外越长越不像死去的父亲,令想要“睹物思人”的他失了望——这么一一罗列,自己被躲着倒也算不得奇怪。
只当再看到男人喜怒不形于色的一张脸,她才恍惚意识到,那个记忆里面稚气犹存且同她亲密无间的少年已经不复存在了,叁年的银星生活,并没能让彼此之间生出多少熟络,相反是随着年龄渐长的疏离陌生。
掩去心底隐隐约约的失落,林瑰夏朝男人一摊手,道,“哥哥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有,我的礼物呢?”
她脸上挂起盈盈的笑,甜美,却显得漫不经心的随意,很显然是宋铭言传身教的成果,这笑容放在男人身上未显得轻浮,在这张稚气柔嫩的脸上却恰到好处。
侧头的时候,长发也随着摆动,曾几何时只及肩膀的银蓝头发留过了腰,发尾恰到好处地微卷,其中一绺束着深蓝缎带,是时下少女间流行的发式。
林星源抬眼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惯常的冷淡,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冷落在一旁时,男人一抬手,甩了枚坠子在她手上。
“礼物。”
他的动作轻如点水,竭力避碰触。
林瑰夏眨眨眼,攥住那吊坠,一时没吭声,便听林星源又道,“我同陛下有事要谈,你找宋铭先送你回去。”
林瑰夏为难道,“我的通讯器不知掉哪了。”
其实她的通讯器就在隔壁,搁置在方才换下的衣服间,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消除林星源方才联系不到人的怀疑的说辞罢了。
林星源深深看了她一眼,掏出自己的通讯器丢给她。
“哟,林少将,怎么样,人接到了没有?”耳旁响起宋铭熟悉的轻佻声音,林瑰夏无意识地咬了一下唇,“是我……”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宋铭那边的背景音一瞬间嘈杂起来。
“啧,倾巢而出了么,那就别怪我大开杀戒了……”男人的声音仍是轻佻的,却无形增添了几许阴冷,这样的宋铭,让林瑰夏觉得陌生得有些可怖。
随着一声拉长走音的惨叫,宋铭的声音中断了。
林瑰夏捏了一把掌心冒出的汗,把通讯器还给林星源,“宋铭哥哥他……好像在忙。”
厉晟一弹指打开影幕监护装置,道,“城西7到11区暴动,警报在五分钟前拉响,想必戍卫队正在那里集结吧。”
与严峻的形势相反,他的神色同语气都是平静的,垂眼间流露出一种诡异的不动声色的平静,“城内交通线路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不如你们就留在这吃顿晚饭吧?”
等待已久的厉氏兄弟修罗场,现在看不出修罗场是这俩还在藏着掖着
简单概括下俩人的关系,俩人母亲是姐妹,后来阿源生母早亡,女帝把他养在自己名下,名义上是兄弟,其实是表兄弟,都流着一半厉氏的血,不存在谁的血更高贵
阿源以哥哥身份自我规制,无论悄悄跟谁他都能接受,唯独不能是阿晟
阿晟喜欢抢阿源的宝贝,惹他哭哭,内心深处疯狂嫉妒阿源,但并不介意把阿源拖下水3p
地火流明【机甲】 阿源,你变了
晚饭是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的。
黑胡桃木长桌两侧,厉晟同林星源各占据一端,林瑰夏看看左侧,厉晟正笑眯眯看着她,小指不经意勾挑了一下,她又看了看右侧,林星源正用擦手巾擦着手背,似感受到她目光,极淡地回望她一眼。
林瑰夏想了一下,抽了椅子,不偏不倚坐在两人正当中。
就餐的过程中,厉晟特地挑了些林星源幼时的趣事来讲,哪怕平凡无奇的小事,由这个男人来说也显得生动有趣,林瑰夏听得津津有味,林星源却兴致缺缺。
后来话题引到了她自己身上,林星源才稍微听得认真些,这回却换成林瑰夏坐立不安了。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诡异气氛就像班主任同家长会谈,手里的餐勺放下,却是再没心情吃下去了。
许是看出她的焦躁,林星源终于良心发现,慢腾腾用餐巾擦了嘴,朝她挥了手,“出去转一会儿,别跑太远。”
林瑰夏如得大赦,叁两步出了门,回头再看桌前的两人,只觉得他们与时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琢磨不出。
许是因厉晟眼角笑意淡了些,显得眼神有些冰冷,而林星源眼里隐含着厉色,不似平日的凡事皆不在心的漠然。
因穿着拘谨不便,林瑰夏只能沿着小桥边慢悠悠地走,没走出几步就顿了身,朝着河水的涟漪发着呆。
这会儿得了空闲,她不禁回想起方才那场被强行切断的对战——作为最富庶和平的星球居民,银星上的人们生活安逸,生性无争,即便在虚拟世界的战斗也沿袭了这种特质,凡事先摆出守势,便提前输了一半。
那个叫飞鸾的却有些不同,在他身上找不到畏惧,相反,是连自己都算计在内的虑谋,哪怕生死对决,于这人而言也不过是消遣罢了,不知为何,林瑰夏隐约生出这样的认知。
被袖口卷边蕾丝衬得分外柔细的手腕翻转,一个宛如临水照影的优美手势,无人知道她心里正闪回着怎样的惊险场面。
她在复盘战局,那电光火石的一瞬,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之策划了多久。
越想下去,林瑰夏的脸色就越是苍白,她无意识咬住唇,对方哪里是同她势均力敌,分明是在放水,戏耍她罢了。
葱白的指落下,沿着水纹缓慢地抚过,水面映出的夕阳也被揉碎,粼粼地自指尖颤动,很快,最后一抹夕阳余晖也将消失了。
“……给我一个你妥协的理由。”林星源缓缓放下水杯,指掌在滚烫的杯身摩挲了几下,他的眼瞳沉沉,即便灯光映照也望不见底。
厉晟略显无奈地叹了一声,“星源,这是由元老会共同决定的,你不是小孩子了,也该知道处在某种位置是没有任性的权利的。”
见林星源仍盯着他,一副不肯妥协的样子,厉晟又道,“这几百年里,咱们昶国夹在极东与梵南之间,处境尴尬,这你是知道的。”他垂下眼去,二十五六岁的男人做出这神情,意外带有一种不合年龄的纤弱,“当年姨母联姻往司弥,是向极东那一边靠拢的讯号,却出了……那样的事,那之后,教宗和谈氏都想得到你,是母亲力排众议才把你留下的。”
“也因为这个,元老会一直很不满,特别是在天喋之变以后,他们更加感到危机,所以如你所见,他们迫切想要释放出信号,昶不是教会的敌人。”
他说的“姨母”,指的是林星源的生母,女帝厉戕元一母同胞的妹妹,厉姒宁,当年嫁往极东之国司弥,却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美人。
这无疑是林星源心头最深的软肋,于是他无声叹了口气,还是让步了。
“距离……贝斯特洛的部署,还有多长时间?”
厉晟以指蘸了茶水,缓缓在桌上写出一个数字。
“我知道了。”
林星源望了眼窗外,不远处的河道旁,白衣纤影正弯下腰,缓缓拨弄河水。从这个角度,只能瞧见小小的侧脸。
身旁无人的时候,少女的脸上总是吝于做出表情的,那些柔软稚嫩也随着笑容一并淡去,化作仄暗的凉薄,这才是她的本质。
啧,和父亲没有半点相像。
他话语没有停顿地继续道,“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些?如果你想借我说服元老会,那就太高看我了。”
如果林歇还活着,或许还有一拼之力,但在他死去五年,曾依存在他名下的势力不断被两派蚕食的现在,林星源可不会天真到认为自己有这种能力。
何况,他根本也不屑掺合银星上这些狗咬狗的权斗。
厉晟淡淡地笑了,“你觉得我把这些告诉你,是为了要把你拉进保皇派和元老会的内斗么。”
林星源没吭声,显然默认了他的说法。
“呵,猜错了。”
厉晟抬起手,指缓缓指向窗外,慢条斯理的话语在林星源耳中是一贯的讨厌,“让我先来猜猜,你从米德加特地赶回来,是担心那孩子的安危吧?一生从无污点的老师,唯一留下的血脉居然是个卑贱至极的黥徒,一旦贝斯特洛展开圣裁,那么不仅她会惨死,还会拖累老师的名声,甚至牵连那些因信赖你而没彻查她身份的老师的旧部,比如说方熹……所以,你为什么会心软呢?”
厉晟的声音愈发的慢,也愈发显得沉重,“你的生父是一旦贯彻策略就执行到底的一等一的冷酷者,你的母亲流着厉氏一族的血脉,作为他们的孩子,你本该将这个隐患从一开始扼杀掉,阿源,你变了。”
还是说,被林歇养了六年的你,已经彻底被磨平了爪牙,变成了自己曾经鄙弃的心软的废物?
这话厉晟虽然没有说出口,林星源却意会了。
“我会抹去她的身份,把她送去米德加读书。”他的声音平静,“看在父亲的份上,会有人照料她,届时她不再姓林,也不再同父亲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这是他作为“哥哥”,唯一能为她做到的。
并非没想过制造意外让她顺理成章地消失,甚至差一点操作,却每每在看到一头与林歇如出一辙的银发时下不去手。
哪怕是宠物,养了四五年也有了感情,何况她是那个光风霁月的男人唯一留在世上的遗物。
厉晟无奈地叹息,“你未太天真了点,为什么会觉得她留在米德加就能绝对安全?”
林星源皱眉,“什么意思?”
“如果外力干涉,米德加也不是不能跟教会联手的,别忘了叁十年前发生的事,你想要她在米德加读四年书,再名正言顺学成离开银星,在那之前谁都没法确定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假如到了那个地步,以你在米德加皇家学院那一点区区可怜的人脉,就能保下她吗?”
见林星源听得认真,厉晟微微一笑,又继续道,“没了林歇女儿这重身份,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黥徒,注定要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中,你何不大发慈悲,把她带去宇联防的总部基地呢?”
林星源的拒绝来得干脆利落,“不能,那里不适合她。”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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