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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其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子律
苏锦语塞,发现眼前这人与谢凌关系匪浅,或许他是世上最了解谢凌的人了。
小药童很快熬好了药,端给唐青崖。他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却也拿过来喝了,顾霜迟在旁边笑道:“胆子不小,不怕我毒死你?”
唐青崖一笑,没来得及回话,苏锦牛头不对马嘴地插|进来,道:“师兄——他可对你说过‘步步生莲’,你是不是也……”
顾霜迟惊异地瞥了他一眼,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是了,我见你血脉凝滞,仿佛有经脉不通之征,却又好像无关紧要,料想同那有关。结果还不曾问你,你倒先提了。谢凌走火入魔的事,你知道多少?”
苏锦愣住了,他眨了眨眼,还真不知从哪里开始说。
作者有话要说: 苏锦:药不能停。
☆、第四十一章
阳明洞天毁于一旦,迫不得已下山结果临安的暗桩被号称“锁魂堂”的杀手守株待兔,辗转去了桃花坞,结果除了严重的内伤和凌霄剑什么也没捞到,期间被步步生莲折磨无数次……
这些经历说来话长,苏锦本身也不是个善言辞的,说到后来记忆出现混乱,唐青崖便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他自觉地省略了唐门那一遭,言简意赅地将这近一年鸡飞狗跳的经历如数家珍地说到口干。
顾霜迟听完,露出个极为嘲讽的表情,简单地做出了评价:“废物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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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下山许久,苏锦即便算不上进步神速一日千里,也是非常有出息的青年才俊了,猝不及防被骂了这么一句,他居然很有涵养地忍了。
苏锦点头道:“师兄教训的是,我丢了师父的人。”
顾霜迟翻了个白眼,睨他道:“你说谢凌的剑谱在你手上?拿给我看看。”
他对人不设防,毫不犹豫地交了出去。顾霜迟从头到尾翻了一遍,长眉微微挑起,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还是原来的样子。照你的修为,想必已经快学全了。只是有一事,你方才提到步步生莲,知道那是杀人的法子,却晓得它的由来么?”
苏锦小心翼翼道:“据说是那本《人间世》……前些日子上了一趟青城山,机缘巧合得了残卷,但其中字句生涩,并非严丝合缝——”
“哦?”顾霜迟重复了一遍,竟然笑了,“这就对了。我以为愣头青都喜欢得了便去练,你这是为何反复思虑?”
苏锦见他表情缓和,心下不紧张了,把自己的见解说来:“我以为残卷中的功法与《凌霄诀》大同小异,于是练了《凌霄诀》。闭关过后,发现二者能够融会贯通。可其实也不完整,我想着……大概手里那本残卷,也非原初的样子。”
他说到后面,顾霜迟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些,有些意味深长道:“苏锦,你觉得《人间世》的著者,便是步步生莲的始创人吗?”
苏锦被他一问,仿佛突然间打通了脑中淤积许久的一个结。
找到了《人间世》便知道了步步生莲的出处,他和唐青崖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二者互为全局与部分,理应是同一人的手笔,不曾仔细琢磨。
闻言,他立时在脑中回忆一遍。《步步生莲》除了这个名讳与最终归宿,皆是杀气十足,恨不能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所有人,而《人间世》中庸温和,生死都归在其中,反倒有种看淡一切的超脱……
除非著者前后分裂了,否则字里行间如何会阳奉阴违地拆自己的台呢?
不容他细想,顾霜迟念经般平铺直叙的声音便兀自继续下去:
“我自认世间万物,多少有些涉猎。只是时常剑走偏锋,却不想还能遇到所见略同之人——当年谢凌从大内带走了‘步步生莲’,他察觉到其中破绽,妄想以一己之力补全。我读过之后,认为其中道理与凌霄诀互为阴阳,本是同源之水。谢凌到最后都没有什么大作为,实在很可惜。究其原因,大约是他没把那话听进去,认为武学偏颇,心法须得从一而终,所以将凌霄诀拒于门外。”
苏锦听他洋洋洒洒批判谢凌,心中不禁想,顾霜迟一口一个“不算谢凌的弟子”,却还要自己喊他师兄,这份别扭堪称独一无二,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想。
但他到底没敢说,反倒出言道:“师兄,你怎么得知《人间世》的?”
顾霜迟瞥他一眼:“你们阳明的藏书阁里头有一卷记载阳明开宗立派渊源的书册,当中有几处含糊其辞,我感到好奇,于是又各处搜罗,最终听来这名字——奈何一直不曾见到原本。倘若如我所想,《人间世》应当有四卷才对,步步生莲为其一,凌霄诀为其二,至于其他,以你的聪明才智,找全了,血脉里的病症就有解。”
苏锦于是就愣了,他刚被这位奇才贬为了“废物点心”,蓦然又发现在顾霜迟口中,自己还有“聪明才智”这种东西,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顾霜迟见他这不明所以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懒得再说了,一挥手道:“……行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那些人想要就放他们去抢,最后抢破头害人害己,命都没了还能图个什么?”
他说完这番气话,即刻便要起身走,苏锦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走这一趟的目的,开口喊住他:“师兄!”
顾霜迟冷着一张脸:“做什么?”
苏锦:“那七夜奈何能解吗?”
没料到他话题跳跃至一个极端,顾霜迟愣了片刻,才道:“不难,他中的七夜奈何是个残次品,远不如记载中的可怕。我手头差三味珍贵药材,昆山雪莲、黑节草、血茯苓,自己去找吧。这些虽然罕见,但也不是什么千年一遇的玩意儿,三十日内找得回来,你那相好儿就有救,没有就等着坟上长草吧!”
言罢袖子一甩,没好气地走了。
到底是从哪看出自己和唐青崖之间关系暧昧的?苏锦疑惑之余,又不知道触碰到了他哪根纤细的神经,只得归结于顾霜迟本身脾气阴晴不定。
他十分无辜地僵在原地,片刻后将这些名字默念了三遍。
“三十天?又要找昆山雪莲?从这儿去昆仑山那可真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啊,他忘了你压根没翅膀,还是觉得你会御剑飞行呢?”
唐青崖含着一瓣橘子冷嘲暗讽,语气酸不溜秋。
他听苏锦说了打算和顾霜迟的反应后,先是笑了一声,说顾霜迟孤独久了没个人照顾,看他俩你侬我侬不顺眼,这才反应过来他给的期限,立刻就炸了个青天白日满地红。
苏锦打包着行囊,安慰他道:“没事,又不是要现成的,回头我问问秦无端有没有想法,叫他帮忙找去……”
唐青崖仿佛被打开了新思路:“也是,我修书一封回唐门,让红竹也担待点。我的木鸽子你带在身上,看那样子也会用了,让她直接找你吧。还有燕随云那边儿,欠了你师父的人情是还不清了,关键时候可以让你这位姐姐帮个忙——”
他兀自滔滔不绝,苏锦将那桌上剖了的橘子又掰下一瓣送过去,唐青崖就着他的手吃了,如他所愿闭了嘴。
苏锦道:“其实三十日也不长,你算一算,等上元节我就回来了。这期间你安安静静地待在此处,还有……”
“什么?!”唐青崖不干了,“你让我和顾霜迟待在一起?”
这鬼地方要住上一个月,天天食不甘味地吃素喝药,还得面对个时时刻刻给他甩脸子的顾霜迟,唐青崖简直听不下去,立刻奋起反抗。
只是反抗刚开了个头,门口传来个阴恻恻的声音:“行啊,你可以和他一起去么,跑得快了残毒蔓延更迅速,这下用不着三十日,能活到正月算你命大。”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顿时噤若寒蝉,唐青崖仿佛没看到他,被子一卷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冬眠的蚕,熟练地装聋作哑去了。
苏锦客客气气道:“我走的这段日子,就麻烦师兄多照顾他了。”
顾霜迟置若罔闻地教训他道:“娇生惯养的唐门小子被宠得不像样子,成天仗着自己有病对你颐指气使的,我看时间一长他再杀人放火都是你递的刀!”
苏锦只道自己顺着唐青崖,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如此不堪,无奈有求于人,只好摸了摸鼻子,万变不离其宗地认怂:“哎,师兄教训的是。”
他大度惯了,奈何有的人心眼比针眼还小。
唐青崖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决定当着顾霜迟的面“颐指气使”了:“阿锦,橘子。”
苏锦旋即放下手中的行李,拿起橘子走了过去,温言道:“性寒,你少吃点——”
掰下一瓣给他送过去,唐青崖张嘴咬住,撑起半边身子,突然发难,勾住了苏锦的脖子把他往下压。苏锦猝不及防被他偷袭得逞,重心失掉,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抵住了床沿,以自己栽倒在他身上。
唐青崖却是叼着那瓣橘子,径直地啃上了苏锦的唇,不依不饶地将剩下的半截送进去,好一番唇舌缠绵,弄得彼此嘴角都酸酸甜甜。他意犹未尽地勾住苏锦的舌尖□□,直到余光瞥见对方耳朵红透了,这才作罢。
顾霜迟:“……”
他没眼看了。
唐青崖心满意足地帮苏锦整理衣襟:“此去北上要知冷热,别老是一身单衣就过了,落下病根就不好。旁人给的东西不要乱吃,遇到不讲理的别客气……”
苏锦听得他柔声嘱咐,那把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低沉声音此时娓娓道来,满是关切,立时心都化成了一团棉花,任由唐青崖搓扁揉圆。
他被这普通人家似的絮絮叨叨弄得仿佛身在九重天上,不着调了好一会儿,才欢天喜地、同手同脚地蹦出了门。唐青崖在后面目睹了这一切,觉得他可以嘲笑苏锦好几年之余,又十分窝心,笑出了声。
走出屋外,苏锦还没从方才的愉悦中回神,就被顾霜迟喊住了。
他平时一副“天是老大我是老二”的狂妄自大,仿佛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点迟疑。
苏锦:“师兄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顾霜迟好像很为难,薄唇抿成一条线,犹犹豫豫道:“那个谁,谢凌死了之后,尸身可有……好好安葬?”
苏锦:“头七之后,师叔按本门的传统火化,入土为安了。灵位还没来得及立……不过那地方在我派阳明峰祠堂后面,应该没有遭到歹徒亵渎。”
顾霜迟又沉默了许久,这才下定很大决心般说道:“你要是……要是路过会稽山,能不能帮我把他的骨灰带过来?”
这个请求听上去无理取闹,人死固然如灯灭,可这等承载了所有记忆重量的东西,怎么能千里迢迢地辗转呢?要是庄白英在世,恐怕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不敬先人”吧?被程九歌知道,他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苏锦刚要拒绝,一抬眼瞥见了顾霜迟的神色。
他一改之前的倨傲,表情非常认真,说的话并非一时兴起,也不是另有企图。他目光含着一汪水似的,流转间泛起一层潋滟,有点难过。
好像意识到了自己这个请求多么的不切实际,顾霜迟自嘲地一笑,道:“算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要——”
“我尽量。”苏锦的脚尖碾过一颗小石子,“路过了,就替你看看去……若是今次没空,以后也可以去。”
顾霜迟眼中仿佛燃起来一小撮火焰,绚烂了片刻,整个人都神多了,他嘴唇蠕动了下,好似生平从没说过这俩字一样生疏道:“……多谢。”
那么一瞬间,苏锦突然觉得,“想念”这种虚无缥缈的情绪,好像也可以变作实物,砸得人三月不识肉味,或者为了许多年前的一次歇斯底里,在斯人已逝之后,透过无止境的后悔换来一个与他唯一尚存的东西相伴的机会。
苏锦心念一动,忽然听顾霜迟继续说道:“他留下的东西不多,除了那本剑谱就是凌霄剑了。你已继承他的剑法,凌霄剑理应被你留着——但不如将那把‘不易’还给我,当年出走,这把剑还没有完工……是那天唐门小子拿着的对吧?‘不易乎世,不成乎名’,起先也是我取的名。”
见他疑惑,顾霜迟笑得更加开怀了些:“我都差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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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柄“不易”早就有了主人。谢凌封存在清净峰上十几年也没说一个字,无怪庄白英一直以为是他留给苏锦的。
他一直牵挂,又抹不开面子。等到无法挽回之时,自以为把秘密带进了坟墓,胡乱地找到了寄托——这听上去真是十足的谢凌做派,又自私又胡闹。
“其实我离开阳明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一点。满以为自己能够顶天立地了,结果东西南北地走了一圈,觉得三千里山河……也没什么意思。所挂念的只有一人,可闹成那样,又没脸见他,只好躲到南岭,自己反复咀嚼剑谱与心法——哪知真的成了永别。”
苏锦微微皱眉:“所以你并未修习‘步步生莲’?”
顾霜迟:“我学的是凌霄诀呢。他不肯教我内功心法,于是我去软磨硬泡,喊白英哥……庄师叔给我抄的。”
难怪谢凌后来想方设法也要把步步生莲传下去,他到底为什么一直不愿给顾霜迟?是知道它害人,生怕别人也不得好死么?
不知他弥留之际想了些什么?对苏锦又可曾后悔?
终究不易归还原主,却奈何物是人非了。
苏锦离开南岭那日大晴,冬天的暖阳将一切都晒得懒懒散散的。他牵着马走出两步,突然回首,见唐青崖霸占了顾霜迟的藤椅,膝上卧着一只大肚子的猫。
他仰起脸,对上苏锦的视线,不由得朝他一笑。
因为七夜奈何残毒,唐青崖总是苍白的脸上被太阳晒得有了一丝血色,分外俊俏,好似那天宣城重逢,一见难忘。
☆、第四十二章
冬日的临安刚下过一场小雪,街边屋檐铺上一层白霜,行人如履薄冰,走得小心翼翼。而热闹丝毫不曾被影响,叫卖的小贩冻得鼻尖耳朵通红,嗓门却一点没小。
沿街的茶肆放了巨大的锅炉,一刻不停烧着开水,过往行人大都愿意停下来喝完喝茶暖身,茶叶细些的铺子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苏锦就混在这群行人里,一身洗得发白的朴素布衣,单薄得好似与其余闲杂人等不在一个季节,也感觉不到冷。
他负长剑,单手提着一个包袱,另只手从老板娘手中接过茶碗,道了声谢,也不顾烫,仰头喝了一口。苏锦的眼神掠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他在离开南岭辗转到徽州之后遇到这人,是个相熟的,可对方一直可以隐藏行踪,看上去有些诡异,苏锦便没有上前讨嫌。他回归了三千红尘中,先给秦无端和燕随云传了信,等到回音后便跟上了这人。
如今跟着他,反而又回到了临安。
当初离去时正值初夏,他脑中蓦然冒出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自觉十分恰当。
端着的茶饮尽,苏锦还给老板娘,余光瞥见那人离开,连忙跟了上去。
他又拐过一条街巷,眼看那人停在了一道角门前。
苏锦愣了,周遭景物十分熟悉,虽然季节从夏到了冬,他撇开三分专心致志,去打量了一圈,敏锐地认出了这是当年阳明洞天的暗桩——他第一次见唐青崖血腥地动手,也从此间认识了秦无端。
那人转过脸,苏锦连忙躲入拐角,他没见到人,直接推门进去了。
苏锦:“……”
他等了片刻,没听到动静后轻手轻脚地摸到门口,干了件他当年就很想做的事——翻上了小院的围墙。旁边一棵枝桠被白雪轧满的大树并邻居屋檐,正好挡住了他的身影。苏锦凝神望向院中,脚下一打滑,差点摔下去。
只见那院中两人,除了他一直跟踪的莫向晚,竟还有秦无端!他不是应该在洛阳么?
他屏息心,在屋檐上将自己化为了一尊不引人注意的石像。
秦无端与莫向晚聊了许久,旁边的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终于莫向晚起身告辞,秦无端朝他揖了一礼,口型仿佛在说:“不送。”
他走得匆匆忙忙,与一路上赶路的风格如出一辙,等他离开后,秦无端还在院中斟茶,苏锦突然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他面前。
喝茶的秦无端被呛了一大口:“……阿锦?!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锦露出个稍微揶揄的表情,鉴于此人平时少有使坏,偶尔一次便显出了二十分的效用:“私相授受,被我抓住了吧。”
秦无端:“别闹,他找我有正事的。”
苏锦:“光天化日之下鬼鬼祟祟,不仅在此私会还拉扯不清。人家一个道士难道还会主动来招惹你吗,啧。”
最后那个音节无声胜有声地表达了对他的鄙夷,秦无端百口莫辩,慌忙道:“早先在青城派师叔托他和他师弟照顾冉央央,现在他找我们帮个小忙——人家当初好歹给了你《人间世》残卷,做人可不能太忘恩负义啊苏锦!”
他不为所动,径直挑出重点:“什么小忙?”
秦无端:“他缺一味血茯苓入药……对了,你从哪来的?”
苏锦指了指屋檐,隐约可见踩出的脚印,秦无端仰望了一会儿,桃花眼中顿时充满敬佩。而苏锦不吃他这套,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他缺血茯苓我也缺,难不成你根本没到我的信,还有小师叔人呢?”
闻言秦无端道:“送到何处去了?我和师叔上个月回到临安住下,除了莫向晚道长的一封书信——地址还是当日师叔留的——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任何消息了。”
“我送去鸣泉山庄了,还到你回信说尽力相助。”见秦无端捂脸,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你们……去了一趟,难道没见到高若谷?”
秦无端冷哼一声:“不仅见到高若谷,还有宋如晦,你猜还有谁……你作了古的师兄,薛沉!你到时我已经在临安了,谁给你回信的?”
苏锦:“……什么?他不是,你不是亲眼所见他死无全尸么?”
庄白英的大弟子,当初辅佐他管理杂务,后来非要下山掌管暗桩,又离奇地被烽烟渡寻仇,死在临安城外,尸首无人认领。
秦无端给他倒了杯茶,冷淡道:“正因为‘死无全尸’,我彼时只靠佩剑与身形勉强辨认而出,况且到不祥预警在前,难想的过于悲观。利用这一点,他可是演了好一出貌似被何常砍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实则找了个替死鬼,自身躲去了鸣泉山庄的戏。若不是此次偷听到他与宋如晦的谈话,我还真……”
他梗了一下,想起当日从薛沉眼皮底下逃开的惊险,不由得心有余悸。
秦无端与苏锦分别许久,他没有程九歌那样非要打苏锦一顿才能释然的性子,同他相见,得知唐青崖有救,反倒十分安慰。
“我们是从鸣泉山庄逃出来的,那地方有鬼。高若谷与乌霆不对付已久,他自己陈明利害,说无意加害谢师伯和冉秋,反倒是乌霆,似乎知道了关于‘步步生莲’的只言片语。这人背景不简单,招揽了宋如晦,只怕将齐家那些阵法学得七七八八,他始终相信‘步步生莲’不是全局。”
还有这等人物,苏锦第一次听说,想起顾霜迟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与秦无端一道戚戚然了。他暗想,若是乌霆真独自参透这些……简直堪称经天纬地了。
秦无端道:“……高若谷告诉我,皇城大内的头领起于□□武德年间,唤作徐天罡,但此人好像与青城派并无干系。乌霆掌握了多少还未可知,只是我更担心……若是薛沉一早就是他的人,那楔入阳明洞天,到底为了什么?”
苏锦眼睛一亮,打断他:“凌霄诀,他一定知道凌霄诀也是其中之一。”
秦无端:“什么之一?”
苏锦倏地站起来,推搡秦无端一把:“师兄,我知道你在此地狡兔三窟。你还存有我阳明洞天一脉百年兴亡的书册吗?徐天罡传下步步生莲,那祖师必定记下了他融汇凌霄诀的契机!”
秦无端一点就透,拽着他走出小院,七弯八绕地朝另个地方走。
他说得相当明确了,再加上从宋如晦那边听来的只言片语,对《人间世》若有若无的了解,秦无端不难推断。
徐天罡不是那位高人,他只是机缘巧合入了大内,创了步步生莲。
若早些年真有高人撰写了《人间世》,因为战祸古卷四散,分别被敛,再被几位所求不同的武学大家化进独门的功法……所以“步步生莲”与“凌霄诀”是同源之水,薛沉会潜入阳明洞天,功成之后假死身退,而高若谷亦被困于鸣泉山庄、孤掌难鸣。
所以他要让冉秋死,让所有人都觉得步步生莲是邪功,借此铲除谢凌,还能够覆灭阳明洞天,让凌霄一脉彻底葬送,秘密不为人知?
鸣泉山庄究竟想做什么?这一切是否与谢凌那庄十几人的命案有关,又是否和唐门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锦后脖子一片白毛汗地想,“可余下的呢,在哪里,乌霆已经知道了吗?”
临安城中小桥流水,冬日金乌西沉,行人渐少。秦无端拉着苏锦,很快停在一个小院中,门匾低调地写着“李宅”。
二人进门之时,程九歌正在树下发呆,闻声抬起头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自会稽毁了之后他仿佛很容易陷入一种游离的情绪中,尤其一个人的时候。
医者不自医,谁都知道这种怅然若失会痊愈,但也都知道治愈它的只能是漫长而无望地虚耗光阴。
“血茯苓好找,我之前手头有半株,送给莫向晚了。宣城有一家药庄,是齐家名下的,多花点银子就能弄到。可黑节草与昆山雪莲皆是有市无价的珍奇药草,时间这么急,你要上哪去弄?”
苏锦被他堵得噎住了,他似乎料到过程九歌会这么回答,短暂地失言片刻,道:“我知道难找,所以才……别的我顾不得了,只有这些才能救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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