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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狗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阮有酒
见他久久不答话,岑戈啧一声,敲着方向盘扬起眉尖,“谁让你跟别的男人跑去情侣餐厅吃饭。”
男人越想越觉得不爽,“吃饭就算了,还要牵着我家的狗去。”
江白鹭猛地抬起头来看他。
岑戈勾唇冷笑,“怎么?我有哪个地方说得不对吗?”
江白鹭点点头,语气敷衍:“对,你说的都对。”他指着手机上的美食页面扬起唇角,一双瞳孔又黑又亮,“我们去吃火锅吧。”
岑戈:“……”
他想也不想地拒绝。大约因为亲生母亲是美国人,他在用餐选择上一向都是更加偏向于西方人的口味,自然也很少踏足国内的火锅店。
“吃西餐吧。”岑戈转开话锋,翻起唇角懒洋洋地问,“你喜欢哪家西餐厅?”
江白鹭理直气壮,“哪家都不喜欢。”
假若现在他还没把岑戈追到手,那么多半会不假思索地答应对方去吃西餐,即便是连续吃上整整一周,他也丝毫不介意。而现在他和岑戈已经是平等的恋爱关系,江白鹭虽然喜欢对方,却也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委屈了自己。
同理可证,细节上的不妥协,并不意味着他的喜欢就不足以让旁人信服。
江白鹭偏头望向岑戈英俊锐利的侧脸线条,眉梢眼角染上细碎笑意,目光一如最初见面时那样,盛着满满的热忱和情意,波澜不惊,却只要有风穿过,就会微微荡漾涌动。
岑戈转过脸来,撞上他来不及回的缱绻神色。他面无表情地沉思片刻,鬼使神差地开口:“那就吃火锅吧。”
吃完饭开车回玉京园,黑色的越野车在昏暗寂静的停车场里熄火,岑戈抽掉车钥匙,转头要提醒江白鹭下车。却注意到对方斜斜地靠在椅背上,轻轻阖着双眼,呼吸又浅又缓。
岑戈俯身靠过去,想要伸手去捏他的鼻尖将他弄醒,却在指腹触上对方鼻尖时微微一顿,转而折返回来,帮他解开绑在身上的安全带。抬头却察觉到柔软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下巴上。
岑戈垂眸望去,恰好对上江白鹭一双清醒的眼睛。他扬起眉尖,“你装睡?”
江白鹭没有回答他,反而伸手关掉车内的灯,顺势搂住岑戈的腰,在黑暗中仰起脖子,用嘴唇去摸索对方脖颈上的喉结。贴着岑戈的喉结一路往上方吻过去,最后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岑戈的嘴唇。
他将自己的嘴唇轻轻蹭在岑戈的嘴唇上,张口时有细细的气流顺着自己的唇缝钻入对方的唇缝里。江白鹭压低嗓音,轻轻地问:“做吗?”
岑戈顿了一秒,却仍旧提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拎开,满脸不为所动,甚至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江白鹭嗓音含笑。
“像行走的人形火锅。”男人拍拍他的脸,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赶紧上去洗澡刷牙。”
江白鹭:“……”
他似是有些不可思议地抿抿唇,又问一遍:“你真的不做?”
一条腿已经跨出车外的岑戈头也不回,“我不和满身火锅味的人做。”
“行吧。”他有些扫兴地推门下车,背对男人轻声嘟囔,“你倒是能忍得住。”
两人上楼以后,分头去浴室里洗澡。江白鹭在浴缸里躺了片刻,被浴室里氤氲缭绕的雾气蒸得有些昏昏欲睡,登时也歇了先前在车里突然而起的心思。只想着洗完澡以后赶紧上床睡觉,匆匆从浴缸里起身,扯下毛巾擦干身体,就换上睡衣往床边去。
上一秒才脱鞋上床,连被窝都没来得及掀起来,两条又白又长的腿仍然还挂在床外,下一秒就被人握住脚腕从床上给拽了下来,余光里似乎还瞥见岑戈眼睛里的汹涌的暗潮。
他满脸疑问地转过身来,想要进一步确认分辨时,却发现对方目光平静无波地望过来,仿佛之前的记忆都是自己平白杜撰。只是接下来,岑戈说出来的话,又毫无疑问地证明的确是他想多了。
男人松开握在他脚踝上的手掌,直起身来催促他:“下来刷牙。”
江白鹭哦一声,靠着床边低头找拖鞋,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面上神色自若,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食指和大拇指的指腹轻轻贴合,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
他踩上拖鞋,前脚进了浴室里,拿起牙刷挤好牙膏含入嘴里,就从镜子里瞥见,身材高大的男人后脚不紧不慢,却也面无表情地跟了进来,停在了他旁边,不由分说地占去洗脸池前一半的空间。
江白鹭握住牙刷动了动,无处安放的手肘便直挺挺地撞上对方的胳膊。他扭过脸去看一眼对方,意图用眼神示意岑戈往边上挪一步。
后者置若罔闻,甚至不言不语地抬起下巴,目光先从墙上置物架上左边漱口杯里的另一支牙刷上慢吞吞地飘过,最后落在镜子里江白鹭那张脸上。
江白鹭满嘴奶白色的泡沫,对着镜子露出无言以对的神情,伸手勾出那支牙刷挤上牙膏,头也不回地朝旁边递过去。两人一声不吭地对着镜子刷牙,空气里只余有牙刷上的软毛从牙齿间擦过时,此起彼伏的细碎摩擦声。
三分钟以后,江白鹭取下右边那只漱口杯接满水,仰头含入一口,混着嘴巴里的牙膏泡沫在池子里吐掉。与此同时,握杯子的那只手却蓦地一轻,手里的杯子被岑戈接了过去。
他抬起头来,没能看清楚对方脸上的神色,只来得及看见对方就着他用过的漱口杯,亦是仰头含入一口水,然后弯腰吐了出来。
江白鹭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待岑戈洗完嘴唇直起身体来时,满脸惊讶地指着依旧好端端地立在岑戈掌心里的那只杯子道:“这是我的杯子。”末了,又抬手指了指置物架上剩下的那只杯子,“这才是你的。”
岑戈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怎么?我不能用你的?”
江白鹭缩回手指,慢吞吞地开口:“倒也不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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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连我的床都睡了,我还不能用你的杯子?”岑戈不以为意,又催促他一句,“磨蹭什么?还不赶紧把嘴巴擦干净。”
江白鹭没有动,而是百思不得其解地眯起眼睛来。只觉得这会儿岑戈莫名有些反常,却也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眼见他旁若无人地发起呆来,岑戈更是耐心耗尽般皱起眉来,甚至连口都懒得张,直接将杯子扔在洗手池边,抬起左手朝江白鹭的嘴唇上覆过去。
略显粗粝的大拇指指腹从他唇角一路重重地抹过去,将他的思维拉回现实世界里。江白鹭的目光转向身侧的镜子,恰好看见岑戈将自己嘴唇边缘的一圈奶白色牙膏抹掉,然后俯身打开水龙头,将手指上的牙膏冲洗干净。
江白鹭愣了一秒,没由来地从对方洗手的动作里嗅出一丝急躁的意味来。他伸手拽住岑戈的小臂,张开嘴唇堪堪发出一个音节:“你——”
岑戈蓦地关掉洗脸池上方的龙头,手上还残留着透明的水珠,甚至都没来得及给江白鹭问出完整句子的机会,顺势反手拽住对方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将江白鹭扯过来按在镜子旁边的墙上,垂头重重地吻了下去——
果然吻到对方唇齿间残留的淡淡薄荷清香。
岑戈满意地勾起唇来,两条腿将江白鹭抵在墙边不得动弹,掌心从他腰间的睡衣边缘没入,熟练地将他的睡衣撩至胸膛上方,俯身埋在他白`皙的脖颈间吮咬起来。
最后在江白鹭懵然至极的神色里,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地道:“我还真就,差一点就忍不住了。”
第39章
四月初的暮春季节里,秦一行的度假山庄休整过后,推出新的度假主题月。他请喻均麟吃了顿饭,照样由对方牵头做东,带过来一批富家子弟。
那些权势人家的上层交际圈中也分圈内圈,而往往圈内圈都是固定不变的。常人想要打入这些有钱少爷的交际圈内并不是易事,家中有些背景,绞尽脑汁挤进圈内的人自然也不会平白退出。也就因而,今年年前二月初过来玩的人有哪些,如今过来玩的人就是哪些。
喻均麟打电话过来那天,宋棠才结束在北欧的度假回国,他有一两个月没和岑戈见上面,回国的第一天便找人去打听岑戈近日的消息。
第二天就得知,数月前曾被自己故意打压过的新晋影后佟薇,莫名就得了和岑氏合作的机会,甚至白白得了岑氏赠送的两个亚洲地区的代言。
前前后后的线索串起来,无外乎就是娱乐圈那些个小明星惯常使用的上不得台面的爬床手段。这样更是坐实了宋棠心中的猜测——佟薇攀上了岑戈。
这样一来,宋棠反倒在江白鹭和岑戈走得越来越近的消息上放松了警惕。先不说岑戈是直男,秦一行当年能够利用室友关系靠上喻均麟这棵大树乘凉,江白鹭作为秦一行的朋友,多半也是和秦一行一路货色,无非就是想要巴结上岑氏,好让江家在生意道上走得更加顺畅一些。
喻均麟在电话里言简意赅地提了句时间,只问他道:“来不来?”
宋棠靠在沙发里,面无表情地从电视广告里佟薇那张脸上扫过,目光里浮起凉意来,“来啊,岑戈在的地方怎么能少了我。”他顿了一秒,浅浅一笑,“把江白鹭也叫上吧,我听说,他这两个月和岑戈走得很近啊。”
喻均麟挂掉电话,指腹从黑色的手机背面摩挲而过,脑海中骤然浮起两月前的那天清晨,在度假山庄的客房走廊里撞见秦一行的朋友双腿光裸从岑戈房间里悄然退出的场景,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兴味。
他从联系人列表秦一行的界面上退出来,直接越过对方将电话打给了岑戈,先提了句聚会的事,又额外聊了两句公司的项目竞标。最后在挂电话以前,冷不丁地提了一句:“你来的时候,也把江白鹭捎上吧。”
岑戈不置可否,面上却若有所思地扬起眉来。且不说喻均麟和江白鹭没有过多交集,即便喻均麟真的想要叫江白鹭出来玩,首要考虑的也该是秦一行那条更近的捷径。
岑戈将手机往床头一丢,垂眸瞥一眼趴在自己身上玩手机的人,“江白鹭,你想压死我吗?”
江白鹭将下巴从他胸膛间那条浅浅的沟壑里抬起来,瞄一眼男人的脸色,然后笑眯眯地偏过头去,将侧脸贴在对方的胸口,继续旁若无人地摆弄手机。
岑戈啧一声,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两侧,再次让他被迫抬起脸来,“刚才的电话内容听见了吗?”
江白鹭略微想了想,“约你去度假山庄住两天?”
“你去不去?”岑戈掐住他的下巴,“他让我带上你。”
江白鹭愣了一秒,摇了摇头,慢吞吞地开口:“我不去。”
岑戈诧异挑眉,“真的不去?”
江白鹭笑起来,“真的不去。”
“那随你。”岑戈瞥他一眼,而后似笑非笑地挑起唇角,“记住你说的话,到时候可别又求着我带你去。”
江白鹭语气笃定:“当然。”
既然他说不去,这件事也就该到这里为止。岑戈沉默半响,转而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眼眸微眯询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喻均麟有了来往?”
江白鹭:“……”
“没有来往。除非,”他思考一秒,奇怪地耸耸肩,“假如发小的朋友这种关系也能被称作一种来往。”
岑戈目光审视地盯着他看,像是在考量他话里道真实性和可信度。最后松开抵在他下巴上的手,冷哼一声道:“没有最好。”
没了外力的支撑,江白鹭仰着脸和男人说话有些劲,索性无比自觉地从岑戈身上滚了下去,却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儿就卷着被子一路滚到了床底。
好在岑戈及时伸手捞了他一把,将人从床沿边缘拉回自己身侧,又从江白鹭身上抽出一半被子重新盖在自己腰下,横过一条腿压在他小腿上,不让他动弹。最后直言不讳地嘲笑道:“我就没见过比你睡相更差的人。”
江白鹭面上一哽,不满地嘟囔:“我睡相哪里差了?”
“哪里都差。”岑戈按住他在被子下不安分的双手,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我搂着你,睡到半夜被子就被你卷没影了。”
江白鹭慢吞吞地哦一声,朝他眨了眨眼睛,“岑戈。”
岑戈掀起眼皮,“又干嘛?”
江白鹭舒展在被子下的腿动了动,蹭着床单抽出自己的一条腿,顺势架在岑戈的小腿上。两条腿一上一下,将岑戈的那条腿夹在中间,故意屈起膝盖在对方大腿内侧的皮肤上轻轻撞了撞,“想抱着我睡,直说就好了嘛。”
岑戈:“……”
男人不由分说地将他从被子底下拎出来坐好,似怒非怒地教训道:“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人。”
江白鹭垂眸漫不经心的哦一声算作承认,径直爬到岑戈腿上坐好,而后蓦地抬起眼睛,直勾勾地回望对方,轻轻扬起唇角道:“怎么?你看不惯?”
岑戈定定地看他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只状似不悦地眯起眼睛,眸光深沉,“说你一句,你非但不知悔改,还要得寸进尺。”
像是丝毫不懂察言观色般,江白鹭赞同般地点点头,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我得寸进尺怎么了?”
“怎么?”岑戈毫不客气地反问,挑起眉尖,声调冷淡掷地有声:“当然是欠拾。”
江白鹭闻言,不但没有露出半点认错或是畏缩的神情来,反而是像得到了不动声色的鼓励,更是明目张胆地往前挪了挪,双手扶着他的大腿正经危坐,似是乖巧又似是放肆,咬字缓慢尾音上扬:“拭目以待。”
岑戈目光转暗,一只手掐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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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开始在晨光里接吻。
一周以后的周五,江白鹭破天荒地没有去岑戈家里过夜。
隔天上午,当岑戈在度假山庄里见到凭空出现的江白鹭时,想起数日前他在自己床上言笑晏晏摇头拒绝的模样,以及声称绝不求人的话语,登时掀唇冷笑,“小骗子。”
第40章
事实上,秦一行的电话比岑戈那边来得要早几天。从月前和秦一行吃过一次晚饭以后,江白鹭满腹心思都放在岑岑戈身上,秦一行则是忙于度假山庄的休整督工,两人就没有见过面。
也就因而,秦一行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压根都不知道江白鹭已经拿下岑戈的事,只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过来以后能和岑戈见上面。
江白鹭也不做解释,笑眯眯地说好,先一步答应了秦一行的邀约。
他周五晚上到的度假山庄,期间发过一条短信给岑戈,告诉对方自己今晚不过去。然后跟秦一行去山庄的酒吧里喝酒,吧台前新聘来的调酒师是年轻英俊的外国佬,见到江白鹭时兴致勃勃地吹了声口哨,将一杯五纷呈的鸡尾酒推到他面前,开门见山地发出邀约:“你是我喜欢的类型,今晚去我房间?”
江白鹭接过那杯酒轻轻摇了摇,抬起头来面露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如,你教教我怎么调酒?”
调酒师露出夸张的神情:“能够不假思索地拒绝我绅士的邀请,还妄图从我这里学走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调酒技能,可爱的中国人,你是第一个。”
“不过我喜欢。”调酒师打开吧台左侧的小门,侧身邀请他进来,“我现在甚至觉得,你看起来更加可爱了。”他开始喋喋不休,“你要知道,调酒师的吧台对我们来说,就像男人们心爱的兰博基尼一样,作为第一个走入我的私人吧台里的甜心,你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
江白鹭面色如常,国外的六年生活让他对那些高大健壮的白种人挂在嘴上的调侃习以为常。他饶有兴致地在酒吧待到半夜,回到房间里睡觉时,天边已经翻起了淡淡的鱼肚白。
江白鹭闭上眼睛,沉沉地陷入深度睡眠。对窗外从晨光微曦到天光大亮,再到日光大胜春意明媚的景象一概无知无觉。
大概是晚上见了那位外籍调酒师,又一直江白鹭在梦里又回到了那几年在美国的大学生活。他站在百年老树高耸入云的校园大道上,正前方是古老大教堂式的图书馆,身旁的金发白种人怀抱书本穿梭来往,语速飞快而流利动美式英语如同高考听力般钻进耳朵里。
江白鹭茫然地转过身来,视线里的景象却撕裂剥落下来,古老的图书馆和林荫大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酒吧里暧昧的灯光和视线,以及站在吧台后冷淡看向他的黑发混血男生。
假如说秦一行找来的调酒师骚话连篇,那么他的那位前男友,可以称得上是冷漠寡言。以至于当他对着自己的朋友们理直气壮地宣布,他和克里斯在交往时,甚至都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才是被追的那一方。
江白鹭站在梦中和克里斯第一次见面的那家酒吧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在满室刺眼的金黄色阳光里醒了过来。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抬起睡意尚未褪干净的眼眸,盯着阳光中翻腾的尘埃仔细地看,忽而发现春天的雨季已经离开有一段时日,似乎——
不知道从哪一日开始,天气就好了起来。
江白鹭起床去草莓园内转了转,半小时后摘完草莓出来时,一头柔顺服帖的黑色短发变得有些乱糟糟,额边的碎发不听话地翘起尾巴来。
长衣长裤的衣袖和裤腿被高高卷起来,歪歪斜斜毫无章法。白色的衣角边缘沾满了黑色的泥土碎屑和绿色枝叶,鼻尖上被一层薄薄的汗意覆盖。
像极了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模样。
他一只手拎着沉甸甸竹编篮子,停在园外的洗手钵前,俯身将另一只手伸入竹筒内潺潺淌出的清凉流水里。身后交叠的人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在耳朵里清晰起来。
江白鹭缩回那只手来,轻轻地甩了甩。透明晶莹的水珠高高飞起,卷入和煦的春风里,在耀眼的日光下折射出漂亮的色光芒。
他站直身体,抱着满满一篮红到饱满欲滴的草莓转身循声望去,一行衣着光鲜举手投足矜贵优越的富家少爷信步走来。
身量挺拔的黑发混血男人如第一次见面那般,漫不经心地落在后面,英俊的五官随着距离的缩短,一点一点地清晰完整起来。直到对方那双棕褐色琥珀般的瞳孔直勾勾地望过来。
身旁的人还是原来的面孔,身后的草莓园也还是原来的草莓园,江白鹭也还是原来的江白鹭。岑戈的目光却不再是数月前第一次见面时的漠然和疏离。
他的手中没有握着手机,面上也再无初见到对方的惊讶神情,在岑戈微滞的目光里,而是笑容灿烂地举起自己怀里的草莓,语调轻快愉悦:“吃草莓吗?刚才摘的。”
下午照旧是开牌局。剩下那些个纨绔子弟拿着家里每月给的那点小钱还不够格,最后上牌桌的还是岑戈他们几个人。两个服务生守在旁边,一人洗牌的时候,另一人毕恭毕敬地给牌桌上的人递烟和点烟。
岑戈接了烟咬在嘴里,余光从弯腰给喻均麟点烟的服务生脸上扫过,有人端着漂亮致的果盘递到他眼皮底下来。岑戈脸未偏丝毫,语气散漫地开口:“放着吧。”
果盘被放在架子上,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岑戈面露不悦,转头就要出声呵斥,却迎面撞上江白鹭那张乖巧老实的脸。涌至嘴边的话一顿,岑戈垂眸思索一秒,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抬手将嘴里的香烟拿了下来。
此时点烟的服务生已经停在他的另一侧,握住打火机的那只手已经伸到半空中,却因为岑戈的动作呆愣在原地。
坐在对面的宋棠眼角带风扫过来,语气发凉:“怎么?他惹你不高兴了?”
岑戈没有说话,宋棠自顾自地下定结论,当即疾言厉色地站起来,就要出口骂点烟的服务生,后者无缘无故遭了无妄之灾,面上浮起惶恐来。
江白鹭伸手接过服务生手里的打火机,面朝岑戈微微弯下腰来,面不改色地望向男人,面朝宋棠和他人的那半边侧脸,嘴唇微抿没有过多的情绪,另半边侧脸的唇角,却悄悄地扬起一点小小的弧度,带着些许狡黠戏谑的意味,“岑总,我帮你点。”
岑戈面色冷淡地打量他片刻,慢吞吞地将夹在指尖的那根烟含入唇间,往后靠上柔软的椅背,面朝他的方向微抬了抬下巴以作示意。
对面的宋棠目光陡然转深,一周前他让喻均麟把江白鹭叫过来时,本意就是想要看看江白鹭这几个月没脸没皮地倒贴攀附,到底能得来岑戈的几次正眼。
此时却是完全没有意料到,江白鹭如今在岑戈面前,也混出来了个插得上话的位置。也算是有点本事,不过,宋棠不以为意地撑住头,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嘲弄,也就仅仅止步于此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从头到尾都没能看见,在被江白鹭身体挡掉的视线盲区里,江白鹭俯身去帮岑戈点烟,一只手虚虚拢在烟头前方,隔绝掉来自正前方的其他视线的同时,坏心眼地抬起另一只手的小指,从男人唇缝上轻轻擦过。
更是不会看见,岑戈猝然掀起眼皮来,不动声色地沉下目光,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晚上再拾你。”
第41章
烟芯燃起来,江白鹭面不改色地后退一步,将打火机放回服务生手中的木盘里。尚未来得及回过身来时,冷不丁地感觉到有人伸手往他的屁股上重重揉了一把。
江白鹭飞快地转过头来,却见牌桌上其他人双眼微垂,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牌面,脸上并无任何惊讶或是愕然的异色。仿佛压根就没有看到上一秒发生过的事情。
他揉着鼻尖回目光,瞥见身边的男人也正叼着烟伸手摸牌,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望向牌桌。
江白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侧脸瞧。片刻以后,仿佛终于察觉到他的注视一般,岑戈不紧不慢地偏过脸来,要笑不笑地朝他挑起眉间,含糊不清地吐字:“你紧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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