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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一诺一寸金,小人贱命当不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徵央
我咬着笔头神游天外,杜蘅虽然没大碍了,但是他还是回去自己寝宫睡觉,我一个人独享大床乐得自在,可是我很不爽他不和我一张床睡觉的理由——太医不让,怕我犯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太医说以前我、杜蘅和白戈一起睡一张床的时候我把白戈搞得挺惨,他怕我欺压皇帝,到头来俩人都讨不到好。
好像是为我着想。
我冤枉,那是白戈抢我俩被子,杜蘅被冷醒了就来摇我,我眼都没睁迷迷糊糊的,白戈睡床边,当然是他被踹下床去,确实挺惨,差点断了骨头。
可是杜蘅不要把我弄醒,我当然不会踹人,他又不是第一次和我一起睡了。
我在小册子里写下这件事,心想这太医一定是不愿意他的皇帝屈尊住在冷宫,真是个忠臣。
我快写完师兄的事情的时候,正主来了,我抬眼见他入我房间犹如自家,我皱眉:“有事么?”
他看着我:“师弟真是有闲情逸致。”
我说:“确实没有宫门口当差忙碌。”
他拿出来一包点心放在我桌案上,说:“师弟还是不肯原谅我,无妨,同门情谊总还是在的。师侄来了,这是他给你的,可不是我拿来的贿赂。”
我把开口的询问咽了回去。
他又问我:“说起来我也才见过这位师侄一次,还是他四岁生辰时师父非要摆酒宴请我俩去吃的时候,师弟你跟他很熟么?”
“你放心,我也就比你多见他几面。”
他又跟我闲谈了一会儿,到交班的时候就走了。我在门口与他挥手道别,心里好是同情,他五年前被流放出去,想来那地方实在过于穷苦闭塞,大师侄少年成名都有段时间了,他居然都不知道,还当人家是小人物。
人家妥妥一介神医,才十四岁。
十四岁时杜蘅还是傻愣愣的太子,白戈被他爹数次纠正要学武不成,师兄惯会摆架子说学问,我闷在我家后院往死里练武功。
我颠颠地跑去找杜蘅,按流程我那大师侄应该正在接受皇帝的召见。
大师侄大名叫慕漓原,他生的时候正逢我那喜好云游四海的师姐坐船自漓江往东,船窗外能见漫漫青色,漓江上游流经的就是一片仿若世外的原野,这孩子生来也不闹腾,好像跟那地方有缘一样,师姐夫遂给取名慕漓原。
简单点说就是我那师姐夫一见孩子生了,那一刻脑中思绪全无,只能给他们的乖儿子取一个纪念的名字。
我想我爹娘应该深有同感,我娘生我的时候正是秋风乍起,忒凉,我爹又希望我是个惜物不花钱的孩子,所以我名凉字惜微,怎么听都像是个姑娘。
我爹真是坑我。
他给我取这样的名字我都不好去嘲笑下大师侄了好么。
这就叫出师未捷,先落了名字的高低,我在下乘。
我上次见他还是因为他四处游玩到了云州,如今许久不见,这小子居然长得和我一样高了,我和他比了比,他笑着说:“小师叔你别比了,要是你没长高的话,我其实还要高一点。”
我甩着袖子走开,慕漓原长得很俊朗,十四岁的年纪,你看他眼睛大而扑闪,其实这小子肚子里坏水忒多。
“诶,小师叔你别走啊,我说笑的,长得高又没什么好,我追我喜欢的姑娘,她们还嫌和我说话要仰着头呢,说累。”
我没好气地回他:“你可以蹲着。”
“不好,腿麻。”
这坏孩子。
杜蘅止住了我们叔侄俩的无聊话题,他邀请慕漓原留下参加中秋的晚宴,我也掺了一句:“晚上中秋宴,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来喝杯酒吧,好歹走了这么远的路,让师叔一尽地主之谊呗。”
大师侄本来犹豫的,但是一想也就答应了。
“那我要和小师叔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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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那你可不能偷偷吃解酒药。”
上次就被这小子坑了,搞得我醉过头在师姐面前发酒疯,师姐夫差点直接把我列为不予来往的对象,坑死我了。
杜蘅却不同意,他说我作为皇后必须和他坐在一起,我刚想和我亲爱的大师侄解释解释我和杜蘅的关系,就见他小脸一皱,差点就要哭出来。他颤声控诉杜蘅:“小师叔就一个人了,好不容易我来了,你这皇帝就不能让他和娘家人好好叙旧么?”
我:“……”
我觉得我有必要写信去问我师姐她是怎么教孩子的,他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接受这件事了?!
杜蘅想了想,哦他真的在想大师侄的话啊,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杜蘅说:“规矩是死的。”
慕漓原抗议:“人还是活的呢。”
杜蘅继续说:“所以你可以和我们坐在一起,左右你也是上宾,不会被安排去和大臣一起坐的。”
慕漓原:“原来如此,小师叔你怎么不早说?”
我看着大师侄的眼睛,没法解释,我说了我又做不了主。
晚上的时候“娘家人”是一起坐的,这其中有且仅有俩人,师兄和大师侄。
酒宴说不上有趣,可是作为偶尔联系君臣感情的一种方式,中秋的宴席还是要办,臣子们恭维皇帝,皇帝坐在高位举杯示意:“朕先饮一杯,卿家随意。”
我把玩着酒杯等杜蘅先喝了,底下的大臣们也是,只有慕漓原把鼻子往酒杯里凑,嗅了一下,脸色大变,喊道:“别喝!”
杜蘅已经喝完了。
我一下愣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杜蘅神情痛苦,他倒下来我都没能及时接住,师兄在旁狂笑,笑声中尽是快意畅然,我看过去,他正要施展轻功逃走。
要让他跑了那我这颗脑袋不要也罢!
我猛扑上去:“是你!”
“当然是我。”师兄面露狰狞,“我父亲不入仕,母亲足不出户,仅仅是因为舅舅造反了,我一家就要被株连去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到头来我父母郁郁寡欢,皆中年亡故,我讨他父债,子来还有什么不对?!”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师兄有阴谋,都是杜蘅太容易相信别人。
我说不出话,心里却难受得很,人都护短,就算杜蘅有什么不对我也不想他受伤害,何况这根本不算是他种下的恶果,他食之太苦了点。
师兄趁此机会想要挣脱,可我不让他走,师父说我天生是学武的料子,若不惫懒,争个天下第一回来也不是问题,所以我想留下的人,他除非现在能把我杀了,不然绝挣脱不得。
他不挣扎了,表情还是那样可怕,他说:“师弟你堂堂男儿,被他强娶为后,雌伏的滋味很好?若你有一丝不甘,就放我离开,他死了,你就有自由不是么?”
我一拳打在他耳侧,他说了什么我全当做是幻听,我扯着他的衣襟狠狠地说:“解药!若是他死了,你就等着千刀万剐!”
捉人者是我,缚人者是我,持刀者是我,最后杀人者亦会是我,若是杜蘅有个什么万一,我绝对会把他千刀万剐。
☆、这辈子总要输给某个人
我听到大臣中有人惊呼说我勇武。也是,我这般凶神恶煞地死死摁住师兄的模样,确实是同他们那些个已经后退多尺,恨不能立刻逃了的人不一样。
可我宁愿一切不曾发生,师兄再守几天的宫门就能捞到似锦的前程,我们还在一处喝酒。
我摁着师兄的咽喉,稍稍冷静了一些,道:“交出解药,我可以答应你,从此江湖陌路。”
我却见师兄的眼神已然赴死。
其实我从不觉得我很勇敢,成天得过且过,从杜蘅来接我入宫时候我没有反抗这事就可以看出来,我是个懦夫。
我最受不得的就是生离死别,生离不好,徒增忧愁,最后不得郁郁寡欢,死别我更受不了,阴阳两相隔,想我再也不能得到杜蘅的只言片语哪怕是责骂,我就觉得心里的血要呕出来,出口就变成火苗把凶手烧死。
我却低估了这个凶手,师兄同我不一样,他不是懦夫,他孑然一身没了牵挂,又觉得大仇得报,一句话不对我多说,自己狠心往舌头上一咬,眼见着就要死去。
他口中满是鲜血,我束手无策,放开这人,才想起来我大师侄是神医啊!
天不绝我!
我没料到,大师侄这会儿有点自身难保。
皇帝中了毒,席间的神医却不被臣子们请求去解毒,反而是被戒备的侍卫们围在中间,饶是慕漓原少年沉稳,此刻也不由得抖了抖手中的酒杯。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小心暗器!”
这位不知道是谁的仁兄,你真的想多了,我家大师侄很好地继承了我师父的医术,但是他和我一样不想做全才,他不会武功的。
我黑沉着脸走回去抱着不省人事的杜蘅,见那边已经有人弯弓搭箭准备队大师侄不利,我怎能忍,当下大呼:“大师侄救命!”
别人都以为皇帝又出了事,慕漓原却对这句“救命”格外敏锐,提气一跃跃出人群,如小神仙一般飞到了我的面前,眼神锐利,手一抬就亮出一根针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小神仙从小救了多少人的命,听着救命身子就会动起来,哪怕前头有千军万马,也抵不过他轻功从头顶过去救人来的急切。
我更急切于他能救杜蘅的命。
“小师叔莫急,也就是江湖上的寻常毒物,不难解,陛下会没事的。”他又添了一句,“小师叔擦擦脸吧,挂着泪出去见人,总没个威望。”
难道我不哭就有威望?我又哪里在哭?
我一摸,还真是哭了,好丢脸。
“小师叔哭起来好看。”慕漓原不愧是少年神医,转眼就稳住了杜蘅的情况,得空望我一眼,笑起来能见小虎牙。
他是想安慰我吧。
我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个爆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下一句是‘像个姑娘’,你跟你爹一个德行,小眼神跟我师姐一样藏不住事!”
我从来都忘不了他和他爹一样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一肚坏水。
可是自古以来,有坏水的人要比大多数人更受欢迎,因为他们聪明能干,而且经得起打击回得起讥讽,指甲缝里抠出来一点点的智慧,就能是我的数倍。
我真的有点后悔当初没跟着师父学医,也许学医能变聪明。
慕漓原救了杜蘅,还救了师兄,中秋宴不欢而散,杜蘅昏睡在床上,师兄成了哑巴。
我让他走的时候把师兄带走,冤冤相报何时了,从此江湖再见是陌路。
等过了几日,杜蘅悠悠转醒,我谁都没带,一个人去看他。
寝宫中药味还残余着,苦得人心慌。杜蘅躺在床上,疲累却见双目有神,我坐在床边,按耐下自己心里的情绪,没人歇斯底里,也不会有不知其意的眼神交流,如今正是解谜的好时候。
我问他:“我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是细要比较,我俊朗比不上白戈,妖艳其实不如很多女子,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我这二十年开开心心地过来,什么未解之谜都遇到过,相干的不相干的我都可以睡一觉忘了,得给自己添烦恼,可唯独杜蘅喜欢我这件事我要知道答案——总得证明是他疯了不是我疯了。
杜蘅说:“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我若是这样回你,你信是不信?”
我一时间没有说话。
若说信,我信也不信,他这话说的太笼统,青梅竹马那么多,他到底凭什么看上我?再说我们俩都是男子,他这是受了多大刺激才会对我日久生情?
他等了很久等不到我的回答,颤巍巍把手伸了出来,我连忙握住,他不让我握,摸到我脸上那个小伤疤,失望道:“你竟什么都不记得。”
不是我说,他这模样很像闺中怨夫。
可是杜蘅很少这样,我心里一个咯噔,逼自己仔细地回想。这伤是小时候摔出来的,那天杜蘅不知道发什么疯,下了学一个人跑了,我后来去寻他,在御花园狠狠跌了一跤,挂着小半张脸的血水继续找,最后发现这小子躲在假山里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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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把他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见了鬼。
那时候我气得上前扯他的衣襟,我练武,轻易就把杜蘅拎了起来,跟他气道:“哪有我这么好看的鬼!”
所以后来呢?
杜蘅好是痛心:“你后来还亲我,把我的嘴咬出血了。”
我呵呵地笑,这会儿想转身跑了,可是腿软得不行。
我想起来了,我把杜蘅拎起来之后他怕得死死地闭住眼睛,根本就听不进我说的话,他两条腿乱蹬踹得我火大,我就……我就把人压在假山壁上吻了上去,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要怪我爹,我娘跟他生气什么都不听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干的。
但是还是要怪我,我给了杜蘅这么大的童年阴影,然后还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错了。
杜蘅被我气笑了,话音里苍凉:“顾惜微,好一个顾惜微啊,朕知道了。”
他不说他知道了什么,我也没让他说,我又吻了他,主动的,还把他的嘴咬出了血。杜蘅还没恢复过来,没办法反抗。
这叫乘人之危,白戈教我的。
“你到底想怎样!”杜蘅很生气,“小时候你所做的可以过了不当真,你说你喜欢我也可说是童言无忌,怎么现在是要折辱报复朕么?!顾惜微,你真薄凉!”
是,我很薄凉。
可是我觉得我对他够好了,从小就放在心上,并着我爹娘的位置,多年都不曾变过。所以小时候说喜欢,如今又怎么会变?
我看着杜蘅,意识到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欺骗的对象是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我其实是喜欢杜蘅的,何止是愿意罩着他直到长大也不改的程度,我当他是发小,我其实也想睡他。
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呵呵……
我没办法骗自己了。
我说:“我喜欢你,我也想睡你。”
做人就是要实诚,不然看我,白遭这么多报应。
杜蘅呆愣好久,红着脸说:“朕,朕是皇帝!”
呵,皇帝又怎么样?你是皇帝你就要在上啊?
我故意什么都没说,好一会儿过去,他跟我妥协了。
好的问题来了,我睡还是不睡啊?
大师侄有没有说杜蘅所中的毒需要那啥啥来解毒?
没有。
我看着被杜蘅紧紧抓住的手,叹息一声,我也紧紧地将他的手握住,执手白头还未可知,可是如今我知道日子还长,从今以后总得和他好好过。
至于上下的问题,我武功好,我不怕嘿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天凉了,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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