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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入萝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瓜皮鱼
沈闻和陆汉声是同辈,有亲戚关系。没出五服,三服定是出了的。且许多年没维系,虽同在上海,两三年也未必说上一句话。
论辈分,陆汉声当叫沈闻一声“堂表哥”,沈仲民当叫陆汉声一声“堂叔”。
陆汉声跟周之南一起,什么都做一些,手下工厂铺位不胜枚举。但沈闻保守,一个粮油厂开几十年不变通。
偏偏有些同样保守的生意人就看重他这点。人也还算机灵,如今沈家算是富足,巍然不倒。
莫名登门,必没好事。
周之南已经料到,在心里下了定论。
沈闻含笑开口,“周老板,喜事喜事。”
他微笑,“哦?何来的喜事。”
周家几代单传,到他这一辈,家里长辈只有父母二人远在英国。竟不知哪里来的好事,要告知于他。
那沈闻也是个好笑的,怀里抱了个古典匣子,放到了茶几上,打开看是枚祖传的金锁。
“周老板,我这番来得及,也是怕被别人抢了先机。但诚意十足,这是我沈家祖传金锁,历代都是交给家里长媳的。”
周之南笑意愈发深了,此时没个了解他的人在沈闻旁指点,他也不知这笑是大祸临头的意思。
“那日生日宴上,我可是看到了,令妹出落的真是如同九天仙女下凡尘,上海滩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周之南竟不知,自己何时有了个妹妹。
周夫人也算是独女,有一胞姐早夭。
他可真真是堂表妹都没有。
“沈老板有话直说。”
“是这样,我跟人打听了,令妹尚未婚配,我瞧着年纪跟我们家仲民相仿,便上门来求娶。”
他怕周之南拒绝太快,又紧跟着接了句,“令妹嫁过来,当然是下嫁。但我和夫人都是和善之人,定把她当亲女儿养,仲民也是个会疼老婆的。”
“沈老板,我可还没应允。”
周之南冷哼,这都开始想着嫁过去后的事情了,真可笑。
“哈……周老板见谅,是我心急了。”
沈闻是个机灵人,不是那般蠢笨的。沈家虽是和周家没什么往来,他只肖跟人打听打听,便会知道周家小姐断然不是他妹妹的身份。
这只能说明,他打听错人了。
周之南添了盏茶,“我记得沈少爷也是去读学堂的,还在街上见过他发革命传单。沈老板有所不知,现下年轻人都要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可不是您年轻时候那一套了。”
沈闻斜了沈仲民一眼,那眼神里皆是不满。
“我同他讲不要去掺和那些事情,仲民自是听的。只有些时候抵不过同学哀求,才帮帮忙而已。这下子已经被我叫回家了,熟悉熟悉厂里的运作,毕竟还要继承家业。”
“这样啊,沈少爷意下如何呢?”
那沈仲民自从进了周宅,一声不吱,今日可见他没穿中山装。少年人器宇轩昂的,穿长衫也是端正斯文。
“我自是听从父亲安排。”
啧,这个场合若是让程美珍看到,定要暗自抹泪。
说好的民主与自由,怎的就变成全听父亲安排,可怜可怜。
周之南只心道,是谁说钱是脏东西。那上面附着再多细菌,仍旧是人人争夺的金贵宝贝。
轻而易举能让沈仲民甘愿被旧社会婚姻制度摆布。
当初是谁冒失鬼一般在周宅教训阮萝?
不是如今乖乖沈仲民,是曾经的革命沈仲民。过去的我已经不再是现下的我,与我无关。
周之南当为他鼓掌,比川剧变脸都要灵活几分。
把沈闻打开的匣子扣上,周之南有些后悔今天穿毛衣,这让他看起来太温和,沈闻和沈仲民压根看不出来其中真正情绪。
“沈老板请回吧,这门亲事谈不成。”
“这……周老板,可有个原由?”
原由?周之南有些烦躁,沈闻明显是被有心之人怂恿,他定要抓出来背后那个人。
至于沈闻父子,真真也让他不想多看一眼。亏他还因为阮萝从车窗看沈仲民而“吃醋”。
这时楼梯传来走动声音,周之南特意叮嘱下人别上楼打扰到阮萝,那这脚步声,定是阮萝的了。
刚睡醒的人披了个厚实披肩,走到沙发前倒了下去,整个人搂着周之南,缩在他怀里。
“周之南,你还没走啊。让我抱抱,今日穿的可真俏。”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奈何那会太困太饿。
上海商界翻手云覆手雨的周之南,在家里穿乳白色柔软毛衣,真真是娇死个人。
她一番举动让周之南很是受用,给她扯了扯乱发。
再抬头回应沈闻,“见谅,她被我宠坏了。”
沈闻表情尴尬,虽说西洋习俗传进上海,但兄妹之间这般亲昵,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沈仲民偏头,他自是瞧不起阮萝的,要不是受制于人,他断然不屑前来。
阮萝骤然惊觉,厅子里是还有人的。她赶紧起身头也不回地又向楼上跑。
周之南对着楼梯叮嘱,“快些穿好衣裳,生病了又要恼。”
“知道了……”





南风入萝帷 37.嬉笑间
沈家父子走后,周之南扯开了颗衬衫扣子,还是有些不爽。
决定上楼去找阮萝麻烦。
她今日也不出去,寻了件棉麻料子的高领阔身旗袍,胸前佩了个流苏压襟,对着镜子摆弄自己一头长发。
周之南靠在门口,“你今日倒是开心,还知道自己选个压襟戴上。”
平日里都是周之南给她选,要她自己穿,是决计不会戴的。
“周老板好会伺候人,昨夜我快活了,今天又睡得香甜,怎能不开心呢?”
“你在楼上睡着,我就要在楼下受气。说到底还是你惹的祸事。”
阮萝打镜子里看他,那副小气样子,哪里像是个做大老板的人。
“周之南,我又哪里惹你,我可只做了一件坏事。不会这么快被你发现罢。”
“沈闻带他儿子来上门求亲。”
她可不认识,“沈闻是谁?”
“沈仲民他爹。”
阮萝手里梳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台子上,“啥?”
他走上前拾起梳子,给她继续梳顺头发,“初初筹备生辰宴的时候,我就提议,把婚定了。你非不愿,现下好了,狼都上门了。你说是不是你添出来的事。”
话说的好像是这么个理,但是阮萝不认。
“周之南,你有病,病重极了。”
梳完最后一缕头发,他立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人。
“你又开始骂我,合着跟外人是一伙的了。”
老醋缸子。
阮萝暗骂他。
自己被烦着了,偏跑来同她酸绉绉的。
“你还去不去商会了?”
“不去。”
周老板直接宣布罢工,坐在床边像个小姑娘家,要同阮萝这个“负心汉”发脾气。
“陆汉声一个人还要帮你处理公务,你要不要脸。”
他面色沉沉,看着她,始终不满意她说的话。
阮萝看在他今日穿的可爱,愿意让他三分。
起身提着旗袍摆尾,跨坐在他身上,面对面。再伸手扯他双颊。
“周之南,你幼不幼稚。还要同我玩发脾气这一套。在这里,只有我可以发脾气,知不知道?”
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为什么不跟我订婚?你要负我?”
阮萝看的明白,周之南当初愿同林晚秋做婚姻交易,便是没拿婚姻当做太重大的事情。
而生日宴提议订婚,也不得不承认,大部分原因是,上海滩周老板当有个夫人。或未婚妻。
决计不是因为爱。
毋庸置疑,他爱她,很爱。是想同她相约白首,无关誓言的。
婚姻又有何重不重要的呢?
阮萝笑,满眼明,托着周之南的脸,
“婚姻于你来说并不重要。”
“而我呀,我只要你珍视的东西。”
譬如爱、譬如真心。
“你惯是会唬我。”
只他仍旧心甘情愿被她哄骗。
阮萝纯纯地低头吻他,还要满眼星星般地说,“之南哥哥,你穿毛衣好像个少年啊。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学堂,你做我邻桌。”
又是打了个巴掌再给塞个甜枣,阮萝惯用。
低沉着声音无奈开口,“我今后会多穿毛衣。”
他衣橱里不知道多少的浅色毛衣,也知道阮萝喜欢浅色。
只他原本偏爱深色而已。
有人蜜里调油,有人苦不堪言。
陆汉声在商会一下午没挪地方,起身之后都听到身体骨架嘎嘣一声。一摞子的公文处理完,还要跑去银行存寄东西,再去表行给老爷子修表。
开车路上想着,就去了周宅。
梅姨上楼敲书房门,“陆少爷来了。”
接着就是陆汉声悠悠的声音,“梅姨,可别再叫陆少爷。谁家的少爷处理了一下午的公事,还是帮你家先生代劳。我瞧着,应是周少爷才对。”
都听得出来他是调笑。陆汉声最是不在意这些的,你叫他少爷、先生都好,这是在堂而皇之地讽刺周之南。
“你幼不幼稚?在我门口阴阳怪气。”
周之南用上午阮萝质问他的话来质询陆汉声。
而阮萝倒在沙发上笑得合不住嘴。
陆汉声进了书房,本想立马躺在沙发上,却发现上面躺着阮萝。
“小萝儿,你可让我躺一会。我给你家男人看了一下午的账,眼睛都要瞎了。”
阮萝抱着本怪谈故事挪到了旁边的小沙发坐着,换陆汉声倒下。
“陆先生辛苦,陆先生发大财。”
陆汉声指着周之南叫道,“哥,你瞧瞧你瞧瞧,小嘴多甜,你再看看你。果然是越老越无趣。”
“我只比你大一岁,我老了,你呢?”
他上午好心情被陆汉声三服外的哥哥打消,现下明晃晃地迁怒。
……
“哥,亲哥,那沈闻我八百年都没见了,还要我代他受过,你那个公文堆了一堆你知道吗?”
阮萝专心看她手里那本故事,周之南也没避着她。
“我已经派人去打听。因想着沈闻平日里看着也不蠢,今日被人当枪使,不知道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陆汉声坐起来喝了口茶,“这世道就够乱了,还要生事。我现在想想,沈闻是真的厉害,他都要动你的人了,自己还不知道呢。”
“他那个儿子更有趣。”只说了一句,周之南看阮萝反应。
阮萝机灵着呢,见没了声,抬头飞了一眼周之南,还要骂他一句,“你个贱皮子,看我作甚的。沈仲民在你心里还过不去了是吧。”
陆汉声不掺和这等“周瑜打黄盖”的事,专心喝他那盏茶。
周之南挨了骂,也不气,反笑。
“他儿子沈仲民,我听萝儿说,是个喜穿中山装,搞革命的孩子。原以为虽未从商,可也是个有作为的,我还在街上看过他发传单。”
“结果现下任他爹安排婚事。不过是个小开,沈闻小气,他那点钱在长三堂子烟花间的,找不到什么排面。学生大多清贫,有些小钱便能受人拥护,给他做个小组长……”
阮萝听了摇摇头。
陆汉声乐了,“沈闻虽保守了点,他那工厂还挺赚钱的,对自己亲儿子这么小气,也不怕遭反噬。我今天真累了,不然就不来周宅了,我也要去烟花间找个婀娜舞女……”
三两句话便脱离正轨,被周之南瞪了一眼。
“陆汉声,你真没个正经样。”阮萝脆生生的开口。
“之南,你家小姑娘现在连我都骂?”
“骂的对。”他坐在桌前笑了笑。
杀人诛心,阮萝还要挑戳他心窝子的话来讲,“陆汉声啊,你可不要再垂涎李老师,当心我叫人拍你香艳□□,漂洋过海寄到英国。”
陆汉声:????
“这她也知道?哥,你杀了我罢,一点脸面都不留。”
周之南善意提醒,“下次做事记得看看背后。”
阮萝笑的开心,周之南愿意“助纣为虐”。
陆汉声直呼要打电话给李自如,让他来周宅吃饭,治一治周之南这个昏庸无道的。




南风入萝帷 28.宜做媒
大清早,周之南派的人到商会回话:他生日宴后这两日,沈闻除了去粮油厂办公就是去茶楼喝茶。
根据茶楼的人回忆这几日沈闻所见,列了个单子。周之南一一看下来,瞟到了“程山”二字。
原来是有人暗中作怪。
还是个露了尾巴的狐狸。
他唤人拟了帖子送到程家,请程山到上海饭店用午饭。今日上海阴雨,凉风诡谲,周之南又请的急,实在不是个好预兆。
幸亏他出门及时,没赶上最大的那阵,早早地等程山到来。
周之南最恨不磊落之人,但也先礼后兵,所以才请上一请。却不想,一张帖子,请来了三人。
看着进了门的陈万良,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程美珍进了门就挽住陈万良,那干瘦男人很是享受,“周老板,好久不见啊。可别怪我不请自来,我也是许久未见你。”
“哪里,陈老板。你冒雨来,我感动得很。”
程山笑的阴郁,周之南瞧着与上次见他相比,整个人如同此时的树木,愈发干枯萎靡。
思忖着他当是染上了什么不该染的,也不甚确定。
一通虚假客套,桌上的菜已上齐,话头也该进入正题。
是程山先提及。
他举着杯酒起身敬周之南,语气很是谦恭。
“周老板日理万机,我自知有事做的不妥,许是无意中开罪了您,这杯酒我先饮为敬,算是自罚。”
周之南并无同他喝这杯的意思,程山抬手示意,自己喝光紧跟着又倒一杯,再次举起。
“这第二杯,是我失言。我那日同人喝多了酒,去茶楼吃盏茶功夫遇上了沈老板,不小心说错了话,您多担待。”
他喝的快,语气虔诚,还在倒第三杯。
周之南兴致盎然坐着,抬首看他演戏。这倒是有意思了,带了陈老板同来,还没开席就连饮告罪,弄得好是谦卑。
倒像是他周之南来找人不痛快。
程山第三杯倒满,周之南仍旧未开口,陈万良有些想做和事老。毕竟如今程美珍已是他床上客,程山也好生狗腿,平日里少不了巴结逢迎。
“周老板,你看这,咱们都是做生意的,什么大事搞得这般不快。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和才是为贵啊。”
周之南但笑不语,程山见状压下陈万良,做小心谨慎样子开口,“周老板当上海滩头号人物之辈,我们自是比不了。我这嘴没个把门,说错了话就是说错了话,理应自罚三杯赔罪。陈老板切莫再劝。”
他这话说的耐人寻味。陈万良虽然太过重色了些,但生意做的不小,人也有些手段,不然周之南不可能一直同他保持往来。若周之南算得上头号人物,陈万良也不应该落下。
程山说这话,暗地里却是在贬低陈万良。任谁听了都会不快。
程美珍也在旁边按下陈万良,那表情仿佛受制于人委曲求全一般。
周之南笑着看这父女俩演戏。
陈万良做沈闻之后的第二把枪,语气有些不悦。
“我待周老板如亲弟弟,怎的他还驳我这个面子不成?之南,程老板已敬两杯,怎么说他年纪也比你大,真真当不起。”
周之南面带笑容,那笑可冷意十足,摇了摇头。
“陈老板,此事我是要细纠的,不然这上海滩今后人人都能到门前垂涎我周之南的人,我还有何脸面自处。”
程山作屈从样,举起杯。程美珍在旁边揪着陈万良袖子,眼神凄楚,好不可怜。
陈万良也曾妄言过,他若是死,定是死在色上。这下看到美人含泪,脑袋发热真真要把程山当半个岳丈,出声逆周之南的意。
“程山现下跟我一同做生意,我自然是要庇护他几分。且也不是甚的大事,酒赔了,也就过了。周老板,您看呢?”
周之南笑容沉了下去,同这些老派的商人见面,他穿靛蓝色长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现下悠哉悠哉地掸了掸下摆,望向陈万良。
他只肖一句话便能戳醒他美色当头失了的智。
“还不知陈老板何时同美珍成婚?”
陈万良其人□□的很,现下那手正在桌子底下钻进程美珍旗袍。但他也不绝会为程美珍放弃上海滩众多莺莺燕燕。
明面上美其名曰追念过世妻子不肯再娶,推了多少做媒的人。实际上,气死陈太的人是他,玩的最放肆的人也是他。
程美珍是程山送上门,出身高贵了些,黄花闺女。可做的事和他在长三堂子请顿花酒便能□□的丫头没两样。
你说让他娶程美珍?
笑话,断是程山给他下咒,他也不会答应。
因他陈万良□□至极,骚性入骨,长存不灭。
周之南一句话问住了他。
陈万良干笑,“周老板可莫要开这种玩笑,辱没了人家小姑娘的声誉,我一个糟老头子倒是不怕说。”
手也悄悄回,放在桌上。
程山见到陈万良怒气全消,狡黠解释同程美珍关系,有些着急。
他目的本就是惹怒陈万良,让他和周之南生出嫌隙。
程美珍赶紧搂上陈老板手臂,浑圆暗示地蹭,面带急色。
陈万良此时倒是觉得,没那么有兴致了。
女人么,于他来说,玩一玩,就要换的。
有侍应在周之南耳边低语,周之南点点头,人便退下。
他开口道:“沈老板和他儿子也来吃饭,说是要打个招呼。”
陈万良笑,“我许久没见他,快添两幅碗筷,便一起吃罢。”
周之南颔首。
他也要搅一搅这摊浑水。
沈闻和沈仲民进了房门。陈万良、程山、沈闻这一代的老板们,彼此都相互熟知,客套几句坐下了便是推杯换盏。
沈闻有些怵周之南,上次去他家求亲,后来明显惹了周之南不快。酒桌间言语也有些小心。
周之南却主动同他攀谈,消除了那些拘谨。
几瓶酒下肚,气氛正浓。外面雨还淅沥沥的,屋子里却热络。
阴雨天,宜做媒。
周之南开口,“沈老板现下可是着急给仲民娶妻?”
沈闻点头,“他也双十年纪,我这般大的时候,他母亲都怀上他了。想着早些娶妻,他早点安定下来,我也好把手里的家业交到他手里。”
“沈老板哪里话,你这年纪还能再操持个十几年。”
“说的对,你都想着甩手了,我当如何自处。”
陈万良和程山一唱一和,几个人笑作一团。
沉默的只有程美珍和沈仲民。
一个是为自己现下处境而尴尬,还要强撑着面子;一个是试图融入生意场,却没那个本事。
周之南作恶,要将两人凑一对。
指尖是沈闻命沈仲民给敬的烟,吸一口,“我瞧着程老板家的美珍就很是合宜。”
房间里霎时寂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情。
陈万良先是愣,转为惊喜;程山神色复杂,内心纠结;沈闻暗自思忖,打量程美珍;两个小的反而没甚的变化,只一个默然接受,一个面露羞涩。
陈万良先拍掌,打破寂静,“我瞧着合适。”
他一点也不觉得羞臊,反而甩了烫手山芋,满意得很。
周之南掸掉一块烟灰,笑得温润,“他们还上同一个学堂,也是相互了解的,上海滩再没比这更合适的了。”
沈闻心动,程美珍看着是个长辈喜欢的长相,少女含羞,惹人怜爱。
程山见陈万良都同意,自知陈家是嫁不进去了,沈家家底丰厚,也可考虑。
“程老板,令嫒可有婚约?”
“不曾有,不曾有。”
沈闻想立马就定下,“甚好,甚好。这亲结得。”
不多会,就已定下。程美珍“因祸得福”嫁得心上人,沈仲民早日成家分些家产,都是圆满。
还要感谢周老板,最当做证婚人。
雨仍在下,屋子里热热闹闹,月老冒雨前来牵红线,真是可歌可泣,成就一段上海滩佳话。
本是程山借机使苦肉计离间周之南和陈万良,却捡了个便宜女婿,也不知是喜是忧。
周之南一下子解决了两个碍眼的,心头畅快。
只盼此番借机敲打程山,能让他老实老实。意识到,他周之南只要想出手,便能让你凭空多出来个“东床快婿”,更别提别的。
一行人各自上车后,他沉沉靠在后面,知会司机,“不去商会了,回周宅罢。”
“是。”
现下只想按着家里那娇娇人儿亲上个几下。
回甚的商会,商会冷冰冰,哪有家里暖和。
他到了家,按着想的就那么做了。
只他酒桌上喝点酒,又吸了好些烟,天气潮湿,那股子烟酒味都附着在衣衫上。
阮萝午睡醒来,鼻尖触及都是他带的烟酒味,不难闻,却也不好闻。
便一巴掌拍上他的头,“周之南,臭死了,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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