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妓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懒懒
第二日,皇后宣了东平王府的老王妃和锦乡侯夫人进宫,叁人一番长谈之后,宫里便下了赐婚圣旨。
而皇帝为了不让这桩婚事太过惹眼,还让皇后将几名未嫁的郡主指了出去,有的嫁了高门公爵家的公子,有的嫁了两榜进士。
官妓 风波起——旧事
交接明白了银子,回扬州之前,林衍一身布衣来到了重译楼。
门口的伙计看着这个眼生的男人,衣着朴素,脚穿官靴,感觉这人既不是个没钱没权的穷读书人,也不是微服出来揪同僚错处御史大夫,还未开口,林衍说道,“我找胡善婷。”
伙计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老爷,我们这儿没有姓胡的姑娘,您找错了吧。”
林衍想了想,“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你不妨进去问问。”
听到这里伙计明白了,赶忙进去通禀。不多一会,胡妈妈从里面出来,隔着帘子看到在外厅饮茶的林衍,陈年往事涌上心头,在屏风后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敛容走上前,“林大人请随我来。”
两个人进了内院,走了百十步拐进到一处幽静院子里,胡妈妈推开屋门请了林衍进去。
临窗而坐,林衍细细打量屋里的陈设,看到墙上的秋江图,心中一阵感伤,“这幅涂鸦之作,你竟然还留着。”
胡妈妈从盒中取了一把茶壶,琥珀色的茶汤从壶嘴流到玉色茶杯里,“久了便舍不得扔了。”将茶杯递到林衍面前,“大人有些年岁未曾来了。”
拿起杯子饮了一些,林衍垂眸看着杯中的茶水,“这杯茶,如今也只有在你这儿能喝到了。”
胡妈妈身形一顿,扭头看向博古架上的锦盒,“如今长安城里不兴喝这种了,我这儿也只存了一点,偶尔喝一喝。”
“一直在书院教书,现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环顾四周,案上的白瓷盆里墨菊开的正盛,委地的纱帘用金钩别住,屋檐下挂了几个鸟笼,里面画眉八哥鹦鹉叽叽喳喳的叫。“来了一趟长安,便想来看看你。”
胡妈妈取下墙上挂着的秋江图,“大人,这幅画您带回去吧。当年就应该还回去,如今我离不开这儿,烦劳大人了。”
看着桌上的卷轴,林衍将它推到胡妈妈面前,“这是大哥赠给你的,如今大哥不在,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留个念想?胡妈妈叹了口气,似是想起一事,“大人如今回了扬州,可找到姑娘了?”
林衍摇摇头,“找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消息,”与侄女一同不见的还有嫂子的嫁妆和林家十余年的积攒。
“甄家怎么说?”
“甄家说他们去寻时家里已经空了。”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时候都说大哥结了一桩好亲事,现在想想,若是那时你肯随大哥去扬州……”
“林大人,”胡妈妈打断了林衍的话,“便是老大人老夫人肯,我还是不愿的。”
“我自幼就生在这里,这重译楼是妈妈托给我的,我不能辜负她的恩情。况且我当年若赎身与林琰大人一起,大人他要如何在官场上立足。”
林衍自知失言,也不再与胡妈妈说话,低头专心品茶。
从外面回来的玉璇珠在前厅与几位公子一番周旋后,嘴角噙着一缕笑意往自己院子去,过了花园往旁边撇了一眼,看到胡妈妈院里悬了一盏自己从未见过的琉璃灯,玉璇珠想了想,转身去了胡妈妈处。
推门进去,胡妈妈在圆桌边坐着,桌上是一直悬在墙上的秋江图。
听到有人进来,胡妈妈扭头寻声看去,见玉璇珠在帘后站着,抬手状似不经意的拢拢头发,“回来了?”
“嗯。”走上前收起桌上的秋江图,“澹烟阁的十叁娘约我去灯坊订了一盏灯,回来取了订的衣服。”
侍女解开从天衣阁拿回来的包袱,里面是两套衣服四条裙子和几件绣品,胡妈妈随意翻了翻,抽出一条玉带仔细看了起来。
“那位喜欢喝峨眉翠的大人来过了。”玉璇珠起身将秋江图挂在墙上。
将玉带放回包袱里,胡妈妈低声说,“留了这么些年,本以为这茶以后再没有机会拿出。”
玉璇珠在胡妈妈身边多年,知道胡妈妈曾有一位情郎,那家并不介意胡妈妈的出身,可是有情人并未终成眷属,空留了一盏琉璃灯一幅秋江图成了胡妈妈的念想。
让婢女将衣服都拿回去,玉璇珠坐回胡妈妈身边寻了别的话头,“妈妈,今儿十叁娘跟我说了一桩事。”
“什么?”
“十叁娘说澹烟阁有位贵客要一罐玉乳膏。澹烟阁的没了,问我重译楼可有玉乳膏。”
“你怎么说的?”
玉璇珠淡淡一笑,“我说咱这儿都好几年没用这东西了。”
胡妈妈点点头,“澹烟阁最喜欢用那些东西调教新人,他们说自己没有,说出去谁信。”
将嘴角的笑意藏起来,玉璇珠继续说,“十叁娘说买这玉乳膏的是大主顾,我说类似的方子那么多,也不用一定要玉乳膏。”
“那澹烟阁最擅长的便是用这些东西,沐浴浸汤的,煎煮内服的,只是起效不如玉乳膏快罢了。”
“我也是这么说,可是十叁娘跟我说她伺候那大主顾时,从那人的衣服里翻出了一张奇怪的方子。”说着玉璇珠附到胡妈妈耳边悄声低语。
“你说的可是真的?”
玉璇珠点点头,“东平王妃前些日子刚落了胎,据说就是误服了药。”
九月的时候东平王府与锦乡侯府的婚事办的满城皆知,流水席开了整整叁日,几家妓馆的行首都被邀去赴宴助兴。
如今快到冬月了,东平王妃竟然误服了药落了胎,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两场大雪过去,驻守燕云的守将被陛下召回长安。长安城里的勋贵世家没人再议论东平王府的事,不等他们探来消息,年底吏部对官员的考评开始了,一群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在长安城已留居半年的甄珉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卧在澹烟阁十叁娘的闺房里,以手支颐歪在榻上看窗边的美娇娥对镜梳妆。
“等这阵风头过了,你跟我回金陵可好?金陵风水养人,你这般的女子,在这长安城里,可惜了。”
如云青丝挽成牡丹髻,十叁娘从匣子里拿了一支轻纱堆成的花簪进发间,“妾身卑微,能在这儿服侍侯爷那就是命里烧了高香,哪敢跟侯爷回金陵。”
伸手放在她的肩上,甄珉将一支金凤钗簪进她的发间。
镜子里甄珉眼中含笑,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却不曾拿开。十叁娘心中一沉,定了定心神,拿了青黛对镜描眉。
“昨儿晚上还说想去江南游玩,如今我要带你去你还不愿意。”搬了个圆凳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腰,“你这张嘴啊,我都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紧紧身上的衣服,低头系好被甄珉解开的衣带,“我怎么不知道侯爷心疼我,只是这个时候风雪大,出长安往南走哪儿就那么容易了。”抓住男人作乱的手,“若侯爷真要十叁娘去金陵,不如过了年遣人来长安接我。”
看着十叁娘眼中风情盈盈,甄珉心中大好,伸手点了一下女人涂了膏子的唇,“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等开春了咱们一起回去。”说罢拆了十叁娘刚梳起来的头,搂了她两人又滚回到床上去。
官妓 风波起——难
在金陵的甄夫人并不知家中即将又添一位如夫人,这几日她因为大女儿的事累的焦头烂额。
“娘,你再求求爹爹,女儿不想嫁去长安。”
甄夫人看着在床前哭闹的大女儿,挣扎着坐起来,“我何尝愿意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可是你爹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定下的事,岂是别人能劝得动的。”
“以前还有你叔叔能劝一劝,可如今……”一想到女儿将要受到的委屈,甄夫人也是泪水涟涟。“你爹在外面做了什么咱们也不知道,竟然要你去那什么郡王府。满金陵多少好人家寻不着偏要去长安那地方。”
甄慧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知道府里早就在预备自己的婚事,父亲在家时她不敢在父母跟前寻问,府里上上下下瞒了这么久,她到如今才知道自己要嫁去长安。“那女儿去求祖母,祖母素来疼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甄夫人一把拉住她,“你别去,你的事我早已求过老太太,本来你爹还有所犹豫,是老太太说你是你爹的女儿,儿女婚事父母做主就好,不必问她。”
听到疼爱自己的祖母竟然这般说,甄慧月心肝俱痛,哭的愈发伤心。
在屋外来找甄夫人的琴儿听到屋里哭哭啼啼,心知自己这会进去不妥,与门口的丫鬟轻声说了几句话之后转身回了竹苑。
过了正门沿着抄手游廊往里走,拐了两个弯之后,撩起棉帘进了林清容在的正房。
解开身上外穿的大袄搭在熏笼上,在屋外熬药的小丫鬟端着一个青瓷碗进来。琴儿一看,上前接过来,“我送进去吧,你烧壶热水送进来,等会婆子就把饭送来了,到时候用热水在盘子下头温着。”
绕过一架紫檀雕花屏风,便是林清容的卧房,琴儿在床边坐下,“姑娘,该喝药了。”
卧在床上看书的林清容听到琴儿的动静,撂下书支撑着坐起来,“放在一边吧,我这会喝不下。”
从暖笼中拿了瓷壶给林清容斟了一杯茶,“姑娘,良药苦口,可是这外头天寒地冻的,您可不能把药停了。”
看着小茶几上瓷碗里那乌沉沉的药汁,林清容叹了口气,拿过来一饮而尽。
琴儿奉上茶水给林清容漱口,又捧了蜜饯给她吃。
捡了盘子里的蜜枣吃了半个,林清容慢慢的嚼着,屋外小丫头领着人捧了食盒进来。
听见外间的动静,林清容小声问,“谁来了?”
琴儿往外看了一眼,扶着林清容下床更衣,“他们在外头摆饭呢。”
因连着下了叁日的雪,加之园子离老夫人处远,如今每日的吃食都由厨房做好了送到各处院子来。在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盘盘碗碗,林清容笑道,“每一样都是好的,我没这个福气,竟一口都吃不下去。”
盛了一碗汤放到主子跟前,琴儿柔声劝道,“姑娘若是没胃口,好歹喝些汤水润润。”
低头慢慢喝碗中的鸡汤,琴儿又给她夹了两块炖的极有滋味的豆腐,几片滑嫩的鸡片。这么哄着劝着,不知不觉倒也吃了些东西进去,林清容尝着那那碟鸡片做的好吃,伸筷子夹了一点放在小瓷碟中,正要吃,看到熏笼上琴儿的大袄,抬头问她,“你去哪儿来?”
“昨儿老太太说让我们每天拿冰糖炖了燕窝给姑娘吃,今儿想去太太房里拿燕窝,谁知大小姐在陪太太说话,我就没进屋。等下午天好我再过去一趟。”
喝完碗里的汤,琴儿还想再往碗里添,林清容撂下筷子。“不必去了,如今年关底下用钱的地方多,大姐姐开春就要出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就别往跟前凑了。”
“到底是老太太吩咐的,这里里外外谁又敢说什么,姑娘您这是何必呢。”看林清容搁了筷子不再吃,琴儿上前扶了她往里屋走。
主仆二人走到贵妃榻前,琴儿拿了一床厚绒毯子铺在榻上,弯腰蹲下脱掉林清容脚上的软底鞋。“说是这么说,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在旁人屋檐下,咱们理应事事小心。”
服侍林清容在贵妃榻上歇下,琴儿坐到外间桌边低头做针线营生。
跟着林清容从扬州来的小丫鬟珠儿拎了一壶热水进来,看到琴儿低头专心缝一件夹棉的小袄,往茶水壶里灌好热水后珠儿坐到琴儿身边。
“这小袄是给姑娘的?”
琴儿点点头,低声说,“姑娘自打上月底染了风寒到现在一直不见好,给姑娘做了贴身穿的。”
看着四下无人,珠儿拿了一块豌豆糕吃了,“今儿我去外院领东西,回来碰上二爷,二爷问起姑娘的病。听说姑娘一直没好,说要求求夫人,给姑娘再另请一位大夫来瞧瞧。”
忙着飞针走线的琴儿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低头继续缝一只袖子。珠儿又拿起一块糕,“说起来也是蹊跷,往年姑娘也曾头疼脑热过,只是今年喝了这么久的药怎么一点都不见好。”
珠儿说的这件事,琴儿心里也奇怪,林清容身子弱,素日里常用燕窝、茯苓这些东西补养身体,吃了这么些年身子早已比来甄家时强了许多,怎么如今一场风寒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低头咬断线,将手上的针线收拢好,把做好的素缎夹棉小袄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看着里外都好并无不妥,琴儿收了东西嘱咐珠儿道,“这些话咱俩说说就行了,别让其他人知道,也别在姑娘跟前念叨。”
珠儿点点头,“嗯,知道了。”一边说一边跟琴儿一起收桌上的东西,又跟厨房要了两盘新的点心摆上。
官妓 风波起——求
又下了一场大雪,长安城里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着置办年货。便是重译楼这样的妓馆,也请了城里出名的裁衣师傅给姑娘们准备新衣服。
下了朝的孟昭平从别处叫了吃食送到重译楼,茂吉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端出来放到桌上。
备好饭桌,看到自家王爷和衣斜倒在榻上,茂吉凑到跟前,“爷,该吃饭了。”
打了个盹的孟昭平睁眼看着茂吉,“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茂吉将主子在家常穿的软底鞋放在脚踏上,转身拨了拨屋里的炭盆。
“璇珠怎么没过来了?”坐到饭桌边,孟昭平举筷往碗中加了一块羊肉。
茂吉溜到主子旁边,两眼看着桌上的焖羊肉和烤饼咽了咽口水,“胡妈妈说玉行首在量衣服,中午就不过来了。”
孟昭平听了挑挑眉,这重译楼如今值得胡妈妈费心张罗的不过叁两个人,一大早天衣阁的人就带着东西来了,忙到中午了还不歇,胡妈妈这是要给准备多少衣裳。
对于孟昭平而言,自己一人用饭委实无趣,抬头看了一眼茂吉,低垂着眼,但是两眼提溜嘟噜的往桌上瞅,看到饭桌的时候喉头动了动。
伸手拿了一个烤饼递给他,“璇珠不来,本王一人用饭倒也无趣,你也过来吃一口吧。”
茂吉接过饼讪讪坐到孟昭平下首,拿了双筷子专心吃眼前的一盘炝炒白菜,只是这白菜吃了几口茂吉两眼就时不时的往孟昭平面前的焖羊肉和中间的那一碗烩羊蹄飘去。
这五香斋的焖羊肉在长安城里是排的上号的,茂吉跟着孟昭平吃过几次之后就馋上这一口了,虽说每个月王府里发的月例银子倒不至于让他连碗羊肉都吃不起,但是家里还有父母弟妹需要照顾,想吃也只能在主子吃的时候自己有机会打打牙祭。
看到茂吉低着头,两眼却不住地看自己面前的焖羊肉,孟昭平往自己碗中夹了一块后将盛了焖羊肉的青瓷碗推到茂吉面前,“喜欢吃就多吃些。”
这一幕恰巧被进来的玉璇珠撞见,茂吉还未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玉璇珠的声音,“王爷可真是的,璇珠还未吃饭呢。”
回头寻声看去,玉璇珠过了一件宝蓝色的外袍倚着屏风站着,头上挽了一支翠玉簪子,簪首垂下的珍珠串打在她光滑的鬓角。不同于时下衬的人温婉秀美的弯弯细眉,玉璇珠的眉毛浓浓的,十分有生机,让她一看就显得有生气。
孟昭平哑然,招手让玉璇珠到近前来,“茂吉,你端了这两个菜去外间,我和璇珠有话说。”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炝炒白菜和焖羊肉。
茂吉得了吩咐,乐颠颠的嘴里要一个饼手里拿一个饼,端着白菜和羊肉起身去了外间专心吃饭。
揽着玉璇珠的腰让她在自己腿上坐下,女人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萦绕在孟昭平的鼻尖,伸手拨弄了一下她随身带着的香包,“不是说不过来吗?”
从盘中拿了一个饼掰开一块慢慢的吃了,咽下一口之后玉璇珠低声说,“本来不想来的,在房里收拾东西想起来有件事要跟王爷说就过来了。”
“哦?何事让你这么专程跑一趟。”孟昭平递给她一双筷子,又将炖酥烂的羊蹄端到玉璇珠面前。
“说之前倒是要向王爷打听一个人。”
“谁?”
夹了一块羊肉慢慢吃了,玉璇珠轻声说,“中书舍人路敬之。”
听到这个名字,孟昭平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依稀记得这个人,又觉得有些事好像被他故意忘记了。
坐在他腿上的玉璇珠敏锐的捕捉到了孟昭平的失神,长安城里能被外人称一声行首的人,除了才貌双绝,更重要是察言观色的本事。
屋中骤然静了下来,见孟昭平并未立刻回答自己,玉璇珠淡然坐在他的腿上继续慢慢吃饭,一切只做浑然不觉。
过了一会,孟昭平淡淡说道,“有点印象,当年中书令沉大人与忠敬侯争宰相一职,谁知有人告御状,称沉大人登榜前在老家欺辱寡嫂,拜官之后怕东窗事发,竟逼死了被他欺凌的嫂子。经此一事,沉大人不仅没了官职,大理寺查过之后还查出了中书舍人路敬之贪污行贿。”
“那路家后来如何了?”放下碗筷,玉璇珠起身走到放了茶具的圆桌前给孟昭平斟了一杯茶。
“路敬之身死,路家其余人,男子充军,女子为奴。”
在重译楼这种地方,玉璇珠很清楚教坊司籍册上那些女子是怎么来的,她淡淡说道,“只是为奴?”
从她手中拿过茶杯,孟昭平饮了一口说道,“有几个年龄正好的进了教坊司。”
听他如此说,玉璇珠还是忍不住一阵感伤,这几年重译楼有过添人的机会,但是都被胡妈妈推掉了,说是狠不下心折磨这些沦落风尘的高门贵女,想到这些,起身坐到孟昭平身边,“王爷,”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有人求我帮她把这个交给王爷,璇珠不敢奢求太多,只求王爷能看一看这荷包里的东西。”说完玉璇珠面色凝重的捧着荷包跪在孟昭平面前。
女人掌心里的荷包小小巧巧,看起来像是刚做的,但是绣的纹样却不是当下时新的。
看着玉璇珠恭谨的跪在自己面前,孟昭平看看她捧着的荷包,又看看她艳丽的容颜,自从她成为长安妓馆六行首之后,在自己跟前她也极少这般低声下气,更不用说是为了旁人开口央求。
思忖片刻后,孟昭平扬声对外说,“茂吉,收拾收拾,我要回府。”
听到孟昭平这么说,本来垂首的玉璇珠感觉掌心一空,赶忙抬头看他,却看到孟昭平离开的背影。
官妓 风雨至——除夕
手忙脚乱的过了一天又一天,祭祖之后,终于到了除夕这天全家人最期待的时候,人丁兴旺的甄家在府中大开夜宴。
流水样的吃食源源不断的从厨房端上了主子的餐桌,为了年底的家宴,府里还从后院花园里挖出了埋了十八年的陈年花雕和来自西南上供给长安的好酒。除此之外,在院中搭好的戏台上,除了家养的戏班伶人在卖力的唱戏,甄老夫人指明了要请姑苏城里出名的梦台班来唱。
台上唱的热闹,台下喝酒说话的甄家人也很热闹。
一波又一波的人来到甄老夫人前磕头请安,有外面男人桌上的,也有内院的远房女眷,谁都想借着过年这个机会在老夫人跟前露露脸,在当家的夫人太太们跟前混个脸熟。
在旁操劳了一整个腊月的甄夫人由嬷嬷扶着,精神不济的她今晚没喝酒,身边嬷嬷端着的托盘上放了一把锡壶,壶里是嬷嬷用参须熬得参汤,嬷嬷怕人参药效太猛,特地用参须熬了,以汤代酒,给甄夫人提神补气。
内院里,甄老夫人端坐上首,围在她身边的不仅有她的诸多儿媳、孙媳、孙女、侄媳妇,还有很多她都忘记名字的,远了不知道几代的同姓族人。
热闹到了半夜,甄老夫人看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女,找了甄夫人问道,“怎么不见舫儿和容丫头?大过年的去哪儿疯去了?”
身边服侍的丫鬟赶忙说,“方才说二公子同容姑娘说有人送了稀罕玩意给他,两个人去二公子房里玩去了。”
忙的焦头烂额的甄夫人听到婢女如此说,心中松了一口气,方才屋里乌泱泱的都是人,一个眼错没看见,儿子就溜了出去。
老夫人向后一靠,倚着过年时摆出来的金色彩绣靠背歪在罗汉床上,揽了甄慧月搂在怀里,“年级小贪玩就让她们玩去,今晚上月儿就在祖母身边。”
穿着锦绣新衣的甄慧月依偎在祖母怀里,乌黑的长发上簪满了珠翠,耳上则是一对耀眼的珍珠耳坠子,衬着罗汉床边明亮的羊角灯,愈发显得她明艳动人。
“祖母,这大过年岂有自己闷在屋里玩的道理,”甄慧月坐直身子言笑晏晏的看着甄老夫人,“不如让人把二弟和容妹妹找来,”
可巧外面戏台上唱起了《小借年》,甄慧月眼珠一转,心思活络起来,“下午的时候容妹妹还说想听《游龙戏凤》等会就开唱了她倒不来了,好不容易热闹一回,错过了多不好。”
看戏的甄老夫人点点头,甄慧月立马吩咐人去甄舫的住处去请甄舫和林清容。
本以为溜走的二人很快就会来,但是令甄慧月没想到的是,弟弟和林清容居然在《游龙戏凤》快唱完时才从内院过来。
“看什么看的这么认真,把魂都被勾了。”甄老夫人招手让孙子外孙女坐到罗汉床上,拉着甄舫的手和蔼问道。“容儿也是,由着你表哥胡闹。点的戏都快唱完了才来。”
甄舫支吾了半天没想出一个字,反而是林清容开口解了他的难堪,“有人送了表哥一个机关,做的十分精巧,解了许久才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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