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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沥沥在木
祁辛扼住他的手臂,那稍带侵略的眼神,眉梢半敛,眼底充斥着一种桎梏一切的残忍和凉薄。
傅望之迎上他的目光,眸光不惧,却又害怕面前人知晓他并非三苗人的事实。
“三苗族人已经销声匿迹。王上,这世间再也寻不到三苗的踪迹了。”
傅望之说着,对于祁辛相信自己是三苗人的假象不承认也不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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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苗一族突然在密林消失不见,这件事,他已然知晓。现下,世人皆知,周饶十万大军踏平三苗,即将凯旋。
而他在意的是,傅望之为何会留下来,不随三苗人一起隐世。
“你和白慕的婚事……”祁辛最想了解的,果然还是这件事。
傅望之垂眸,眼底掠过不知名的心虚,“跟白慕成亲的是白芝姑娘。白芝姑娘对白慕爱慕已久,两人结为连理,也算一件好事。”
白芝心中的良人非白慕莫属,而白慕最终还是亏欠了白芝一条性命。
思至此,傅望之莫名喟叹,看在祁辛的眼里,却是浓浓的依恋。
“你不舍?”声音明明是清越的,一字一字,却如同淬了寒气的刀刃,剜得人生疼。
傅望之闻言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勒马纵身而下的攸廿回了营帐,撩开帐帘,瞧见的就是祁辛半个身子压在身形瘦削的男子身上,而床榻上的男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眼前人,神情呆滞,眸中除了祁辛再无其他。
攸廿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最终,定在了傅望之的脸上。
望之,当真才是王上一直寻找的国宴“美姬”么……
☆、流水无情
周饶派兵攻打三苗一事就此作罢。
隔日,虫鸣燥热,即使靠近琉璃河畔,迎面而来的风都是暖的。
随行大军已然进行整顿,但因祁辛刻意延期,以至诸事待定。
自昨日攸廿归来,祁辛便邀了他去喝酒,美名其曰:庆功宴。
傅望之有伤在身,自是婉拒,而攸廿就没有这般好的运气,被祁辛灌了一大坛子陈酒,硬生生地被底下的士兵抬回了营帐。
宿醉未消,傅望之以为两人今晨会难以起身。
自顾自地推着祁辛昨日让人赶做的木制轮椅,傅望之在琉璃河畔欣赏宽敞而明媚的夏景。
“望之。”
推着轮椅的人应声停下,转眸探去,一袭玄色锦袍的攸廿就在他的身后,伸手扶住了他后背倚靠着的木椅。
“攸廿?”傅望之垂眸沉吟了一会儿,“听说昨夜的庆功宴极其热闹,就连号称‘千杯不倒’的攸廿将军也醉得不省人事。”
傅望之侧着头说道。
攸廿片刻仿佛跟着想起了什么,一拍巴掌,戏谑道:“你说昨夜啊!昨夜王上不怀好意地想将我灌醉,我只好将计就计,趁着势头将王上给撂倒了。”
所以,还在醉生梦死的人变成了他们尊贵的王上。
傅望之闻言愣住,半晌,突然笑出了声,“攸廿,你可真是……”
傅望之摇摇头,一笑展颜。这是攸廿到了这三苗边境,头一次见他流露出内心最真挚的情感,攸廿怔住。
“望之,王上已经得了你族至宝——青萝玉。”
身后的攸廿低头看他,傅望之敛眸,但觉攸廿话中有话,心思沉重。
“青萝玉虽是残了,但好歹有用。”攸廿伸手轻缓地推动轮椅,“望之身为三苗族人,可知青萝玉有何作用?”
傅望之没有回头,眼底露出恍然和惊慌的神色,攸廿终是知晓了些什么。
傅望之蹙眉,语调平淡,“攸廿,你心中所想并非青萝玉吧。听随行的士兵说,你进了三苗圣地。想必,你已然通过青萝玉探知了些许……”
傅望之很聪颖,攸廿利用庆功宴灌醉了祁辛,今晨又支开众人独自前来寻他,定是要同他说一件不能公诸于众的大事。
而这件事,必定牵涉到他。
傅望之抬眸苦笑,攸廿嘴边的笑容现了又隐,“望之,我知晓你本性纯良。我只想知道,你当真是纪国旧人——扶叔夜之子?”
攸廿辗转了一夜,最终还是相信身前的这个人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错。”傅望之避开攸廿的目光,“我是纪人扶良,而非三苗傅望之。”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沉痛,“纪国虽亡,但纪国的臣民却故土难离。我虽沦为一介布衣,为复旧国,亦甘愿倾尽绵薄之力。”
他的这番话,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和隐姓埋名潜入周饶的来意。
攸廿没想到他说得如此明了,竟无一丝一毫的掩饰。
“王上在梨落河遇伏,是你做的?”
攸廿知晓纪国根底,纪国湮灭不复存在,但梼杌刺客团却不见踪影,他记得,梼杌刺客团的掌权人最初是楚睿,而今……
攸廿不得不怀疑眼前之人。
在攸廿那双森寒凛冽的眼眸里,映出了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漆黑的瞳仁,仿佛能将一汪夜色尽数揉碎在眼底。
靠得很近的两人开始相互对视,甚至从未掩饰彼此眼中的敌对和无奈。
傅望之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你我各为其主,倒是身不由己。那日王上遇伏,确是我通风报信,将王上的行踪泄露了出去。”
在他最徘徊不前的时候,他无法拨开云雾预见前路,难会就此倾斜于“复国大业”,只是他未曾料到,梼杌刺客团野心勃勃,竟从未打算放过祁辛。
梼杌刺客团想要的,也是覆灭一国,甚至荡平天下。
傅望之不愿看着纪国的硝烟弥漫至周饶的国土,但是,依他如今这般尴尬至极的身份,他帮不了任何人,或许更是自身难保。
傅望之幽幽地转过脸,一股寥落荒寂之感瞬间占满了攸廿的心绪。
攸廿何尝不知亡国之痛,更何况,扶良满腔热忱,一心致力于纪国的繁荣昌盛,却一朝被打落进无底深渊,成了国宴上“一舞倾国”的美姬。
这种种遭遇,怎能不让人怜惜。
攸廿凝眸看他,就算他是错了,他也会原谅他的过失,甚至将这件事深埋心底,不让任何人知晓,更别说是他毕生效忠的王上。
他坦诚,他确有私心。
“攸廿……”
傅望之略微心悸,这才发觉身后的男子跟自己贴得如此之近。
近在咫尺的距离,就连彼此的眼睫都能数得清楚。
攸廿忽然从身后环住他,将他护在有力的臂弯里,“望之,我并不在乎你的昨日和来日。我只在意我眼前的这个人。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无双才智,无一不令我为之折服。”
傅望之有些哑然,攸廿说话间的深情和宠溺让他心头一颤。
他没想到,攸廿当真如仓镜师兄所言那般,对他用情至深。
“望之,看不见你的这些日子,我日夜思念,却又不敢坦言。我原本以为来日方长,终究会有一日,你会接受我。但我没有料到,你的身份竟是如此复杂。我到底还是怕了,怕我还未等到那时,你却成了……王上的良人。”
攸廿握紧他的双手,不敢轻易放开。
傅望之微垂眼眸,轻轻地推开那宽厚的手掌,“攸廿,我……我只是视你为知己,一直以来,待你皆如‘高山流水遇知音’。”
傅望之终是狠下心来无情地回绝,他本就难保性命,何必连累了身后一直庇护着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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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望之眼眸里一片淡然,似乎波澜不惊。
攸廿见他如此断然决绝,却想起近日来他与王上相处渐近,王上对他的在乎已然超出君臣。
“望之,王上不会成为你我的阻碍。若你担忧,我愿解甲归田,与子偕老。”
攸廿痴心一片,褪去了征战沙场的戾气,竟也是滚滚红尘中的痴情人。
见状,傅望之不忍,却又只得顺着他的话,说道:“攸廿,我仰慕的人,一直都是祁辛。”
说话间,傅望之将“祁辛”二字温柔道来,似乎一转眼,就能瞧见他眼底浓浓的爱慕与留恋。
“攸廿,作为知己,我衷心祝你,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说罢,傅望之背对着他推动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话音落地,攸廿呆立在原地,看琉璃河中菡萏满目,竟已全无生机。
☆、什邡遇伏
傅望之的决然令攸廿心灰意冷。接下来的几日,傅望之一直坐在营帐里,若是出来身边必然有祁辛陪同。
历经种种,军营里都心照不宣,而攸廿兀自垂眸,隔远望去,心底不知是苦还是忧。
在腿伤几近愈合的时候,傅望之已经可以推开轮椅独立行走。
皮肉之伤不及膏肓,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到伤势痊愈,周饶大军已经整顿完毕,准备即刻启程,而此时,军营前飞来了一只信鸽。
“禀报将军,周饶密函。”
营帐外有士兵来报,攸廿接了密函不敢有半点含糊,立即去了王上的营帐。
这个时辰,祁辛正手执青萝玉,朝着窗棂外的光束,瞧见傅望之昏昏欲睡的侧颜。
“王上,周饶密函。”攸廿半跪在地,傅望之忽然从一阵迷糊中惊醒。
祁辛见状起手中的青萝玉,拆开了那封蜜蜡封口的信函。
攸廿起身,傅望之抬眸瞧着祁辛愈往下看眉头蹙得愈紧,不由得问道:“王上,可是周饶有变?”
他与祁辛出宫数日,周饶依旧风平浪静,只是,这静得有些死寂,反而是一种威胁。
攸廿听罢视线一直定在傅望之的身上,似乎那日的谈话令他不得不对眼前人心生警惕。
“莫安被杀了——”祁辛一双黑森森的眸子,让人难以逼视。
祁辛揉碎了手中的密函,傅望之与攸廿闻言心头一颤。
莫安是王上的替身,莫安一死,王宫里岂不大乱。
“梼杌刺客团控制了王宫,莫青携着丹阳潜逃……”祁辛说着眼底泛起波澜。
傅望之抬眸,现下的周饶被貌似平静的氛围笼罩,残忍的灾难,浮华的空虚,乘虚而入的操持,伴随着复仇和报复的喧嚣,都会在一己私欲中愈演愈烈。
“王上,此事刻不容缓,请速速启程。”
攸廿孤单地站在光影最远处的阴霾里,纪国卷土重来的祸患,盘根错节的情势,并不是倚靠深埋于王宫的探子密报就能扫荡得干净的。
傅望之想到了楚睿,苏嫔,还有苏秋——
这日晌午过后,周饶大军自琉璃河畔返程,浩浩荡荡,绕过了无启的边境,从翟魏边城的捷径到了什邡山。
昼夜不息地赶路,人疲了,马更是累得原地打转。
攸廿跨马往前探察了什邡山的地势,幽深的峡谷两侧荒草稀疏,仅有的一丝绿意还在悬崖峭壁的顶端。
虽无植被隐藏身形,但山壁两侧的险峻之势难不会被人利用。
“吩咐下去,让全军打起神,小心埋伏。绕过这片峡谷,便可安营扎寨。”
攸廿回头下了命令,祁辛骑马过来,竟感受到一缕极不寻常的气息,一扬手,全军呈防御阵型挺进。
傅望之环顾四周,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再转眸,什么也没有。
山谷上空一只山鹰划过,夕照刺眼的光线筛下一层细密的橘色,让傅望之勒马前行时用手挡在眼前。
“山鹰……”
傅望之陡然想起楚睿交给他的锦囊,他已然将锦囊抛进了琉璃河,怎还会引来山鹰?
山鹰一到,只能昭示着梼杌刺客团埋伏在山谷中等着他们,正欲请君入瓮。
横尘出鞘,大军小心翼翼地往峡谷深处走去。
一路而来,万分静谧。
等过了最易埋伏的地方,全军开始懈怠。
傅望之的目光移到了一处突兀的怪石上,只一瞬,山壁雷动,峭壁上竟有难以计数的滚石滚落下来。
“王上小心!”
攸廿走在最前,自是最先发觉异常的人。
祁辛勒马避开了一处又一处的滚石,再退后,随行大军已然死伤过半。
令傅望之惊疑的是,滚石全然朝着大军后尾滚落,根本没有刻意伤及大军前跨马前行的三人。
“这滚石落得好生蹊跷,他们的目的,是封了全军的后路。”
傅望之迎着光束向后探去,片刻功夫,山谷入口竟已经被滚石死死封住。
“这是想让我们作困兽之斗。”
攸廿命躲过一劫的士兵整队往前,祁辛的目光有些冷了。
隐在暗处的敌人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封了入口,他们只得一路往前,什邡山里定然还有更加骇人的埋伏阵。
黄昏时刻,大军惊魂未定,人马劳顿,实属“天时地利人和”皆失的窘困之境。
山鹰掠过,云雾乍起——傅望之抬眸,对上攸廿的目光顿觉视线模糊。
“不好,这雾有毒。”
大军中已经有人摔下马去,知晓毒雾的三人即刻捂住口鼻,须臾之间,这雾又散了。
傅望之下马,身体略微疲软,攸廿见状走近扶着他的手臂,“望之,这毒雾虽说不甚霸道,但绝不能掉以轻心。”
傅望之点头,再回头看身后的军队,却见大军又削减了一半。
“这迷雾阵说散就散,看样子是不打算‘剿灭’我们了。”
祁辛翻身下马,径直越过攸廿走到傅望之跟前,说话间声音有些压抑,不知是被暗处的敌人惹火了,还是瞧见了眼前两人互相扶持的场面。
傅望之抬眸,“天快黑了,今夜我们得诸事小心。”
攸廿站到一边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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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波,吹皱了一池湖水。
堆高的火焰璀璨夺目,傅望之静静地打量着湖畔,似有任何风吹草动,护在身侧的两人便会伺机而动。
山风袭来阵阵凉意,大军屈身于湖畔,攸廿正派人巡岗以便商议对策。彼时,祁辛起身上前,在傅望之身侧,与之比肩。
傅望之垂眸,瞥见祁辛手里的青萝玉绽出微弱的青光,上下指引南北,北轻南重,似有某种提示。
“这山谷中夜里迷雾环绕,不是方才毒雾,亦混淆视听。北侧照例是悬崖峭壁,而南侧则多了一条河流。这湖泊,应当是活的。不是死水,必定有出路。”
大军已然经不住太久凉风,持续了数个时辰的伏击已然打压了全军的士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傅望之侧眸,“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漯红浮渠
夜,已经很深了。
山风吹着湖畔的树林沙沙作响。
青萝玉的提示令三人心生一计,待到什邡山雾气腾腾,便派遣擅凫水的士兵潜入湖中,摸索湖底的生机。
士兵越往下,碧蓝的湖水就越沉,待到拨开湖底的水藻丛,湖底忽然出现了一道漩涡,漩涡卷起湖底的沙砾,中央却有一道类似水闸的铜轮。
士兵浮上湖面,将湖底的情况禀报了攸廿,攸廿又命令两人下水推动铜轮,此时,青萝玉的光束透过层层的雾气指向南面疏导河流的山涧。
湖底三人聚力方才令锈迹斑斑的铜轮缓缓开启,傅望之眺望山谷,谷中雾气浓郁,恰好挡住了他们的踪迹。
这让暗中埋伏的敌人暂时无法探寻到他们。
“将军快看,湖水下陷了……”
攸廿与祁辛对视一眼,傅望之注意到南面的山涧处似有水流逆行的动静。
“出口在那里。”
傅望之手指远处,祁辛立即紧跟他的脚步,而攸廿也下令全军严阵以待,往南面的山涧过去。
一路向南侧而去,其间有河流的分支纵横交错,溪流漫过脚踝,涉水半个时辰,最终,他们停在了山涧的一头,凝望那岩石覆盖的山壁,山壁与河流相接的地方,便有一扇岩石门开了大半,走远了看,只觉黑漆漆一片,和着夜色,与山壁浑然一体。
“这倒是极其隐蔽。”祁辛往前,走在了他的身前,“也不知道这山洞里有什么猫腻,跟紧我,别走散了。”
祁辛扬手,傅望之见他一副打头阵,身先士卒的模样,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毕竟,祁辛是周饶的君王,不必万事亲躬,更毋须以身犯险。
在这样的氛围里,攸廿也不敢忤逆王上,只得跟在傅望之身后,调动着走在最后的军队。
铜轮在湖底历经长年累月的冲刷,铜锈钝化了掩埋在湖底的锁链,以致于山壁上的岩石门不能全开,但万幸的是,也好歹开了大半。
祁辛走在最前头,傅望之侧身通过,踩着溪流中的石块,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
岩石门只容许单人侧身而过,所以全军的马匹和马车都不得已被抛在了山涧另一头的河流边。
山洞里幽深曲折,顶上的蛛网挂着被风化的蚁虫,被攸廿抬起的火把一照,略微熏黑的水雾就扑在身前。
走过了一段宽敞的山洞,前路愈来愈窄,傅望之环顾四处的山壁,山壁上凿裂的痕迹有深有浅,走得越深,壁上的凿痕就越不规律,看上去像是匆忙之间开凿出来的,至于目的,能将山洞开在此处,想必不是逃亡也是给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
“这面山壁有裂缝。”
傅望之停下脚步多瞥了两眼,祁辛闻言也转过身来,这时,水雾飘浮于眼前,似乎裹挟着令人躁动不安的气息。
祁辛压下胸中翻涌的狂躁,那潜伏在血脉中的“千鸩”又开始扰乱他的神志。
祁辛扶着山壁蹙眉喘息,傅望之见状旋即走上前来担忧道:“祁辛,你还好么?”
祁辛的身体几近战栗,傅望之扶着他的肩膀,伸手去探他的手腕。
祁辛自知近日定会发病癫狂,他一直十分小心,却没料到会在这个当口发生。
“攸廿在哪儿!找……找攸廿……”祁辛额角的冷汗滴落,他紧紧地扼住傅望之的手臂,又害怕自己会伤了眼前之人,竭力控制手上的力道。
傅望之见他如此难受,没有片刻犹豫便转身看向身后,却发觉身后的雾气里除了蛛网和应声掠过的蝙蝠,什么也看不见。
“攸廿?!”傅望之惊诧连连,明明方才他就跟在自己的身后,可现下,就连整个军队都消失不见了。
“这山洞里……定有……障眼的岔道,攸廿,肯定……走到了不同的地方。”
祁辛忍耐着体内真气乱窜,心神难守的痛楚,隔远了看,双瞳赤红骇人。
祁辛说得很对,方才是他太过大意,只注意眼前却忽视了身后。
若山洞里岔道无数,难会遇到故布疑阵的洞口,或者是将人困死的阵法。
“当下,我们得期待眼前的洞口并非埋骨的死穴了。”
傅望之眼看着祁辛强忍体内“千鸩”作祟而苍白了脸,亦不知晓失了攸廿手里的丹药抑制,祁辛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只得苦笑着调侃几句,妄图分散祁辛的注意力,减轻他的痛楚。
“无论如何,总得进去一探究竟。”
傅望之扶起还欲挣扎的祁辛,必须在祁辛丧失神志之前找到出路。
隔着水雾,脚边是溅起的水珠,没有火折子,他们辨不清洞口的方位,只能顺着溪流的流向往前一步,再一步。
“祁辛,你还撑得住么?”傅望之环住他的腰不让他掉入水中,但祁辛终究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卸在了他的身上,令他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
“望之,你放开我,我能走。”祁辛见状目光凌厉,眼底却生出几分不能自己的无奈。
傅望之不放,祁辛挣扎无果。
四目相对的瞬间,黑眸已乱。
“我们到洞口了。”
祁辛还在隐忍,傅望之倒是松了一口气。
“小心!”
刚踏进洞口却见他们被山壁的裂缝圈了起来,再略微抬脚,竟好比如履薄冰,身体悬空,须臾之间就落入了山洞下的深湖。
漯红渠自什邡山而出,绕过柔利边城,悠长悠长,趟进了京畿重地——湘川城。
官道上有车辇穿行——八匹骏马,骏马上竟有嫣然回眸的美人香肩半|裸,煞是媚眼如丝,令人久久驻足观望。
“快走!快走!……你们这些奴才,还在磨蹭些什么!”
车辇上重重的轻纱垂落四角,碗口大的纯白花团怒放着,像是妖妖娆娆的芙蓉花。
怒喝声是从车辇后座上传来的,路人定睛一看,车辇后栓着五名衣衫褴褛的奴隶,一路跟跑,有的直接被带刺的长鞭抽得体无完肤,却不敢落下半步。
车辇上的帷幕里有衣着鲜亮的背影。车辇前的横桥上,有围作一团的路人手指着漯红渠的水面。
那厢,是停下的车辇被撩开一角,正看向渠水中飘浮着的两具“尸体”。
☆、美人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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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望之再度清醒的时候,就躺在床榻上。
镂窗底下筛出的阳光透着幽幽的冷香,让他以为这是哪个妙龄女子的闺房。
他探着床沿起身,环顾四周,是陌生且奢华的殿宇。
“祁辛?……”
傅望之正欲下床,却看见床榻下放着一双锦鞋,纹饰繁复致,但并不是他的。
他忽然垂眸看向身上穿戴的衣物,这些,亦全然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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