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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沥沥在木
他与祁辛掉入了深湖,忽而翻涌的漩涡直接将他们卷入了一片水域之中,或许是湖底,或许是水渠,在晦暗无光的水里,他只能抓紧祁辛的手臂,确保两人不会被激流冲散。
而今,看样子他们是被人救下了,但祁辛呢,祁辛在哪儿。
傅望之满目忧虑,这时候,房门开了。
天青色裳裙的婢女踏进门槛,目光落到床榻前站立的人身上,略微敛身道:“公子,我家主子有请,请随奴婢去正殿。”
傅望之怔了一下,跟在婢女的身后,沿路寻问她家主人是谁,这是何处,有没有看见同他一起被救的人,但是婢女只是一味抬头往前走,一句话也肯不说。
傅望之蹙眉,对于婢女如此冷淡的态度感到一丝古怪,可转过回廊,守在正殿前的婢女们又笑意盈盈,令他辨不清正殿主人的意图。
“主子,那位公子到了。”
正殿里有卑微的奴仆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地抖着双肩,膝盖边是一行温热的血渍,就在半盏茶功夫之前,殿外的侍卫拖走了一个死透了的奴隶。
黑眸注视过来,背屏后的男子正展开画卷,用笔墨缓缓地添了一笔。
“宣他进来。”
男子低沉的嗓音甚是清越,比寒泉更幽,比霜雪更柔。
正殿外,跪地躬身的奴仆推开了殿门。
傅望之隔着刺眼的光束眺望过去,这时,立于两侧的美貌婢女皆敛身退下,正殿里只剩下他和背屏后的身影。
背屏后的颀长身影站了起来,掸落肩头的胭脂俗香,手执画卷便踱步而出。
黑眸挑高的银线仿佛蕴含着烟光冰凌,一袭黛青色开襟直袍,松松垮垮的桃花内衫,还有一双修长、白皙,恍若霜雪凝出的皓腕。
那一刹那,傅望之以为见到了风骨绝傲的倾城佳人。
然,眼前的这人是个男子,身份高贵却偏偏不尊礼数。
傅望之万万没料想到,面前的“救命恩人”会直接伸手扼住他的下颔,眼底是意犹未尽的审视。
“不错不错,是副好皮囊。”
身前的男子靠近他,鼻间轻嗅,似乎能感受到来人身上的淡淡墨香。
凛冽的威胁——
傅望之竟然挣脱不了下颔处的那只手,只得蹙眉盯着他,看着男子刻意抬高他的脖颈,用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他的脸庞。
男子近乎露骨地赞叹道:“啧啧,真是个皮相绝色的美人儿。”
傅望之捕捉到男子眼底隐隐的欲|念,心中警铃大作,正欲暗蓄内力,却见那男子松开手,展开方才的那幅画卷,说道:“纪国扶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男子的黑眸瞥向他,略带侵略,宛若深渊。
傅望之惊诧望去,那画卷上折花品茗的少年,正是十五岁的自己,那年,他与楚睿一同拜师,定下了赏春之约。
“你……这是……”
傅望之忆起往昔,但他确信纪国贵族中没有这号人物。
“美人儿不用猜了。”
男子挑眉看他,视线再转向画卷上的少年,此时,傅望之瞧见了少年手腕上的“奴”字,那若隐若现的墨迹,显然是墨笔新添上去的。
傅望之难以置信。
男子却像是发觉了他的异样,情不自禁的喜悦神色里透着莫名的痴狂。
“果然,藏品就是比不得真人。自纪国沦亡,我以为美人儿已经香消玉殒了,没想到,上天垂怜,美人儿居然到了柔利,变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说着男子忽然了画卷,一手揽住了他的腰,扑面而来的冷香令傅望之身体一颤。
“你到底是谁!”傅望之趁其不备一掌击中了他的胸膛,掌力不猛,但出掌准。
男子倒是没想到他体内蕴含真气,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软柿子。
男子后退一步,白皙的指腹轻轻拭过唇角,黑眸里竟是兴味,“有脾气,我喜欢。”
傅望之听罢直接呆楞,只觉胸口隐隐作痛,竟是秀才遇到兵,撞上了“泼皮无赖”。
傅望之一脸警惕,男子却暂时没了动作,就站在原处凝视着他,准备回答面前人刚刚的问题。
“美人儿是说我么?我乃柔利亲王——易卅。如何,美人儿是否被我的权势折服了,要不要以身相许?”
柔利作为六国之中疆土最为辽阔的强国,国库殷实,兵力强盛,是唯一能够与周饶匹敌而不分上下的国家。傅望之曾闻柔利盛极一时但王宫人丁单薄,柔怀王现有三子六女,皇子多为早夭,王室几近凋零。
唯独能够活到弱冠之年的亲王——易卅,享尽荣华,权势滔天,正是王宫内气若游丝的国君定下的下任继承人。
傅望之记得,朝瑰原本出绛,嫁的便是易卅,但后来却成了柔利国君的嫔妃,现下,已然一跃成为柔利的国母。
傅望之曾在市井看过撰写易卅的书卷,传闻易卅素爱集各国美人,不辨男女,而他,可能变作了他眼里不可多得的猎物。
如此想来,这并非一件“三生有幸”之事。
傅望之恭谨敛身道:“还请殿下放我二人离去。”
他这话,正好让易卅想到了昨日从漯红渠中捡上来的另一人。
“怎么,你是在担忧你的野男人?”易卅面上不快,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绝对不会放过眼前之人。
傅望之心头一哽,什么叫野男人。
“放心吧,那人暂且死不了。我把他关在下人房里有吃有喝还请了御医,美人儿,你该如何感激我?”
说罢,易卅作势要靠过来,傅望之脚步凌乱,硬生生地撞上了身后的铜柱,闷哼一声。
祁辛受控,他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祁辛体内的“千鸩”又当如何压制……
☆、顺时而动
易卅身为柔利亲王,明面上还得礼数周全,甚至每日带他到湘川城看遍繁荣的街市,吃穿用度皆为上乘,用尽了待客之道。
易卅敬他为“上宾”,如若不是他被要挟强迫的话,傅望之还可能与他“两人对酌,把酒言欢”。
过了两日,易卅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仿佛当日的露骨调笑只是一场梦境,而他其实是位热衷结交的王爷。
一切都看似很平静,守着傅望之的婢女仍旧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主子出现便笑,主子离开便站在他身后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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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婢女都算得上狠角色,那殿外的侍卫见着主子身边的婢女也得恭谨问候,不敢逾越。
婢女跟在他的身后,傅望之没有去下人房打探的机会,但易卅是敌是友尚待商榷,将如今的祁辛交给他,终究是一场祸事。
柔利虽与周饶交好,但周饶的国君被擒,难会让柔利蠢蠢欲动,这乱世,又是狼烟四起。
而今周饶上下被梼杌刺客团暗中操控,王宫里也有冒名顶替的国君,所以,祁辛暂且不会被人戳穿身份,可是,易卅已然摸清了他的底细,他原是纪国旧人这件事暂时不能让祁辛知晓。
思至此,他必须想出一个绝佳的计划,让他们逃出生天、化险为夷。而为今之计,上上之策唯有等,静待时机。
树欲静而风不止——易卅最爱美人,得了臻品自然不会放过向世人夸耀的机会。
若他记得不错,柔利的王庭游会就要开始了。
他静坐于长亭眺望这满目的奇珍异草,从回廊走来的易卅就坐到他的对面,看美人灼灼其华,明彦清辉。
一直等到晌午过后,易卅才从石凳上站起来,欺身靠近他,“扶良美人儿,明日跟本王入宫,你可得好好表现。”
易卅一手搭着他的肩,另一只手却悠悠地探向他的衣襟。傅望之蹙眉,制住胸前不安分的手,心底不喜面上却忍着,神色不变。
他答应了易卅,却又纠正道:“王爷,我现在不叫扶良,而叫傅望之。”
他一脸正色,易卅也不恼,放下趁机揩油的一双手,“也对。纪国沦亡,你自当改名换姓。不过,本王更喜欢你姓易。”冠他之姓,就是他的独家珍藏。
易卅不怀好意,傅望之那双漆色的眼眸掠过难以言说的羞|耻,再抬眸,面不改色地道:“王爷想让我去王宫,先得允诺我一个条件。”
易卅扬起唇角,“哦,什么条件?”
“我要见齐辛。”
眼见为实,只有亲眼目睹,傅望之才能安心。
易卅量他也不敢玩什么花样,竟随口便许诺了他,只是身为柔利亲王,他得去王宫与几位顽固不化的老臣周旋,便指了身侧的婢女带他过去,自己却应召进了去王宫的车辇。
傅望之跟紧身前掌灯的婢女往前走,易卅为避他识得沿途的路径,竟然刻意让他深夜前往。
戌时二刻,身影模糊的两人依靠灯盏辨别方向,走到回廊的尽头,下人房外已经没有一个守夜的奴仆。
婢女手中提着的琉璃灯盏发出忽明忽暗的光晕,映照在两人俱是暗色的装束上,颇有些古怪,却也很好地将身影隐藏起来。
傅望之这下知晓,下人房里的奴仆其实并不知情。
夜里风凉,屋院里的窗扉被一一关死,只在玄色的窗纱上开了几个小孔,吹熄了灯,屋檐上的月光就渗透进来,在空荡荡的地面上映出一道斑驳的疏影,形同鬼魅。
房门落了锁,婢女就提灯走了进去,照亮了床榻上一张略微惨白的脸。木桌上的油灯燃起,傅望之眼眶微红,那床榻上的人不知是睡了还是一直就不曾醒来,就算是他坐在床沿上牵动了身下铺垫的干草,也不能惊醒他。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傅望之转眸质问,语调生硬。
婢女弯起唇瓣,晦暗中只瞥见一抹檀唇和莹白的脖颈,“公子莫怪。这位公子体内的‘千鸩’本是药石无解,主子不惜用宫里的麒麟竭为他镇命。公子能见到活的,已是万幸。”
这番话告诉他,能活命就知足罢。
傅望之心底内疚,眼下的祁辛昏迷不醒,应是易卅做了手脚,易卅用灵药吊着他的命,却没打算压制他体内的鸩毒,也就是说,易卅就乐意瞧他在睡梦中经受蚀骨之痛又无法反抗的模样,如此这般,只会消磨他的意志,消耗他的元气。
傅望之眼看着床榻上的祁辛冷汗连连却无能为力,攥紧了隐在袖里的一双手,“走吧。”
祁辛,你一定要撑住,至少等他找到化解之道,助他逃离。
窗扉里又熄了灯,婢女重新锁上了房门。
傅望之苍白了脸,走到石阶上却踩到边沿的青苔,险些滑倒。
“公子路上当心。”婢女好言提醒,留意到傅望之恍惚的神色,不禁眯起眼睛,瞳仁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如果他不能尽快打消易卅的戒心,昏迷不醒的祁辛和醒来的祁辛又有何区别。
无论他怎么做,保住祁辛的性命才是当务之急。
或许他进了柔利的王宫,能够求得朝瑰的助力。
傅望之打定主意要试一试,所以翌日清晨易卅派人送来的华服美冠,他都尽数下了。
易卅起身,径直走到背屏后取出一件貂裘大氅,也是黛青色的。
柔利春短冬长,纵使临近酷暑的八月,也是罕见的秋风萧瑟,冷风扑面。
身后的婢女服侍他穿好,戴上纱帽,厚而宽的帽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许久未动的薄唇和皎白的下颔。
易卅执起他的手,“车辇在外面候着,时辰不早了。”
傅望之闻言垂眸思忖着什么,为身侧人疑心,顺从地点头,没有挣脱在他手背上摩挲的那只手。
☆、逢君时节
自王府到王宫内闱,禁卫拱手垂头立于两侧,车辇一路畅通无阻,直至王庭游会。
柔利的王庭游会本是君臣同乐,来的皆是携带家眷的王亲贵族。
可今日,柔怀王身体抱恙未能出席,坐于上首的便是主持后宫的王后娘娘,王后为女眷,王亲贵族自有避讳,隔着帷幕,只能坐到五尺外,将发冠扶正,正襟危坐以示恭敬。
“烈亲王到!”
正值晨曦十分,宫廷外走来一对黛青华袍的男子,易卅施施然走进殿前广场,神色是少有的从容悠然。
台阶上的内侍官一见,躬身颔首,“王后娘娘,王爷到了。”
此时,易卅已经入座,不曾行礼便示意身侧人坐下。
傅望之透过缥缈的纱帽抬眸望向那高坐于殿前的妙龄女子。
幔帘被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端庄静美的脸。弯弯眉黛,眉心嫣红,是特地点了一颗朱砂痣,衬着如玉的脸颊愈加光照人,顾盼生辉。
女为悦己者容。
他眼里的朝瑰是少女,是人妇,亦是后宫掌权人。
傅望之静静地望着前方,朝瑰顺着内侍监的视线看向他,蹙眉,唇角勾出一抹不悦,“王儿,这是王庭游会,怎能带一些不清不楚的人到王宫。”
那少女爽脆的嗓音已然转为威严的告诫声,闻言顿住的众人纷纷转脸看向烈亲王的身侧,王爷平素风|流成性,这次,居然带来了陪侍,可真是稀罕。
众人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傅望之眯着眼睛,当作没看清周围人略带鄙夷和眼红的目光,易卅挑挑眉,“母后言重了。本王捧在心尖儿上的美人怎会是不清不楚。”
傅望之闻言看了易卅一眼,朝瑰脸色沉郁,“王儿,你忘了你父王的训诫了么?在众卿家面前,你简直胡闹!”
烈王府需要的是嫡王妃而不是以色侍人的狐媚子。她可以容许易卅仗着权势胡作非为,但绝不可能接纳一个来路不明的侍儿。
咬死的字眼,愠意横生。
易卅不语,等着她后面的话。
“王儿,今日这王庭游会你不得擅离一步。”
听罢,傅望之才抬眼环顾四周,发觉席间帷幕后多是王公大臣的掌上明珠。
原来,易卅是借他堵住幽幽之口,想逃了这桩打着“游会”旗号的指婚。
易卅在暗地里睨了一眼上首人,身后的婢女将盛有珍馐美馔的托盘搁在身前的描金云纹桌上,随即拿了银针一一插试,又端来白玉盏,每一样菜肴都夹出一小口,送入嘴里咀嚼过后才又端到各方的矮桌案几上,足以看出王宫内闱的谨慎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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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筵席完毕,傅望之并未动筷,因为“多得关照”的陪侍不得与主子一同用膳。
易卅拿他做挡箭牌,撂了王后的颜面,又让底下一众王公大臣难以揣测亲王的喜怒,纷纷畏缩不前,不敢让自家姿容尚可的女儿以身犯险,以致于游会过半,也没有半个贵族女子上前拦住柔利的烈亲王。
王后得知此景有些恼怒,将所有的罪责全数归咎于正跟在易卅身后的傅望之。
王庭游会以赏景为佳,殿宇后面有竹林,顺着古道拾级而上,一侧是幽静林泉,一侧是奇珍花海。
易卅终于被一脸娇羞的女子拦在了流水潺潺的林泉边,傅望之愈走愈慢,等着身后躲躲藏藏的内侍监叫了人,趁他不备钳制住他的双手,将他拖走。
强掳,捆绑,丢进蛛网密布的荒废偏殿……
傅望之垂眸看看底下的太监做完这些事,躬着身匍匐在地,请来了方才在席间闭目假寐的王后。
推开殿门的一霎那,阴霾扑面而来。
鼻间呛人的气味里,灰尘乱飞。
仿佛有什么在此刻被拨开了,暗光闪影中,傅望之微眯眼眸,顺着一双纯金丝勾勒的奢华鞋履往上看,那明黄色的襦裙上大朵大朵的并蒂莲宛若鲜活。
“王后娘娘金安。”
被粗绳紧缚的男子双膝跪地却没有丝毫的狼狈。
朝瑰扶着内侍监的手走到宽敞明亮之处,显然对他镇定自若的模样感到极大的震惊,况且,他的嗓音竟是说不上来的熟悉。
“本宫倒要看看,魅惑王儿的美人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神通广大的东西。”
周围的宫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傅望之垂着的双手略微挣扎了片刻,这种举动看在朝瑰眼里就是坐实了“狐媚子”的罪行。
头顶的帽兜被人粗|暴地掀起,朝瑰有一瞬的怔忪,似有满怀的不敢相信。
朝瑰神色恍惚,“扶……扶良哥哥?”
朝瑰站在偏殿本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给狐媚王爷的贱人一个教训,却不曾想,恨之入骨的贱人变作了昔日倾慕的故人,硬生生地化作了一场“落花时节又逢君”的戏码。
“你们暂且退下。”
朝瑰将一众宫人都逐出了殿门,旋即蹲身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扶良哥哥,你……你还活着。”
朝瑰嫁入柔利去了一场亡国灭种的无妄之灾,她放不下出绛当日牵肠挂肚的人,曾经多次派人探寻,只得了扶良下落不明恐已亡的噩耗。
而今扶良就在眼前,安然无恙,怎能不让她心神悸动。
傅望之璀然弯起眉梢,这一笑,胜过了夜的月华,“王后娘娘,别来无恙。”
朝瑰抿了抿唇,想到自己现今的身份,但笑不语。
“扶良哥哥,怎会身居王府?”
朝瑰知晓眼前人并非以色侍人之徒,他的绝傲,比之他的才智更甚。
傅望之闻言颔首喟叹,将从漯红渠偶入湘川城的原委一一道来,当然,其间隐去了有关周饶的事情,多了些杜撰的细枝末节。
朝瑰对于易卅“强取豪夺”的举动有些气愤,想到他平素的作为也是了然,“扶良哥哥,若你为难,我自当助你脱困。只是,纪国大势已去,扶良哥哥还能去哪儿安身?”
朝瑰自问,倘若自己没有嫁入柔利,又当何去何从。
傅望之瞥见她眼底的哀愁,轻声宽慰道:“昔时繁盛,风拂过,就散了。庆幸的是,你我都在这乱世存活了下来。”
虽然,她而今是万金之躯,而他不得不辗转于权谋漩涡之中。
是啊,昔时点滴都烟消云散,怨恨、遗憾,都再不留一丝痕迹。
“恳请王后娘娘出手相助。”傅望之拱手行礼,依旧是谨遵礼数的君子仪态。
朝瑰自是不会推诿,朝殿外的宫人道:“来人啊,将此人押去章云宫,本宫要好好审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停电,木有流量,连无线网都用不了,上传晚了,让小天使们久等了?﹏?
因为要出门,星期四停更,随后恢复更新
☆、暗度陈仓
转眼三日,章云宫宫门紧闭,一干宫女太监对殿内的情势讳莫如深,任凭烈王府邸派遣的婢女和暗卫前去探听都无法得知傅望之的消息。
朝瑰的手段高明,易卅决意亲自进宫“拜见”深居简出且高高在上的王后娘娘。
翌日一早,烈王府的车辇便到了章云宫宫门外。蒙昧的天色飘过一两只报晨的鸟雀,时辰是内侍监掐算好的,卯时二刻,天还未大亮,章云宫的主人预先离了殿,到王上的寝殿侍疾。
易卅被拦在章云宫外,没有王上的手谕不可擅闯。
内侍监躬身婉拒,易卅的眸中掠过一丝愠怒,目光瞥过匍匐在地的奴仆,瞧见内侍监打颤的双腿。
易卅空手而归,朝瑰搬出他的父王压了他一头,让他一时无可奈何。易卅扬手返身的时候,内侍监定定地站在原地,直到瞧着烈王府的车马深入长长的甬道,再也看不清人影。
易卅斜靠在车辇的软榻上,接过暗卫呈上的密函,密函字里行间都写着有关纪国扶良的情报。
朝瑰与傅望之同为纪国旧人——
在易卅懒懒地垂下眼睑思忖时,身着甲胄的戍卫便横在烈王府门前严阵以待。
王府里应声走出的婢女,杏色裙裾,略施粉黛,从装束和装扮上看显然身份较高,只是面孔很冷,周身散发着疏离的气息,正是易卅身侧的得力心腹——芸珞。
芸珞敛身抿唇道:“奴婢芸珞见过申大人。不知申大人携众甲胄造访,所为何事?”
禁军统领申弛翻身下马,“芸珞姑娘有礼。我等奉王上之令,彻查烈亲王陪侍的来历。王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阻拦,否则将以包庇敌国细作之罪论处。”
府邸外的一干戍卫皆有备而来,王爷不在府中,芸珞只得侧身退步,待到申驰带人进了王府,才即刻派人出府报信。
申弛私下接了王后娘娘的口谕,表面上是搜查与烈亲王陪侍有关的蛛丝马迹,实则将王府里外翻了一遍,尔后径直率众去了下人房,意在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王后娘娘吩咐要寻到的人。
“申大人请留步!”芸珞忽然拦在距离下人房不远的柴房门前,“申大人奉旨彻查王府也得有王爷允准,岂能如此无礼!”
芸珞在前一副居高自傲的模样,申弛却直接越过她往前走,婢女的慌张令他找到了目标。
“申大人!”
芸珞暗道不好。
申弛推开灰尘满头的房门,一派荒芜之景便浮在眼前,令人不得不捂住口鼻敛眸凝望,那挂着半截蛛网,用发霉的枯草堆砌的床榻上除了一口蘸了药汁的破碗,什么也没有。
芸珞深呼了一口气,再出现在申弛的面前又是冷漠疏离的面孔。
“申大人可有找到什么?”芸珞以为是手底下哪个的婢女侍卫将柴房里关押的人转到了别处。这下,得了申弛对烈亲王不敬的把柄,也能抓住机会参王后一本,挫挫王后的锐气。
申弛欲言又止,顿觉脸上挂不住,又派人将整个柴房掀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荒废的柴房现下成了婢女拿来对禁军统领冷嘲热讽的利刃,说不定哪日又传到市井之中,成为平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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