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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沥沥在木
他站起身来,推开门,走出了内堂。
枝繁叶茂的场院里,石桌上积了薄薄的灰尘,在树荫下尤显清寂。
傅望之懒懒的躺在敞椅上,轻轻摇晃,垂眸感受温热的气息被隔绝在外的惬意。
大树底下好乘凉。他对兀自想到的一时安逸感到无奈,缓缓摇首,像是嘲弄自己。
他来这周饶已有数年,脚踏异土,竟生出了热衷享乐的心思,当真是难以置信。
傅望之扬手,初升的朝阳,恍若新起之秀。
他抿起薄唇,略微品味了一瞬的清新之气,须臾,颔首道,“殿外的人进来吧,别藏了。”
他依旧悠闲地卧在敞椅上,眉梢轻抬的刹那,有人猛地从门后石柱窜出来。听着来人大大咧咧的脚步声,傅望之不睁眼也能探知来人是谁。
“公主殿下,你又胡闹了。”一双青葱似的纤手覆在他的眼上,他转身,看见了一袭湖蓝绢纱裙的娇俏少女。
听闻前日,丹阳公主被放松了规矩,想来,昨日,她已然玩遍了整个潜阳城。
傅望之看着她,觉得禁足于她便是磨人的炼狱。想到前日丹阳“寻死觅活”恳求祁辛开赦禁足令的场面,祁辛不许,丹阳就软磨硬泡,再不行,便直接扯出三寸白绫,扬言要“自挂东南枝”。
丹阳的刁蛮任性,还真是与祁辛同出一辙。
果然是至亲的兄妹。
傅望之抬手拍开丹阳拽起他衣袖的手指,调侃地笑道:“公主殿下今日怎么不跟着你王兄了?”
不出他所料,她得了进宫的许可,便整天缠着祁辛,以致祁辛朝毕之后都绕道远行,躲在沁鸢殿里,闭门不出。
以往,是丹阳躲着祁辛;而今,倒是祁辛处处避开丹阳。
丹阳公主,现在成了祁辛的闷结。更何况,不止是祁辛,连整个王宫的人见着她便躲,就连他也怕被丹阳强拉去做一些奇奇怪怪又莫名其妙的事情。
傅望之轻咳了几声,丹阳讪讪一笑,撅着嘴,闷闷地道:“王兄又去苏嫔那儿了。存心争宠的女人,我怎么能敌得过她。苏嫔有什么好,依我看,望之哥哥可比她好千倍万倍。”
丹阳一提苏嫔便气滞,板着一张脸,握紧他身旁的椅搭,心有余悸。
禁足在公主府的那几日,丹阳听说了那日苏嫔“轮滑一舞”的事情。那一舞,苏嫔盛宠备至,而始终未提及丹阳。想来,丹阳也知晓了,苏嫔是在利用她的无知。
被信任的人欺瞒利用,是最伤人的,足以让其顷刻反目成仇。
至少,现在的丹阳,并不待见苏嫔。
这是他一直期望的,而今,他也循循善诱,尽力让丹阳远离宫阀势力。
不过,他倒是诧异为何丹阳会将他与祁辛搭在一起。
“公主殿下误会了。我只是区区的近身言官。王上的恩宠,应当留给宫闱三千粉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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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应答,并不认可她的玩笑话。
而丹阳歪着头,想了一阵,“说来也是,望之哥哥已经有攸廿将军了。但是,我还是觉得望之哥哥这样的美人,只有王兄这样有财有权的金主才能养。”
她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向他建议,“虽然王兄的妃子侍君养了一整院,但是没人能有望之哥哥这般好看。”
丹阳趴在石桌上痴痴地欣赏着美人乘凉的风景画,声音软软的,咧开贝齿,冲他撒娇。
傅望之听着这番他并不理解的理论,顿觉胸中憋闷,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这算是哪门子的歪理……
傅望之起身,见四下里没旁人在,才轻声道:“公主殿下,今日的这番话你可别传出去。若是你王兄知道了,你又得禁足公主府了。”更何况,她的一席话,开罪了宫闱里的所有人。
☆、哑然失笑
傅望之将她发髻上的绿叶用手抚下,目光真挚的告诫。
丹阳闻言,怔了一下。
她听得出话中的真诚,却眨眼失笑,“望之哥哥,我知道了。放心吧,我很聪明的。”
说罢,她拉拽着他的手,高傲地扬起眉眼。
见状,傅望之扶额,深感无力地摇了摇头。
“望之哥哥,你在这儿都闷了好些日子了。不如,我们去思虞湖吧。我有好玩儿的东西,正愁没人陪我玩儿呢!”一说到新鲜的玩意儿,丹阳总是欣喜若狂。
傅望之一听便道不好,想转身,却被丹阳一把拉走,连一个单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公主殿下?”四下无人的思虞湖畔,傅望之环视一遍,并未寻到丹阳。
瞬间的功夫,丹阳藏匿于不远处的树丛里,朝前凝视了片刻,突然狡黠一笑,“望之哥哥,看招!”
丹阳抬脚跃起的刹那,傅望之恰好回眸,瞧见了飞射而来的黑影。
电光石火之间——
日照在破云而出的那刻,他徐徐抬眼,翻身起脚,在丹阳惊慌失措的须臾,唇角蕴含着幸灾乐祸的惬意。
丹阳惊叫连连,下意识蹲身掩面,黑影就擦着她的发带往后直直飞去。
叮铛脆响。
傅望之的笑容瞬间凝滞,丹阳猛然回首,那一刻,她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王……”她如鲠在喉,一张脸憋红。
傅望之站定揖手,“臣下,见过王上。”他那深蕴清冽的眼眸,亦裹挟着无法言喻的窘迫。
方才那一脚,他踢到了周慧王的脸上,震歪了他的王冠。
傅望之与丹阳下意识垂眸,不敢动作。
一片沉寂——
身着墨绛色龙纹长袍的祁辛,扶正发顶的王冠,蹙眉,将落至手心的一团黑羽捏紧,“丹阳,这又是你干的?”
他的目光掠过中规中矩的傅望之,丹阳咽了咽唾沫。
傅望之担忧祁辛会重罚丹阳,旋即上前开口道:“王上恕罪。这,是臣下踢出的,王上切莫怪罪丹阳。”
他面色凝重地望着祁辛。
祁辛微扬起下颌,眯着眼,语调不悦,“你不必辩解。丹阳,孤问你,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睨着目光直视丹阳,说话间准备将手里的东西抛出去。
话音还未落,丹阳一见祁辛想要毁了她的心血,旋即奔过去,一把拽住祁辛的手臂,“王兄,别扔!”她故作委屈地逼出几滴眼泪,“王兄,这毽子可是我花了一天一夜做出来的。”
丹阳死命逮着他的手不放。
祁辛闻言抬眸,翘起唇角,“丹阳,孤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是在宫里闹事,你就回你的公主府去。孤看有你在,宫里就乱了套了。”
他目光严肃地盯了丹阳半晌。
而丹阳在频频点头之际,只一味仰头看祁辛的王冠,待他说完,伸手朝王冠上一抓,抓出了一片羽毛。
祁辛僵着脸。
傅望之想到王冠上插着羽毛的国君肃穆地走在王宫里,顿时憋笑出声。
而丹阳更是手指挑着羽毛,笑得前俯后仰。
待到丹阳笑到眼角湿润之后,祁辛的一张脸已然成了黑炭。
“莫青,把丹阳公主给孤带回去。”不急不缓的口吻,祁辛扬手,阴影里的黑影就拎起丹阳的后领,一眨眼,湖畔就剩下他与祁辛。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他见识到了十二队暗卫的神出鬼没。
祁辛的身侧,高手如云。
他再次揖手,眼底划过一抹不知所措的尴尬。
良久,他不再言语。
祁辛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挑着眉梢道:“傅望之,孤手里的折子,都送去争门殿。”
祁辛将手肘搭在游廊抄手上,摆摆手,让张公公传话下去。
睚眦必报的国君。
傅望之抬起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勾唇转身的背影,心底不快。
☆、不曾相见
奏折堆砌如山。
傅望之拿朱笔轻勾,香案前,烛火幽微。
缓缓抬手捏了捏僵硬的脖颈,他整理好亟需下达的折子,起身的时候,瞧见窗外有一抹人影掠过。
这个时辰,宫灯高扬,夜深人静。
傅望之蹙眉,推门而出,追着那抹影子到了宫殿北面的一条幽径。
幽径深处,一座暗塔高高耸立,塔尖,有忽明忽暗的灯盏摇曳步舞。
傅望之抬脚,正欲走近。
阴影里,嬉笑的宫人掌灯而来,怀抱铜鼎,隔远可见。
此时,他隐在假山之后,侧眸,正见走在最首的娇俏少女手擎托盘,托盘里摆着两个嵌金松石墨釉瓶,一盏蝙蝠纹琉璃杯,杯中丹红一片,应是研成了碎末的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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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望之见有婢子回眸探过来,旋即转身贴紧岩壁,远望着三三两两的婢子在踏进深塔前兀自噤声,再左右观望了片刻,须臾之间,便消失在暗影中。
“这座深塔,究竟藏着什么。”傅望之尚在岩壁上摩挲的手,就在这一刻蓦然停住。
他看着萦绕深塔的雾气轻缓腾升,转身退回,开始思索方才争门殿外的人影。
他,为何,要引他到此?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傅望之回了争门殿。
直到殿内灯火尽灭,深塔上的昏黄星点依旧随风飘摇,衬得一条幽径晦暗难明。
花木掩映中,神情莫辨的女子凝视着傅望之离去的方向,伫立了很久。
“你现在见了他,可有打算?”
语调悠长的嗓音,自微启的朱唇飘然而出。
身侧,久居深塔的人走过假山,一袭黑蓬掩住面貌,只堪堪瞥见一双停住的薄唇,幽幽开口,牵动从未用心打理的胡茬儿。
“放心吧,数年的谋划,无人能够动摇。”
皎白的月光在林间洒下斑驳的影子,薄雾芳菲。
苏秋站立于花阴深处,一袭绛红流光锦裳,衬得脸颊如玉,眼底迷离。
她勾起一弯不染自墨的眉黛,亮烈袭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明白就好。有了他,我们的胜算便进了一成。一切照常,他迟早会找上你的。”
林间,枯稀落地的花瓣和花叶被绢鞋踏出一地香尘。
黑蓬下的双目幽深,男子梗着脖颈,似被钉在了原地。
琉璃瞳仁,苏秋抿唇微笑的时候,一抹阴柔,一抹邪魅。
“你,也该与他相见了。”
斜斜地倚靠在树干上的苏秋,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抚上了透射出凌寒气息的那双眼。
这双眼,璀璨生辉,灼人神智,捧在手心的丝丝宠溺,珍贵得让人视若珍宝。
步入深塔的黑蓬男子面对着她,锁上了塔门后的暗扣。
苏秋转身。
藏匿于花阴最深处的女子款步而出,仿佛窥视、偷听已是家常便饭。
同样一袭绯红,同样一张容颜。
苏娣凝视着面前人,怕她责怪,“我,只是想见你。”
她柔媚的声音淹没在簌簌的风声中,眼角含泪。
苏秋望着她,眼眸深锁却苍茫无波澜,仿佛蕴了幽潭水,深邃且蛊惑,令人如坠迷梦,痴醉难持。
“阿娣,你逾越了。”
苏秋徐徐抬眼,嗓音转沉,竟化成了一抹磁性的男音。
此时此刻,苏秋的脸上连一丝喜怒起伏都不曾有。
☆、盘根错节
照例,傅望之赶在晌午之前将几份攸关社稷的奏折呈递到明广殿。
明广殿里,窗棂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在地面上勾勒出窗扉的疏影。
傅望之踩踏在黑墨石铺就的地面,将奏折放置于檀香桌案的最里面,手边,初雪白的缎料上印着金錾累丝莲花暗纹,缎料四角皆系着浅灰色的绦子,将四四方方的铜鼎包裹得严严实实。
傅望之抬手的时候,掠过眼前的缎料一侧。
走在他身后的小太监,穿着绿袍宦官服,垂首,“傅大人,司饰房的婢子还要送缎料过来,大人请随奴才往这边走。”
小太监蜷着肩毕恭毕敬,傅望之却明明白白地在他脸上领会出一抹警告。
“如此甚好。”他紧随其后,回眸,看见桌案上被缎料覆盖的铜鼎已然莫名消失。
傅望之自侧门而出,远望着正殿前,数十名婢子皆统一的湛蓝色绢衣,领口和袖口是浅灰滚边,鱼贯而行之时,胸带飘逸,相衬成趣,显得盈盈可爱。
宫闱规矩:宫人入殿,外臣回避。
他假意在小太监的注视下快步离殿。
待到守在侧门的内侍监缓步进殿,他就凭借颀长的身形隐在宫灯石柱后,眼看着捧着一批织染好的挂缎进入殿内,尔后有序退出的一群婢子。
那走在最前面的婢子身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蓝绢,腰上佩戴着玉蝴蝶挂饰,应当是司饰房的掌事——茵珠。
茵珠朝着站立于殿前台阶上的张公公微微敛身,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红册子,“张公公,这是司饰房近来赶制的缎料册子。额外织染的缎料已经送去沁鸢殿了。”
说罢,她正欲转身离开。
身后的张公公突然叫住她,“茵掌事,再从司饰房匀些缎料出来,屏熙殿也不要太过怠慢。”
话音刚落,茵珠面色一僵,司饰房赶了几昼夜做出来的缎料根本不够王上赏赐宫妃侍君的频数。
她吸了一口气,想要出言,而张公公却抢先开口。
他摸了摸鼻子,瞟了茵珠一眼,“几匹宫绣罗缎罢了,做好你份内的事,王上不会亏待你的。”
他在进殿之前,似有深意的含沙射影。
看着他将要抬脚跨进门槛,茵珠突然道:“张公公也知道司饰房里的人手不足,新招的婢子又眼拙得很,加之昨日又添进去了几名……”
她说话时目光瞥过身侧的闲杂人等,还欲说出后半段,张公公的眼底涌起一抹杀意。
他闻言转身,笑纹更甚,“既然茵掌事为难,那就从司衣房调些人手过来吧。”
说罢,茵珠满足地噙起笑靥,领着一众婢子朝外走去。
在经过掌灯石柱的时候,傅望之盯着茵珠的一张脸,那巧笑嫣然的女子,正是昨夜引着几名婢子进入深塔的宫人。
茵珠方才说的一番话,未道明的后话必然与深塔有关。
昨日,又添进去了几名……
他蹙眉,仿佛嗅到了深宫盘根错节的幽暗与诡秘。
走出明广殿,他在穿过回廊的时候,见南侧的宫墙外,端着轻蔑姿态的楚哀,听着茵珠添油加醋地禀告殿前缎料的去处,微眯着眼睛,不时哼上一句,“茵珠,别忘了,本侍君才是你的主子。”
☆、疑似旧人
楚哀遣退了茵珠,独自一人走到回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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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斑驳树荫下的男子,已是立夏,却黑蓬掩身,似乎满树的光影都无法刺破他全身的伪装。
楚哀磕着羽扇,两片轻薄唇瓣上的笑意迷离,“元寅道师,我要的东西,道师可否带在身边?”
他语气轻慢,一来便开门见山。
黑蓬被微风拂起一角,露出半张不明哀乐的脸庞。
名唤元寅的男子抬手,黑蓬里的玄青道袍就堪堪落入他人眼中。
“楚哀公子想要,岂有不给之理。”黑蓬里伸出的手掌里放置着一个白瓷瓶,他低声叮嘱,“记得,放入饮食中,不消两日,必定奏效。只是这‘朱颜醉’最忌鲜血,公子可要小心行事。”
他声声称其为公子而非侍君,听得楚哀心中甚慰。
楚哀接过他手里的瓷瓶,应答得漫不经心,“我就知道元寅道师不会言而无信。事成之后,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他握紧瓷瓶的手懒懒地,以指腹轻抚瓶身,眼底坠满了拔除“心疾”的快感。
朱颜醉,无色无味,饮之当夜便有醉态,两日便沉睡不醒,直至全身衰竭而亡。
楚哀指名用它,要的就是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消亡。
元寅垂眸,躬身道谢,“还望楚哀公子在王上面前多加提携。楚哀公子若有吩咐,元寅自当倾力相助。”
他再度站直了身体。楚哀摆摆手,一副盛姿玉容略显得意,“罢了罢了。这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说罢,他将瓷瓶放入衣袖,抬脚返身而去。
元寅扶手侧立,半晌,有极轻极轻的声音飘来,“楚哀……你果然愚昧。”
他转身的时候,微风掀开黑蓬里隐约可见的一双眼。
站在回廊那头的傅望之眼睫一颤,心底蓦然呼啸起难以抑制的悲伤。
“楚睿……”傅望之追至他的跟前,“你是,楚睿?……”
他似乎忆起了纪国国破那日,楚睿在义乌城被俘的消息。
数年已过,楚睿他,还活着吧。
傅望之殷切期望,面前的黑蓬男子能够亲口承认。
然而,男子避开傅望之欲伸手掀起黑蓬的那只手,面色如常,别过眼,不动声色地道:“你便是时贤徐庄的三弟子——傅望之吧。傅大人,元寅还有要事就先告退了。傅大人请自便。”
男子敛身间,已有告退之意。
傅望之望着他,片刻,还想伸手拦下他。
“傅大人,你怎么在这儿呐,还当真是让奴才一阵好找!”张公公迈着匆忙的步子走过来,见了一侧的黑蓬男子,又道,“哟,元寅道师也在啊。正好,王上正愁无人看诊呢。近日,王上的眼疾又犯了。”
话音刚落,张公公又一把拉住傅望之,“傅大人,王上指名要你过去,可别误了时辰。”
还未说完,傅望之便被拽走。身后的男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路静默,黑蓬里的那双眼始终未离开他的背影。
或浓或淡的苏合香,自殿门大开之时便肆意弥漫开来。
傅望之站在背屏前望着半卧在敞椅里的祁辛,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王上,傅大人到了。另外,元寅道师也过来了。”张公公在台阶下躬身回禀。
站在身后的元寅直接绕过背屏,到了祁辛跟前,眼观面色,伸手探脉。
“王上,您并无大碍。只是‘千鸩’作祟,一时视物不清,心生狂躁。”
元寅将随身备好的丹药锦盒放在手边的矮桌上,“王上,日服一粒,定能缓解余症。”
他说得如此笃定,令傅望之都以为他只是一方专研丹药的道士。
☆、任凭差遣
“元寅,你且退下吧。”
背屏后的男子略微扬手,在黑蓬男子退下之后,果断打开锦盒,咽下了一颗朱红丹药。
元寅双膝伏地,跪拜了王君,再起身,背对而去。
他的恭谨谦卑与屈膝臣服,一气呵成,根本不似那个俯视群雄,傲骨凛然的纪国世子。
傅望之的目光炯炯,侧眸瞥过黑蓬男子斜长的影子,有些怅然若失。
待到张公公轻咳一声后,他才揖手上前道:“臣下见过王上。王上唤臣下来此,不知是有何要事?”
他隔着背屏,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这时,张公公将今晨批阅的奏折递给他,“傅大人,这几份折子,王上让你来做决断。”
傅望之接过那一叠薄薄的奏折,惊愕地望着背屏后的那个人。
祁辛浅闭的眼睑缓缓睁开,等到视物清晰之后才从背屏后走出来,指着格子架上堆砌得杂乱无章的书卷和折子,“把这些杂物也都给孤分门别类,孤看着心烦。”
说话间,祁辛扶着张公公伸出的手,苍白的薄唇仅有难以察觉的血色。
祁辛的不耐,让傅望之想起了他那日杀人如麻的癫狂之状。他虽不知“千鸩”的毒性,却也能够窥见祁辛的痛苦。
或许,他平素的乖戾并非是因为他暴虎冯河,而是“千鸩”的钳制。
傅望之没有打开这几份奏折,反而蹲下身来,开始埋头整理地面上散作一团的折子和凌乱的书卷。
他目不转睛的分门别类,显得尤为专注。
祁辛靠坐在软椅之上,目光瞥过身侧站立的张公公,张公公便识趣的缓步退下。
傅望之低垂着眼睫,檀唇里还轻声默念着书卷的卷名,伸出手有条不紊的将原本堆砌在一起的书卷都撤下来,归零重组。
他的一举一动,并未因眼底的百卷书卷而凌乱,反而生出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他的眼眸里蕴含的奕奕神采,是祁辛此刻没有的。
祁辛见他拿着桌案上的书卷登记册勾勾画画,被“千鸩”蛊惑的满腔怒气以及对依靠丹药过活的种种愤懑逐渐烟消云散了个干净。
果然,自他上次癫狂,他心底的烦躁只有他能够助他消磨殆尽。
只消远远观望,他的心亦能缓缓平静下来。
想到这儿,祁辛的脸庞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
他难得温声开口,“傅望之,你进这王宫,终日受孤驱使,应当对孤心存芥蒂吧。”
他说话的时候撑着手肘,偏首瞧他。
听罢,傅望之摭拾书卷的手一顿,那书卷,是一本佛经。
他翻开一页,那满满的墨迹,皆誊写着镇心安神的佛语。
只不过,在那狼毫泼墨之间,字迹歪斜得难以自持,再经人粗略一瞥,便知握笔的那双手,有着令人心惊的愠怒与躁动。
祁辛,其实也不愿嗜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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