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与蔷薇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林子律
粉白色的花朵压弯了枝桠,影子垂到地上。
蔷薇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表演一个360°点题
第34章 近黄昏
“给。”林战把一盒巧克力掀开盖子放到慕夏眼前,“吃吗?”
“别人送的?让班长知道打死你啊。”慕夏笑着调侃一句,随手拿了块,顺便瞥过包装,一看之下立刻有些怔忪,不想自己刚才随口一说的成了真。
这盒巧克力有着华而不实的包装,品牌logo写得很显眼,慕夏记忆里在哪儿见过,好似从网上总结的礼单,标题是“送女朋友礼物top10”之类的……好不好吃不知道,但据说制作致,到处都是小心思。
他顿了顿,见林战捧着盒子去给游弋献宝,没忍住说:“谁送的啊?”
林战一脸懵逼地转过头:“谢泽原。”
慕夏:“啊?”
脑内飞速闪过许多恶俗桥段,情敌变情人,不打不相识,相爱相杀,破镜重圆……慕夏拍了拍后脑勺,只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装作平静地问:“他干吗送你这个?看着像讨好女孩子的。”
“鬼知道。”林战把巧克力随意放在自己书桌上,“我和苹果一人一盒,说是他家亲戚从国外带回来的。不爱吃这个,拿过来分给你们吧。”
慕夏还没说话,游弋自床上探个头:“什么牌子,还挺好吃。”
林战见他喜欢,又原路折返把盒子递过去:“你喜欢就再拿两块——不用给我面子,天气热这个放不久,回头扔了可惜。”
“别吧。”游弋磨磨唧唧地哼了声,含着巧克力讲话含糊,“太甜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指的什么。
晚自习下课后的男生宿舍沸反盈天,走廊不时传来打闹和宿管的厉声呵斥。寝室天花板上,电风扇转得呜呜作响,几乎摇得身首分离,总算能缓解片刻炎热。
慕夏洗完澡回来游弋还在慢吞吞地吃那半块巧克力,他抬头看了眼,把自己放在枕边的那块无声递上去。游弋说谢谢夏哥,趴在床上,伸手揉了把他还在滴水的头发,扔下一块毛巾,囫囵地擦了擦。
因为姿势不当这动作没什么力度可言,慕夏顺手按住了他的腕骨,夺过毛巾自己擦,让游弋把手回去。
余光看见林战拾课本,慕夏随口问:“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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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读书。”他说,在数学和英语中挑拣半天最后还是选了单词本,“快期末考了,今年是统测,和外校用一套题……不想输给他。”
没指名道姓目标却在不言中,慕夏了然:“谢泽原也是文科?”
林战没说话,把书本拢成一团,转头走了,生怕晚一点就没位置似的。游弋嘟囔了一句“不是很懂你们学霸”也不知他到底听见没。
夜风习习,慕夏下床拉了窗帘,站在寝室当中伸个懒腰,仰头看向游弋:“统测真有那么重要?”
“要出市排名还有家长会,而且是高三前最后一次测试,老师都挺重视的。”游弋翻着一本练习册,看得头晕直接盖在脸上,瓮声瓮气地说,“我爸妈暑假要回来,这次也得好好考,不然会被关禁闭了。”
慕夏砸了咂牙花子,顿觉自己才是最不努力的那个。
相识相知大半年,他对游弋的了解虽然没到对方挪手指头就猜到心思的地步,但也不能说十分有限。他知道这小子其实没那么豁达,稍不注意就陷入自我拉扯,没说话的时候指不定内心转了山路十八弯,某种程度上和自己很像。
教数学的老王喜欢拿游弋开玩笑,说他所有的动力都来自父母压力,纯天然表现型选手,爹妈不在家,就丧失了学习动机。游弋对此无法反驳,他根本就不爱上课。
高二是个尴尬的时间段,偶尔觉得离毕业还有三百多天,早得很,偶尔又被老师敲着边鼓紧张得仿佛第二天就要高考。
总体来说,大部分人不会紧赶慢赶地想考大学,更多时候忧愁的还是当下的市级统测。
慕夏却不一样,对他而言进入暑假意味着开始集训。此前黎烟提过一次,原野画室如今学生了十来个,大都是外国语和育才的同学,暑期课程班必须开,她没说强制出戏,慕夏却不敢不去。
对他们这种一开始就定下走艺考路子的学生而言,高考来得比文化生要早得多。十二月开始断断续续地考试,校招,一直等到次年三月左右才能暂且尘埃落定。之后又要投入文化课学习,一刻也不敢松懈,直到高考结束。
中间还有个更难煎熬的寒假,大江南北奔波,就为了考个好学校。
思及此,慕夏猛地有了好大的压力。他坐在床沿,抬手敲了敲上铺床板:“喂。”
“嗯?”游弋的声音像只犯困的大猫,从书本底下传来。
“上次烟姐说考完统测一个星期开始就集训了,你还要帮我拿一下成绩单……不过拿不拿无所谓,基本就是前几名,倒数的。”慕夏说到最后有了点笑意。
游弋对“集训”这个名词不太陌生,可他的了解也浅尝辄止地停留在“一大群人关在房间里画达芬奇的鸡蛋”这种程度。闻言一点头,末了他想到慕夏看不见,说:“行,你集训的时候我会去慰问你的。”
慕夏:“哪种程度的慰问?”
游弋:“看你想咯。”
慕夏:“那我要肉体上的。”
他简直烦死这个人一言不合开黄腔,偏生还正经无比,游弋不用看都猜到慕夏的表情,于是忍无可忍地把练习册往下铺床里一扔——结果瞎猫碰见死耗子,正好砸中了头。
慕夏:“哎!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痛啊!”
语气又愤怒又无辜,好似这是场飞来横祸。游弋被他一说,乐得整个人倒在了被褥里,拖过枕头按在脸上也掩盖不住爽朗的笑声。
夏夜的校园月光清晖淹没在了流云中若隐若现,虫鸣从每个墙角草丛里传来,时而微弱时而尖锐,嘀嘀咕咕,仿佛一场小不点儿们的音乐会。走廊上终于偃旗息鼓,宿管老师催促着熄灯,凌乱的脚步也轻了。
“啪”地一声,寝室重新归于黑暗,慕夏光脚踩在地面上。夏夜的炎热稍微褪去一些,水磨石的清凉从脚底一涌而上。
他短暂地脑子放空,忘记自己想做什么,半晌才把寝室门开了个缝,以林战和许文科没带钥匙回来时吵醒睡着的人,又走到窗边书桌旁喝了口水。
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慕夏觉得自己该睡觉了,正走回床畔,上铺传来游弋悄悄话似的声音:“要不要一起睡啊?”
像一句蛊惑的咒语,慕夏在那刻被鬼迷了心窍,理智里什么“快三十度的天气”“你脑子进水了吧”都说不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游弋床沿了,两条腿吊在外面。慕夏略一思索,毅然决然地掀开凉被和他躺在了一起——等会儿林战他们回来会怎么想谁都无暇顾虑,游弋在他躺好时胳膊覆过去,揽过了慕夏的腰。
他回应般地吻游弋,两个人胡乱缩到一起,凉被乱七八糟盖在身上,不时掀开一个角,昏暗里只得隐约看见交叠在一起的腿,听见压抑的喘息。
室友随时会回来的紧张刺激着慕夏的神经,他瞬间一片空白,旋即脑子里五斑斓地闪了足足十来秒,回过神时感觉腿上湿了一片。慕夏试探着去摸,一抬眼在黑暗里察觉游弋表情促狭,一挺身从床头扯了张纸。
“好快啊,我都还没用力……啊!”游弋若有所指地瞥他下身,吃了气急败坏的一脚,痛呼险些没憋住,怒目而视,“还不让人说了!”
“呸,你就坏吧。”慕夏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宿舍床太小,又没到真正夜深人静的时候,何况还是对方先撩起的火,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小青年急匆匆地缴械那不是很正常么?
可这些话他没脸说,只得拉过游弋,在他脖子上狠狠地啃了口。
游弋推他:“留印子,你忘了潜哥怎么暗示的?”
慕夏咬着一片皮肉吮吸,直到看见深色的吻痕:“我才不管他——下去睡了,出一身汗。”
“去吧皮卡丘。”游弋说,“我也去擦一下。”
寝室重又归于安静,除了空气里一丝诡异的气氛完全察觉不到他们两个胡乱弄过一场。慕夏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的“这样好还是不好”的是非论没了探讨价值,青春期初尝禁果,哪怕他们还没真正地发生关系刻下彼此的印记,也已经让人餍足了。
但是餍足之后呢?空虚和失措接踵而至,慕夏有好一会儿无所适从。
上铺不时传来轻微的鼾声,他睁着眼睛,听见林战开门,脚步声放轻地爬上床。后来又有蟋蟀的叫声,直到……鸟鸣,东方泛白。
慕夏失眠了。
这样偶尔的失眠一直持续到统测之前,慕夏的状态不太好,英语听力到一半就睡着,临交卷十五分钟被监考老师喊醒。
他揉着迷蒙的睡眼写了作文,然后abcd一通乱填,搞定后又趴下了。
大约监考老师也不懂怎么堂堂六班的同学沦落到倒数的考室,态度还这么不端正,提醒了一两次,人家根本不放在心上,过后就视作放弃治疗,长叹一声不再管慕夏。
在这样的气氛里,慕夏莫名其妙地迎来了高二的暑假。
家里的事从冬末纠缠到盛夏,父母默契地开始冷战,互相潇洒。慕夏拿不准这样算不算好结局,只得保持缄默,仗着没人过问,大大咧咧地往游弋家里住。
结果好景不长,游弋爸妈回了国不能蹭吃蹭住,他也要开始集训。
“包吃住吗?”慕夏拾着画材,把小拇指长的铅笔无所谓地往垃圾桶里一扔,“到时候就在这边画,还是能户外写生?”
“户外写生就是个放松啦,你还真当能天天出去画小亭子,给我们个小院子画就谢天谢地吧小夏!”关云霁——画室里年纪最大的学姐,为了考国家美院复读了一年——笑吟吟地说,帮慕夏揽了一把草稿纸。
慕夏遗憾地一瘪嘴:“行吧。”
同一届学生里在原野画室的时间数他最长,慕夏自知是找游弋开的后门,他从不说,毕竟黎烟总夸他有天赋,袁也不说什么,对上他时也没臭脸。长此以往,慕夏便放肆许多,偶尔挨骂却还嬉皮笑脸的,除了他没别人了。
“明天记得按时报到啊,早上八点半。”黎烟提醒他们,“迟到的请所有人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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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不可能是我了。”关云霁说,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夏一眼,无声翻旧账似的,“到时候我想来点隔壁轻食店的英式三层下午茶。”
慕夏头皮发麻:“姐姐,放过我,家里离得远。”
关云霁:“哈哈,那你可要早点起来呀!”
其他人被她提点想起慕夏每逢早晚高峰必迟到的事实——画室外面暂时不通地铁——跟着关云霁笑,连带着平时总一脸严肃的袁也都禁不住莞尔。
慕夏把包往肩上一挎:“说不过你们,溜了!”
他推门而出,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院子内的花架上。黎烟的蔷薇花好似比其他地方开得晚,直到栀子花都开了谢了,才弱弱地吐露出一点花苞。他问过原因,黎烟自己不清楚,推锅给蔷薇花:“可能比较任性吧,花也有性格。”
彼时慕夏想,花能有什么性格,多半没照料好。
这天午后他过来时阳光正盛,蔷薇的花苞坠了满枝,等夕阳无限好,竟仿佛一念之间绚烂盛夏般,绽开了全部的花。
沾着黄昏的薄雾,蔷薇花全是红色,娇艳欲滴。
第一次见到这片花架时,他揣着满心的不确定与初开的情窦,问黎烟:“什么颜色的?”那时黎烟随意地说:“小弋和袁老师打赌,一定是红色。”
他呆呆地站在院落里,身后传来关云霁他们的闲谈,从天南到海北。
慕夏抹了把脸,说不上自己为何而激动,也许为了鲜花,也许为了热烈的颜色,也许还为了游弋,但他惟独可以确定,不是为了这一刻黄昏。
院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慕夏还没回过神,闪进来个熟悉的身影。他四处扫了一圈,没喊人,先惊喜地说:“哎,花开了!”
黎烟闻声掀开门帘出来,含笑说:“你怎么又来了?”
“来接人!”游弋说,朝她扬了扬手里的电瓶车钥匙,“带我们家夏夏去吃顿好的,算着时间你要放学了——对了,我和袁老师的赌还作数吗?”
“该叫姐夫了,什么袁老师。”袁也跟在黎烟背后出来,不甘心地补充,“今年就领证!”
游弋:“哇,恭喜,要改口得先给我改口。”
袁也对他和慕夏的关系有所耳闻,在国外留洋归来的人,又是搞艺术的,对此没什么偏见,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你想吃什么好的,我请客吧,慕夏一起。”
游弋痛快地喊:“姐夫!”
起风了,蔷薇花幅度极小地随着风晃晃悠悠,空气中便有了一股清香。其他学生陆续走了,游弋跟在黎烟背后进屋,说是要拿点水果。
他又一个人剩在院子里,慕夏往前走了两步,摘下开得最盛的那朵花。
手指染了汁液,和花香不同,茎叶的味道微苦。慕夏嗅了嗅,最外围的花瓣被他拉了一把,拈在手里,重瓣蔷薇的花瓣小小一片,慕夏低头含在唇齿间,像品尝什么美味似的慢条斯理嚼了几口。
闻起来甜得馥郁,到了舌尖上酸酸涩涩。
“初恋之花……起码是我的。”慕夏想,正好游弋从里面出来,他朝对方招了招手,在游弋靠近后略一犹豫,将那朵少了一瓣的花别在他的领口。
那天吃的小龙虾,四个人初次一起吃饭都很不讲究形象。
红色的壳堆满了桌子,慕夏突然问:“烟姐,我们集训的时候大部分还在室内吗?”
“是啊。”黎烟说,碗里被袁也放了个剥好皮的小龙虾,“反正就静物写生,锅碗瓢盆什么都画,越难越好,先看着,最后出题默写,偶尔去外面的园林写生……我今天上课不是都讲了吗,你又不听呀。”
慕夏对她善意的批评置若罔闻,知道黎烟没真生气:“那我想申请带家属。”
游弋:“什么?”
黎烟含笑不语,慕夏转头对游弋说:“明天早上八点半,把你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带过来做,别迟到啊。”
龙虾店熙熙攘攘,游弋满手油差点拍到了慕夏脑袋上。
第35章 萤火虫
后来慕夏在原野画室度过了一个炎热又忙碌的暑假。
耐不住他软磨硬泡,一群专心画静物的人中有个在边缘小桌子上做《王后雄》系列习题的游弋。慕夏画得手酸了一抬头看他,仿佛就轻松不少。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整天往画室跑,黎烟骂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等假期过半,他甚至从黎烟那儿捞了句“挺好”——黎老师从集训开始就脱去温婉外衣,露出了女魔头本性,成天把他们挨个喷得狗血淋头。
大约被喷的时候游弋都笑嘻嘻在旁边看,撑着侧脸,冲他龇出一口小白牙,慕夏每次甘之如殆,反而震惊了黎烟——没见过这么喜欢找骂的。
他第一次长假没回g市,对此长辈们颇有微词,最终听了缘由只能作罢。
没对任何人说出口,慕夏发现他渐渐地喜欢上了这座城市,清爽的香樟,金色的晨雾和洋溢着安逸气息的黄昏。
南方夏天漫长而拖沓,想要把亏欠了多雨春季的灿烂都补上似的,阳光铺天盖地一般洒下来,晒得柏油路从早晨七点到晚上七点都闪闪发光的。白昼的正午,连蝉鸣都蔫儿了,偶尔才拖长了嗓子吱呀一声,躲在树叶阴凉处进行抗议。
有时盛夏特有的雷雨不期而至,闷热过后,天地间一片灰色的潮湿。
慕夏躲在屋檐下,发愁地皱起眉毛。
他没有带伞的习惯,就算游弋提醒过两次后来画室也都只背个包。哪知这天集训难得放半日假,刚下课就一兜头瓢泼大雨。
雪上加霜的是他在半个小时前对临时有事游弋说:“不会下雨的,你先走吧。”
回忆吉光片羽似的在脑海里闪过,慕夏抬起头,豆大的雨珠搭在遮阳棚上,噼里啪啦挺有节奏感。
语文课学过的那首词写,“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此时此刻,他三个条件站了俩,却并没有古人的闲情逸致,只想快点回家。
“没带伞呀?”
慕夏听到这句话,先以为是黎烟,感激地转过头,却发现是同校一起学画的女生。叫什么名字来着,他绞尽脑汁想,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没礼貌。
女孩子胆大包天地染了头发,茶色,不在光下勉强能藏起来,只让自己像个黄毛丫头。样子眉清目秀地,这姑娘长了张初恋应该有的脸——不好形容五官究竟多好看,慕夏只直觉是林战喜欢的类型,像某本日杂上的模特。
于是他心里暗中向戚善善道了个歉,又不那么局促地开口:“忘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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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撑开一把晴雨伞,不大,罩两个人都有点勉强:“那我送你去公交车站吧。你家是在外面坐公交吗?”
“嗯。”慕夏看了眼画室里,黎烟钻进了工作间,这天袁也不在,他捏了把t恤的衣角,“要不我找老师借一把,你这个也……待会儿一起淋湿了。”
女生笑了:“老师没有多的呀,刚才云霁不是刚问过,走吧走吧,都是同学,别客气。”
慕夏最后一条退路也被堵死,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买进雨幕中。
肩膀很快湿了一小块,慕夏过了个学期,正是长个的时候,上次体检已经突破一米八。女生最多一米六,慕夏弓着背见她手臂举得辛苦,主动说:“我来。”
她倒不客气,把纤细的伞柄交到慕夏手里。
雨势比他想象中要大,慕夏将就着女生的步伐放慢了走路的速度,目光盯着身前不远处,雨水落在地面打出的小坑。
滴答滴答,滴答。
“你肯定不记得我叫什么了。”女生说,声音带笑,“我叫李抒,抒情的抒。”
很少用在姓名里的字,慕夏暗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有意忽略掉两人的交流,性取向使他不太喜欢和异性有暧昧的接触,而此刻直觉告诉慕夏,这妹子绝不是个做慈善的。
下雨天,共撑一把伞,自我介绍和含笑的眼,被浇湿了的发梢。
还有故意往他这边靠的瘦削肩膀。
如果换一个故事,这大概会成为青春电影里男女主角短暂心动的桥段。
可惜慕夏是个弯的,天时地利人和统统都成了浪。
他在心里叹气,李抒的话挺多,他不搭腔也能往下说:“我是十三班的,我们数学老师是同个人呀,都是老王。之前的年级篮球赛半决赛我们和六班碰过呢,好险赢了,你没上场,就在旁边坐着……你为什么不上场?”
“没兴趣。”慕夏说,他顺着李抒的话去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那会儿柳絮飘漫天,林战一边在场边跑一边还在打喷嚏,文科班的劣势在此时显露无疑,能上场的就那么几个,成绩好的一个赛一个弱鸡。游弋全场又是攻又是防累成了狗,终场哨一响,他直接坐在了地上。
慕夏坐在旁边玩了整场的手机,他做不出跟着女生喊加油的事,平时也喜欢足球胜过篮球,规则看不太懂。等游弋跌跌撞撞走过来时,他头也不抬,递过去一瓶水。
“你真的很没集体荣誉感啊。”游弋拿冰水碰了碰他的额头。
“老迟到给班里扣分的人没资格说我。”慕夏冷酷反驳。
游弋就笑了:“靠——挪一挪,我也要坐。”
他从善如流往旁边挤出了个空位,游弋坐下来,大腿贴着他的,然后若有所指地蹭了一下。慕夏的游戏打不下去,无奈放下手机,在他后背捏了把。
他只记得那天下午纷飞的柳絮,还有游弋热烈的目光,至于对面哪个班、又有哪个女生在偷看自己……都没放在过心上。
“……慕夏,你到啦!”李抒的声音和拽了把衣摆的动作把他唤回现实。
慕夏一怔,随后说:“好的,谢谢。”
她好似不介意慕夏的走神,和他并肩站在公交站台的雨棚下。慕夏要坐的那趟车班次少,旁边电子显示屏提示距本站还有6个站要走。
他顺势靠在广告牌上,掏出手机,见游弋发来个鬼脸:让我先走,淋雨啦傻逼。
早就换成头上插着小花的猫头回复:“别人借我伞了好吗,以为我是你啊。”
手绘小老虎说:“啧,别人。”
猫头:“还是个超可爱的女生。”
小老虎发了个放屁的表情,接着不说话了,半晌后小心翼翼地问:“有多可爱?”
“没你可爱。”慕夏飞快地把这句发出去关了手机,任由它一直振动。他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没一会儿就去看一眼,有点傻。
这些被李抒尽眼底,她手掌在慕夏面前晃了晃:“哎。”
笑意未,慕夏看向她时目光温和:“什么事?”
“加个联系方式好吗,以后我不去画室托你请假?”李抒声音轻,差点被淹没在了雨水里,带着黏黏糯糯的小尾巴,眼神也委屈。
慕夏在那一刻天马行空地想他要是个直男,别说联系方式了,户口本都可以给。但他好歹能把持住,想了想,没憋出拒绝的理由,只得掏出手机,给女生扫了微信。
某些方面女孩子的确早熟,慕夏再见过世面,再自诩无所畏惧,也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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