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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龙转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思乡明月
时至如今,纪彦平确实是后悔的,他本来并非特别容易冲动之人,最多有些傲气,也没怎么做过仗势欺人的事儿。可这一次为了他心之所慕的公主表妹,终是“血气方刚”了一遭。幸而并没有铸成大错,还让他彻底看清了公主对那个齐某人的情意……唉,这下子他想不死心都不行了,还是面对现实吧。
觑着神情黯然的纪彦平,夏侯宣冷然斥道:“他再怎么无礼也比不上你胆大包天,竟想在行军路上射杀同僚?!”说着他表情严肃,语气非常强硬道:“纪彦平我警告你,齐靖安是我看重的人,如若你以后再敢对他有半分不利,我决不饶你!”
纪彦平心里酸涩、嘴巴发苦,但见夏侯宣的一双锐目如刀锋似的剜着他,只能无奈苦笑着点了点头。这时,粘在他头顶的一根杂草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在地,衬得他这大少爷好似丧家之犬一般。
“而且这次的事也没这么容易揭过,”对纪彦平,夏侯宣并无半分同情之心,他森森然地眯了眯眼,又道:“此番你算是欠了靖安大半条命,总要想法子偿上……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希望你不至于让我再失望一回,表哥。”如果纪彦平不自动自觉地想办法“还债”,夏侯宣一定会不吝出手——到了那时,即使他这位表哥“一个不小心”马革裹尸了,也怨不得他了。
“我、我知道了,”纪彦平本来还算俊俏,可如今他的整张脸都皱得不能看了,表情比苦瓜还苦,他怎么就欠了齐靖安大半条命了,最多小半条吧——“表妹,我、我……”
“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你都不要叫我表妹了,该叫我将军!”夏侯宣哼了一声,甩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看方向正是去找齐靖安。
纪彦平双眼发直地看着夏侯宣远去的背影,惨兮兮地嘟囔道:“我……我的胳膊脱臼了……”本来他还想请表妹也来扶他一把,好歹让他不那么难受;或者讲个价,把“大半条命”的债务降一降。结果人家连他的话都懒得听完,真是够绝情的了。
“噗嗤!”一直在旁看戏的陈淑瑶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背着手往前踱了几步,颇不厚道地往纪彦平的伤口上撒盐:“快起来吧,我都替你感到羞耻,一个大男人扮可怜讨同情,像什么样子?相比之下,齐靖安真是比你更配得上公主!”
纪彦平虽然已经在心底里认栽了,但当面被个女孩子鄙视,他嘴上还是很不服气:“齐靖安不过是个穷措大,如若你真心把公主当朋友,合该劝她擦亮眼睛才对!”
“啧,”陈淑瑶歪了歪嘴,嗤笑道:“你还是先擦擦自己的眼睛吧,方才你挽弓搭箭时,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就煞白泛青了,直至齐靖安使了一招驴打滚后安然无恙,她的神情才稍稍缓和过来……明摆着他们二人互有情意,你又何必枉做小人?” 说着她又啧啧了两声,“所幸齐靖安躲开了你的冷箭,若他真被你伤了甚至杀了,公主肯定会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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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彦平黑着脸,狼狈万状地爬起来,站得歪歪扭扭,左手捂着右肘,疼得一个劲儿地“嘶嘶嘶”倒吸凉气,朝着陈淑瑶连翻白眼。
陈淑瑶看得嘿嘿直笑,接着说:“别以为我在吓唬你,说真的,方才你摔下马的时候,我瞧着公主那煞气腾腾的模样,险些就脱口而出唱起戏来……”说到这里,她真的唱了起来,迂回婉转、咿咿呀呀道:“觑着那贼呀落下马,反手一刀呀断他头,断他头呀再不念那旧时情,而后只一心保家国……”
纪彦平嘴角一抽,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看起来他的脚踝也扭到了,但他还是咬着牙加速离开了,因为他实在不想听陈淑瑶继续唱那一出昭圣长公主杀夫的经典戏剧了,还是赶紧去找军医治疗他受伤的身心吧。不过,陈淑瑶的“胡搅蛮缠”好像还是有点儿用处的,纪彦平隐约觉得心头轻松了一些、脑海上空集聚的阴霾散去不少,对公主和齐靖安的事似乎也看开了几分。
“哎,军心不齐何以克敌,感情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看着“为情所困”的家伙们接二连三地走了,在场就剩下陈淑瑶和几匹无辜的马儿了,她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哦对了,在场还剩下一只最最无辜的肥兔子!
“兔子啊兔子,这一场戏可是因你而起的呢。”陈淑瑶似乎忘了这整件事原是她起的头,她走过去捡起肥兔子,决定把这只“罪魁祸首”烤来吃掉。
“咦?”提着兔子折返回来的时候,陈淑瑶眼尖地看见草丛里躺着一个木雕小人,她弯腰捡了起来打量一番,不禁失笑道:“哎呀,看来还是我的眼睛最亮了,公主对齐靖安在乎得很,齐靖安也对公主爱得不行,真是好啊真是妙……”她哼着戏曲,脚步轻快地走了。
是夜,亲兵们驱马围成一大圈,将装着粮饷的大车和将军、从属官们的帐篷护在中间。由于只是暂歇一晚,所以搭起来的帐篷并不多,大多数亲兵都要露天打地铺、睡在自己的马儿旁边。好在这秋初的气候还算适宜露营,不至于让兵士们太辛苦。
用过饭后,众人各自休息。
吃够了烤兔子的陈淑瑶挽着夏侯宣的手,硬是跟着回到了他的帐篷,说是要跟“好闺蜜”睡一张床、聊悄悄话。
帐篷里的若妍对陈淑瑶投以不满的目光,却又不好直接出言赶人,只能闷闷地杵在一边。
“想说什么随便说,说够了就回你的帐篷睡去。”夏侯宣当然不可能跟一个女孩子同床共枕,他非常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临时的床铺本来就小,我一个人睡都嫌窄。若是再添一个你、挤挤挨挨的,我还用得着睡么?”
陈淑瑶咕哝了一声“娇气”,却也不再坚持,跟夏侯宣一起坐在了床沿边,道:“今天惹得那俩汉子闹了起来,是我虑事不周、稍鲁莽了些。可正所谓堵不如疏嘛,我看你那表哥经此一遭也想开了些……所以我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夏侯宣哼了一声,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什么堵不如疏,分明是你调皮想看戏……险些伤了靖安,你也欠他一次,必须得还!”
“什么啦,你重色轻友!”陈淑瑶抗议道,她眼珠子转了转,又说:“这样吧,我送你个礼物,就当赔礼道歉咯。”
“你是欠了靖安的,送我礼物有什么……”句末的“用”字尚未说出口,夏侯宣就怔住了,他看着陈淑瑶拿在手里的那个木雕小人,好半晌才眨了眨眼,语气莫名、若有所指地说:“这不是你的东西吧,怎么能给我做礼物?”倏尔想起齐靖安的木雕技艺,他的心脏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
“嘿,我把这个送给你,让你知晓他的深情,可算是不欠他了吧?”陈淑瑶也眨了眨眼,把木雕小人往夏侯宣的手里一塞,然后就很自觉地离开了帐篷。
这木雕小人活灵活现,就连嘴角的笑纹都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雕刻者倾注了很多情意。夏侯宣将之捧在手心里,忽然觉得很有几分烫手的感觉……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齐靖安的心思?难怪了,齐靖安明明性子豁达,即使对纪彦平的第一印象不佳,也不至于会主动找茬、让对方难堪,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原来是因为视对方为情敌啊。
一时间,夏侯宣的表情非常复杂。
而另一边厢,正准备就寝的齐靖安讶然发觉他白天随身带着、晚上习惯于放在枕头边的木雕不见了!于是他赶忙走出帐篷,找守夜的亲兵借了个火把,穿过马匹围成的圈子,来到他先前滚地的树丛附近找寻了起来。
结果自然是找不着的,齐靖安心头一阵懊丧,他的木雕不见了,摸来摸去就摸到一根柴木,正是之前夏侯宣踢飞起来将纪彦平砸下马的那一根。
其它的柴禾都已经被火头兵烧掉了,只有落在草丛里的这一截木头幸存了下来,齐靖安想想也觉得挺有纪念意义的,反正他的木雕不见了,干脆就拿这截木头再做一个罢。
颇有些憾然地直起腰来,齐靖安正准备拿着这截木头回帐篷去,距他不远的树丛里却是忽然发出一阵响动。他神情一肃,凝神静听,竟是听到树丛那边有不甚清晰的急喘之声——齐靖安眉头一皱,把火把往树丛那边一照,也不冒失去探,而是高声招呼不远处的守夜亲兵,“来几个人,这里有情况!”
训练有素的亲兵们奔行而来,顺着齐靖安的指向到那树丛边一探,不时便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
☆、第二十三章 心念
那浑身是血的人被亲兵们抬出来的时候,尚且睁着眼。在火把昏黄光芒的映照下,他的目光并不全然黯淡失神,反而透出几分刚毅的神采。他直直地望过来,张着嘴朝着齐靖安“嗬嗬”了几声,又梗着脖子坚持了片刻,才终是彻底昏死过去。
齐靖安在外游历数年,对外伤自是有一定的了解。他走上前略略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人身中十余刀、其中有两三刀深可及骨,但基本上都避开了要害,足见此人搏斗经验丰富,绝非普通百姓。可饶是如此,这人失血过多,性命也已危在旦夕。
“把他抬到军医那边,尽量救治,具体情况由我去与将军们分说。”齐靖安直接下了命令,语气冷静沉稳、神情坚定,并不给旁人以提意见或者反驳的机会——在场的亲兵们大部分都是陈长清的人、小部分是禁卫军,如果齐靖安稍显犹豫,这些兵油子出于不想担责任的心理,只怕不会听他的。而再拖延一会儿,这伤者的性命就真的玩完了。
所幸齐靖安阅历丰富,毫不迟疑地给出了吩咐,亲兵们见他如此笃定,便纷纷照做了。
齐靖安目送伤者被抬走,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他对那人的来历和经历固然有些好奇,但真正让他看中的,还是对方强大的意志力:他应该是在他们这支车马队来到附近之前就倒在了树丛里,因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大部分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即使有人在旁照顾、若无医士的悉心救治,都再难醒过来了。可那人却硬生生地醒了过来,还勉力发出声响求救,这样的汉子,能帮的话还是多多少少帮一把吧。
不得不说,能够遇上齐靖安,那人的运气真是不差了。
随行的军医共有七八个,他们的帐篷都聚在一处。见了来路不明的伤者以后,他们互相做了一番推诿,终于还是在齐靖安的坚持下推了个资历最浅的学徒出来给伤者敷药包扎,连药和绷带都不愿多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齐靖安曾经见识过不少类似的情况,也可以理解军医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却还是不了有些气闷,便守在床头监督那学徒救人,省得让那伤者因为疏忽和怠慢而白白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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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那汉子足够硬气,始终吊着一口气、保得生机不灭,挣扎着从阎罗殿前走了回来。当外伤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微微醒转过来,半睁着眼咽了几口药,还向齐靖安低低地道了一声谢,而后才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齐靖安又了好一番工夫,总算说服这军医学徒让伤者留在他的帐篷里歇一夜、救人救到底。时近三更天,他终于走出了药味和血腥味混杂的帐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
“哟,这不是齐大秀才么,怎么着,不过是在草地上打了个滚,也要来找军医诊治一番?还真是金贵呵。”便在此时,一个人从隔壁军医的帐篷里走了出来,可不正是吊着胳膊的纪彦平么。
纪彦平的手肘因落马而脱臼了,他自然是来找军医治伤的,又兼今日赶路太累,先前他便在军医的帐篷里小憩了一觉,连晚饭都没吃。这时刚恢复点儿神、才走出帐篷,偏又碰上了齐靖安这个对头,他立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了,甚至没脸没皮地学着他往日里最鄙视的尖酸妇人一般讥讽出声——其实话一出口,他已觉得很是不妥,想着齐靖安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反讽一通,他竟隐隐觉得有点头大:吵架其实很伤神,尤其他身为世家公子,原就不怎么擅长与人争吵。
好在事情的走向拐了个弯,齐靖安被那伤者勾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又顺带着思考了一些比较深刻的问题,这时已完全没有跟纪彦平斗气吵嘴的心思了,只淡淡道:“纪兄,你我本是一条船上的人,即使因为儿女情长的事而稍有嫌隙,也不应内耗。此番随军出征,我们可以奋勇争先、比拼军功,却不该互放冷箭。否则只会让公主烦心,甚至给她拖后腿,那又何苦?害人害己矣。”
纪彦平闻言一滞,气势随即一短,心里倒是暗暗松了口气。所以他也不再挑衅,而是板起了脸,哼道:“好!我纪彦平文从大儒、武从名师,难道还会怕了你?就跟你堂堂正正地比一场,以平蛮之役的军功论高下,我不放冷箭,你也不使阴招!”
齐靖安眉梢一挑,点了点头,然后就很自然地伸出了手——纪彦平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动作僵硬地跟他的情敌“击掌为盟”……
瞅着纪彦平那别扭的神情,齐靖安不自禁地暗暗一笑,忽地觉得这大少爷也没那么讨厌了。说来他今天先是摸了心上人的手,现在又拍了情敌的手,仔细想想还蛮有趣的。
就这样,这两个都想做驸马的男人定下了“君子之约”,然后平和地分别,各自回帐篷休息去了,一夜好眠。
而另一边厢,夏侯宣为了驸马的事,实在是睡不好觉了。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齐靖安竟然会喜欢上他——明明他一直以来都在好哥们的面前表现得豪爽大气、很有男子气概、一点儿贤妻良母的潜质都没有,怎么还会引得那哥们春心萌动呢?
夏侯宣并没有因为木雕小人是男装版的就怀疑齐靖安的性向,想来,他在对方面前基本上都是穿着男装的,齐靖安对他的这副模样最是熟悉,雕刻的时候自然也就按着这个模子来了,这不是很正常么?
总而言之,夏侯宣下意识地认为齐靖安是爱上了透露身份以后的他、爱上了“豪迈大胆、直接求婚”的公主……这本就是最为合理的情况。
便是出于这种猜测,夏侯宣失眠了。
夜深人静之时,夏侯宣闭着眼睛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手里握着那个木雕小人,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那张雕刻得极为细的脸,心潮涌动、思绪乱飞……齐靖安是否跟纪彦平一样,都是看中了他的这副皮相?
这样一想,夏侯宣的心里就有些烦躁:这事儿不好办了啊。
以夏侯宣的理智,他当然不会生出“肤浅的你只爱我的美貌、如果我没了这张脸你是不是就不会继续爱我”之类的矫情想法,一个人的容貌与整体形象本就是不可分割的,哪有那么多如果不如果的?他素来认为生得美当然比生得丑要好得多,这毫无疑问是一个优势。而且如若他长成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只怕早几年前就被一杯毒酒赐死了,哪里还能混成受宠爱的公主、并得到带兵出征的机会?所以他并不介意齐靖安看上他的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真正让夏侯宣觉得棘手的是,感情一旦萌生,他跟齐靖安之间便也存在着他跟纪彦平之间类似的问题了:纪彦平没法接受“表妹变表弟”,难道齐靖安就能豁达地接受心上人变性了么?!
诚然出于人品、性格、才能、背后与瑞妃没牵扯等等因素的考虑,齐靖安仍是夏侯宣心目中的最佳驸马人选,位置稳固、无可替代。但超乎友谊的感情实在是麻烦啊……
本来吧,夏侯宣的计划是在平蛮战役中让齐靖安逐步发现他的破绽、暗暗存下一点儿心理准备,等凯旋回京之后他就向对方彻底坦白,坦白以后他们俩就成亲……以夏侯宣对齐靖安的了解,这个有理想有道德的好哥们在知道他的秘密以后,九成九不会背弃他,他们的婚事或者说“合作协约的签订仪式”应该是妥妥当当的。
可谁曾想,好哥们居然已经看上他了!这样一来,夏侯宣坦白以后,齐靖安到底会产生怎样的反应,就真的是完全无法预料了——人的感情最是复杂不过了,饶是以夏侯宣的淡定,此时也觉得脑海里缠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而且更让夏侯宣纠结的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底里居然隐约生出了想要欺骗齐靖安的恶劣念头:事已至此,不如隐瞒到底,先成亲、把生米煮成熟饭,等到了新婚之夜再来坦白性别问题?
——这不对啊,这完全不符合夏侯宣诚信正直的秉性!他怎么竟会有这样的想法?连底线都动摇了!
夏侯宣霍地睁开眼来,借着从缝隙中透进帐篷里的浅浅月光打量着手里的木雕,越看越是心生触动:看来他必须面对现实了,他对齐靖安也是很有好感的,虽然这份好感从大抵上来说仍属于纯纯的友谊范畴,但他分明已经对齐靖安生出了“不想放手”的念头,连底线都险险快要守不住了。既如此,若是再往更深的层次发展一下他们的感情……
等等,难道真的要走上搅基的道路吗?夏侯宣愕然一怔,随即嘴角一抽,把木雕往枕头边一扔,顺势抬手捂住了眼睛:即使他乐意,齐靖安也不一定乐意吧?
夏侯宣的思想很开明,他自觉跟男人或是女人谈恋爱都没问题,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了。可齐靖安能有这么开明吗?这个时代也没那么宽容,娈宠幸臣的名声可不好听……等等等等,他是不是想得太远了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也罢也罢,多想无益,还是顺其自然吧。老天爷总爱跟他开玩笑,计划再好也赶不上变化……夏侯宣辗转了半晌,终是无奈一笑,尽量放开心胸、努力清空大脑,促使自己进入梦乡。
不过勉强入睡的效果显然不怎么好,次日,天没亮呢,他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打理好自己、走出帐篷,四下里安静的氛围和初秋后半夜的冷风一起安定了夏侯宣的心神,让他重新恢复了沉稳自信的心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爱情真的来了……来了就来了呗,很可怕么?明明应该很甜蜜才对吧。
在黎明前的夜风里,夏侯宣静静地站着,等待新一天开始。他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定,心态也是一如既往地积极,整个人朝气蓬勃。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天亮了。亲兵们开始忙碌了起来,做早饭、喂马、准备水囊和干粮……
这时,一个军医朝着夏侯宣小跑而来,禁卫军将他拦下询问了几句,然后就过来禀告道:“殿下,军医来报,齐先生昨夜救下的人已然清醒了,说是有关于西蛮人的要紧军情,想要当面说与殿下听。”
夏侯宣眸光一凝,所有所思道:“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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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豪侠
齐靖安自作主张地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件事本该由他亲自告诉夏侯宣才对,那人的身份来历也应该由他先行询问一番。可昨夜他怕打扰公主休息,并没来得及说起这事儿;再加上那伤者失血过多睡过去了,他也不好强行把人弄醒来逼问——而至今晨,夏侯宣和那个伤者又都比睡了一个好觉的齐靖安起得早,所以等齐靖安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夏侯宣已经跟那人交流了好一会儿——看起来,他们的交谈似乎有些不大愉快?
齐靖安才走进帐篷,就看见夏侯宣面无表情地坐着,而那个满身绷带的家伙则是咬牙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
心里咯噔一响,齐靖安老老实实地行了一礼,神情惭愧道:“殿下,昨夜我鲁莽行事……”
“靖安,你过来。”夏侯宣打断了齐靖安的道歉,招了招手,淡笑道:“在大魏境内救助大魏的子民,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谈何鲁莽?你做得很对。”
温言安抚了齐靖安以后,夏侯宣看向那跪着的那人,迎视着对方那双隐忍着伤痛却依然暗藏锋锐的眸子,说:“你起来吧,跪地苦求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即使我有心帮你,也不可能贸贸然地做决定。我不喜欢听到类似于‘不答应请求就不起来’的话,你若以伤重的身体作为筹码来行逼迫之事,非但讨不到我的同情,反而会让我看低你。”
听闻此言,那人神情一凛,赶忙麻利地站了起来,站得笔挺如松。
齐靖安眨了眨眼,对当前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他把目光从心上人的身上移开,转过头来,细细地打量起了他救下的这个人:这是个看起来二十五岁上下的青年,肩宽体壮、肤色偏深;样貌虽然称不上俊朗非凡,却是绝对的硬朗;再加上昨夜监督军医给他上药的时候,齐靖安就看到这人满身都是结实的肌肉——依他的阅历来看,这人很可能是个豪侠。
之所以猜测此人是个身手矫健的豪侠,而非久战沙场的老兵或者混迹街头的泼皮,是因为除了新伤以外,他的身上并没有多少伤疤,皮肤也不糙砺,便连头发也是乌黑油亮的——豪侠最大的特点就在于一个“豪”字,没有家底的贫民是做不了豪侠的,老兵和泼皮混混的身体也不可能保养得这么好。
“这位是我的谋士齐靖安,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把自己的情况跟他仔细地说一说,我帮不帮你,也要听他的意见。”夏侯宣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把主导权交给了齐靖安——这人是齐靖安救下的,夏侯宣这样做,正是表明了他对齐靖安的尊重和信任,也暗示了他并不介意齐靖安自作主张救人并且疏于禀告的行为。
心上人对他信任有加,齐靖安自是很高兴,所以他立时打起了全副神来应对眼前的人和事,务求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和疑点。
齐靖安救下的这个人,名叫秦连横,可巧他还是齐靖安的老乡,陇西人。秦连横直言他是秦家商行的二爷,这个身份应该是真的:秦家商行的主人秦之纵是陇州几大豪富之一,他家里的情况在陇州几乎是人尽皆知,想冒充他的二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据秦连横所说,因为秦家的生意有大哥掌管着,家里又不缺他的花销,所以他本人确如齐靖安所料,是个豪侠:他从小到大都以练武游猎为爱好,自十几岁起就开始拉着一帮兄弟仗剑纵马四方游——这样看起来,豪侠跟齐靖安这类四方游学的秀才还稍有几分相似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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