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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龙转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思乡明月
话说,敌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这个问题不止是夏侯宣在思考,他们这方的所有人应该都在疑惑:难道是西蛮人绕过了驻扎着数万兵马的兴庆大营、跑来劫粮道?
那怎么可能呢——如果他们这是从兴庆大营出发、运粮去往前线送补给的,那么半途遇上西蛮人的埋伏倒是不足为奇,毕竟劫粮道本就是极为常见的战争计策之一;可他们却是从大后方运粮而来的,一直身处于大魏境内——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会被夜袭,岂不是说明敌人已经越过了边境线?!
真是怪事了,郭令珣以及那几万士卒又不是瞎子和傻子,没道理会放任一支敌军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穿过边境、来劫烧朝廷拨给他们的粮草啊?!
总而言之,这真是一场诡异莫名的夜袭。但当务之急是杀退敌人、保住粮草,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等以后再想罢。
“杀——”
距离号角声响起尚且不到一刻钟时间,夏侯宣已然带着一百五十余禁卫军赶到了营地外围的东面、加入了战局,与敌人开始了正面交锋:
来袭者是一群穿着紧身黑衣、腰挂手弩、手执斩马弯刀的家伙,他们没有骑马、在漆黑的天幕下伏草潜行而来,分别从四个方向偷袭营地,每一处也就只有区区百余人。
然而,别看那些黑衣人数量少、装扮也不像是正规军队,他们的个体实力却是极为不俗——夏侯宣带来的禁卫军加上守夜士卒的数量将近两百、几乎有着成倍的人数优势,还是骑兵对步兵,按理说应该轻松得胜才对——孰料双方接战以后,夏侯宣这边竟然感到颇为吃力!
只见那些黑衣人用“砍马脚、补一刀”的招数,仅在半刻之间就把策马冲过去的第一排兵士们杀了个七七八八;而且黑衣人们身手灵活,让骑在马上的兵士们很难用长枪戳中他们,反而很容易成为手弩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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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结阵!”夏侯宣大喝了一声,指挥禁卫军们下马结成排枪圆阵对敌,使得场中形势终于稍稍偏向了他们这边。但敌人的战斗力仍然很强,还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所以双方打得非常激烈。
“将军小心!”秦连横扑过来砍飞一支黑衣人射向夏侯宣的小弩箭,提醒道:“这些家伙像刺客多于军士,偷袭非常拿手!”
夏侯宣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继续将他的心神全部放在战场之上,并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这些黑衣人确实不是普通军士,但也不是刺客,应该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特种兵”:特种兵从古至今都不罕见、也并不籍籍无名,史书记载的陷阵营、死士营、先登营……都曾是威名赫赫的特种兵部队,有着特殊的战略作用,甚至能够扭转一场大战的胜负。
本来吧,直属于大魏皇帝总领的禁卫军也算是一个特种兵部队。但近几十年来,连续几任的大魏皇帝都没有专门挑选良将来统领和训练禁卫军,反而让一些庸碌之辈尸位素餐,以致禁卫军的战力逐年降低——而至如今,夏侯宣的亲兵们跟这些黑不溜秋的“真正特种兵”一比,还真是高低立显、令人唏嘘啊。
麾下士兵的战斗力与敌人有着明显差距,饶是夏侯宣再怎么有能耐,也很难讨到太多的好处,只能利用人数的优势和指挥的艺术来与敌方周旋。
好在夏侯宣这边没打多久、禁卫军也没损失太多,陈长清便拢了他剩余的亲兵赶了过来——虽然他的亲兵大多分散在营地的四个方向担负守夜之职,但他还是聚集了三四百人前来支援,这是绝对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就算那些黑衣人“砍马脚”的实力再高几分,也照样要被马蹄踩死……所以陈长清一来,夏侯宣就全无压力了。
“陈将军,剩下敌人就交给你了,尽量留几个活口拷问一番……”夏侯宣指挥禁卫军们快速脱离战场、重新上马,把位置让给了陈长清等人。
“哼,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右将军还是快去支援你的从属官吧,尤其是那个姓纪的!”陈长清瞥了夏侯宣一眼,策马向前,扬鞭高声道:“儿郎们,把杂碎们围起来,一个也不教走脱!”
“——杀!”
“禁卫军听令,火速赶往南面支援;连横,你领着他们。”南面正是纪彦平所在,夏侯宣下了这个命令之后,自己却是调转马头往北面赶去:北面的领队是齐靖安。
“哎?!”秦连横略略一怔,赶忙伸出手指圈出了十几个禁卫军,说:“你们跟上去保护将军,其他人跟我走!”他一夹马腹,领队往南面急赶而去,片刻也不曾拖延,但他嘴里却忍不住咕哝道:“谁更得将军的心,真是太明显了,亏得那姓纪的还跟我吹嘘什么表哥表妹青梅竹马,扯淡……”
事实确如秦连横所想,表哥怎么能跟“贤内助准驸马”相比?夏侯宣当然是更挂念齐靖安的。
可明知道纪彦平领队的那边战况最悬,夏侯宣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以他的性子,绝不至于会因为情感的偏向而失去理智,所以他就把人马都派过去帮表哥了。至于齐靖安,夏侯宣相信他的本事,即使完全没有支援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夏侯宣也必须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靖安——”孰料情况却有些不大对劲,夏侯宣才往北面跑了一段,就发现这个方向的火势比东边猛烈很多,滚滚上冲的浓烟都快把他的视线给挡完了。心猛地往下一沉,他策马向前,闯进浓烟的范围内努力寻人。
“殿下?”齐靖安很快就闻声而来了,只见他脸上蒙着一块浸湿的布,以致说话的声音有点儿瓮瓮的,但他的状态却比直面烟熏的夏侯宣要好,“这边烟雾太浓,我们到那边去!”
两人骑着马离开浓烟笼罩的范围,夏侯宣轻咳了几声,感觉气息颇为不顺,皱眉问道:“怎么搞的,这边火势这么大?我还以为你被烧没了呢!”
齐靖安取下脸上的湿布,见夏侯宣被烟熏得脸灰灰的、连眼眶都有些泛红,心里很是感动,低声道:“媗妹你待我真好。”
夏侯宣咳得更厉害了,表情非常不爽。
见此情形,齐靖安赶忙转移话题,解释道:“这边火烧得旺,是因为我让禁卫军们推着着了火的粮车去围堵敌人,并向对方投掷火把——那些人是为烧粮草而来,身上肯定带着不少硫磺干草,很适宜用火攻对付他们……最后的效果也确实不错,那些黑衣人基本死光了,禁卫军没少几个。”
“干得好!”夏侯宣勉强平复了气息,赞了一声,复又摇头轻叹道:“火攻的法子我是真没想到,所以我既了心神指挥结阵,又来白白担心你一场……咳,结果你还故意气我,真不厚道。”
齐靖安暗暗纳闷:我怎么不厚道了,最多就是不庄重……况且我也不是故意调戏,真是有感而发,媗妹即使性子开朗不会害羞,也不该生气吧?这种反应还真是有点怪怪的。
不过齐靖安虽然纳闷,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认了个错,女孩子嘛,就是要哄的——认错以后,他再一次转移了话题,“别处或许需要支援,我们带人去看看?”
谈到正事,夏侯宣立时抛开了称呼问题的小小纠结,“不必了,连横带人去了彦平那边,陈将军会去支援许胜,我们带人开始救火吧,然后清点一下粮草损失……”
这一场夜袭算是到此为止了,但遗留下来的疑点却是不小: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陈长清终于还是没能留下一个活口——他们是真正的死士,要么战死、要么自尽,总之没有被俘的。
对此,陈长清很郁闷,尤其令他郁闷的是粮草损失了一半还多一点:没办法,虽然他们的反应还算及时,但粮草本就容易着火,再加上当前还是秋高气爽的气候、风力也不小,所以着实损失不少。
而且陈长清的亲兵也死了差不多一半,人数从八百降到了四百;相比之下,夏侯宣的禁卫军也还剩下四百多人,若是再加上娘子军,可就反超陈长清了。
当然夏侯宣并不在意什么反超不反超的,他此时的心态是满满的警惕,因为他知道,倘若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特种兵是很难训练出来的……即使不去分析那些黑衣人的行事风格,单看他们的样子就不像是西蛮人,那么究竟是谁在搞鬼?
最终,他们一行人带着剩下的粮草和几具有待进一步研究的黑衣人尸体,加速赶到了兴庆大营。
——终于到了。
可迎接他们的却是脸比陈长清更黑的郭令珣大将军——“左右将军,粮草少了一半有余,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你们二位都有失职之过,必须按军法处置!”
☆、第二十九章 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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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草被烧的事,是陈长清主动坦白的。不等郭令珣吩咐军需官去清点粮草,他就把前夜里受袭以致粮草折损的种种情况做了个非常详细的交代:事情已经发生了,晚交代不如早交代,反正都是不可能瞒下的,早点坦白还能显得更诚恳些。
对于陈长清的这种做法,夏侯宣也是赞成的,正所谓“坦白从宽”嘛,虽然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大合适,但含义还是贴切的。
至于坦白之后会怎样?陈长清依照旧时的经验来看,他的这位郭叔叔应该会怒拍桌子、霍然起身,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在京城里享福享多了、整个人都锈住了,连劫粮道的小把戏都会中招?!”
这位郭叔叔啊,陈长清实在是太熟悉了。因此,他觉得自己非但能把对方将要说的话、以及说话的语气都预判个八九不离十,就连对方生气的时候胡子会往上翘个几毫厘,他都能准地想象出来,决计不会有多少偏差。
孰料,听闻粮草折损以后,郭令珣确实是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但接下来的走向就完全偏离了陈长清的猜测——那一瞬间,郭令珣的表情陡然变得非常复杂,他焦躁地走来走去,在主将营帐里转了几圈,嘴里不住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是谁在搞鬼?”低语时,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以想象,如果劫烧粮草的幕后主使者就在当场,郭令珣绝对会扑上去一口一口地咬死对方!
见此一幕,陈长清的表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粮草出了状况,郭令珣生气是应该的;可这副森森然的模样未太过反常,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脾气硬臭、直来直去的郭叔叔吗?
转了几圈之后,郭令珣停下了步子,脸色阴沉,语气也阴沉沉地说……他说了什么?陈长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郭令珣竟说要按军法来处置他们!
不要以为军法处置是什么很平常的事,因为军法的最大特点就是“重”:奖则重赏,惩则重罚!那些处罚的条款,动辄就是“犯者斩之”!
“致损军需、贻误军机”是什么罪?妥妥的死罪!即使罪降数等从轻处罚,少说也要挨个几十上百军棍……所以陈长清真没想到郭令珣会这么说,这是要把他们打得屁股开花?不至于吧,何必如此?!
战争形势瞬息万变,战场上的失误总是很难避的,就连史书上记载的名将也曾有过被劫粮道的经历、犯军法的情况更是不少,如果都要喊打喊杀的话,一半的名将都无法活到成为名将的那一天了,而另一半名将都会是没屁股的……
所以,军法中的严惩手段一般都是用于震慑普通兵士的,尉官以上就基本不会有这种待遇了,除非……是主将有意给个下马威!
思及此处,陈长清瞥了夏侯宣一眼,垂首道:“大将军,全因我疏忽大意,想着只剩两日路程了,故在扎营之时未将粮车集中安排在营地中央,也未有挖沟蓄水,这才让敌人有了可趁之机……”说着他话锋一转,“而那些身份诡异的敌人来势汹汹,全靠右将军反应及时,其从属官也均有统兵拒敌之能,粮草的损失才降至最低……所以还请大将军重重论罪于我,轻判右将军功过相抵吧。”
陈长清想不明白郭令珣为何如此不对劲,只能归结于对方是“看不惯夏侯宣这个任性公主、打算来一番下马威”了。
不过,经过了那场夜袭以后,陈长清就对夏侯宣大大改观了:堂堂公主敢于冲杀在前,这已经算是很难得了;而且这位公主在临阵反应和布阵拒敌的表现上都挺不错,是个做将领的好苗子,那他又怎么还会固执己见地针对公主?
想想最开始的时候,他因为偏见而对夏侯宣态度不好,那显然是错误的,所以陈长清干脆就借此机会来“还债”了:本着“屁股开花我不怕”的“大无畏思想”,他把责任全部揽下、功劳都让给夏侯宣;同时也算是铺个台阶给大家下,以他们三个将军之间的关系闹得太僵……
可郭令珣好像不怎么领情,他偏不从台阶上走下来?
“哼,右将军功过相抵?”郭令珣黑着脸、皱着眉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夏侯宣,而后凝注于陈长清的身上,严厉道:“左将军,这军营里只有军职高低之分,没有什么皇亲国戚、金枝玉叶……功劳不可相让、过错也不能够代为背负!”
陈长清眉心一跳,暗暗叫糟:郭叔叔该不会是臭脾气上来了、硬是想把公主打个屁股开花吧?那可怎么得了……将来这事儿传回京城,人家的皇帝老爹能乐意吗?换位思考,如果郭令珣要打的是陈淑瑶,就算女儿真的有错,陈长清也舍不得、不忍心看她被打啊,更何况公主本来就没犯什么错,又不是她调皮玩火把粮草烧掉的!
一直静立在旁的夏侯宣此时也是眉心一跳:这郭令珣真是不对劲啊,从行为表现到态度语气,处处透着疑点;而且也不像是完全在针对他,陈长清的面子也被扫了……
果不其然,郭令珣不止是针对夏侯宣,最终他以“各打五十大板”来了结了这件事:陈长清是真的要挨上五十军棍,而夏侯宣……终究是公主,不合适挨军棍,所以就老实待着、静思己过吧——在思过结束以前,就不要搀和军务了!
“……”听完郭令珣的判罚,陈长清和夏侯宣默默对视了一眼,都无甚可说,只能老实领罚。
左右将军灰头土脸地走出主将营帐,他们二人的从属官都已经拾掇妥当、在外面候着了——做将军不容易啊,一到兴庆大营,陈长清跟夏侯宣连口水都没喝,就入帐向大将军交代情况了;相比之下,从属官们反倒轻松些,至少都回帐篷洗了把脸、歇了一阵,这才来等消息……
“哎?爹,这是怎么了,郭爷爷要打你?!”陈淑瑶见她老爹一出主将营帐就被郭令珣的亲兵“请”到一旁的长凳上趴着了,不禁大惊失色。
陈长清的神情有些尴尬:他不仅是镇北侯府的世子,自身的军功也让他受封男爵,可谓是真正的将门虎子;在多年的军旅生涯里,他从不曾这么丢脸过,在大庭广众之下挨军棍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被他的宝贝女儿看到!
“陈将军,方才多谢你为我说话。”夏侯宣走过来,深深地注视着陈长清,拱了拱手,然后就把陈淑瑶拉走了……他能够理解陈长清作为一个父亲的感受。
陈淑瑶没有挣扎反对,乖乖跟着夏侯宣走了。不过一路上,她都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因为她的鼻子酸酸的,只怕是一开口就要出哭腔,她也不愿丢脸:不仅是丢自己的脸,还给镇北侯府丢脸。
夏侯宣也不多说什么,只把陈淑瑶一路送到她的帐篷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表达了安抚之意,然后便转身回自己的帐篷去了……事已至此,结果无甚可谈,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作为将军,夏侯宣有两个帐篷,一个是召集从属官议事用的大帐篷、一个是自己休息的小帐篷。此时他身后还跟着齐靖安等人呢,自然是进了大帐篷。
“怎么回事,郭老将军居然让陈将军吃军棍?!”纪彦平眼睛乱转,一脸八卦神情,“听闻郭令珣十四五岁就做了镇北侯爷的亲兵,那时候的侯爷还只是个游骑将军而已。至今四十余年过去,侯爷功成名就、郭老将军也威名赫赫,两人的关系仍旧是好得不得了。尤其郭老将军放言‘西蛮不灭不成家’,是以他无妻无子,一直把陈将军当亲儿子疼……今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像纪彦平只顾着八卦,齐靖安眉头微蹙,沉吟问道:“将军,之前大将军有没有提到……他准备让你掌领多少兵马?”
平蛮大军对外号称十万,实际上也有六七万,按照惯例,左右将军应各领二成兵马,不会所有兵马都由大将军总领的。
所以齐靖安的问题,才真正问到了关键。
夏侯宣摇了摇头,“大将军让我用闭门思过来抵掉五十军棍,看来是不打算让我掌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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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纪彦平怒道:“表妹,不如你写信回京向陛下告状,请旨治郭令珣一个藐视皇命、自大贪权之罪吧!”
夏侯宣又摇了摇头,“这事没那么简单,看大将军出此一招,我便要闭门思过了,陈将军也要养伤,全军尽在大将军之手。他这么安排,肯定是有计划的……且不说请圣旨一去一回需得月余时间、能不能赶得及应对他的计划,即使赶上了,大将军也有可能会以‘将在外’的理由抗旨不遵……”
纪彦平倏尔背沁冷汗,磕磕巴巴道:“他、他该不会是想造反吧?”如果是造反的话,那他们这群人绝对是死得最快的。
秦连横眉头紧皱,他并不出声,只是朝着夏侯宣做出“国书”二字的口型:他忽然想到,郭令珣原是陇州刺史,西蛮人究竟有没有递交过讨钱讨粮讨公主的国书……应该是瞒不过郭令珣的!这样一想,事情好像真的严重了!
夏侯宣手撑着下巴静静思考,一时没有说话。国书的事,他早就存在心里了。但看郭令珣的履历,实在不像是要造反的样子……不过也很难说,毕竟人是会变的,在真相揭露之前,谁都说不准郭令珣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无论如何,夏侯宣都不会坐以待毙的,即使郭令珣不造反、不要他的命,光是不让他掌兵权、把他摁在冷板凳上坐着,夏侯宣也不能忍!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呢?
“可以试探他一番,”夏侯宣眸光一厉,说:“他不是让我静思己过吗?那我今晚养足神,明日一早便去找他,就说我已经思过完毕了。”
“哎?”纪彦平急道:“你这是打算故作任性玩耍赖吗?不行不行啊,万一郭令珣真是想要造反,一旦激怒他、我们就都完蛋了!”
“不,不是激怒,而是诚恳认错。”夏侯宣冷静续道:“在未知的敌人手下小败一场并不可耻、也不为过,重点在于敢不敢承担责任、能不能吸取教训,所以我实际上是错在了心存侥幸、不愿受罚……经过一夜的反思,我终于认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错误,便决定以坦然的态度去承担五十军棍的惩罚。”
“这认错听起来挺有理、挺靠谱的嘛,”纪彦平点了点头,复又郁闷道:“不过表妹你是千金之躯,怎么可以挨军棍?况且你挨打之后便也要跟陈将军一起养伤了,那跟静思己过有什么差别?”
“当然有差别,挨了军棍以后,这一错就算揭过了,其实是可以掌军的。陈将军或许会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而不好开口要权、窝在帐篷里等伤养好了再说,我却不在意面子。”夏侯宣淡淡道:“其实我方才就想直接表明愿受军棍的,但那样的话,总有故意顶撞和斗气之嫌,所以我干脆领罚,回来‘思过’一夜,那么明早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总不能强行令我思过一年吧?不允许我悟性高、一夜就想通么?”
齐靖安沉着脸缓缓道:“倘若五十军棍真能换来一万兵马,也算值得……”如果能让从属官代替受过,那当然就更好了,就怕既不能代受,也换不来兵马。
“万一那郭老头还是不让你掌军呢?岂不是白挨打了?干脆让他打我们算啦!”纪彦平跟齐靖安想到一起去了,他这般说着,语气中虽然还透着几分胆怯之意,却也带着几分壮烈之情。
“要是打了我以后,他还不给我掌兵之权,那他就真有可能是要造反了,我们还是寻机逃走为妙。”夏侯宣暗暗一叹,摊了摊手:为什么他的命途如此多舛?意外多多、障碍也多,难道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想到这里,夏侯宣扫视着他的贤内助、大少爷表哥,以及秦连横,见大家的表情都非常严肃、甚至连鼻尖都冒出汗来,又不自觉地心里一松,于是他便轻轻一笑,说:“好啦,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见机行事了,却也没必要自己吓自己,或许事情根本没有那么复杂?不管怎么说,大将军打我也就算了,打你们是绝对不行的……我会心疼。”
三个大男人一齐愣住了,随即面红耳赤,最终讷讷无言地离开了大帐篷:即使他们都想回一句“你被打了我才真是心疼呢”,终究还是没那么厚的脸皮、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调戏公主?不敢不敢。至于被公主调戏?还行还行。
就这样,他们来到兴庆大营的第一天便在这种既紧张、又有点儿怪怪的气氛中过去了。
这一夜,不少人都很难入睡,明天……究竟会是个什么情况?
☆、第三十章 撒娇
次日一早,夏侯宣神抖擞地来到主将营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来迎接一场“战斗”,强大的心理素质已经为他摒除了所有的紧张之情:屁股开花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当是在战斗里受了点伤呗,真汉子才不会怕呢。
然而事情的走向再一次偏离了预测,夏侯宣这试探性的一拳竟是完全打在了空处——因为郭令珣根本不见他!
“大将军正在研作战计划,已吩咐下来不见任何人,右将军还是请回吧。”说话的人是郭令珣的从属官,一个脸上带疤的中年人,他的语气算不上友善、却也不至于达到恶声恶气的地步,总之就是不卑不亢,拦人拦得十分坚定。
“既如此,我稍晚一些再来。”夏侯宣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情,也没有特别坚持,更不会提出要去跟大将军一起研究作战计划什么的……那也太不识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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